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书香门第【夭桃仙仙】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妾居一品 作者:月上梅梢   第一章   当元媛睁开眼睛,看到头上半透明的淡绿纱帐,以及周围那些古色古香的桌椅柜子之后,她就明白,她穿了。   对于一个除了上班就是宅在家里,除了看文和搞研究之外什么都不做,甚至连亲都没相过的超级宅女来说,穿越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早在她沉迷于各种穿越尤其是清穿小说,看到那些莫名其妙甚至是连理由都没有一个就穿了的女主时,她就对这一天有过很高的觉悟。   最起码,自己的穿越还有个理由不是吗?元媛想起那个自己舍身救下的孩子,心里十分欣慰。现在她唯二的愿望之一就是那个酒醉的可恶司机能够得到应有的惩罚,即便事实上自己并不算是死亡。   另一个愿望就是:她希望自己的穿越能够与众不同一点。最重要的是别来个清穿,她实在是对全国上下都是辫子男的情景有些发怵,就算那些清穿小说里把四四八八九九描绘的再英俊潇洒玉树临风,都改变不了她心中的阴影。   唔,看现在的身体,似乎也不是某家有女初长成那一类型的。元媛缓缓吐出口气,伸出胳膊看着手腕上的翡翠镯子,她懂一点玉器知识,所以可以判断出这镯子应该还是有点价值的。   坐起身看看房间的摆设,很明显,这并不是什么大富之家应该有的东西。元媛的心里又松了口气,看来运气不错,没有穿越到什么大家族里,那也就用不着面对那些勾心斗角了。   其实说起来,元媛很喜欢看那些什么宫斗宅斗的小说,但小说是一回事,亲身经历又是一回事。尤其在“生前”的时候,她在公司中已经经历过一番狂风暴雨的洗礼,所以她可不想在穿越过后,还要和那些别有心机的女人周旋。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哽咽着的哀求声:“嬷嬷好歹想办法给弄一点吧,这孩子的命本来就够苦的,求嬷嬷想想办法……”   是一个柔弱女人的声音,话音未落就被一个冰冷的声音打断:“什么苦命?你家那姑娘是什么货色?也敢来攀我们小王爷。如今还特地赏你们在这里住着,也就是小王爷宅心仁厚了,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张口就要百年老参,你当这里是王府还是药铺呢?”   王府?药铺?元媛的心一瞬间沉了下去,难道自己猜错了?到底这个身体的主人还是没逃脱了那些小说的俗套吗?不对,听刚才那个和容嬷嬷一样的声音说来,似乎是另有一段故事,而这里也不是王府。   “我知道,可是嬷嬷,好歹姑娘也是小王爷的妾室,便这么病死了,于小王爷面上也不好看,传出去更是坏了小王爷的名声……”   柔弱女子应该是一个十分软弱的人,就连威胁,说出来都那么不给力。元媛动了动嘴角,在心里下了评论。   下一刻,她就听见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打断了女人接下来的话,接着那嬷嬷的阴冷声音响起道:“果然你们主仆都是黑了心肠的,不说自己不知身份,贪得无厌自寻了死路,倒一股脑儿都赖在小王爷身上,当初就该什么都不做,放任你们自生自灭才对。”   妇人再不敢说什么了,只是在门外低声的饮泣着。这里元媛动了动手脚,自觉活动无碍,便慢慢起身走到床边,她此时还不知道自己长的是什么模样,但刚刚外面那一幕恃强凌弱的戏码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虽然刚来到这个时代,什么都不知道,脑子里也没有任何关于这具身体前主人的资料,但是从方才的对话来看,好像她是一个什么小王爷的妾,不知为什么被撇在这么个荒凉的地方,那个嬷嬷,本来应该是负责伺候自己的吧?虽然听起来,她好像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   “发生什么事了?”元媛慢慢的向门边走去,她不管这具身体的主人之前是什么样子什么身份地位,总之既然现在这身体属于自己,那她便算是正式接替了对方的身份,她是绝不会在这种地方坐以待毙的。   低头哭泣的妇人和那个嬷嬷听见说话声,都猛的看过来。元媛看过去,只见妇人的半边脸已微微肿起,不由得暗暗磨了下牙齿,心想这老东西果然是容嬷嬷级别的人物,下手真够狠的。   不过这大白天活见鬼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元媛咳嗽了一声,心想自己只是病着,又没死,也用不着这样震惊吧?恩,不过刚刚听她们话里的意思,好像自己也和死差不多了吧。事实上的确是死了,不然能让自己穿过来吗?   这是一个不小的漏洞,元媛暗想自己必须给这两个人一个合理解释。但是想了想,什么合理解释能让她们相信呢?连点吊命的参汤都没有,想说一下子身体就好了,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好在这两人都是古装打扮,古代人深受封建迷信思想毒害,一个个都是唯心主义者,这就好办了。   于是元媛拿定了主意,慢慢的,语气里带着一丝阴沉,开口道:“很意外是吗?其实也没什么,我本来已经魂归离恨了,可人家不收,定要说我还有几十年的阳寿,又把我送回来这里……”   不等说完,那妇人忽然扑上来,一把抱住她痛哭道:“我苦命的孩子啊,我们俩倒不如去了,也省得在这里受苦遭罪,可为什么又不收……”   元媛见那妇人的眼泪如珠子般往下掉,心中一酸,不过很快就又硬起心肠,她冷冷看着那个面色变幻不定的“容嬷嬷”,冷哼一声道:“我要死的时候,没人问也就罢了,如今我既活了过来,你们纵不欢喜,面子上也总得过得去吧?且先去拿些吃食过来吧。”   以前看红楼梦和清穿小说,最爱的就是那些白话对话。可如今轮到自己,说起来还真有些别扭,看这两人的服装,也不是在清朝,不知这番话说的对不对,但看二人表情没什么异样,元媛便放下心来,仔细回想了刚才两人的说话,自觉应该没什么不妥。   那“容嬷嬷”面沉似水,眼睛里阴森森的不知打着什么主意,过了片刻方淡淡道:“是,老奴这就去厨房传话。”   老奴?元媛心里咯噔一跳,暗道这原来是个老妈子?气焰竟然还这样嚣张?我的天啊,这个身体的前主人你到底软成什么样儿了?让一个老妈子都敢打你身边的人,而且这人还有可能是你娘。   叹了口气,其实这也不是在意料之外。元媛看向那个还在哭着的妇人,柔声道:“我们进屋吧。”然后她看了看,四下里连个人影也没有,便掩上了房门。   此时应该是夏季,妇人却穿着雪青色的布衣长裙,腰间一条简单的带子捆着,一点花纹都没有,比起刚刚那个“容嬷嬷”所穿的轻罗褂子,实在是云泥之别。   “姑娘你醒了就好。”那妇人被元媛拉到床边坐下,便擦了泪,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喃喃道:“先前大夫们都说不中用了,也只有三五天的活头,谁知如今竟醒了,还能自己走路到床边,这实在是……不行,我这就去给佛祖菩萨,玉皇大帝烧香,总算老天还睁着眼……”   “等等,你先听我说。”元媛打断了妇人的自言自语,她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了解,而且从刚刚的情形来看,自己的处境实在不太妙。   “你是我娘吗?”随意问出这一句话,见到妇人瞪大了眼睛猛摇头,元媛觉得有些尴尬,暗道自己原来猜错了,于是连忙补救道:“我虽然魂魄被放了回来,然而孟婆汤已经喝下了,所以前尘往事一概忘了个干净,刚刚只是觉得那个嬷嬷欺负的你太狠,才忍不住出去的。”   这个时候的人们,大多对阴司地狱都是相信的。如果在现代,元媛说出这种话,大概马上就会被送到精神病院去。但此时的妇人却深信不疑,也是,她们又没看过穿越小说,哪里能够想到这样离奇的事情。   “姑娘,果然是这样,也好。”妇人擦了擦眼泪:“你就把过去的事儿都忘了,只可惜咱们出不去,三夫人又在府里,不然的话,也不至于还这样辛苦的活着……”说着话,那眼泪又掉了下来。   元媛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连忙拦住了她,低声道:“你先把大概的事情告诉我,你到底是谁?我是什么身份?那个凶恶的嬷嬷又是谁?我们在这里的情形如何?快都挑紧要的先告诉了我。”   妇人不疑有他,便一行哭一行说,在午饭送过来之前,元媛总算是弄明白了个大概。   第二章   巧的很,这具身体的主人竟然是和元媛同名姓的,元媛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才让自己穿越过来。   那妇人名叫浣娘,原本是元家的一个媳妇子,因和丈夫成婚第三年,丈夫就死了,膝下也没个儿女,便被府中人视为命硬,把她拨过去伺候最不受宠的三夫人,也就是元媛的母亲。   元家是个富商大户,却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一大家子人中也没个做官的,倒是纨袴膏粱出了不少,每日里挥霍着祖宗的钱财眠花宿柳任意玩乐。元媛是庶出,还是个女孩儿,从小性子就软弱,因此也不被她爹和那些太太奶奶们放在心上。   变故就是发生在三年前,元媛和母亲去寺庙进香,回来的途中遇到山匪,幸亏巧遇当时敏亲王府中的小王爷,被他救下。元媛本身继承了母亲的美丽,算是中上之姿,因此想官想疯了的元家老爷竟然昏了头,把主意动到了小王爷的头上。   当时元媛被那些山匪劫了,因那是些粗野汉子,又在野外,所以立刻就动手撕了她们的衣服,当然,只刚刚撕开了领口,小王爷便来了。就因为这个,那元老爷便赖上了小王爷,哭着说他看到女儿身子,女儿这一辈子都是王府的人了,不然就只有一死以示清白。   那小王爷名叫萧云轩,年纪虽轻,但在京城中也算得上是一个呼风唤雨的人物,天子面前的大红人,如何能受得了元老爷如此这般的逼婚,连带着以为元媛也是那种贪恋势力权贵的俗女,心中不快。但那元老爷也就赖上了,他性子又算是好的,不愿用那些狠戾的手段,最后只好一顶小轿接了这个小妾进门,然而却是看都没看一眼,过了三天便让人送到这个离京城三百里的庄子上了。   这浣娘便是当日元媛唯一的一个陪嫁,那元老爷昏庸吝啬之极,说是将女儿嫁入王府,其实也就是送了过去,只说王府里吃喝不愁,竟是半点儿没为女儿将来打算,连自己的面子也都不顾了,只在心中做黄粱美梦,渴望女儿一朝得宠,自己家也可以鸡犬升天。待到后来知道女儿被送了出来,他心中只恼恨女儿不争气,竟如同没有这个骨肉一般,连问都不问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那元媛会有什么样的命运也就可想而知。这庄子上的虽都是奴才,但日子长了,看出浣娘和元媛软弱可欺的很,竟都不把她们放在眼里,倒把京城里随来的两个王府嬷嬷当做正经主子,十分听话巴结。   元媛才知道原来刚才的那个“容嬷嬷”竟是从京中王府跟过来的,怪不得气焰嚣张。只不过她心里有数,一般来说,这样的老妈子都是在王府中也不受待见的,才会被派到这里来。因此略想了一想,便有了计较。   元媛问了浣娘这庄子上的情况,知道有一个总管事,五个负责各处事务的小管事以及几十个在外面做活的男仆,内院里则是两个王府嬷嬷李嬷嬷和汤嬷嬷。两个大丫鬟叫做春花和秋月的,六个小丫鬟则分别是芳草,芳楠,芳艳,芳书,芳龄,芳莲,都是从本地买的,还有一些粗使的丫头婆子,却是连浣娘也记不得她们的姓名。   元媛不由得暗暗咋舌,从浣娘的话里知道自己的夫家是京城中的敏亲王府,夫君就是敏亲王的独子,也是小一辈中唯一一个被封了郡王的,说是王爷和王妃四十岁上方得了这个儿子,宠爱无比,偏这小王爷也十分的争气,文韬武略无人能出其右,很得皇帝倚重,只是性子冷淡了些。   难怪连对被雪藏了的一个小妾都这样大方,给了一处庄园住着,还有这许多名义上的下人。那萧云轩的势力如此之大,对死皮赖脸的元老爷竟也没下黑手,足见这个人的品性应该也是不错的。不过元媛可不会因为这样就对那个素未谋面,只是据说丰神如玉潇洒高贵的小王爷产生什么仰慕之心,她可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过来的大好剩女,早过了春心萌动的年纪。   没等说完话,院子里就响起了脚步声。浣娘连忙住了口,不一会儿,门便被打开了,两个小丫鬟走了进来,看年纪只有十五六岁左右,穿着秋香色的对襟小褂,下身是一条葱绿色的裤子,胸前别着一块汗巾。   见元媛和浣娘坐在床上说话,其中一个小丫鬟就撇了撇嘴,拉长了声音冷笑道:“哟,显见得是大病初愈了,在谁面前摆这主子的款儿呢?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元媛冷冷看了那小丫鬟一眼,见另一个小丫鬟直拉着她的袖子,一边陪笑道:“姑娘醒了?快来吃点儿吧,让厨房里做了热粥,不敢吃油腻的,所以只有几样小菜,姑娘先委屈些。”一边说着,就把食盒放在桌上,从那里面取出一碗白粥和几碟小菜。   “犯得上你这么巴结吗?”另一个小丫鬟不理这丫鬟的暗示,语气仍然阴阳怪气的,她手里的食盒中却只装了一双筷子和一碗剥了皮的煮鸡蛋。   元媛没吭声,她的确是饿了。而且就算想要扭转目前的局面,也犯不上拿这种小丫头开刀。   因此慢条斯理的下了床,因为不是长成系穿越,所以她也不懂古代的这些规矩,反正动作慢点儿,表情沉稳些总没错。   “行了,把饭菜放在这里,你们两个下去吧。”元媛慢慢的说了一句,语气虽轻,其中却隐隐透着一股子不容人拒绝的气势。   那先前冷笑的丫鬟愣了愣,接着脸上就现出不忿之色,刚要说什么,便听另一个丫鬟道:“好了芳艳,你就少说几句吧。”一边就拉着她出去了。   “这个丫鬟叫做芳龄,为人倒是善良的,姑娘还记不记得,你病着时,就是她和芳草两个还时不时从厨房里偷些进补的汤水或点心过来……”浣娘说到这里,眼泪就又流了下来,自己拿帕子擦道:“姑娘,这府里除了她们俩,大概也没有个把咱们当主子的。”   元媛冷笑一声道:“何止是不当主子,只怕我们在那些人眼里,也和牲畜无异。”她看着桌上粗劣的白粥和小菜,慢慢坐下来,沉吟道:“没关系,待我吃过这餐饭,身上有了力气,这笔账,我会好好的和他们算。”   元媛当然是恼怒的,别说这具身体在名义上还是这庄子里的主人,就算是个路人,他们又怎能如此欺侮?更不要提以那个汤嬷嬷的行为来看,根本就是见死不救了,甚至可以说,她们就是在等着这个软弱的主子死掉,这样她们大概就可以回王府去。   元媛的心里还没办法把那些人当成奴才,但她心中的火气已经起来了。既然已经穿越,还成了这么个身份,她就只能往前走。就如同她以前在公司里的做人原则一样:她绝不会去主动招惹别人和是非。但是若别人敢欺到她头上,她也绝不会坐以待毙。总之,在这个陌生的时代,她要尽最大的努力来让自己活得开心幸福。   那边的浣娘听见她这么说,却是有些惊慌,悄悄道:“姑娘……姑娘可别乱说话,到时候只怕那些黑心的奴才狠了心,能活活的饿死咱们娘儿俩。”   元媛一笑,轻声道:“不要怕,我自有道理。先吃饭吧。”说完把那些粥菜都吃了。浣娘见她的胃口好,也十分的高兴欣慰。这里收拾了碗筷送出去,又嘱咐元媛躺在床上好好休息。   眼看着浣娘出去了,元媛便回到床上歪着,自己在心里筹划计算。因心中默默道:我只说有个与众不同点儿的穿越,但穿越大神你似乎也用不着给我这么与众不同的经历吧?人家穿越都是二八年华待字闺中,一大帮男人围着转,爱选谁就选谁,我可倒好,穿过来就成了侍妾,还是个被雪藏了的。听那些丫鬟叫姑娘,可能连个妾都不算,只能是个和通房丫头一般的身份。比《平凡的清穿日子》那里的婉宁还惨,我甚至连胡作非为的机会都没有,我……我真是冤到家了我。   正想着,视线又落在那些家具上,忽然想起浣娘和刚刚两个丫鬟穿的衣服,以及亲王郡王之类的称呼,似乎是清代的。但这些家具的风格却是宋朝时期,她算是偏爱历史文化的,对这些略懂点皮毛。当下眉头皱了皱,忍不住在心中吐出一句脏话:靠,敢情我这还是穿到架空的时代了。   第三章   俗话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虽然元媛已经决定日后不做受人欺负摆布的木偶,但这府里的局面,却也不是说改变就能改变的。她必须要好好算计一下,做好各方面的准备和打算,才能扭转乾坤。   浣娘下午没事的时候就过来了,自在灯下做着针线活,却是在补一件旧衣服。补了半天,也没听元媛说话,她犹豫了下,便放下针线,叹了口气,低声道:“姑娘,你莫不是还在琢磨着白日里的事情吧?叫我说,你还是将这心思收了。别看那些人都是奴才,可也是亲王府里的奴才,哪一个咱们能惹得起?别说咱们,便是老爷也惹不起的,况且老爷又不管你。你以前也说过,真惹恼了这些人,便不给咱们饭吃,又能如何?这荒郊野外的,害了咱们两个都没人收尸。现在虽然也受气,好歹性命无忧不是?”   元媛揉了揉眉头,心想这浣娘和那个元媛之前简直都软弱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了,怪不得连要死的时候都没人管。   她想到这里,就放下了手,淡淡道:“浣娘,我从前是这么以为的吗?也是,我若不这样想,大概也落不到这个田地,想喝口吊命的参汤,不但没要来,还让你挨了人家的巴掌。但如今我算是看透彻了,便是忍气吞声又怎样?该死的时候,还不是连个过问的人都没有?我去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很多事都想清楚了。一味的忍让,只会让人家骑到你的脖子上拉屎。倒不如拼出去,横竖也不过就是一死。俗话说,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我们两个是人,又不是面团子。他们这些人哪怕面上过得去也好,偏偏连这些也没有,欺负我们也太狠了,他们是王府的奴才,我还是小王爷名义上的妾呢,就算你们叫姑娘,当成通房丫头一般,好歹也比他们这些奴才强,怎么着也轮不到他们作践咱们。”   浣娘咬着嘴唇,眼圈又红了,低声道:“都是我没用,我又是个不祥人,连累的姑娘也受气……”   “这怎么能关你的事?不要把什么不好的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你自己要是不爱惜自己不尊重自己,怎么指望别人爱惜你尊重你?说到底,想要活下去,活的像个人,首先你自己就得挺起胸膛,把自己当个人。”   元媛认真的对浣娘说教了一番,见她虽口里应了,面上却还是凄苦之色,心里叹了口气,暗道这女人受封建思想毒害太深,想要扭转她的观念,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算了,她在这个时代,应该就是自己唯一亲近和可以信任的人了,就为这个,以后也要慢慢的把她的思想工作给做通。   “姑娘,你可有什么打算了吗?”浣娘叹了口气,又拿起自己手中的针线。想着自家姑娘只是大难不死之后,心里有了火气,因此嘴里说着痛快痛快罢了。深宅大院里的两个弱质女流,能有什么办法去对付一大帮子如狼似虎的下人呢?   “这个我自有打算,得慢慢来。”元媛心里大致已经有了腹案,其他的都还好说,就是自己这个小身子骨儿,先得好好调理调理,她可不想还没等咸鱼翻身,这弱柳般的小身子就又一命归西,那时候自己可不知有没有这好运气,再穿越一次了。   心中暗暗定下了计划。第二天,元媛一早就起来了。浣娘劝她多睡一会儿,她只说已然睡饱了,待洗漱过后,只觉神清气爽。   这个朝代竟然已经有了玻璃镜子,元媛心里直打鼓,暗道自己不会真穿越到了一个和清朝差不多的地方吧?老天,可千万不要,她雷辫子男啊。   因昨天满腹心思,所以今天早上,元媛才看清了自己的容貌。   镜子里的那张面孔,眉如远山眼含秋水,鼻若悬胆一点樱唇,果然是个美人胚子,只不过远没有美丽到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地步。不然那小王爷当初英雄救美的时候,只怕就被迷住了。   虽然浣娘一说起那个叫做萧云轩的小王爷,满嘴里便是对方如何如何厉害,如何如何英武,品性相貌都是万里挑一的之类的溢美之词。但元媛对这个人却实在是没有什么好感。他把一对软弱的女子放到这么个如狼似虎的地方,就是不负责任到了极点,原先的那个元媛香消玉殒,这小王爷实在可算是间接凶手。   浣娘服侍元媛换了衣裳,却不是昨日看到的那种清装,而是类似于唐朝的衣裳,粉色绣着芙蓉花的抹胸外,罩着一件鹅黄色的束腰纱裙。下身一条薄荷色的缎子长裤,正是夏天,就这一身装扮也让元媛有些喘不过气了。   元媛在镜子前转了两圈,只觉这身衣服套在身上,实在精致漂亮。因喃喃自语道:“奇怪,这王府里难道还会给我预备这样好的衣裳?”   浣娘眼圈一红,低声道:“这哪里是王府预备下的,这是当初姑娘的陪嫁,自过来后,也没穿过几次的。那边箱子里还有几套,只不过是春秋和冬天的衣裳,现在穿不上。”   元媛大感奇怪,心想那个吝啬的老家伙还会给他女儿准备这么好的陪嫁衣裳?转念一想:哦,是了,不管如何,他最开始可是希望女儿能勾引上王爷的,没有几身好衣裳怎么行?可惜啊可惜,他太看得起自己的女儿了,虽是个美人,但在王府那种地方,怎么可能出挑,怎么样?到今天如意算盘全落空了吧?   想到这里,竟觉十分快活。面上带着笑让浣娘替自己梳头。   不得不说,虽然没有什么像样首饰,但浣娘梳头的本事还真不错,元媛的头发本来就长得极好,如今堆起一个发髻,点缀了几样小首饰,倒平添了几许“鬓云欲度香腮雪”的风流标致。   元媛这里只顾着想过一下古代美人装扮的瘾,等到走出去,才恍然发现这身打扮实在是太不利于锻炼了。但转念一想,自己穿过来的这具身子底子太差,一开始也不能有什么猛烈的运动,慢慢来吧。于是这天早上的功课就是在后面的园子里走了一圈。   身子果然很差,若不是元媛性格坚毅,做起什么事来都有着一股子狠劲儿,想将这身子调理过来还真不容易。不过渐渐的,随着她的灵魂和这具身子彻底契合,那本来走几步路都要喘一喘的柔弱少女终于不见了。   这期间,浣娘自然是吓得不行。不过后来看元媛的气色越来越好,方慢慢的放下心来。如此这般,到立秋那一天,元媛已经能独自在后园的竹林里打一套长拳了。   元媛在现代的时候,是一家大生物制药公司的研究员,兼着销售经理的位子,可说是那家大公司的骨干。凭着过人的实力和聪慧头脑,在那个暗涌激流的公司里稳稳占据了半片天空。   她的爱好兴趣都广泛,受爷爷的影响,她尤其醉心于茶道和截拳道,虽然没有在公开场合显露过身手,但晚上她经常会流连于暗巷之中,不少小混混流氓都成了她练习的靶子,到后来,那个城市的夜间治安特别好,可以说她是功不可没。   当然,练拳的时候她是不想让人看见的。就如同《平凡的清穿日子》那里所写的一样,太过显眼很容易招来祸事,所以她都是十分小心。如今练了三个多月,总算把筋骨什么的都抻开了。   有了自保的本钱,元媛心里大大的放松了。以浣娘所说的,先前自己那个身子骨,一旦想来点什么雷厉风行的举动,让那些下人们察觉不好,蜂拥而上之下,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她。但是现在就好了,这几个月来,元媛已经把庄子里的情况摸清楚了,这里仆人虽多,但并没有什么侍卫,想必当初小王爷把她和浣娘送过来,也不是为了软禁,而只是雪藏,更何况两个弱质女子,也没可能逃走。   所以自己的这点功夫,对付那些仆人们应该是不成问题的,他们没有武功,有的只是一把子力气,实在太不放在自己眼里了。至于内院的两个嬷嬷和丫鬟仆妇什么的,就更不在话下。俗话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如今有了本钱,元媛准备大展拳脚,开始革命了。   回到房间,浣娘正等的着急,以前姑娘出去,她总要陪在身边,后来渐渐的见元媛身体好了,所以她不让自己跟着,浣娘也就同意了,没想到今日到了这个点儿还没回来,刚要出去找寻,就见元媛进来了。   当下忍不住叮嘱了两句,元媛心情好,也不反驳,静静的吃了饭,浣娘便问道:“今日还要拿书看吗?昨儿那本,我见你看完了。”   虽然只是个普通庄子,但到底是王府的名下,自然不可能差到哪里去,为了了解这个时代的历史,元媛便去书房拿了几本书看。这不是什么紧要事,那些嬷嬷们也犯不上拦着。   第四章   果然如同元媛所猜测的一样,这是一个架空的时代,不仅如此,现在的大宁王朝,是一个十分繁荣的皇朝,如同现代的中国一样,有上百个民族混居在一起,因此就造成了各种服饰都会出现的情况。   大宁王朝的版图十分之大,元媛根据地图换算了一下,比现在的中国还要大得多,也一样的有江南塞北,东海西域中原之分,地理情况倒和中国差不多,很多城市例如苏州杭州扬州开封保定等也在地图上。现在的京都就是在宁平,自己所在的,是在距离宁平三百里的康源城郊外。   把这些都了解了,如今再听浣娘问自己的话,元媛便说今日不用看书了。浣娘见她的神色异于以往,颇有几分雀跃之态,心中不由得担忧不已,生怕这姑娘会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其实最近因为元媛的态度转变,那些下人们的张狂之态已经略略收敛了。不管怎么说,元媛被王府送过来,占着王爷妾室的一个名分,毫无疑问是他们这里的主子,她软弱时众人只觉可欺,可她要强硬起来,却也不由得这些恶奴们不犯嘀咕。因此就连日常饮食,都比平日里好了不知多少。   浣娘只觉能过上这样日子,便每日里都该诵经念佛,感谢菩萨诸神保佑了。她可不希望元媛还抱着要翻身做主的念头不放,生恐激怒了那些恶奴们,待撕破了脸,两人又会被打入从前的无间地狱去。   正想着,就见芳草和芳龄走了进来,福了福身道:“姑娘,不知你叫我们这个时候过来,是为了什么事儿?”   元媛微笑道:“哦,没什么,昨儿我散心的时候,听人说门房上有人送了几筐荔枝来,这是稀罕物,不知道是哪里送来的?”   这康源城地处北方,虽然离着江南不是千里之遥,也是五六百里的路,何况这不是王府,所以元媛说那是稀罕物,倒的确不假。   芳草和芳龄彼此互望了一眼,芳草方低声道:“回姑娘的话,听说这东西本来是送去王府的,走在路上时恰遇到了王府的吴管家,想起这里还有姑娘,便让送几筐来的。”   这个缘由元媛却已是知道了。她昨日在竹林里,那路过的两个仆人并不知竹林里有人,因此也没防备。元媛正想着该找件什么事立威整顿,没想到就有这样一件事送上门来,因今日便让芳草芳龄吃过早饭后过来,假意的问一问。   果然听了这话,元媛便慢慢站起身,踱了几步道:“如此说来,这荔枝倒是送我的?”   芳草急忙接口道:“自然是送姑娘的。若非姑娘在这里,哪有送去王府的东西却往这儿分派的道理?不过是一群奴才们,也没那么大的脸面啊。”   浣娘在一旁道:“姑娘病了一场,把许多事都忘记了。那吴管家倒是个好人,往年过节时,赶上来接东西的是他,也经常送过来,只是都没落在……”说到这里,忽然醒觉,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再说。   元媛微笑道:“都没落在我们这里,是吧?送我的东西,却被那起恶奴们给分了,竟然还不敢说出来,这是什么道理什么世道?”   芳草和芳龄都低下头不敢说话。她们性子宽厚,不像那些势利的仆人,因此对元媛倒是有些了解,眼见这位主子病愈后性情大变,本就有些担心,如今见元媛面上虽然还是微笑着,眼神却渐渐冷起来,便知她是真恼了,如何还敢辩解。更何况那些人也实在太不像话了,只不过素日里自己两人人微言轻,没有说话的份儿,如今这主子若真能强硬点儿,日后不用受人欺负,她们倒觉得快慰些。   元媛沉吟了一下,来到芳草芳龄面前,叹口气道:“我今儿和你们说几句掏心的话吧。我的出身来历,想必你们两个也知道。虽然是大富之家,但我在家里的身份地位,也不比你们强到哪里去。因此在我心中,是不把你们当奴才的。我如今在这里是这样,所以在王府的地位也可想而知,或许还比不上那有头有脸的婆子管事们。”   她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然后话锋一转,立刻严厉起来,沉声道:“但不管我身份地位如何尴尬,在这里我毕竟占了个主子的名儿。管事也好,嬷嬷也好,不过也都是些奴才的身份。他们若不欺我,我自然也善待他们,庄子虽小,和乐融融在一起,倒也不错。然而他们看着之前的我和浣娘软弱,便横加欺压,还不止欺负的一点半点儿,我倒成了他们的奴才,他们却成了我们的主子,这可就实在太没有道理了。”   芳草连忙点头道:“姑娘说的是,我和芳龄私下里也这样说,那些人个个长了一双势利眼睛,忒黑心了,行事也实在过分。只是这主意姑娘不拿,我们这两个小丫鬟,断没有说话出声的道理。”   元媛冷笑道:“芳草这话说得没错。我如今正是要拿这个主意呢。人都是有眼睛的,素日里谁对我好,谁心里有算计我都清楚,只是忍着不说罢了,如今已是立过秋了,俗话说,秋后算账,我想着,和他们之间的这一笔账,也该好好的算算。”   元媛说完,就对芳草芳龄道:“你们俩去通知府里所有的下人,包括前院的那些管事和庄总管,都到这院子来,我自有话说,若有那托大不来的,让她们自己忖度着,有什么后果,可别怨我心狠。”   芳草芳龄暗地里互相看了一眼,都瞧见对方眼中的惊诧神色。这是两个精明的丫鬟,立刻便意识到这府里要变天了,连忙唯唯诺诺的下去。也不知是她们素日里人缘好,还是说的郑重,庄子上共一百来号仆人妇人婆子丫鬟,倒来了八十多个,站在那院子里交头接耳的。   浣娘都要吓的哆嗦了,见元媛脸色沉静,心中方稍稍安定了些,然而面上仍有惶恐之色,忽听元媛让她搬把椅子到院中,她连忙照做。   只见元媛慢慢步出屋子,来到椅子中坐下,一双秋水明眸只在下面轻轻扫了一眼,那些议论着的仆人便多不做声了。   浣娘心中只打鼓,一边暗暗纳闷,心道姑娘之前是个风吹就倒的女孩儿,连和人说话都似带着哭腔一般,怎的生了一场大病,活过来后就变了模样,更不要提现在只是一个眼神,就震慑住了大多数的人。看来果然是被欺负的狠了,便如姑娘所说,命都要没了,还在乎这些做什么?大不了还是一死罢了。   不说浣娘在心里暗自琢磨,且说元媛坐在椅子上,看着下面的那些下人,她心中有数,面上却不动声色,看了旁边站着的芳草一眼,似是漫不经心的问道:“都通知到了吗?似乎还少了几个人吧?”   芳草连忙道:“姑娘,都通知到了,只是有些人手里有……活计……所以没来……”不等说完,被元媛看了一眼,登时就说不下去,垂下了头。   元媛嘴角泛起一抹冷笑,轻声道:“有活计?所以没来?这理由倒好。辛妈妈,你是这府里老资格的,不如就去各处看看,我再给你一盏茶的功夫,你去让那些人放下手中活计过来,若过了一盏茶,没来的人要怎样,就不与你们相干了。”   那辛妈妈平日里算是个老实人,元媛知道这时候若让那些刁钻傲慢的仆人去找人,必定使唤不动,现在还不是动手惩罚的时候,平白的倒被她们落了威,因此便只命辛妈妈去找。   辛妈妈脸色变了变,小心的看着元媛脸色,正为难时,便见一个管事陪着笑上前道:“容小的问一声,不知姑娘把我们叫来,是有什么事情?若不紧要,就别耽误大家伙的时间了。”   元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冷笑道:“这就不必你操心了,只看你刚才那句话,便知这府中风气到了什么地步。辛妈妈,我的话你没听到吗?怎么还不走?你若不走也行,我另派人去,不过这忤逆主子……”   她话音未落,那辛妈妈便连忙低头道:“是是,老奴这就去。”一边说着,就匆匆走了,那管事打了个嗨声,仍退回队中去,一张脸上的颜色却是阴沉的很。   浣娘就觉得一颗心似乎要跳出嗓子,元媛却十分沉静,一时间院子里落针可闻。   忽见元媛转过头,似是漫不经心的对芳草芳龄道:“是了,等一下我让你们打谁,不必手软。”说完这一句,便回过头来。   正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只一句话,便让议论声再度四起,可看到元媛的凌厉目光,那声音就慢慢低下去。   第五章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辛妈妈又带了五六个人过来。对元媛道:“姑娘,剩下几个人,实在是……身体不舒服,没……没法过来……”   元媛微微一笑,动了动身子,倚在椅子的另一边,漫声道:“你也不必为难,这府里的事情我还不知道吗?不知道也不敢让你们过来。李嬷嬷汤嬷嬷庄总管只怕是位高权重,我这小小的主子也请不来她们罢。”   她一边说着,那辛妈妈早在心里念了声佛,心道我的姑娘,你既然知道,还在这里折腾什么?横竖现在有吃有穿,就过着日子罢。只是这话再不敢在元媛面前说出来。   却见元媛站起身,莲步轻移,一边道:“罢了,好歹也是王府派过来的老嬷嬷,既然病了,没有不去探望的道理,你们都跟我过来吧。”说完,就往李嬷嬷汤嬷嬷住的院子走过去。   这一招倒让辛妈妈和其他仆人都愣住了,暗道先前不是挺明白的吗?知道人家故意不来见你,怎么这时候又当真了,说要去探病?   浣娘赶上前来,拉了拉元媛的衣袖,小声道:“姑娘,那两个嬷嬷显然没病,你这样过去,撞破了可要怎么说?依我说……”   不等说完,就听元媛低声笑道:“放心,我自有分寸。说实话,我不怕她们不来,倒就怕她们来呢,难道不曾听过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么?我若要立威,必得先拿她们两个开刀。”   浣娘险些吓的一屁股坐到地上,好容易稳住了身子,一张脸却是惨白惨白的了。待回过神来想要拉住元媛,却见她早已去远,一群仆人从自己身边走过,其中一个用幸灾乐祸的语气道:“你还愣在这儿干什么?你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主子要去拿嬷嬷们立威呢,还不赶紧去助助兴?”   一句话就让浣娘红了眼圈,事到如今,阻止也来不及了。汤嬷嬷李嬷嬷的院子就在不远,这一会儿功夫,元媛就走到了院门处。   只听院中有人在高声谈笑,元媛伸手一摆,后面的仆人齐齐停了脚步,便听李嬷嬷的声音道:“我呸,她也不拿着镜子仔细照照自己,算个什么东西,就想摆布我们,今儿我不去,那是给她脸,不然去了先啐她一脸的唾沫星子,她在下人们面前的脸也就都丢尽了。”   汤嬷嬷也笑道:“可不是?什么阿物儿,就想在我们面前装主子,她也不打听打听,咱们在王妃面前当差的时候,她还不知在哪个娼妇的肚子里呢。这些日子她越发放肆了,咱们不和她计较,倒纵的她胆大包天的,如今还想整治我们,呸,真是个不要脸到了家的。”   元媛听到这里,也不着恼,举步上了台阶,伸手推开虚掩着的街门,只见李嬷嬷和汤嬷嬷正在院子里的树荫下,摆着一张桌子,吃着点心茶水呢,见她过来,脸上也没有什么异色,反而傲慢的哼了一声,显然根本没将她放在眼里。   仆人们显然没想到元媛竟然真敢推开街门,一时间都愣在那里,不知道这件事该怎么收场,但已经有几个心思活泛的开始琢磨起来了,知道今次的事不管谁胜谁败,都不可能善了。   “我就说,两个嬷嬷身体好着呢,素日里吃的穿的,莫要说你们,便是连我这个主子,也远远比不上的,哪里就有那么容易生病,你还只帮着她们瞒我。”元媛假意责备的看了辛妈妈一眼,笑吟吟的道。   辛妈妈低头诺诺答应着,脑门子上已经有汗落下来了。   元媛收回目光,又看向李嬷嬷汤嬷嬷,冷笑道:“倒是好大的款儿。浣娘,我问你,当日王府派了她们来,是怎么说的?是来伺候我的,还是过来给我当主子娘的?”   浣娘一凛,但知道这时候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若落了下风,只怕日后的下场真是死了都没人问。因此也只得豁出去,硬着头皮上前道:“姑娘说笑了,自然是派来伺候您的,哪有派两个老妈子做主子娘的道理?”   李嬷嬷和汤嬷嬷一愣,万没想到元媛一开始就用身份压她们。当下连忙站起来,李嬷嬷便道:“虽是伺候姑娘,但明白人心里都知道,派我们过来是监督姑娘,教你学规矩的,只不过面上那么说罢了。”   元媛哼了一声道:“监督我什么?怕我们逃走?笑话,在这庄子里,我的身份便是主子,谁还能大过我去?我为什么要逃走?更何况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小王爷的人,若要逃了,被抓住是什么下场?我又不是傻子,你们小王爷更不是傻子,他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吗?还用得着巴巴的派两个人来看着我?”   李嬷嬷汤嬷嬷一窒,不等说话,就听元媛继续冷冷道:“至于学规矩?小王爷倒让我跟你们学规矩?且看看你们的作为吧。”   她指着那小桌上堆着的点心茶水,微笑道:“我竟不知,王府里的规矩就是主子召唤时,托大不去还在这里喝茶吃点心的。我想着敏亲王府也是名门望族,这种行为连普通富户也容不下,只怕王府更是无法容忍的吧?如此倒让我跟你们学什么规矩呢?”   李嬷嬷和汤嬷嬷不知怎的,身上那冷汗就下来了,只觉今日这个女孩儿再不是过去那个软弱可欺的面团。只不过她们也自然不会就此低头,李嬷嬷便色厉内荏的叫道:“主子召唤自然没有托大的道理,但你算是我们什么正经主子?只有我们管着你,没有你管着我们的份儿,我们在王府里,可是在老王妃面前当过差的。”   元媛摆摆手,姿势优雅,然后掩嘴笑了一下,才正色道:“两位嬷嬷就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若真是王妃可心的人,能把你们派到这地方?谁心里还不明镜似的?是,在你们眼里,我不是什么正经主子,但我总算是占着主子的名儿,可你们两个呢,尊敬的叫一声嬷嬷,说到底,还不是王府的奴才么?奴大欺主这种事情,只怕拿到哪里去说,都是罪该万死的吧。”   李嬷嬷汤嬷嬷脑袋上出现了豆大的汗珠子,正要分辩,却听元媛懒懒道:“你们是王府的老嬷嬷,今日又是头一回犯,倒也不必重罚了。春花秋月,上前每人打十板子,然后禁足一月,罚她们三个月的月钱,以示薄惩。”   谁也没想到元媛会动真格儿的。春花秋月平日里与这两个嬷嬷是一路的,此时如何肯上前,只呆呆看着元媛,呐呐说不出话来。   元媛便趁机冷笑道:“也罢,看来我也是使唤不动你们,刘管事,你记得把她们放出去吧,从此后芳草芳龄就是我屋里的大丫鬟,你们两个给我去打。”   话音未落,就见李嬷嬷大吼了一声,叫道:“我是受不得这个气的,索性豁出这张老脸,一头撞死了吧?他日自有人去王府里给我伸冤……”一边嚎着,就往元媛这里猛撞过来。   元媛这时候就站在最前方,连浣娘都是在她身后一步处站着,她冷笑一声,知道这恶嬷嬷打的主意。她们还以为自己是那身体荏弱的小毛丫头,撞一下,不死也要去了半条命。到时她们还可博得个傲气烈性不畏淫威的美名   真是两个蠢货。元媛心里哂笑一声,轻轻往旁边一躲,接着微微伸出脚一勾,就听“扑通”一声,那李嬷嬷登时摔了个狗□。   虽然年纪大了,但好在李嬷嬷人肥肉厚,因此竟没什么大碍,只是不知羞愧还是真疼得慌,只赖在地上哼哼唧唧的不肯起来。   元媛看了站在那里满脸通红有些手足无措的汤嬷嬷一眼,冷笑道:“你是不是也要来撞一下?博得个宁死不受气的美名?我不拦着,只是有一条,这院子里四处都是墙,撞到哪儿都可以如愿。却千万别往我这儿撞,不过是一大帮子人罢了,拦着不说,最重要的是你们也知我身上不好,万一这一撞撞坏了,嬷嬷们不但烈性的美名没有了,还要担上个谋害主子的名儿,岂不是耽误了你们流芳百世名垂青史?”   李嬷嬷的心思被元媛识破,当下心里就是一慌,也不哼唧了,站起身扶着腰退到一边,那边厢汤嬷嬷走了上来,跪下道:“姑娘,我们两个知道错了,求您看在王妃面上,饶过我们这一遭,往后再不敢了。”她说完,那李嬷嬷还在一边恶狠狠的咕哝道:“起来,哪有堂堂嬷嬷给她下跪的道理?”   元媛看了李嬷嬷一眼,冷哼了一声,对汤嬷嬷道:“你既知错了,也罢,板子就不打了,从今天开始,禁足一个月,罚月钱三个月。你是个知机懂事的,只怕还有人仍是不把我放在眼里,这歪风今日我是要狠煞一煞的……”一边说着,就冷冷的盯住了李嬷嬷。   第六章   李嬷嬷一颗心突突的跳起来,却说什么也跪不下去,半晌,方涨红着脸,呐呐道:“姑娘,我刚刚摔坏了腰,实在跪不下,求姑娘饶过我这一遭。”她虽是哀求,但磨牙声都传出来了,可知此刻心里定是恨极了元媛。   “你知道讨饶便行。”元媛面上的冷若冰霜忽然化作一笑,竟格外的清丽动人,她慢悠悠的道:“嬷嬷们离了王府,来到这清闲庄子上过了两年,竟把王府里的那些规矩都忘了,也罢,就趁禁足这一个月,好好回想锻炼吧,若练得好,我先来时听见你们编排主子的那些混账话,便只当春风过耳。若练得不好,日后还是不知守着奴才的本分,或是当面恭敬,背地里却对主子言三语四的,可就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两个嬷嬷都脸红脖子粗,却不得不忍气应了。那些仆人哪个不是惯会见风使舵的,一见两个嬷嬷都被拿住了,不由得立刻收起了对元媛的轻视之心,那些自恃身份不肯去集合的几个人,都在暗地里张望着,此时见了这般情景,也都忙悄悄的归进队伍里。   元媛也没想到事情能如此顺利。她心中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一旦两个恶嬷嬷煽动人造反,要对她和浣娘不利,那自己就要狠狠煞一煞她们的威风,虽然柔弱的女孩子突然会拳脚这一点有些难解释,然而好在有那一场大病,只说是在阴间时糊里糊涂学会的,料想也不会有人知晓。   只是事情如今轻松便解决了,元媛也松了一口气。不管如何,那些太过惊骇的东西能不显露就还是不显露的好。她也并不想被当做异类,只要能夺回大权,让这些恶奴们不敢再欺负自己和浣娘两个就好,其它的,她避之唯恐不及,又怎会傻得故意出风头招摇。   一行人再回到院子中,元媛可以明显的感觉到那些仆人们的态度和眼神都不一样了。她仍坐回椅子里,淡淡对芳草芳龄吩咐道:“两个王府嬷嬷比起你们,总算还有点脸面,所以略施薄惩即可。其他的人,那几个找着各种借口没来的,你们记下来,等一下通知管事们,都撵出去。对了,好像庄总管也没到吧?”   芳草还不待说话,就见最前排的人中闪出一人来,圆圆的脸,一双小眼睛,笑起来就眯成了一条缝,他给元媛打了个千儿,陪笑道:“姑娘容禀,实在是刚刚庄子上有些事情,抽不出身。这不,事儿一完,奴才就忙赶过来了。”   元媛这才抬起眼,假装刚刚看到庄总管的样子,惊讶道:“咦?总管过来了?什么时候的事情?”一边又望向芳草,假意埋怨道:“都哑巴了吗?也不支会我一声儿,我这还在心里算着,得派多少个人能去请来总管的大驾呢。”   庄总管的脑门子上立时出了一层细汗,连忙道:“姑娘太言重了,您现是这里唯一的主子,只有奴才到您面前请安的份儿,哪里有让姑娘相请的道理?只是有句话,老奴也不知该不该说,姑娘是金贵玉体,又是主子,论理这些事情,吩咐下人老妈子做也就是了,何苦当着我们这些粗鄙男仆抛头露面,这传出去,于姑娘的名声也不好。”   元媛在心里吐了一口唾沫。心想你明明就是想说出来吧?呸,以为用这个大帽子就能压住我吗?做你的白日梦去吧。   一边想着,就冷笑一声道:“总管这话说得倒没错,但凡这日子还能过下去,我也不愿意这样大张旗鼓抛头露面的。可是这府里我交给了你们,你们却也太不像了。就拿昨日门房上送的荔枝来说,那是王府管家亲自送的,想必你们上上下下的也都尝到滋味了,可我却连荔枝皮儿都没见到一丝呢。我倒不是说为了几筐荔枝便如此,只是从前积下来,这些事儿多的不可胜数,这府里再不整顿,莫要说当主子,只怕连我的立足之地都没有了。”   庄总管擦擦头上冷汗,诺诺道:“是是是,是奴才疏忽了,奴才以后一定好好禁管手下,让他们知道规矩。”   元媛点了点头,慢慢道:“你知道便罢了。以前我身上不好,什么事情都落在了你们几个管事和内院几个嬷嬷的手上,让你们辛劳了这许久。如今我身上大好了,也该理一理事,庄总管,你先把今年的帐都交上来吧。”   一句话,就让那庄总管汗透重衣,怎么也没想到元媛整顿的第一件事就是查账。也是,想要真正掌管大权,必然是要把银钱掐在手中,不然说什么都是没用。这个道理连他都懂,何况是这个眼下看起来厉害的不得了的主子。   庄总管想要拒绝,却根本想不出理由。只好答应了退下去,他这些年在这个庄子上,很是快活自在了一把。王府那边,不必说别的,只是皇上赏赐的金银田地便有无数,更不用提还有各处的商铺产业,都是日进斗金。因此上根本没人理会这个小庄子,每年里缴上来的钱粮,他和几个管事倒能私吞下大半部分。当然,账上都是做了手脚的,反正也没人理论。   现在庄总管只能在心里期望,这个主子只是险死还生之后性情大变,论知识什么的还是不行,既不懂农事,也看不出账本上动的手脚了。   元媛见自己的威严已经树立,那些站着的仆人们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她便见好就收,倚在椅子上,皱眉道:“日头晒了这半日,我也乏了,你们都先散了吧,记住了,最好尽心做事,不然我是不饶的。”   说完,一旁的芳草早就机灵的上前,元媛便也乐的摆上主子款儿,扶着她的手袅袅娜娜的去了。   一时间,仆人们面面相觑,却是谁也不敢在这院子里放肆,待到鸦雀无声的退出去了,散到各处或骂或议论,元媛也就不想去理会了。   进了屋,元媛来到窗前的塌上倚着,默默想后面的事怎么安排。却见浣娘走过来,拍着胸口道:“姑娘啊,我今日算是见识到了,原来您大难不死,看透了这世情,倒是如此厉害了。我在旁边只是吓得要哭,生怕你震慑不住她们,反受侮辱,谁想到能这样痛快的出一口气。”   元媛拉着她在塌上坐下,微笑道:“这你就不懂了,俗话说,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我说过,大不了我们便是一死。可那些嬷嬷和奴才们,平日里享受惯了,哪舍得自己性命?所以她们便必输无疑了。”   芳草在一旁凑趣笑道:“可不是,刚刚奴婢真是十分替姑娘担心,就怕那个李嬷嬷汤嬷嬷真要豁出去,一头撞死了,姑娘到时不好交代,谁知她们竟舍不得把脑袋往墙上撞,反而打着无良的主意,可不是就被姑娘又拿住了一个把柄呢。”   元媛点头道:“正是如此说。色厉内荏,她们两个庸俗无知,只看她们的穿戴吃食,那是对自己极精心的两个人,万万舍不得去死的,不足为惧。”   她说到这里,忽然一整面色,郑重的悄声道:“芳草芳龄,你们两个,现在也是我的心腹臂膀了。这府里我是要下大力气整顿的,你们两个素日和仆人们混在一起,与他们都是相熟的,便替我想几个老实本分的人选来,我自有用处。”   芳草芳龄齐声答应,芳草就笑道:“姑娘把这事儿托付给我们,算是找对了人。芳龄的爷爷在世时,是这方圆几百里有名的神算子,她跟着爷爷,因不识字,所以也学不了别的,但这看人相面上,是极准的。以前我不信,后来根据她说的那些,看人行事,竟都准得很,因此这府中什么人可用,什么人不可用,我们两个心里大都有数的。”   她一边说,芳龄早拉住了她,咕哝道:“就你爱出风头,这点子小伎俩,在姑娘面前卖弄什么啊?”   元媛见她们两个眉飞色舞的样子,便知她们心里此时实在是兴奋之极。若说之前这两人只是因为同情才会帮着自己,到如今便是从心里生出的感激和敬佩了。都是乡下女孩子,何曾见过什么勾心斗角雷霆手段,又在顷刻间就成了自己身边倚重的大丫鬟,由不得她们对自己不感激佩服。   元媛便让她们去想人选,回来告诉自己,此时账房那边也将账本送了过来,她便坐到桌前翻看起来。   在现代,元媛并不是学财会的。然而因为在公司里独当一面,还要随时应付别人耍的花样,所以她在这方面并不陌生。又因为她本身是搞生物制药的研究,所以对植物学和医学也都懂一些。这账本上看上去没什么马脚,但细细一推敲,却是漏洞百出,再结合了庄子周边几十顷田地的收成,就更显得像是笑话了。   第七章   元媛不怒反笑,暗道庄总管啊庄总管,这可是你自己要寻死路的,怪不得我。   浣娘见她面上带笑,就过来道:“可是看出什么问题来了吗?那些人都是小心的,不会这么容易吧?”   元媛笑道:“山高皇帝远,于是他们连做假账都不肯花心力了。实在算不得什么厉害的货色,不必放在心上。等我再看两天,到时自有处置。”   浣娘便担忧道:“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也说过,兔子急了还咬人。如今我们两个孤身在此处,万一逼得这些恶奴们狗急跳墙,起了杀心。我倒是没什么,若害的姑娘有了个三长两短,叫我如何安心?”   元媛拍着她的手笑道:“你放心吧,这些我都有虑到的,你只管安心看我翻云覆雨即可。”笑话,在现代的那家公司里,连一个端茶递水的小妹都是富有心机的,更不要提其他有着各种后台和手段的竞争对手,如今这些恶奴们的那点手腕,在她眼前根本就不够看的。   想到这里,元媛便合了账本,对浣娘道:“你亲自去后院捉五六只鸡过来。”见浣娘不解,她便笑道:“我有用处的,今儿刚立了威,管鸡舍的人不敢拦你,你就让她们捉几只鸡送过来,记着,要活的。”   浣娘十分的疑惑不解,但她今日已经见识过元媛的手段,对她早已是佩服到骨子里,哪还会多言,便走去后院鸡舍,让人送了五只活鸡过来。   彼时正是晚饭时分,浣娘带着活鸡回来后,那边厨房里已经把晚饭送了过来。满满一桌子,足有三十几个菜。   浣娘都看得呆了,只觉满目琳琅,竟是连名字都叫不上,之前在元府里,也不曾看见这么些花样繁多的菜色。倒是芳草芳龄以前在城里的酒楼打过杂,知道这些菜的名目,当下一一告诉了她。   正说笑着,元媛也来到饭厅,看见这一桌菜,不由得嘴角含笑道:“厨房里的人倒转变的很快啊,该不是把素日里给嬷嬷们吃的饭菜给送到咱们这里来了吧?”   芳草芳龄和浣娘一齐笑了,都附和道:“可不是,素日只有嬷嬷们能吃这些的,如今那厨房里的人总算知道谁是正经主子了。”   元媛吩咐芳草拿一个空盘子,把每样菜饭都捡了一点点堆到盘子里,刚刚好凑成一小盘,堆在后院中,让那几只鸡将这些都吃了,过一会儿,见鸡都没事儿,方笑道:“恩,我们也吃吧。”   芳草和芳龄浣娘面上齐齐变色,浣娘便凑近了道:“姑娘,可是怕人……在这饭菜里动手脚吗?”   元媛看了她一眼,微笑道:“自然是要小心些的。你也知道了,狗急跳墙嘛。不过放心,我还真怕他们不跳这个墙,只要他们肯跳墙,我才有借口行事。不过我想现在应该还是没什么事的,想要他们下手,我怎么着也要再帮帮他们。”   她这话说得浣娘芳草芳龄都如坠五里云雾,但见她不解释,几人也就不再问。芳龄见元媛头上戴着银钗子,就笑道:“何必捉鸡这么麻烦,姑娘头上现戴着钗子,奴婢听人说,只要把那银钗放到饭菜里,有毒的话,立刻就变成了黑色呢。”   元媛微笑道:“说了你们也不懂,还是用活鸡保险些。”她是制药的,自然明白这其中道理,古代因为毒药稀少,一般情况下用来毒人只有砒霜,而砒霜里又都含有硫和硫化物,硫与银接触,就会产生化学反应,使银的表面产生一层黑色的硫化银。   也所以,银其实是试验不出所有毒药的。如果饭菜里没有放砒霜,只放了别的毒药或者是迷药,银子便不一定有作用。尤其是迷药。若自己和浣娘被放倒,只需安排两个男人躺在她们身边,再弄的衣衫不整,到时就说自己两人和别的男人有染,这甚至是不用上报王府的,只凭两个嬷嬷,就可以将自己两人处死了。   就因为考虑到这种种可能,所以元媛才会如此小心谨慎。那边浣娘和芳草芳龄却都没想这么多,两人见有几道菜凉了,就提出要去热热,元媛摇摇头,说不用了,她们也就罢了。   吃饭的时候,只有元媛一个人吃,浣娘和芳草芳龄都在旁边站着替她布菜。元媛知道这是王府里的规矩,一开始她觉得别扭,但过了三个月,也习惯了。若硬要拉着那几人和自己一起吃,只怕她们反而不习惯。   因为菜色丰富,味道又美,元媛也觉胃口大开,她尤其偏爱那道梅菜扣肉,就是担心自己吃了会发胖,不过转念一想,这三个月了,身子也没胖一点儿,想必是这身体的吸收并不好,自己也不用怎么担心,这在现代,可是求都求不到的事儿。   顾虑尽去,便忍不住大快朵颐,当然,吃相自然要斯文优雅,这在现代几乎是不可想象的,每天有太多的事情要忙,吃个饭五六分钟就要搞定。但在古代,没有任务没有研究没有资料没有网络,能做的事情反而很少,所以花点时间吃饭是很正常的事情,又养生又消磨时间,一举两得。   吃完饭,她就对浣娘和芳草芳龄道:“你们不必吃自己的例菜了,这桌上还剩很多,有的动也没动过,你们就拿过去吃,再有剩的,便赏给其他的丫鬟就是。”   浣娘芳草芳龄答应了,去吃饭不提。这里元媛点上蜡烛,自在灯下列着计划。她想着这个庄子根本就是王府不闻不问的一个地方,自己和浣娘大概就要在这里终老了,其实还是很不错的,反正自己在现代也是奉行独身主义。这里既是日后的安身立命之所,那自然要好好的为之筹谋,务求富足安乐才好。   “姑娘,歇了吧,这灯光又暗,对眼睛不好。”浣娘走过来,将一碗参茶放在桌上,一边轻声对元媛道。   “哦,什么时辰了?”元媛直起身伸了个懒腰,习惯性的就去看手腕,当看到皓如霜雪的细腕上只有一个晶莹碧绿的翠镯时,才想起自己已经穿越,再也看不到那一挂精致的腕表了。   “都快二更了呢。”浣娘微笑着扶起她,薄嗔道:“真是的,这才好了几天,就又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了,别到时又累病了,可让我怎么办?我是没有你身上这股气势的。”   元媛笑笑道:“没关系,你是因为长年被欺负,所以养成这个性子了,待日后人人都不敢再欺负咱们,你自然就会挺起胸来,浣娘,你是很聪明的,只要有了底气,日后这庄子里,就是咱们俩的天下了。”这最后一句话说出来,元媛自己也忍不住笑,暗道真是小说看多了,正正经经的话,怎么这样一说,就觉得带着一股匪气呢。   浣娘也笑了,今日元媛的立威行动大大增强了她的信心。想想过去过的那些忍气吞声日子,不由眼圈一红,喃喃道:“那些人都是有眼色的,我才还和芳草她们说,也许明天,咱们就能搬去兰萱院了呢。”   元媛是知道兰萱院这个地方的,那是庄子上十分精致的一处院落,紧邻着的便是春华阁,据说春华阁因为小王爷萧云轩住过一次,所以即使地方很大,又精雅,但依然被锁了,没人敢住在那里,生怕逾距。即便元媛日后夺得当家大权,也是不能住进去的,只能住兰萱院。   “恩,一定会搬过去的,没道理我们住的地方还不如两个嬷嬷和其他管事的。”元媛躺在床上,再四处打量了这间屋子一眼,其实这里虽然陈设简陋,但东西却也不是廉价的俗品,只是在王府的庄子上,这样屋子便与柴房无异了,元媛早从芳草处知道,便是寻常下人,住的地方也要比她们为好。   打了个呵欠,把脑子里那些纷纷扰扰暂时挥走,元媛慢慢的闭上眼睛:没错,慢慢来,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第二日,厨房送了早饭过来,元媛仍用活鸡试验了,觉着没问题才吃饭。那边芳草便忍不住道:“姑娘实在太过小心了些吧?奴才们虽然可恶,但也不至于胆大包天,这谋害主子的罪名,在我朝可是要受一百零八刀的刮刑,轻易没人敢做的。”   元媛眉毛一挑,心道原来这里的刑罚这么严啊,奴才害主子,就要受刮刑,恩,和我知道的历史不一样呢。心中想着,嘴上却笑道:“你们懂什么?小心驶得万年船,更何况我还没把他们逼到最后一步呢,你这话说的还有些早。”   芳草嘻嘻笑着收了桌上的碗筷,一边道:“是,奴婢见识短,那就请姑娘教教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逼到最后一步呢?奴婢觉得,姑娘已经立了威,连王府里的嬷嬷都拿下了,那些心存欺诈的奴才们已经吓破了胆子,哪还敢再生坏心,姑娘怎么罚他们,也是没有话说的。”   元媛摇摇头,看了芳草芳龄一眼,心中叹口气,暗道说到底,不过是两个十五岁的孩子,哪懂得人心险恶。只愿自己这一次的雷霆手段,真能震慑住那些人,不管怎么样,她是不愿意让两个本来可以单纯的女孩子学会这些手腕和心机的。   第八章   正想着,就听门外有人恭敬道:“姑娘在吗?奴婢是庄总管派过来的,庄总管说了,姑娘住在此处,和身份太不相符。之前他和嬷嬷们提过一次,嬷嬷们却说要让姑娘历练历练,如今两年过去了,庄总管觉得也历练的差不多了,先前事情多,便忘了,如今让奴婢请姑娘和浣娘搬去兰萱院住呢。”   元媛听那个婆子连珠炮般的一串说话,像是唯恐自己打断了,就不能替总管道出那些为难似的,不由暗暗好笑。回过头去,只见浣娘面上泛出光彩笑容,正目光熠熠的看着自己。她连忙摆摆手,示意对方沉住气。然后回过头去,沉声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就说我的话,两年多都住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如今这些账本还没看完呢,待把这些都理清了,再搬不迟,让人把那院子好好的收拾一下。”   那婆子来了一趟,连门都没进去,待要多问几句打探下消息,又想起昨日元媛的手段,不由身上打了个颤,只好不甘不愿的应了一声,便退下去了。   元媛听见她的脚步声远去,又起身看了门外窗外都没有人,方叫过芳草芳龄,细细吩咐道:“你们今日出去,必然有人来套消息,不必瞒着,就说我从账本里查出了许多问题,一直到今天早上,脸色还阴沉着呢。若有人问都是些什么问题,你们就简单说几件,一是粮食的收成,还有查出许多账目上的亏空,别的一概只说不清楚。恩,该如何不让人疑心,你们两个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芳草芳龄齐齐点头道:“姑娘放心吧,我们别的虽不通,但欲擒故纵故作神秘,被逼得急了才说出来这些小把戏还是懂的。只是有一样,若把这些说了出来,姑娘难道就不怕他们狗急跳墙吗?”两个女孩儿一边说着,就下意识的看了那桌子上的碗筷一眼。   元媛呵呵一笑,胸有成竹道:“这个你们不必担心了,山人自有妙计。”她在心里冷笑道:哼,我就怕他们不跳墙呢,若不跳出来,我又怎么可能让这庄子换一番天地。   待到芳草芳龄走后,元媛就对浣娘道:“你去后院,把那活鸡给还回去,记住,一只都不要少。”   浣娘一怔,接着急道:“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呢?芳草芳龄散步布了消息,我正怕那些人真做出大逆不道之事,想着该怎么防备好,你如今却要把五只鸡都还回去,到时若有人……在饭菜里做手脚……”   元媛不等她说完,就笑着道:“你放心吧,我自有道理。这府里的人虽然可恨,但肚子里的弯弯绕却不少,我若不布下点疑阵,显显手段,他们也不肯轻易下手,显露本来面目的。为了咱们以后的安宁,这一次只能兵行险招了。”   浣娘仍是一头雾水,但看到元媛面上自信的神采,不知为什么,她就觉得心下大定了,似乎只要有这位姑娘在,所有的难题都可以迎刃而解。因此便提了五只活鸡,仍旧送回后院,不提。   待她们都走后,元媛便溜达着来到了后面院子的一小片树林中。她的这个计划并不是随性而起,而是筹谋了多日,在这林中,已被她用笸箩和粮食捉住了几只鸟儿,此时见周围无人,便用布包了鸟笼子回来,因为速度快,所以也没人发觉。   且说那总管庄乾,因为昨日元媛的行动,只弄得他心神不定,一夜也不曾好睡,今日清晨起来,猛然想起这个主子还住在柴房一般的陋室中,便连忙派人去接她们搬去兰萱院。他心里想的是:那主仆两人一向都是软弱可欺的,虽说如今因为险些病死而开始奋起反抗,但毕竟是女人么,只要稍稍卖点好,日后再不欺压她们,也不必太过担心,毕竟她们两个娘们儿,日后还要倚仗我呢。   因这样想着,方觉心下稍安,谁知不一会儿,便听那婆子回来说姑娘暂不肯搬去那院子里。庄乾当时就是脸色一沉。在地上踱了几步,心道怎么着?也别太给脸不要脸了,凡事适可而止才是最好,真惹急了我,你们两个女流之辈还能落得了好吗?昨儿虽是一时小聪明,但也别太张扬,难道不知聪明反被聪明误的道理么?   他这里在肚子中腹诽,面上却一点不露,只让几个亲信的人想法子去后院打听消息。这里也无心做事,只在屋里等着。果然,大半个时辰后,就有两个亲信回来,说花重金从芳草芳龄那里得来的消息,元媛查出了不少亏空。只是那两个小丫鬟没有知识,大部分也记不住,只隐隐听说有什么粮食收成的问题,还有账目也不对。   庄乾的脸色更难看了,磨了几下牙齿,忽然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往桌子上一放,茶水登时溢出来,只听他咬牙道:“果真是不知道好歹了,我倒有心从此后抬举她们,哼,偏偏不识抬举,大不了就豁出去,闹一个鱼死网破。”   那几个亲信也忙跟着骂了几句,这时就见又一个小厮跑过来道:“总管,我已经打听清楚了,昨儿晚上她们从后院要的五只活鸡,已经都送了回去。”   庄乾“哦”了一声,看一眼那小厮道:“你可问清楚了?真的都送回去了吗?就是那五只鸡吗?这可是关系到你我性命之事,你可不能糊弄我,否则我若倒了,你们也别想有好果子吃。”   那小厮连连道:“是是是,总管你吩咐的郑重,我哪敢胡乱应付差事。真真打听清楚了,说就是那五只鸡,都送回去了,毛都没少一根的。”   他虽这样说,但心里却是不以为然的,心想五只鸡罢了,用得着总管这样上心吗?其他人也都不解此种含义,纷纷小心询问。   庄乾便绽开了一丝笑容,捋了两把胡须道:“也怪不得你们不懂,这里面的说道深着呢。啧啧,难为那么一个年轻女人,怎么就思虑的这般周到?不过还好,她总是女人,只知道防备一时,不知防备一世,啧啧,说到底还是头发长见识短。”   他说完,见那些仆人仍然不解,就笑着道:“那位媛姑娘昨儿立了威,生恐和浣娘两个势单力孤,被我们所害,所以就让人捉了五只活鸡送去,如果我没猜错,定是试验饮食的。今日她之所以又把鸡给送了回去,便是因为昨晚和今早的两餐饭都没有问题,她以为咱们是因为昨天的事情怕了她,从此后她便在这庄子里站稳脚跟了。殊不知我正是等着这个时机呢。”   他一语未完,那些仆人们已经都瞪大了眼睛,其中一个哆嗦了半天,方战战兢兢道:“总……总管,您……您不会是起了杀心吧?这……这可使不得,奴才害主,是要受刮刑的啊。”   庄乾哼了一声道:“瞧瞧你们这些没出息的。告诉你们,别再做梦了,这媛姑娘已经摆明了是要拿咱们开刀,这些年因为没人查,我的胆子也是大了些,原指望着她是女人,不懂那些,不过做做样子,如今看来,是我料错了,再不想办法,我这总管就别想做了。”   他说到这里,就冷哼了一声,看着那些面色各异的仆人们道:“你们也别打着好主意,这些年你们跟着我,且不说我有没有亏待你们。你们自己想想,那位媛姑娘就能放过你们吗?一个个把那些心思收起来吧,咱们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我落马了,你们也跑不了好,这几年眼红你们的人也不在少数……没了我的庇护,你们还怕那些人不赶紧着落井下石吗?”   一席话说得几个仆人都是悚然而惊,恶念立刻便从心中升了起来,当下便都表态道:“总管你说怎么干吧?咱们都听你的。哼,不过是个小王爷撇了在这里自生自灭的娼妇,还真以为自己就成了主子娘娘,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她也配得上主子这个称呼。想必料理了,小王爷只有高兴的份儿,再不会理会的。”   庄乾冷笑道:“那是自然,要理会也早就理会了。小王爷被逼着娶了她,心里不知道怎么恼呢,咱们若成事了,恰好去了小王爷心头的一根刺,再没有彻查过问的道理。”   他这样一说,那几个人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于是和庄乾密谋了一番,便把这事儿商量定了。   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元媛故布疑阵,果然就引得这几个人狗急跳墙,此时他们还不知道那个被他们鄙视的女流之辈已经张好了网,正等着他们呢。   庄乾到底还是谨慎老成的,没有急着下手,不过在内院里传出元媛已经看完账本,第二天就要找几个管事问话的消息后,他也沉不住气了。当天晚上就安排人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   第九章   从傍晚时分,天上就开始落雨,雨不大,只是淅淅沥沥不紧不慢的下着,只让人心焦万分,恨不得是倾盆大雨,快快下完了事。   庄乾此时就是这种心情,他在屋子中怔怔瞧着窗外的漆黑夜色,只想着那边应该得手了吧,安排的人不知道有没有疏忽,若是发现了尸体,又要怎么往上报?王府里两位嬷嬷刚刚受了气,知道她们死了,不定怎么欢喜呢,只要有她们帮忙,对王府那边只说是两人暴病死了,怕是瘟疫传染,就地掩埋了,应当也就没人追究了吧。   正想着,忽见一个小厮忙忙的从雨中跑了进来,一身的衣服都被打湿了,呼哧呼哧喘着气道:“不好了不好了,总管,事情泄了,如今所有人都被召集去了内院,我们快跑吧。“   一句话,石破天惊,当时就让庄乾跌在了椅子上。只喃喃自语道:“不可能,这般的周密,怎么会坏了事呢?到底是怎么说?“   “总管,别愣着了,还能怎么说?饭送过去不到一刻钟,我在远处望着,就见那个浣娘出来了,吩咐了芳草芳龄两个小丫头几句,然后她们便走了,不一会儿就有几个管事的被叫去,然后人就一堆堆的都到了,我估摸着来找你的人也快到了,快跑吧,这谋害主子的罪名一旦坐实,没咱们的好啊。”   庄乾就觉得一颗心似乎化成了无形之物,飘飘荡荡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然他终究还算是个人物,知道当务之急想这些都没用。因此只有狠心跺脚,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包袱,便要冲进雨幕中。   刚出了大门,就见院外走进几个人来,却是一个素日和他不和的管事与几个魁梧的男仆,他的心猛然一沉,手指紧紧抓住了包裹,面上却不得不镇定下来,呵呵笑道:“听说姑娘又召集人去内院,真是,这大雨天的也不让人消停,我正要过去呢,不如一起走吧。”   那管事也笑吟吟的道:“总管,到这时候就不用再装下去了。媛姑娘的手段你不是没见识过。那可是个玻璃心肝七窍玲珑的人儿,你做的什么勾当还能瞒了她去?实话和你说吧,你那几个心腹太不争气,也不知谁给的那么大胆子,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竟然连形迹都没隐藏好,姑娘几句话便问出来了,此时都绑在马棚中呢,就差你这个幕后主使去做伴了。”   一番话说下来,庄乾的面色已是一片死灰。此时他心中万分后悔小看了元媛,只是怎么后悔都没用了。但即便如此,他又如何甘心束手就缚。心下转了几层主意,却是无法可想,最后干脆大叫一声,就朝一个仆人死命撞了过去,心想着能打开一个缺口方便自己逃走也好。   那几个男仆都是身高力壮,哪可能让他得逞,当下一拥而上,只揍了两拳,庄乾便瘫了。姓苏的管事冷笑一声,吩咐人把他和那个小厮都捆了,便带着仆人们转回了内院。   元媛院里其他的仆人们都散了,比起刚才人声鼎沸的情景,此时寂静的却是除了雨声,什么都听不到。只有从窗子中透出的灯光,显示出主人还没睡下。   苏以蹑手蹑脚的来到门口,恭敬道:“姑娘睡了吗?我把庄总管带来了。”   不一会儿,便听见元媛的声音叫他进去。苏以连忙迈步进了屋内,却是连头也不敢抬,在地中间恭敬站着,不等元媛相询,便抢着道:“姑娘真是神机妙算,若不是您让奴才带了那几个得力的仆人,就要被庄乾这厮逃脱了。”说完把手上用油纸包着的小包袱双手捧过头,轻声道:“这是那厮逃走时带在手中的,奴才也没敢打开看,想来无非是银票等物,他这些年做总管,倒是贪了个盆满钵满。”   元媛点头,示意浣娘将那包袱收上来,微笑道:“也难怪,王府离这里几百里路呢,俗话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他只要把过年的年礼预备妥当了,还有谁会在乎这处小庄子,故意来挑他的错儿?只是自我来后,他也忒托大了些,如今更是干出这种无法无天的勾当,所以是断断不能容他了。”   苏以连忙道:“姑娘说的是,我素日里就因为瞧着他行事忒不像了,屡次劝说于他,因此被他怀恨在心里,唉,此人不听良言,如今更是做出这样事来,真真是无可救药。”   元媛看了他一眼,心里明白他的意思,微笑道:“我本不是愿意管事的,只因这府里再不管就不成样子了,忍无可忍之下,方不得已操持了这点权力。待诸事妥当之后,外面的事情,自然还是要靠你们,只要尽心办事,不必我,王府那边就自有说法。行了,你下去吧,把庄总管和其他犯事的同谋都关在马棚里,可看管好了,莫要让他们走脱,明日一早送到官府。”   那苏以虽不明白为什么要把庄乾等人送到官府,在他看来,似乎送到王府才更妥当。不过他听见元媛说以后外面的事还要靠自己等人,知道这位厉害的主子并不打算独揽大权,想到自己这次算是立了一个小功,日后在这庄子中那还不是如鱼得水?因此喜的心痒之下,其他的便浑然不顾了。   待苏以走后,浣娘便来到内室,问元媛道:“姑娘为什么将这恶奴送到官府?虽说他是谋害主子,但似乎送到王府更好吧?毕竟他是王府的奴才。”   元媛淡淡道:“我打听过了,这些人都是在当地雇的,虽然签了长约,却并没有卖身契,在这种情况下,王府是没有权力处置他们的。现在小王爷圣眷日隆,不知道多少人嫉恨不已,等着拿他的错儿,越是这时,就越要小心,不能盲目自大。更不能添一些‘滥用私刑’之类的罪名,自古以来帝王们最忌讳的便是臣子滥用权力了。所以我做主把人送去官府,只要叫苏以和那知县说一声,把这个案子当做普通谋杀未遂的案子呈上刑部,不须抬出王府的名头,那知县自然知道该怎么做。咱们这里,就让人写一封信,去王府说一声也就是了。”   浣娘叹了口气道:“也罢,到底是姑娘思虑的远。我本来想着,也许借着这个由头,能让小王爷知道咱们的处境,对你起了怜悯之心,接回京中王府也不一定,偏偏你又有这些大道理。”   元媛心想我就是怕把事情闹大,让那个小王爷把我接回王府,我才这么低调处理的啊。哼,谁稀罕麻雀变凤凰,我只要在这庄子上不愁吃喝,做自己想做的,玩自己想玩的,潇潇洒洒过几十年舒心日子,也就不枉老天赐予我第二次生命,穿越大神大发慈悲送我穿越一回了。   浣娘自然不明白她心中所想,但府中最大的威胁已经去了,她却也觉舒心多了,因此这一夜便睡了个好觉。   次日清晨起来,元媛先去后院将那些鸟儿都给放了,又练了一会儿拳,她练习这些始终都是在林中,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不然被人看见,发现她一个柔弱的本来都要病死的女人,现在不但身体康健,竟然还会功夫,可有点太过惊骇了。   练完拳回到房中,让浣娘将李嬷嬷汤嬷嬷叫过来,问了她二人,知道汤嬷嬷会写字,便让她写一封信送回王府,把这件事简单交待一下就行了。   那李汤二位嬷嬷见这先前丝毫不被自己放在眼里的小姑娘转眼间就收拾了自己和庄总管,不动声色的夺了大权,心中早已怯了。她们本就是在王府中不受待见,才被安排到这里。想到短时间内难以回去,日后还要在这庄子里讨生活,因此便存了些巴结之意,除了把事情交代完,又搜肠刮肚的写了许多赞美元媛的说辞。   却不料元媛看完,不但没褒奖,反而摇头笑了,对汤嬷嬷道:“不必这么写,只说把庄乾送官是你的主意便好,目的是为了防止别人对王府说三道四。把那些夸我的词句统统去了。”   李汤二位嬷嬷十分不解,但既然元媛要求的,也便照做。这一回元媛看了,方点点头,将信封起命人送了出去。这里她又对李嬷嬷汤嬷嬷道:“我知道你们的心思,想着我若能回王府,你们也便可离了这个地方。你们放心,将来若有机会,我自然会设法让你们回去。但我却是心知肚明的,只怕我这一生也回不去那里了,既如此,又何必画蛇添足,让人家看着不像是你们夸我,倒像我逼着你们写那些溢美之词似的。”   那两个嬷嬷原先也是把元媛当做了和她爹一样的人,以为这女子不知道天高地厚,一心只想攀上小王爷这个高枝儿,因此十分的瞧她不起。此时听见她这样说,分明是心里有着十分的明白和主张,倒愣了一下,对她的观感也就不似先前那般不屑了。   第十章   当下李嬷嬷陪笑道:“姑娘且莫说这种话,世间的事总是难定的,说不准哪一天,姑娘得以亲近小王爷,可就一下子是人上之人了。”   元媛只是笑着,转了话题道:“好了,信已经写完了,你们便回去吧。这府里的人事,我却还是要调动一番,你们看哪个人老实可靠,回去细细想想,然后过来告诉我,虽然这庄子不被王府放在心上,但好歹我们既住在这里,便不能让人欺了去,两位嬷嬷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呢?”   李嬷嬷汤嬷嬷都点头,一边又忿忿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那庄乾也太贪得无厌了,没有王府,他能有今天?竟每年贪了大半财物,如今更做出这等万死不足惜的恶事,老奴真想扒开他的心肝看看,那里面是不是全黑的。”   元媛一笑,看着两个嬷嬷同仇敌忾的去了,她这里方收了笑容,冷笑一声,自语道:“王府又有什么好的?能在这里自在过日子,不比去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强?每日里又要算计别人,又要防备被别人算计,累也累死了。”   接下来元媛便把素日里那些贪财好色,惯会偷懒藏奸,吃酒赌钱的仆人们都撤了,因不是卖倒得死契,倒也不用上报王府,便给了他们各人二两银子,命他们就地散了。剩下些老实肯干的,极有头脑的两人便提拔了做管事,苏以做了总管事,那些不识字的粗人仍做着各处活计,内院也撵了些人,多是与庄乾和他同党有牵连的,还有一些耍懒弄嘴的,也都趁机撵了出去,只留下李汤两位嬷嬷,还有三个老实本分的媳妇,以及两个老实本分的婆子和几个粗使丫头。芳艳打发出去了,剩下的芳楠芳书芳莲留了下来,也再不敢瞧不起元媛了。   厨房也全都换了老实的人。这当中竟然还有一个大厨,原来他竟是在京城中的大酒楼做过,后来因好打不平得罪了一位权贵,没奈何回了老家,自投奔了来以后,便日夜想着仍做回厨师,却因为他生性刚强,不愿行贿于庄乾,因此始终被他压着,只做那些粗活,厨房却是连一步也进去不得。   元媛便任命他管厨房。人选也任他自己挑去。果然,当晚虽然只送了十六样菜过来,却是比先前还要美味的多。元媛胃口大开的同时,简直都要怀疑自己享受的是贵妃娘娘级别的待遇了,她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想来宫里的御厨,也不过是如此。   三天后,人事的调整终于完毕,府里一下子去了许多人,但竟没感觉到人手不够用。可见平日里是白养了多少闲人。   芳草芳龄和浣娘此时简直就把元媛当做菩萨看待了。一开始她说撵那些人出去,不必再招人,她们是不信的,暗道这一下子去了三成人,空下的那些活谁干呢?谁知这两天见到府里的情况,方明白元媛心中早就有底了,一个纤纤弱女,却把各处都算计到了,怎么能不让她们又是佩服又是赞叹。   元媛却不觉得有什么。这就如在现代时那些国有企业单位一样,人浮于事,干活的得不到奖赏,不干活的通过关系后门什么,却白拿钱,如今这庄子也不甚大,便如是精简一个小单位一样,在她这干过销售经理的人手中,还不是小菜一碟?只要将剩下人的月钱提上来,他们多是老实的,哪还有不尽心办事的道理。   当下整个府上人人都喜气洋洋的,就连那李嬷嬷汤嬷嬷,看了这番景象,也暗暗心惊于元媛的手段高明。   又过了两天,元媛见各处都上了轨道。这日那李嬷嬷和汤嬷嬷又过来殷勤劝道:“姑娘也该去兰萱院了,在这么间房里管事儿,让人怎么看呢?老奴已经带着人将那院子收拾的极干净了,今儿又是个好日子,便搬过去吧。”   元媛笑着点头道:“难为嬷嬷们想着,也罢,你们且先去,我和浣娘简单收拾一下就过来。”说完,那两个嬷嬷方满脸笑容的下去了。   浣娘在一旁欣慰道:“真是,那两人如今竟变成了这样子,我原本是再不敢想的。”   元媛微笑道:“人善人欺马善人骑,这是自古以来的至理名言。像她们这些在王府里出来的,心思都不简单呢。你别看她们现在对我恭敬,心里不知道怎么恨我,只是她们虽然恨着,却终究是在王府中呆了多年的人,又是没有担当的,再加上被庄乾这件事一闹,更加添了谨慎小心,所以倒还不至于就危害到咱们。只是万万不能因为她们笑言相对,便掉以轻心,一旦咱们落了威,第一个落井下石的,必是她们俩无疑。”   一番话说的浣娘悚然而惊,连忙郑重道:“是,我明白了。”   元媛欣慰的看了她一眼,语重心长道:“浣娘,你是我在这里最亲近的人了。记着,虽然这处庄子不似王府那般勾心斗角,但毕竟人心难测,常言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咱们俩在这异地他乡,必要处处小心在意。能依靠的人,也只有自己和彼此而已。别人不来惹我们,我们也不必去招惹是非,但若有欺到我们头上的,拼了性命,也决不能让她们好过,大不了求得一个鱼死网破。我死过一次,如今算是看开了,你看这些天,谁见着咱们不是恭恭敬敬的?在以前,何曾有过这样光景。”   浣娘点头道:“可不是这么说嘛,我如今算是真正明白了姑娘说的自强自立。如今走在路上,我也是挺胸抬头了呢。”   话音刚落,芳草芳龄便从屋外走进来,浣娘笑骂道:“你们两个又去哪里疯玩了半天?快点过来帮着收拾一下,等一下就要搬去兰萱院那边了呢。”   芳草芳龄听了,都是又惊又喜,她们以前身份低微,是连兰萱院的门儿都进不去的,此时听说可以去那里住着,都欢呼雀跃不已,连忙帮浣娘收拾起来,又把元媛摁在那里坐着,只说怎么能让姑娘做这种事情。   果然,东西收拾好后,李嬷嬷又打发了个婆子来请。元媛和浣娘芳草芳龄便跟着她去了。   来到兰萱院,只见院门早已打开,芳书芳莲芳楠和几个媳妇子已经在院子里等着,见她们前来,赶忙上前接过几个不大的包裹,一边就引着她们进了院子。   元媛四处看着,只见这院落十分的宽敞,中间一条汉白玉石的宽大通道,两旁以花砖砌成围栏,把院子分成东西两部分,都种着桃杏树和银杏松柏等。下面是各色花卉,如今是秋天,别的花多谢了,菊花却开得正好,香气随风飘送,让人神志为之一清。   整个院子大气又不失清雅,拾级而上,见正中是五间正房,俱是雕梁画栋,显得富丽堂皇。走进去是正厅,中间一张紫檀木的大方桌,两边是紫檀木的配套椅子,两边的下首各是一溜五张交椅。元媛便问道:“不是说小王爷住过一次,是在春华阁么?怎么这里也建了这个格式?”   李嬷嬷笑道:“虽然小王爷没住过这里。但这兰萱院和春华阁是这庄里最主要的两个院子,因此也都建成一般模样。这正厅两边都是耳房,姑娘闲时有要好的朋友过来,便可以在耳房里接待了。还有一间书房,平时无事,也可以过来看看的。   元媛听见书房,便感了兴趣,听说是在东边耳房里,便走进去,果然见这是一个套间,外面摆满了书架,靠窗一张红木大书桌,搭配着一张红木椅。靠门的墙边是一架罗汉床,铺着秋香色大条褥,看上去就十分舒服,引得人想去坐一坐。   从这书房进去,却是一个精致的起居室,一边靠墙处仍是放了书架,架上书籍都堆放的满满的,另一边靠墙处却放了个博古架,里边是一张精致的象牙床,挂着银粉色簇新的帐子,看来是预备给主人午休或夜间休憩用的。   元媛看了几件博古架上的古玩,不由得咋舌不已,暗道这些陶瓷和翡翠玉石的物件若拿到现代,该是价值连城了吧?王府中不可能有假货,啧啧,一个小庄子尚且如此,更不用说其他的地方和王府,又会是何等辉煌了。   不过她虽这么想着,倒对那些地方不是很感兴趣。出了书房,来到五间正房的后面,便是两边的抄手游廊,拐出去,只见后院又是另一番景色。   这回却是从正房东西分出去的抄手游廊接着的两条甬道,然后向中间延伸,最后汇成一条宽大甬道直至后面的十几间房屋。   大概是后院的关系,这两处东西院落中是种的芭蕉海棠,另一边是太湖石堆成的假山,几只白鹤在院中悠然信步,元媛皱了皱眉头,暗道白鹤海棠芭蕉,怎么搞的,我是进了怡红院吗?可惜这里肯定是没有怡红公子的了,不然我大概可以成为唯一一个知道红楼梦大结局的幸运儿。   第十一章   这后院的十几间屋子,除了元媛住的一个精致大套间外,下剩的都是给近身伺候她的丫鬟媳妇们住的,房间多得很,芳楠芳书芳莲都眼巴巴的看着元媛,她们知道自己在这位新当家的姑娘眼里,是没办法和芳草芳龄相比的,更不用提浣娘了,但这么多的房子,总不能只让那三个在这里,来往也要有个走动报信,端茶倒水的人吧,这样说来,她们自觉自己也是有很大机会入住这兰萱院的。   果然,元媛把这十几间屋子都走过后,面上也带了笑容,回头对芳书芳莲芳楠道:“空屋子多,你们也搬过来吧。”又对浣娘道:“你去挑两个老实可靠,女红又好的媳妇,也住在这里。咱们再把最东头那间改成小厨房,平日里自己弄点点心都是极方便的。”   众人都欢欣雀跃,元媛见王府那两个嬷嬷的脸上也有跃跃欲试的神色,连忙道:“嬷嬷们毕竟是王府的人,我就不邀你们过来了,到底还是自己一个院子好,不然的话,也是我逾距了。”   李嬷嬷汤嬷嬷脸上便有些不自在。但转念一想,这其实也是意料之中的,先前她们那样对待元媛,难道现在还指望着施点小恩小惠就能让人家掏心吗?何况她们是王府的人,元媛初掌大权,哪有不防备她们的道理。这样一想,也就不说什么了,只是心中难免暗恨。   顿时众人又忙活开来。元媛和浣娘芳草芳龄来到她们的大套间,只觉这三间屋子之精致典雅,就宛如人间天堂一般。一处小小的庄子尚且如此,更不用提王府会是什么模样了。   她们安插好了各种器具,那边三个小丫鬟和几个媳妇也说说笑笑的搬了进来。元媛与她们打了招呼,就和浣娘来到屋后,原来屋后就是一个小花园,虽说是小花园,却也有两亩多的面积。奇花异草,芬芳玉树,小楼凉亭,水榭歌台,假山池塘样样不缺,且建的也十分精致,仔细看来,竟是一步一景,观之不尽。   走了小半个时辰,只游了园子的一半,元媛看天色已近晌午,就和浣娘一起转回来。芳草芳龄早先跑回去传饭了,这园子里便只剩下她二人。   浣娘见左右无人,就红了眼圈,拿着帕子不停的擦眼泪。元媛看见了,不解其意,忙问道:“这又是怎么了?好好儿的哭什么?还是喜极而泣了呢?”   浣娘叹气摇头道:“姑娘,我没哭别的,我是哭三夫人。如今她在那边府里,还不知道怎么受苦呢。当日你们母子在那府中就受尽白眼欺凌,有时候连饭都吃不上。那些太太奶奶甚至姨娘们,哪有一个好相与的?就你娘一个软面团,谁有了不顺的事都要找你们撒气。好容易熬到你大了,出落得美人模样,本指望着给你找个好人家,你娘也终身有靠。谁知老爷鬼迷了心窍,竟非要攀高枝,把你许给小王爷作妾,结果害你落了这么个结局,他倒是撒手不管了。你现在虽厉害,但你娘还是在那虎狼之地,不知是否能吃饱穿暖,我想起这些,如何不伤心?”   元媛也沉默了,她是穿越过来的,根本和那位三夫人没有半点儿感情。但此时听浣娘说的担心,不禁也替那个软弱女人担忧起来。然而担心也没有用,此时山高皇帝远,别说她也只是刚在这里站住脚,就算她已经站稳了,根深蒂固的,又怎么能私自回到元府,去替那位三夫人想办法呢?   “姑娘,都是我的不是,勾惹起你伤心了。唉,我也只不过说说罢了,我知道你不是不想着三夫人,实在是没有办法,如今我们能挣出这片天地,已是不易了。“浣娘又叹了口气,看着出了园子,就把眼睛狠狠擦了几下,使那泪痕淡些。   “浣娘,你别急,这眼看着便是中秋了,我们如今在这府里也没什么事,不如让两个嬷嬷去信和王府说一声,看看中秋时能不能回府里一趟,我觉得这个要求是人之常情,那小王爷应当不会拒绝的。”   浣娘眼中瞬间射出神采,惊喜道:“真的吗?那可太好了,姑娘自从嫁进王府,又被安排到这个地方来,还没回过娘家呢,哎呀,若真能回去一趟,可太好了。”   元媛无比庆幸自己现在没有喝茶,不如她大概一口水也就喷出来了。天知道平日里她装淑女装的多么辛苦,要是被这样一个动作把以前的努力都给抹杀的话,她会骂脏话的。   拿着帕子掩住嘴巴咳嗽了两声,借以平息心中的惊讶,元媛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生气道:“两年多没回娘家一次?王府也太霸道了吧?亏我先前还以为那个小王爷算是个不错的,呸,原来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   浣娘吓得连忙捂住了她嘴巴,左右张望了一番,见没有人,方惊惶道:“我的姑娘,这话也是乱说的吗?若让人听见了,可是天大的祸事。”   元媛点了点头,在心里提醒自己以后注意。这不是在现代社会,还有一定的言论自由。在这里,要说那些王公贵族的坏话,是要付出代价的。   就这样,萧云轩在元媛心里的形象因此又打了一些折扣。而元媛也决定了,一定要想个法子,在中秋节的时候回元府一趟,去看看那个可怜的妇人,不管怎么说,她是这具身体的母亲,自己既然要依靠这具身体的身份活下去,就应该代替她尽应尽的义务。   这周围的庄子除了几个地主和富户外,就再没什么有身份的人,因此事情比起王府或者大家族的那些来往要简单多了。只不过因为正是秋收时节,如今庄乾落了马,剩下的管事们见元媛年纪虽小,手段却厉害,因此也不敢糊弄她,赔尽小心事事相询,就怕一个不慎,刚到手的这个差事就飞了。   因此元媛着实忙乱了几日。但她本来无心做王熙凤的。只想过清净日子,每日里研究研究花园里的花草,鼓捣鼓捣制药的器具,学一学古代的中医药知识,还有琴棋书画和刺绣以及古代的服装设计她也很感兴趣。最理想的,如果能开出一块地做药圃,种那些珍稀的药材,说不定卖出去还能狠赚一笔。   元媛在现代的时候,能够在公司里站稳脚跟,靠的可不是拉关系斗心机,她是有真正实力的。她智商高,因此在学校的时候,不但是选修的生物专业成绩出色,连带的植物学,药理学,中西医学的成绩都很突出。那个时候她就立定了自己的目标,要往生物制药这个专业发展,不但制药,还要开发保健品,化妆品等一系列的作品,她对那些用对人体有害的化学物质做成的各种东西深恶痛绝,平生最大的理想就是不依靠化学品,完全依靠天然植物来做那些真正对人体有益处的药物保健品,只可惜,这个理想刚刚实现了一大半,她就穿越过来了。   因此现在的元媛才会有这么多想法,她要把这个理想在这架空的时代延续下去。这两天只是在园子里随便的走了一下,就发现好几种不知道和只记载在古籍中,现代已经灭绝了的植物,而且翻那些史书航海图地图什么的,也发现海陆和各个国家以及草原高山的分布都和地球迥异,元媛惊讶之下,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到了别的星球。   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要好好过自己的日子,说什么也不能辜负了这穿越得来的几十年的生命的延续。   但现在元媛却发现自己竟然没时间,她每天就被那些管事们缠着,只是各处收缴上来的租子,各处支出的账目,庄子上土地的买卖等等就占去了她绝大多数的时间,再刨去吃饭睡觉,能上书房看会儿书就该阿弥陀佛了,哪还敢想其他的。   好在在元媛的指点下,那些新提拔上来的管事们渐渐上了道儿,不再像之前那样总来烦她了。元媛刚觉着喘了口气,这日浣娘便过来了,喜滋滋的道:“姑娘,再过十日就是中秋了,不知道王府里有没有信来,对姑娘回去一事怎么说?”   元媛这才想起中秋的事,忙叫了李嬷嬷汤嬷嬷过来,把自己的意思和她们说了。两个嬷嬷想了想,觉得这也不是什么不合规矩的,便答应写信回去禀报一声,王府多是能准的。元媛听了心里高兴,每人赏了一个银元宝,两个嬷嬷笑着收了。   待她们走后,浣娘不由得笑道:“姑娘出手倒大方,真是心胸宽大,我到现在看见她们,连笑也是装出来的,难为你不记恨她们。”   元媛看看左右无人,便悄悄笑道:“这就是你不明白了,浣娘,你当真以为,那王府里的人把咱们撇到这里来,是让咱们当家的吗?”   第十二章   “那自然不是。”浣娘怔了怔:“姑娘一个女孩儿,王府怎么可能把你撇到这个庄子上来当家作主?”   元媛点头道:“你明白这个就好。那王府的人把咱们弄到这里,对于这里的人来说,咱们的确是主子的身份,但却绝不是当家做主的人。也因此,庄乾和这两个嬷嬷当日才敢那样对咱们。但她们错就错在行事太过,反让咱们捉了把柄,因此才有咱们今日的当家作主。这两个嬷嬷当日说王府派她们来是以伺候之名,行监督之实,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当然,不是怕咱们逃走,而是看着咱们的行事,不能太出格儿丢了王府的脸面。所以认真说起来,她们在实权上倒是比咱们高的。实际上咱们也只能靠她们和王府联系。如今她们俩是被我震慑住了,人又有些糊涂,方能被咱们反过来攥在手心里。这时候便不能一味打压,必要恩威齐施,该笼络还是要笼络的。要知道,王府是宁可信她们,也不会信咱们的,只不过她们当日因为理亏,做下了缺德事,害我差点儿身亡,所以心虚下想不到这一层来而已。”   元媛一番话说完,浣娘已是恍然大悟,不由得摇头笑道:“姑娘啊姑娘,你如今怎的就有了这么多心思,当日你若早些这样,我们两个也不至于……”不等说完,又红了眼圈。   元媛淡淡笑道:“我死了一回,活过来后自然不能再像以往那样窝囊度日,不然岂不辜负了阎王爷的一片心意?罢了,世间事都是说不准的,若没有她们之前对咱们的那些侮辱作践,我今日也没理由拿住她们。你快去想想中秋节我们要带些什么回去吧,记住,别张扬了,我爹那府上的人都是些没知识的,一旦传扬出去,让王府得了信儿,反而不好了。”   浣娘点头道:“我晓得,姑娘放心吧。”便出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元媛把庄子上的事情大致安排了一下,觉得各处都没什么遗漏了,方放下心来,中秋前两日的时候,王府那边来了信儿,说是只要元媛的身体允许,中秋便让她回元府和生母团聚。   浣娘自得了信儿那天起,就喜得坐卧不宁。忙着收拾各色东西,要带回元府。有针线布匹,绫罗绸缎,点心吃食等等,看她的样子,似是恨不得将所有能带的东西都带回去一般。   元媛便摇头道:“你不要带太多了,各样少带一点,难道你不知道我爹是什么样人吗?只怕看见我们拿了这许多东西,他心里又转开主意了。即便能对我娘的处境好一些,可转眼间就能替咱们招来大祸,更怕他因为这个再起了什么想头,到外面胡乱说话,惹了王府不高兴,我们虽是富户,比起王府,也不过是升斗小民,何必还给他由头行出那些张扬蠢事来?我这一辈子,让他害的还不够惨吗?”   浣娘听了,方如梦初醒,正色道:“姑娘虑的是,我只因为太欢喜了。既这么说,我们便带一些散碎银子和几十贯钱给三夫人也就是了,其他的,做做样子就行,反正阖府上下都知道您在王府被冷落,纵得几个白眼,也没什么。”   元媛笑道:“正是如此说呢,她们爱嚼舌头根子,与我们什么相干?”   因又商量着重新安排物品,到晚间时,方商量定了,两人吃了晚饭,自上床安歇。   浣娘还在那里翻来覆去,元媛好奇心也上来了,就在床上摸黑问道:“浣娘,你是知道的,许多从前的事情从我醒来后就忘了。我见你对我娘如此牵挂,你又不是她陪嫁来的丫头,怎的感情如此深厚呢?”   浣娘听她问起,似乎怔了一会儿,方轻轻叹了口气道:“姑娘,你不知道,当日我嫁了那个男人,本来没有孩子就惹我公婆厌恶,每日里对我朝打暮骂,横挑鼻子竖挑眼。后来更是纳了几个小妾。我那男人身子本就虚弱,又不肯示人,只寻了那些下流的药来吃,生生把一个身子掏空了。嫁给他不到三年,他就死了。公婆却全怨在我身上,丈夫死了,他们倒是代那死鬼写了一纸休书,把我赶出来。他们本是府里有些体面的管事,说不要我,谁还肯要我,我又没什么本事,娘家也早就没人了,出去后也没办法过活,当时只想着是死路一条了。谁知这时候三夫人却收留了我。她那时已经失宠,但恰巧她房里唯一一个伺候的丫头契约满了,被赎出去了。原本她是可以再添一个丫头的,却因为不忍见我走投无路,就收了我。三夫人对我,实在是天高地厚之恩,我这一生也没办法报答于她,只求来世里做牛做马偿还吧。”   元媛心想原来是这样,难怪浣娘对我和我娘如此感激牵挂。她对那个名义上的母亲本来是没什么感情的,但听了浣娘这一番话,却觉那女人虽然窝囊无能,却不失良善,想必她也一定是慈爱的吧,对从小就缺少母爱的元媛来说,此时倒盼着回去见见那个娘亲了。   第二日,浣娘天不亮就起来了。又忙着将预备带回去的东西都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遗漏后,方伺候元媛梳洗了,正要挑件衣服给她换上,就听一个媳妇在外面恭敬道:“姑娘起身了吗?前些日子让裁缝们做的新衣送过来了,李嬷嬷赶着让我来给姑娘,说姑娘今日出门,或能用得上。”   浣娘便出门接了新衣,自元媛掌权后,第一件事便是给府里的人发放了点赏钱,还每人做两套全新的衣服。如今听那媳妇说丫头们的还没好,只有她的衣服,恐要急着用,所以赶出来了。   当下看那几件新衣,果然精致华美。元媛选了选,就挑了一件桃红色的上衣,配着鹅黄色的曳地长裙,外面是镶着毛边的淡黄色坎肩,虽是中秋时节,但因此处地靠江南,因此也不甚寒冷,倒不用穿棉的。   收拾完了,她便带着芳书芳莲和浣娘出了府门,芳草芳龄如今都是大丫头,要留她们在府里帮自己镇着场子,且若论起牙尖嘴利,她们也比不上芳书芳莲,到元府里只怕吃亏。   外面马车早已预备好了,李嬷嬷也是要跟去的,汤嬷嬷一直送到门口,元媛便笑道:“嬷嬷请回吧,我不在这几天,好歹照看着些府里,芳草芳龄年纪轻,有不懂事的地方,你告诉了她们。有那妄图生事的,你也不用客气,先关起来,待我回来处置。”   一番话给汤嬷嬷留足了面子,喜得那老太婆眉眼都笑开了,连声的答应着:“姑娘放心好了,有我老婆子,这府上管保不带出一点事儿。”   元媛点点头,上了马车,她和李嬷嬷浣娘坐一辆,后面芳书芳莲也坐了一辆马车,两辆马车里堆放了一些带回元府的礼物,无非是吃食布匹什么的,看上去十分寒酸。   这里距京城三百多里路,一天还走不到,因此晚上只好寻了一处人家歇了。第二天继续赶路,不到中午,便看见京城的东城门了。   芳书芳莲还是第一次来京城,喜得不住从车厢里探出头去望。元媛也是十分好奇,但因李嬷嬷坐在车里,不得不做出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只偶尔掀开纱帘往街面上看一眼,暗道果然是京城,这份繁华熙攘,一点儿也不比二十一世纪的车水马龙差啊。   因为人多,所以马车一路走走停停,将近晌午才来到元府。元媛从车里看去,只见这元府只和自己庄子上的府第差不多,不过围墙略高一些,倒是朱红色的大门比较气派,几个仆人或坐或站在门两旁,聊天磕牙。   李嬷嬷便下了车,到那些仆人面前说了几句话,那几人立刻站起身,犹豫着往这边看了两眼,其中一个就进门去报信了。不一会儿,朱红色的大门被打开,一个略显矮胖的中年男人满面笑容迎了出来,十几个家丁跟在他身后,隐隐看见后面还有一些高耸的云髻,想来应该是一些妇人吧。   元媛愣住了,心想这是怎么回事啊?我不过是王府里一个被冷落的妾室,用不着这样隆重吧?   浣娘在一旁看出了她的疑惑,低声道:“姑娘虽然在王府里倍受冷落,但您毕竟算是小王爷的人,元家不过普通富户,怎敢怠慢你?怠慢你可就等于是怠慢了王府,怠慢小王爷啊。”   元媛这才恍然大悟。不等说什么,已经来到元老爷的面前,她盈盈一礼,轻声道:“女儿拜见爹爹。”话音未落,就差点儿呕出来,心想这话真是太恶心了,尤其是对这个没良心又贪得无厌的老家伙说。   元老爷很“欣慰”的看着女儿,连声道:“免礼。”接着引元媛等人从大门进去,那些家丁关了大门,立刻分散两边站着,果然,在他们身后,就是十几位妇人,虽然面上带笑,但也可以看得出来,那眼神里都是冰冷戒备倨傲之意。   元媛正猜着哪个有可能是自己的娘。就听身边的浣娘已经忍不住问道:“老爷,三夫人呢?怎么不见她?”   元媛是何等的聪明人,立刻顺着话就道:“是啊爹爹,怎么不见娘亲?”   一个妇人走上前来,拉住元媛的手笑道:“姑娘先进屋再说吧,一回来就急着找娘,显见得你眼里只有你娘是不是?倒把我这大娘给忘了。”   元媛便知道这就是元老爷的正妻了,打量几眼,倒也算是个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因不动声色的行了一礼,微笑道:“大娘说哪里的话,只因我娘身子向来不好,我这两年又都没回来,因此心里牵挂得紧,这也是儿女常情。”她一边说,心中就是一沉,暗道难道那三夫人已经去世了吗?不太可能,若真没了,怎么着也该通知一声吧,哪有女儿不回来为母亲奔丧的道理。   果然,就听那妇人笑道:“果真如此,倒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姑娘,你娘正病着呢,请医服药的,闹得满屋子药气,怕熏坏了你,更何况你身子也弱,我也怕你娘把病气过给你,左右你在这里能住两天呢,索性等她大好一好的。”   元媛见一旁的浣娘脸色都发白了,便知她着急,连忙道:“大娘的话固然没错,然而我牵挂我娘,她既然病着,更该去探探,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过不过病气呢?”   那妇人面上便有些阴沉了,眼里却闪过一丝慌乱,但看了看小厮们抬来放在地上的礼物,就又重新绽开笑容道:“既如此,小桃,你便领姑娘去见见三夫人吧。”话音未落,就听元老爷咳嗽了一声。   元媛心又往下沉了几分,暗道她们在搞什么鬼,我那个娘亲到底是怎么了?但现在也无心弄清,眼见一个穿粉衣服的小丫鬟站出来,福了一福道:“姑娘跟我来吧。”她和浣娘对看一眼,就快步跟了上去。   待她们和芳书芳莲以及李嬷嬷的身影消失后,那元老爷就变了脸色,对那妇人道:“夫人这是何意?若让那丫头看见了她母亲还住在那样房里,也没人看顾着,岂有不恼的道理?真真该死,她要回来,竟也不提前说一声儿。”   话音落,就听那大夫人冷笑道:“你慌得什么?我让她去看,自有我的道理。你看看她带来的这些东西,之前便知道她在王府里根本连个丫鬟都比不上,还被打发到那偏远庄子上。如今你看看,她要真是争了气长了脸,能带这么点子东西回来?可见还是个没脸的,既如此,我们表面上把礼数做到,不会落个藐视王府的罪名便行了,还去管那么多做什么?”   元老爷听夫人说的有道理,也就放了心。暗道那丫头从来都是软软的性子,两年都没回来,如今就回来了,还怕她翻起什么大浪不成?因这样想着,便命人将礼物抬到库房里,竟是连看都没看一眼。   第十三章   再说这里元媛和浣娘一路疾走,就来到后院最偏僻的东南角上一处房舍前,只有小小的两间屋子,看上去倒像是堆放杂物的仓库或者柴房。   元媛见那小桃立定了身子,就皱眉道:“这里便是我娘住的地方吗?”   小桃点了点头,脆生生道:“姑娘怎么忘了?三夫人一直是住在这里的,你以前也是住在这儿,一直到出阁呢。”   不等元媛回答,浣娘便急忙道:“姑娘先前生了一场大病,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回来,许多事情都忘记了。”   元媛冷冷道:“这个我倒没有忘记。我只是疑惑,先前我们娘儿俩在这府里没个依靠,住在这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也就罢了。怎么我去了王府后,我娘还是住在这个地方?知道的呢,说你们是因为我在王府里没地位,所以不理会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是不把王府放在眼里呢。”   元媛说完,李嬷嬷的脸色就变了,从鼻子里重重的哼出一声,剜了小桃一眼。她本来看见元媛和她娘亲在府里的地位如此低下,还是有些幸灾乐祸的。但被对方这样一说,却立刻就愤怒了,对她这种人来说,王府就是她们的天,是她们最大的依靠,要是有人敢藐视王府,简直比藐视她们还让她们愤怒。   那个小桃不愧是跟在大夫人身边的,闻言却不慌不忙,躬身道:“姑娘可千万别这么说,老爷夫人如何担得起?就算夫人不是您的生身之母,老爷好歹也是你的亲生父亲。之所以把三夫人安排在此处,实是因为三夫人住惯了这里,不愿意搬走,所以夫人体恤她,就遵从了她的意见呢。”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那小屋里传出一个温润动听的声音:“是谁在外面?”   浣娘已经急道:“姑娘,不要说了,赶紧进去看三夫人要紧啊。”言罢,她当先走了进去,元媛和李嬷嬷芳书芳莲就跟在她的身后。   进了屋子,里面的一切都简陋的很,一个才总角的小丫鬟用好奇的目光看着她们一行,倒是没什么怯态。在她身后的床上,一个病西施般的美妇人勉强倚着床坐着,看见浣娘,一双无神的眼睛不由得一亮。   “浣娘……”那美妇人开口呼唤出浣娘的名字。而这边浣娘也早就疾步上前,跪在美人的床前,开口道:“夫人,是我,是我啊,我和姑娘回来看你了,呜呜呜……夫人……”   那美貌妇人的眼中也滴下泪来,和浣娘抱着哭作一团。元媛站在浣娘身后,额头上下了一排的黑线,暗道这是我娘吗?那她看没看见我啊?现在和她抱头痛苦的,不应该是我才对吗?这……这算怎么回事啊?看不出来嘛,浣娘还正经挺会抢戏的。   正想着,那边浣娘已经擦了眼泪,站起身道:“夫人,你看奴婢见了你,都糊涂了,你看,除了奴婢,六姑娘也回来看你了,夫人,你看看六姑娘现在,她……她真出息了……”   那美貌妇人看向元媛,眼神里却有一丝疑惑,迟疑道:“是……是囡囡吗?”   元媛几步走上前,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妇人,她本该是没有什么感情的,但此时一见了面,却从心里就泛出了一股亲切。也许是因为这具身体和眼前妇人毕竟是血肉相连的关系吧。   她来到妇人面前,福了一福道:“女儿拜见娘亲……娘亲,你……你怎么连女儿也不认识了?”说完便上前坐到床上,拉住妇人的手轻轻摇着,倒有几分小儿女的憨态。   三夫人坐直了身子,迟疑的摸着元媛的脸,好半晌,眼泪忽然就涌出来,悲切道:“是……是我的囡囡,虽然……虽然看着总觉有些不像,但……但这模样儿分明就是囡囡,看看,耳垂下的这颗痣,倒越发的红了,竟像朱砂一般。”说完越发哭个不住。   元媛吓出了一身冷汗,心道果然是亲娘啊,都分开两年多了不是吗?她竟一开口就说我不像她女儿。好在我是穿越过来的,不然肯定瞒不过去啊,只怕她也想不到穿越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吧?还好还好……   她这里在心里想着,那边三夫人越发哭个不停。浣娘在一旁安慰着,又笑道:“夫人别哭了,姑娘出阁的时候,你眼睛好悬没哭瞎了,只担心姑娘身子弱,性子又软,过去怕受欺负,如今你看看,姑娘这气色,这神态,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我们回来看你,正是大喜的事情,该笑才是。”   三夫人就点了点头,拿帕子擦了眼泪,又拉着元媛的手细瞧,喃喃道:“果然这气色十分的好了,比在家里那会子强多呢。”   浣娘看了元媛一眼,元媛会意,就对那小丫鬟道:“你带嬷嬷和芳书芳莲去咱们家各处逛逛,这都是王府的人,有那不开眼冲撞了的,你尽管教训便是。”她深知这三夫人在府中地位比奴仆还不如,想必这小丫鬟就更不济事了。因此提前嘱咐她,如果真有那些仗势欺人的家伙,正好借着李嬷嬷的名头好好出口气。   那小丫鬟看起来也是个聪明伶俐的,听见元媛如此说,眼中便现出笑来。福了一礼道:“是,姑娘,奴婢知道了。奴婢一定会照顾好王府的嬷嬷和两位姐姐的。”言罢又对李嬷嬷芳书芳莲一摆手,恭敬笑道:“嬷嬷和两位姐姐请随我来。”   李嬷嬷犹豫了一下,看向元媛,却见她微笑道:“嬷嬷请去吧,我和娘亲久别重逢,自然要说些体己话,没的闷坏了你们。”   李嬷嬷听了,也就不再多言,和芳书芳莲随着小丫鬟走了。待她们的脚步声消失,浣娘方笑道:“夫人,这是我走了之后分到你屋里的吗?看样子倒挺伶俐的,大夫人怎么舍得把她送到你这里来?”   三夫人苦笑道:“那还是囡囡刚去王府的时候,她们不知道我闺女未来的命运如何,只怕她真得了宠。因此不肯慢怠于我。后来大夫人可不是想把这孩子调回去呢?她却有义气,只是不肯。为此还挨了打呢。大夫人见她如此血性,倒也不好十分逼她,只要赶出去,我没办法,求了老爷,总算他在囡囡这件事上对我有愧,方答应了。这两年多,我身边多亏了琅嬛,不然还不知道能不能捱到这时候呢。更是没想到,老天开眼,竟然……竟然让我在有生之年还能见到我的囡囡……”说到这里,又哭了起来。   元媛心中正又是惊异又是佩服,暗道古代原来也有这样的丫鬟。倒有股子侠气。忽见三夫人又哭了起来,不由又是心怜又是无奈,连忙亲自拿帕子帮她擦眼泪,轻声道:“娘别伤心,我又不是被送进宫里,哪里就见不着了呢?这话也太严重了。”   那三夫人本就美貌,虽然病着,却更添了一股楚楚可怜之态。元媛只奇怪于那元老爷怎么会放着这么美丽的娘亲不宠爱?刚刚在那边院子里见了他的大夫人和那些姬妾们,没有一个的容貌能比得上娘亲啊。   却听三夫人收了哭声,关切道:“囡囡,我先前听说,你在王府里过的很不好,不到三天功夫就被她们送去了庄子上,我还担心你和浣娘在那里,孤弱无依,没想到那些人倒宽厚,看见你这气色,我倒是放心了。”   浣娘叹了口气道:“夫人,天下乌鸦一般黑,那些深门大院里,哪有那许多宅心仁厚的人啊。如今我也不必瞒你,你看姑娘现今这样儿,却不知道她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儿,才变成如此呢。”   三夫人吓了一跳,忙细问端的。浣娘就把元媛去了庄子后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元媛怕吓着三夫人,不停在旁边阻止她道:“好了,无端端的说这些干什么?仔细吓着我娘。”   浣娘却是存了另一番心思。她想着既然元媛都能如同凤凰涅槃一样,生出刚强的性子。那三夫人在府里受了这么多年的气,或许能从女儿的身上得点启发,日后也刚强起来,那样的话,即便不能在这府里如元媛那样执掌大权呼风唤雨,最起码也没人敢欺负作践了,她在外面也就放了心。   就因为这个想头,她反而说的更加仔细,讲元媛之前在府里如何受气,病了的时候连想喝点羹汤都没有等等。最后才说起她如何大难不死,又如何一改懦弱性格。最后说到元媛终于在那庄子上站稳了脚跟,家下人没有一个敢小瞧糊弄她的时候,就连三夫人阮氏的眼里都添了十分神采。   这一席话说下来,也就到半下午了。三夫人忽然想起,连忙道:“只顾着说话,你们吃了午饭没有?我们府里向来吃饭早,我吃过了,竟就忘了你们,要不然我叫琅嬛去买些点心来,给你们垫垫肚子吧,到晚上,大房那边总会送饭过来的,不管怎么说,你如今也是王府的人了,她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的。”   元媛笑道:“娘不用忙了,我们来前也吃过了的,还带了些点心吃食给你。”她说完,浣娘就起身道:“正是,光顾着说话,把这茬儿忘了。那些东西还在车上,我这就去拿来。”说罢出去,过了一刻钟左右,便回来了,手里拎着一个不小的布包,走的喘吁吁的。   浣娘打开布包,元媛就道:“浣娘和我说过了,料想那些带回来的礼也到不了你手里。更何况如今我在那边虽然好了,但也揣着一把汗呢,所以不想让别人知道,因此带回来那些东西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这方是我给你的东西。”   三夫人起身看时,只见那布包里包着几盒点心和一些补身的人参燕窝冰糖等物,然后就是几百贯钱,都是崭新的铜钱串在一起。还有近二百两的银子,却不是元宝,而是散碎的。她心里一热,哽咽道:“好孩子,难为你想的这么周到。”   元媛道:“我怕是也不能常回来看你,把你撂在这种地方,我又实在是不放心。这些你都收好了,左右那个琅嬛很忠心,又机灵。所以平日便可让她偷偷出去买些吃的和当用的东西。我在那边若是得闲儿,也会打发人过来再给你送钱送吃的,只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就行了。”   元媛深知自己内心的很多想法和身上的许多行为还是与这个社会有些差异的,所以力求低调,尤其是在她背后有一座比大山还要沉重的王府的情况下,更是让她有压力,只恨不得那王府里的人都忘了还有自己这么号小人物才好。   当下娘儿几个又说了会儿话,果然,到了晚间,就有人喊她们过去吃饭,说是前厅已经摆好了宴席。浣娘就道:“姑娘和夫人正说话呢,夫人这身子又不便过去,把饭送到这里来吧。”   那小丫头答应着去了。三夫人欣慰笑道:“浣娘如今也不一样了,先前在府里,何曾这样抬头挺胸的说过话?”   浣娘点头道:“正是说呢。夫人,我如今方知道,以前那些日子,竟是白活了。姑娘说的对,你自己都看轻自己,不爱自己,不尊重自己,还指望谁来爱你敬你呢?左右你在这府里,到底占着个三夫人的头衔,日后也不必尽看那些人的脸色,该厉害的时候,也该厉害厉害。论品貌,大夫人和那些姬妾,哪有一个能比得上你?只因为她们厉害,老爷反而怕她们。你性子软,倒把你给丢开了,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元媛这才知道,原来母亲失宠的原因竟是这个,当真是闻所未闻了。不一会儿,大房那边打发十几个丫鬟送了饭过来,倒是十分丰盛,不过吃起来,味道却远不如庄子上的那些饭菜了。   吃完饭,天也就黑了下来。李嬷嬷便乘机道:“姑娘,明儿老奴想回王府一趟,见见丈夫和儿子儿媳。”   元媛听了大喜,暗道太好了,你走了,我还可以出去四处逛逛。因忙笑道:“既如此,嬷嬷放心去吧,左右我们后天才走,不着急呢,好好聚一天,后日清早赶过来便行。”   那里李嬷嬷谢过了。芳书芳莲都十分欢喜,也都猜到了元媛的意思。李嬷嬷自然也猜到了,不过为了见丈夫儿子,只好当做不知道。   第十四章   第二日一大早,吃过饭后李嬷嬷就走了。这里元媛便要带芳书芳莲和浣娘出去,又问琅嬛道:“你也跟我们出去玩半日吧,平日里多亏你照顾夫人,今儿上街,你想买什么我都买给你,权作谢谢你了。”   琅嬛看样子倒也是想去的,但最终却还是摇了头,笑道:“姑娘这话奴婢不敢当,尽心伺候主子是天经地义的。姑娘和姐姐们且去玩吧,我还要在这里,夫人想喝茶吃点心,还有个人照看,不然咱们家那些姐姐妹妹和妈妈们,眼睛都长在头顶上,哪里能使得动?”   元媛对这琅嬛的好感又增添了几分,暗道这小女孩儿也不过只有十一二岁的年纪吧,却善良仗义如此,怕是连芳草芳龄也比不上的。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为了我娘每日闷在府里受白眼遭闲气,此时好不容易能出去透透气,竟然能狠下心拒绝,真是太难得了。   正想着,方要再说,就听浣娘笑道:“你就随姑娘去吧,这里有我呢,我以前也是伺候夫人的,难道还比不过你?”   琅嬛听见如此说,又听三夫人也叫她去,方答应了。这里元媛换过衣裳,派人去和大房以及元老爷说了一声,就出门去了。   京城之繁华也不必细表,四个人一路走来,看见什么都是稀奇的,就算在现代有网络电视,也算是见多识广的元媛,也不禁啧啧称奇。各色点心小吃也吃了许多,还买了许多包起来,预备回去给浣娘和三夫人吃的。   一边走一边看,忽听芳书道:“呀,原来这里便是香雪斋吗?姑娘,我们进去看看吧。”   元媛心想什么?香雪斋?做面粉的吗?刚要问,忽见那屋里有两个女子捧着两盒胭脂说笑着走出来,她这才明白原来是卖胭脂水粉的,不由暗叫了一声好险,幸亏没问出来,不然非被这三个小丫鬟笑死不可。   芳书是个爱说的。不等元媛问,她自己就道:“奴婢素来听说这香雪斋是全京城最有名的胭脂店,据说连宫里的贵人们,也时时派人到他这里来买呢。用了的人都赞不绝口,我还想着不知什么时候,能进店里闻一闻那些脂粉香气也好,却没想到今日竟然得偿所愿了。”   元媛摇头失笑,暗道女人啊,从古至今都是一样,受不了珠宝和化妆品的诱惑。她想到穿过来之前,公司生产的由自己的团队研制出来的化妆品,刚刚上架就受到消费者的青睐,供不应求的盛况,心中不免有些唏嘘。   一边想着,已经来到了店里。只见几个柜台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胭脂香粉盒子,有廉价的,也有贵比黄金的。芳书芳莲看了,都连连赞叹,就连琅嬛的目光都被吸引住了。   元媛看了几样,她因为职业关系,对这个倒也算是内行,只觉那些香粉胭脂虽然香气袭人,颜色也正,但里面的成分却有些发涩。原来她想着这里是古代,不知道是否能找出《红楼梦》上宝玉制作的那种天然香粉胭脂,但看了几样,就算是那些个贵的,也没有那样天然的。   正浏览着柜台里的那些东西,忽听门外一个声音道:“都是你想出来的馊主意,好好儿的跑这里来买这些女人东西,传出去,咱们还要见人吗?”   却是一个男子声音。元媛回头一看,只见三位锦衣公子踏进店门。   细细看去,却还都是少年模样,虽然努力扮出老成气质,但仍脱不了眉梢眼角的一丝稚气。其中一个嘴唇极薄,紧紧抿着,脸上颇有点不怒自威的气势。另一个则是笑的云淡风轻,显出飘逸脱俗的气质,也以他的容貌最为出色。中间一个看上去年龄最小,长的却是十分俊俏,此时脸上些微露出些忿忿之态,就更显得可爱。   三个少年模样都极是不俗,穿着打扮也显出富贵气派。那掌柜的每日里迎来送往,早练就了一双毒眼,只往这边看了一下,便撇了元媛等人,亲自迎上前道:“三位贵人请,可是给家中姊妹买香粉胭脂吗?”   那最小的公子哼了一声,不忿道:“一定要给姐妹吗?难道就不能给母亲买?不能给奶奶买?不能给外婆买?哼。”   元媛忍不住低下头轻笑,她想着这小公子说不定真是为哪个姐妹买这些东西的,因此心中不爽,那掌柜的只顾着拍马屁,却不知道正撞在枪口上了。   想到这里,忽觉身边那几个叽叽喳喳的女孩儿都没了声音,转头看去,只见芳书芳莲脸上都有红晕,假借着看香粉胭脂,却不住拿眼去瞟那几位公子,偶尔还吃吃笑几声。   元媛抚住额头,心想天啊,这算是古代的花痴吗?再看琅嬛,小丫头倒还好,只是脸上也显得有些不自在。毕竟是陌生男子,在这个女人被严格要求的时代,她露出这种神情也是正常的。比起芳书芳莲的花痴,实在算是好看多了。   那边几位小公子已经在看那些胭脂花粉了。他们看得都是最贵的那一种。这里琅嬛就拽了拽元媛的袖子,小声道:“姑娘,咱们回去吧,反正这里的东西咱们又买不起,只怕夫人在府里也等急了。”   元媛还不等说话,就见芳书芳莲瞪了琅嬛一眼,而旁边的小二也哼了一声,眼中顿现鄙夷之意。她心中一冷,暗暗咬牙道:怎么到哪里都有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   因想到这里,便低声对琅嬛道:“没关系,铺子里买的胭脂不干净,颜色也薄,回去后我给你做一点,包你用过之后,再就用不得别的了。”   她在现代研究化妆品的时候,也曾试着做过红楼梦里的胭脂水粉,虽然美白美容效果比现代的化妆品差,但以这古代来说,已经算是不错了。她在庄子上因为用不惯那些胭脂水粉,都是自己按照宝玉的方法自制一些,和浣娘一起用。   元媛本意是不想声张的,因此才小声和琅嬛说。想来也只有那小二能听见了,她因为看见这小丫鬟有一丝紧张自责之意,知道她心里是惶恐给自己落了面子,因此才故意这样说来安慰她。然后又招呼芳书芳莲道:“走,我们回去吧。”   谁知那小二却是个争强好胜的,你说你听见元媛这番话,悄悄翻个白眼或者哼一声,也没人会在意。他却偏嚷了出来,拦住元媛等道:“姑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说我们铺子里的胭脂不干净,又说颜色薄,你可是亲身用过吗?我们商铺的信誉可是比命还重要,怎能容你随意诋毁?哼,还说自己做好的,你知道胭脂是怎么做的吗?”   元媛皱了皱眉头,冷冷道:“我能不能做出来,不劳你操心。为了你铺子的声誉,你倒最好别嚷嚷出来。”说完拉着琅嬛就要举步。   忽听身后一声轻笑,接着原先那三个少年就走了过来,其中一个,也就是刚才抱怨买花粉的那个少年轻笑道:“敢问这位姑娘,你真能做出颜色鲜艳又干净的胭脂吗?”   元媛看了他们一眼,便知这三人非富即贵,她心里不愿与他们有牵扯,无数穿越小说的情节描写告诉她,只要女主与这类男主相遇了,不管是吵架斗嘴也好,还是一见钟情也好,总之,只要搭上边儿了,最后就会投入男主的怀抱,从此后王子和公主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这或许会是很多小女孩的梦想,但绝不是她这个独身主义者的理想。   所以,唯一可以避免瓜葛纠缠的办法,就是不牵扯,当然,那三人一字排开,你也不能一声不响就推开人家闯出去。因此元媛微微一笑,轻声道:“我那不过是安慰丫鬟罢了,小公子不必当真。”   那小公子脸上露出浓重的失望之色,旁边的小二也嗤笑一声,元媛才不想理会他们呢,拉着琅嬛就绕过他们三个向外走,又让芳书芳莲跟上来。   忽见一把折扇横在身前,抬头一看,原来却是三人中相貌最出色的那个少年,说起来元媛看过的美男也不算少,古代虽然闭塞,但她在现代的时候,电视里那些帅气俊美的男明星可多了去。   但是她从未见过这样出色的男子,她敢保证,这男人要是去了现代,必然会成为炙手可热的超级超级大巨星,因为他长得实在太好看了。除了耀眼之极的容貌和周身的高贵优雅气派,还有一股浓浓的书卷儒雅之气,偏在这其中,又透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来,为他平添了一股少年的飒爽英姿。   当然了,这些结论都是元媛在心中想的,她面上可没有任何的波动,反观芳书和芳莲,已经都忍不住在元媛身后眼放光芒了,她们本就不是大家出来的丫鬟,平日里在庄子上,也算是不受拘束的,因此虽有些害羞,却还是忍不住要拿眼使劲偷瞧着这个少年。   “公子还有什么事吗?”元媛低眉顺眼的问。心里却撇着嘴,暗道干什么?以为自己长得帅就了不起啊?人人都得拜倒在你的长袍下?呸,做梦。姑娘我可是信念坚定的独身主义者,更何况穿越过来的时候,就附赠了一个小妾的身份,不论是不是被冷落的,在这种年代,她都不可能再有红杏出墙的机会了,不然会被浸猪笼。   少年眉头一挑,显然是受惯了众星捧月般的注视,见眼前的女子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所以有些诧异,不过他很快就微笑了,是真的无视自己还是欲擒故纵,都无所谓。   “刚刚你既说出这胭脂的缺点,想必是有一定的研究。还望姑娘不吝赐教,这胭脂是我朋友要送给他姐姐的,他姐姐出了名的挑剔,姑娘若有这胭脂,何不做出来一些,既得了银钱,又帮了人,也算功德一件。”他望了一眼元媛身上的衣服,料子不错,却也不甚名贵,这样的人家,若许以重利,未必就不会动心。   果然,他话音一落,另一个少年就嚷道:“是啊是啊,姑娘你要是有方子,拜托给我一张,我定然重重谢你。”   一边说着,那个小公子也就过来,一行三人,又把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第十五章   元媛心想这算是强买强卖吗?算了,强龙难斗地头蛇,这些人还是少惹为妙。免得言语多了,真会有什么牵扯。因就向店家要了纸笔。她过来后曾经苦练过毛笔字,写到现在,虽还不算好,却至少能见人了。   当下便按照古代能有的东西和红楼梦上讲的,再加上自己在现代琢磨出来的一些能在古代用的法子都细细写了上去,包括用法也在内。然后将纸递给了那买胭脂的小公子,微笑道:“既要讨姐姐的欢心,少不得耐心点了,你做好了这个,她赏你钱买糖吃。”说完又微微一福,便带着芳书芳莲和琅嬛款款去了。那芳书芳莲还频频回头不止,琅嬛与元媛却是始终没有回头。   小公子看着那张纸,忽听另一人笑道:“字写的好难看,真可惜了,倒还有几分姿色的。”   最先拦路的少年哈哈笑道:“文斌你走到哪里也改不了这副德性。字难看怕什么?看的懂就行了,我看这方子倒有些意思,难得她竟然不藏私。”   文斌笑道:“你怎知她不藏私?她就藏了,你还知道吗?”话音未落,就听买胭脂的少年道:“好了,云轩文斌你们两个就消停些吧,咱们回去认真研究一下,果然她这方子能制出好胭脂,那真要谢谢人家。”   云轩和文斌齐声称是。此时那掌柜的和小二也好奇了,他们这胭脂铺子那是京城中的头一号,自称第二的话都没人敢称第一的,如今竟然比不上一个小姑娘的方子,那传出去岂不是笑掉人的大牙吗?   因此两人觉得好奇,都探头去看。却见那小公子将方子折了收起,带笑道:“少来,这可是人家的独门秘方,免得让你们看了去,若抢了生意,岂不是人家的好心倒让我糟蹋了。”   掌柜的有些尴尬,连忙陪笑道:“非也,小公子有所不知,我是想看看这方子有无不妥之处……”一语未完,却听那个云轩笑道:“这个我们心中有数,不劳掌柜的费心了。”   三人哈哈笑着扬长而去,这里小二忍不住恨得跺脚道:“真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浑不知这其中的厉害之处,做不好可是会毁了一张脸皮的,我就不信了,那女子无非口出狂言而已。掌柜的咱们等着,他们必然还要来找咱们买胭脂的。”   掌柜的沉吟不语,心中仍是对那张方子充满了好奇。他人老成精,心里有些明白这三人的身份,想那小姑娘虽然年轻,行事却无比稳当,怎会轻易得罪这能上达天听的贵人呢?那方子,必然还是有些门道的,只是终不可知了。   且说元媛带琅嬛和芳书芳莲一路溜达,又去了燕来楼,挑三夫人阮氏喜欢吃的饭菜买了几样,又买了几个大食盒装了,这才回到元府中。   浣娘十分欣喜,燕来楼的饭菜在京城中是很有名的。依她的意思,就不想让大房送饭过来了,借机表达一下不满,元媛却没让。淡淡道:“我们过两天就走,固然可以任性一些,但娘日后还是要生活在这里的,也不好闹僵。”   浣娘便沉默了。叹口气道:“只可惜……唉,不然我们若在王府中有点地位,便可以接夫人过去了,强似在这里受气。”   阮氏看了女儿一眼,连忙道:“就算是受宠,也没有我跟去府里的道理,让人家王府的人看着就不像话,又不是无家可归了。”   元媛也淡淡笑道:“我若是受宠,娘何必还用去王府?”   阮氏忙道:“我在这里也挺好的,若让我每日里去看那些人的嘴脸,倒不好受,左右和琅嬛每日做些女红针线,那孩子又机灵,说说笑笑的,也不觉日子难过。”说完就招呼大家一起吃饭。   燕来楼的饭菜的确美味,和庄子上厨子的手艺各有千秋,连浣娘和芳书芳莲都吃了许多,一餐下来,桌上便没有剩下什么了。   芳书芳莲又过来道:“姑娘,今儿便是中秋了,晚上要拜月的,不如再上街去买些月饼果子吧。”   元媛正看一本佛经,其实是研究古代的活字印刷技术,心里计算着这本金刚经放在现代会值多少钱。闻言就抬头瞅了她一眼,淡淡道:“买什么?你还怕那边不送过来吗?这可是中秋,她们再小气刻薄,也不会这样出格儿的,更何况我还在这里呢。”   芳书笑道:“姑娘,那里送的哪能和街上那些老字号的点心店相比呢?必然都是些下等货,我们亲自去买,还能多买一些其他点心,留给三夫人慢慢吃呢。”   元媛知道她们还是想出去玩,她却懒得去了。因笑道:“你说的倒也有些道理,罢了,这是几串钱,你们拿出去自己买吧,不要贪玩,太阳落山前给我回来,琅嬛,你和她们一起去,看着她们。”   琅嬛答应了一声,芳书芳莲喜滋滋的回去换了身衣裳,与琅嬛一起去了。   这里元媛便放下金刚经,对浣娘道:“我也出去一趟。”唬的浣娘忙赶过来道:“丫头们都出去了,你倒是出去做什么?”   元媛笑道:“我要买的东西和她们不一样,她们也未必耐烦和我一起呢。也罢,要是你没什么事,我们两个就一起出去吧。”   三夫人反正也无事,就让她们一起去。浣娘和元媛一起出来,元媛却是要去花草市场,浣娘虽奇怪,但也没问,便陪她一起去了。   原来经过上午的事情,元媛也觉得这古代的胭脂水粉实在不好用。她以前没有心思理会这些,如今闲下来了,就忽发奇想,暗道不如买一些当用的花卉,或者看看有没有什么芦荟或雪莲灵芝什么的,买回去自己做了保养的化妆品用,只要不外流就是了。   因来到花卉市场,其实也就是农贸市场,除了各类时鲜花草,还有一些农作物和农作物的种子。   元媛当时眼睛就是一亮,她来到这个时代后,还没有吃过红薯玉米等物,想起以往看到的穿越小说,这些东西都是被穿越过去的人才发现的,不知道自己今天能不能上演一下小说中的情节。   因此便格外精心的找起来。不过找了一圈,却是一无所获,元媛心中很失望,暗道看来小说就是小说,和现实是脱节的啊,就是嘛,哪有这样巧的事情。   不过倒也不是一无所获,这农贸市场的北边便是药材市场,元媛逛了一圈下来,竟然花了并不贵的价钱淘到了六枚灵芝。   那人并不识货,这灵芝原本也不是要卖的,他只是来卖一些最普通的农作物,几棵灵芝被他随意的放在一边,因为到这里来的往往没什么达官贵人,加上许多人也没在意那几棵干巴巴的东西,所以到现在也没人买下,倒被元媛捡了便宜。   接着又买了一些花草的种子,元媛心中十分高兴,和浣娘便往回走,眼看就要出了这地方时,忽听旁边有喝骂声,接着一人“哎哟”一声,就向她们撞过来。   元媛和浣娘连忙躲开,心想该不会是遇到小偷了吧?好在她们躲得及时,那人没撞上她们,反而自己摔倒在地,一边大喊道:“干什么打人,俺扔东西也犯法吗?”   “废话,我打的就是你这个不长眼乱扔东西的。”另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元媛和浣娘抬头看去,就见一个高壮的大汉正双手抱胸,大骂道:“谁告诉你这是扔东西的地儿?你也不打听打听,这是我秦三常年做买卖的地方,你是瞎了眼还是怎的?”   那跌倒的人爬起来,看上去却是个胆小怕事的,咕哝了几句,就去捡自己刚才扔了的袋子,却不想那袋子不知为什么划了个大口子,他刚将袋子捡起,袋子里的东西就骨碌碌滚了一地。   元媛的视线就放在那些骨碌碌滚着的东西上,再也收不回来了。   她想欢呼她想跳脚,想尽情的拥抱可爱的万能的穿越大神:天啊地啊佛祖耶稣基督玛利亚圣母,原来艺术真是来源于生活的啊,这……这地瓜和土豆竟然真就在我眼前出现了,可是玉米呢?怎么没见玉米?一般来说,玉米不都应该是和红薯马铃薯配套出现的吗?   “姑娘,姑娘,你……你怎么了?”浣娘见元媛的眼直勾勾看着那些东西,都吓傻了,急急的摇着她,话语里已经带了哭腔:“姑娘你醒醒啊,你……你别吓浣娘……”   “哦,恩?不怕不怕……”元媛拍了拍浣娘的手,笑眯眯的道:“浣娘啊,我们以后有好东西吃了。”说完她就上前对那个正捡着地瓜土豆的人道:“大哥,你怎么要扔掉这些东西?不留着吃吗?”   那男人转过身,惊讶的看着面前打扮不俗的女子,一时间手脚都没地方放了,结结巴巴道:“这……这东西能吃吗?如此……如此丑陋,姑娘……莫要说笑。”   元媛奇道:“咦?这不是你们家种出来的吗?那你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些东西?”   那汉子瘪了瘪嘴巴,叹气道:“这是几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妖怪给的。”说到这里,胆战心惊的向四周望了望,见只有不远处站着一个老人和一个年轻人,再就是身边这两个女子,那秦三不知去另一边和人说什么了,于是他就神秘兮兮的道:“说出去你们别不信,是真有妖怪的啊,说的话咱们也听不懂,都是红头发,眼睛有蓝的有绿的。他们从海边登上岸,俺们村里人都吓懵了,纷纷拿东西去打他们,可没想到他们有法宝,打在地上像打雷一样,连石头都裂了,你说人能挨得住吗?俺们没办法,就只好听话了,好在那些妖怪不知道要干什么,在村子里住了两天就走了,还留了这些东西给俺们,俺们害怕啊,俺在村里还是个大胆的,就受大家伙的托付,走了几百里路,想着京城里有龙气压着,就想把东西给扔在这里,没想到还被打了一拳,真是晦气。”   元媛忍不住笑了起来。摇头道:“你不懂,那些人不是妖怪,是从很远很远的海的另一边过来的。这些东西也不是留下来害你们,是他们给你们的谢礼,味道可好着呢。”   浣娘直拉元媛的衣角,她听了那汉子的话,腿都吓软了,一心就要拉着元媛走。却见她不但不走,还径自走上前,掏了一块碎银递给那汉子,笑道:“这些东西真不是坏的,这钱你拿着吧,东西我买下了。”   那汉子如同看怪物一般的看了她两眼,忽然道:“姑娘……喜欢,就……全都拿走吧,俺……俺不要钱……”话音未落,人已经飞快的跑了。   元媛看着那一袋子地瓜和土豆,也傻眼了,心想我虽然能拿的回去,但一个姑娘家,在大街上扛一袋地瓜,这……这情景也很惊悚吧?   思来想去,实在没办法了,只好考虑着不如雇个人扛回家去。四处看了一眼,还不等找到人,就见先前那一直站在一旁的一老一小走了过来。   元媛仔细看了那两人一眼,只觉得他们虽然穿着普通,但身上的贵气难掩,心里不由得暗道会不会是哪位大官微服出巡,查看老百姓的生活,要是这样的话,自己就按照小说里写的那样把地瓜土豆推荐给他,也算是做一只稍稍改变历史的蝴蝶。   果然,就见那老人走到面前,蹲下来看着尚未收进袋子里的几个地瓜土豆,迟疑问道:“这东西……真的能吃?”   “能吃啊。”元媛微笑,然后不等那老人询问,就捡起一根地瓜道:“你回去洗净了,然后用水在笼屉上蒸着,剥了皮里面有软软的黄色的瓤,很好吃。也可以先将生地瓜洗净去皮,再将整根地瓜切成一片片的薄片去油里炸,炸成金黄色的就好了,又甜又脆,或者切成细丝放在油里炸着,捞出来和白菜虾米等在一起凉拌,也是很好的。再或者你把蒸熟了的地瓜剥了皮,捣成瓜泥,然后用点糯米面或白面和了,揉成丸子下锅里炸,又软又甜,好吃的很呢。”   那老人起先面上带笑,似乎是不信的样子。但听元媛说出了这么多的花样,面上表情就不由得郑重起来了,看着元媛道:“真有你说的这么好吗?还这么多种做法,那这个东西呢?看着外形和那个倒像,细看又不一样。”   元媛笑道:“哦,这是土豆,当然和地瓜不一样了。恩,这个也可以像我刚才那样吃,但是最好用它做菜,你把它的皮去掉,切成块,和牛腩一起炖着,是最好吃的,或者也可以用来和牛肉,鸡块一起炖或红烧,总之是配菜的,做法多着呢。”   那老爷子慢慢点了点头。元媛捡了几根地瓜装在手上的小袋子里,又让浣娘拿了几个土豆,起身微笑道:“老爷子,我们也拿不了这些,剩下的都给你吧。这个东西是很高产的,而且无论什么地都可以种,旱涝保收,灾年若有了它,便是百姓们救命的佳品了。”   她说完,就和浣娘转身离去。那老爷子仔细看着地上这一堆的东西,良久才抬头看了一眼年轻人:“秉承,你觉着,这东西真能像小姑娘说的那样好吃?”   那叫秉承的青年微微弯身道:“这个属下却也不知道了,不如拿回去让御厨们试着按她说的做一做,不就清楚了?”   老者点点头,又凝重道:“别的倒还好,我在意的是她说的最后一句话,若这东西真能旱涝保收,还能高产,咱们便再不用怕了。唉,国家虽大,土地虽多,奈何富饶之地少,旱灾水灾多,边疆又连年不太平,百姓们的日子,不好过啊。”   老者边说边摇头,那青年连忙笑着宽慰他道:“老爷不必忧心,我们带回去试试,果真好吃,便取出种子,在地里试着种些,若真是高产,又旱涝保收,就下令让全国都多种这个便是了。”   老人点点头道:“恩,的确有道理,好吧,便先带回去试一试。”说完他扶着秉承的手站起来,而秉承则从腰间掏出一根绳子,在那袋子破了的口子上紧紧绕了几圈,包裹严实后,便扛起来跟着老者从容离去。   第十六章   且说元媛和浣娘拎着些地瓜和土豆,一边走一边就忍不住在想,暗道难道现在的这个朝代还没和外国人接触过?恩,看起来这里应该是地球啊,这所有的一切文化作物,都是和地球上没什么不同的,除了历史。而且那个男人说的能把石头打裂的东西,该就是最早的火枪吧?或许还会更加的先进一些。难道大宁朝竟然没有吗?那他们打仗靠什么?原始的刀剑弓箭长枪?可惜啊,我对制作兵器一窍不通,不然说不准也可以做一只大大的蝴蝶,好好风光一把呢。   正想着,忽听浣娘道:“姑娘,咱们……咱们还是把这东西扔了吧,您……你怎么笑的这样的啊?”   元媛回过神,只见浣娘一脸惊恐的看着她,那模样仿佛看见她脑袋上蹲着一只妖怪似的。她不由得笑道:“你放心吧,我是阎王爷放回来的人,哪有那么容易就被附体啊,这东西的来历我知道,上一次去丰都城,亲耳听见其他灵魂说过的,他们给我展示的那个世界,可精彩美妙多了,我虽没全记下,但也记了不少,回去我弄给你吃便知道了。”   她这样说,浣娘也只得罢了,毕竟她是第一个被元媛灌输了死后重生的迷信思想的人,对此深信不疑。   眼看元媛走了几步,又进到一家绸缎庄子里,浣娘慌了,连忙追进来问元媛要做什么。元媛就笑道:“没什么,我看娘和琅嬛每日里也没什么事情做,无非针线女红,她们又都心灵手巧,所以想着买些布匹给她们,一来可以做四季的衣服,二来也能做些绣工,使日子不那么无聊罢了。”   浣娘大喜,连声赞这个主意好,想的周到。掌柜的见这两个女子虽然穿着不甚气派,但料子也都是上好的,哪里敢怠慢,只是狠狠瞅了她们手中拎着的两个袋子几眼。   浣娘脸就红了,元媛倒大方得很,对掌柜的道:“这里有没有布包,有的话我们买一个使使。”   掌柜的连声称有,这绸缎庄本身也是一家裁缝铺子,前面卖布,后面做衣服,当下去后面拿了一个口袋过来,浣娘和元媛将那两个不怎么结实的袋子放进布包里,又都要水洗了手,这才挑起缎子来。   元媛和浣娘的运气还不错,偶然间进的这个布庄,是京城中口碑最好,货色最全的铺子,在那些繁华地段,都有他们的分号,偏这个算偏僻的地方才是他们的总号。   也因此,这里的货竟是最好最全的,绫罗绸缎纱,各种的布料都有。元媛和浣娘两人眼睛都花了,像浣娘这种钟爱女红的人,更是连步子都挪不动了,只恨不得把人家的铺子都买下来才甘心似的。   那绸缎庄的掌柜倒是个和气的,年岁也轻,一张清秀的脸上满是笑意,看着便让人舒服。他坐在那里,笑吟吟的看着浣娘与元媛挑布匹,一张脸上也绽放出无限光彩,似是很为自己的货被夸赞而骄傲。   元媛也是两眼放光,她在现代的时候就喜欢布艺,尤其是那些栩栩如生的绣品,此时见到这些东西,不禁令她想起那句高尔基的名言,不过要改成“我扑在绸缎上,就像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当然,为了顾及淑女形象,她也只能眼放绿光,动作还是一贯的优雅温柔。   实在是琳琅满目,两人挑了半天,最后挑了几匹织锦缎,又挑了十几匹纯色的丝缎,却是为了绣花用的,淡粉深粉大红薄荷淡绿等等的颜色,不肖多说。还有做床帐和糊窗子的纱罗,也有各种名目,其中甚至还有几种纱让元媛想起了红楼梦中的“软烟罗”和“霞影纱”。只不过不是那样叫法。   选到后来,足足选了几十匹绫罗绸缎,还有那些绣花的丝线,也都各种颜色的选了几十束,就连那掌柜的眼睛都有些发直,从柜台后站起来,喃喃道:“两位选了这么多,可要怎么拿回去?小店今日里偏伙计还请假回家了,只我一个人。”   元媛也傻眼了,忽见店外又走进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那掌柜的一看见他,就笑道:“亭山,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要去赴宴的吗?也好,既然你来了,便帮我跑一趟腿,去帮这两位姑娘叫辆马车过来吧。”   那叫亭山的男子看了元媛和浣娘一眼,又转头笑道:“也好,我跑这一趟腿,等一下你便和我赴宴去吧,他们说了,再不把你叫去,就和我割袍断义呢。”说完便走出门去。   元媛看着掌柜的,笑道:“真是多谢掌柜的了,还累你朋友替我们去找马车。”   那掌柜的微笑道:“不妨事,他应该的,这可是他家的生意,我不过是个掌柜的而已,他才是正经东家呢,遇上你们这样的大主顾,跑一趟腿有什么不该的。”   元媛和浣娘这才知道那竟然是东家。元媛心里忽然一个激灵,就想起自己在现代看过的耽美小说,刚才这个掌柜的和那东家之间的对话,实在是有些暧昧,心里想着,眼睛里便不由带出了一点神色。   却听掌柜的笑道:“我和他是在上学时就认识的老朋友了,我资质平庸,所以屡试不第之后,他方会念着同窗之谊,让我在这里做个掌柜的,也算是有个安身立命之所。   元媛不由得有点心虚,暗道该不会是掌柜的看出自己的意思了吧?切,还说什么资质平庸,这明明就是一双毒眼嘛,怪不得那个东家会选他做掌柜的。   这种偏僻地方马车不多,过了好一会儿,那个亭山方回来了,呵呵笑道:“这时候都快傍晚了,哪还有车,我让老李把我的车赶过来,送她们回去吧,咱俩就只好委屈委屈,走路去燕来楼了。”   掌柜的也就笑着答应了。这里元媛和浣娘十分感激,两人眼看掌柜的和亭山以及车夫帮她们把东西装上车,然后爬进车里,那老李喝了一声,马车就慢悠悠的离去了。   元媛和浣娘仍在车里看丝线和布匹,爱不释手。忽然浣娘哎哟一声叫道:“只顾着高兴,这些可要不少钱啊,姑娘身上的钱只怕是空了吧?”   元媛笑道:“哪里像你说的这么玄乎,当日那庄乾私吞了不少银两财宝,虽然大部分都归到了公中,不过留在咱们手里的,也够挥霍几年了,你别担心,我身上还有钱呢。”   浣娘这才放了心,又笑道:“有了这些,以后可有活计做了,天啊,这么多漂亮的丝线,我以前就羡慕人家能用丝线刺绣,如今我也可以用了,瞧瞧,一束有这么多呢,这足够绣两三年的了。”   元媛虽然爱好这个,但因为时间有限,所以懂得却不多,闻言不由得奇怪道:“怎么?你成日家绣花用的难道不是丝线么?”   浣娘笑道:“自然不是,那些都是棉绣线,你看没看到,这丝线多亮啊,那棉线哪里能比得上。虽说咱们在那府里如今不同了,但到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因此我想这丝线许久了,只是也没提过。”   元媛道:“这点子事算什么?想来那些管事头目也不会在乎,以后你尽管开口要就是了。”   说着话便来到元府,元媛和浣娘且不从前门进,绕到后面的角门上,进去便是浣娘的房间。彼时琅嬛芳书芳莲都在门外张望着,见她们回来了,齐齐合掌道:“我的姑娘啊,你可要吓死我们了,说是不出去,这可倒好,回来的比我们还晚呢。”   浣娘笑道:“可不是,只因贪看这些东西,竟然就这个时候儿了,怕你们担心呢。”一边说着,就指挥小丫鬟们将那些布匹丝线都拿了回屋子里,此时已是掌灯时分,那些个缎子绫罗在烛光下仍是闪闪发光,众人多称赞羡慕不已。   吃过晚饭,前面又有人来叫她们去聚一聚,吃月饼。元媛便以阮氏身上不好为由推了,那些人也浑不在意。她们自己便在院中摆上水果点心,一边吃一边谈笑着,倒也惬意。   不知不觉的便已是月上中天。元媛命芳书芳莲和琅嬛一起把东西收拾起来,就扶着阮氏回到房中。那阮氏本是有病在身的,谁知见了女儿和浣娘,心情舒畅之下竟好了。因第二天便要赶回庄上,因此母女两个和浣娘就说了半夜的话,无非是关心叮咛之语。   且说那边王府里,李嬷嬷自回去后,见了丈夫儿子,一家人团聚了一天,十分高兴。她倒是想找个时间去见王妃,然而王妃恰好去庙上了,因此也未见着。   因只说好好的和丈夫儿子聚一聚,谁知到晚间,忽然有人来叫她,说王妃回来了,听说她从庄子上回来,便让她过去,要问话。   那李嬷嬷喜滋滋的跟着丫鬟去了,她现在虽然表面上对元媛恭敬,心里对她却是又恨又忌惮,只是无能力与对方抗衡,又抓不住她的把柄。因此听闻王妃召见她,便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定要好好告一状,当然,不用太狠,只要让王妃心中不悦,给自己一点子禁管她的权力,让她日后在自己面前听话些低声下气一些,也就行了。   因一路跟着丫鬟来到王妃居住的“清玉院”,在廊下侯了半天,方听见里面有个丫鬟叫她进去。   这个李嬷嬷之前也是伺候过王妃的人,只是因为对小丫鬟飞扬跋扈,又粗俗不知礼,行事是个极没见识的,所以很不得王妃待见,就让她去了洗衣房做个小小的管事婆子,后来元媛的事情出现后,又借着这个由头将她打发到庄子上去了。   当下给王妃磕了头,听见王妃温言叫她起来,便喜滋滋站起身,也不敢抬头,只拿眼睛向上看了王妃两眼,便哽咽道:“王妃万福金安。”   王妃看上去是个温柔可亲的人,见她这样,便微笑道:“这是怎么了?大节下的哭什么?我从庙里回来,才和王爷小王爷一起拜了月,听说你回来了,便把你叫了过来,怎么就哭了?”   那李嬷嬷抽着鼻子道:“王妃娘娘,老奴是看见王妃娘娘风采更胜往昔,依然是风华绝代的模样,想着老奴离开娘娘已经两年了,因此一时感怀,所以才喜极而泣,老奴错了,老奴这就擦干眼泪。”一边说着,果然擦了擦眼睛。   王妃低头啜了一口茶,微微一笑道:“罢了,我知道你心里有着我,你也是我跟前可心的人,方派你去那庄子上。如今可怎么样?轩儿已经快满十八了,想是再过一二年,皇上便要指婚的,可不能让人坏了他的名声,那个女子,她还安分吧?”   李嬷嬷一听这话题竟是直奔着元媛去了,心中激动不已,总算是在王府里呆了二十多年,倒还有点沉稳。慢慢想了一下,方小心回道:“回王妃的话,她们两个之前倒很安分,但现在,却有些不服禁管了,便连我和汤嬷嬷,她们也不放在眼里,行事越发放肆,只不过还顾及着王府的身份脸面,所以不敢翻天罢了。”   王妃“恩”了一声,没有答言。那李嬷嬷觑着她的脸色,却不知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她只怕王妃心慈手软,想到这个王妃最是钟爱小王爷萧云轩,连忙又加了一把火道:“本来这种事,也不该扰到娘娘,之所以老奴这次回来还专为这个来见娘娘,便实在是因为她们闹的不像话了,如今那个元媛竟一口咬定我和汤嬷嬷是被派去伺候她们的,我们俩轻易不敢说一句话,一旦惹她恼了,当着下人们的面就给我们俩没脸,我们心里苦,可为了王府,还是得忍着。论理说,老奴受点苦算什么?就怕她们越发放肆了,将来再有些什么损害小王爷名声的话传出去,那时候便想禁管,只怕也是晚了。”   王妃听完她一番话,终于放下茶杯,似笑非笑的看了李嬷嬷一眼,淡淡道:“是么?怎么我听说那两人倒是软性子,只是因为先前你们欺负的不成样子,险些儿都弄出了人命,方激的人家性情变了呢?”   李嬷嬷一下子便从云端坠落了谷底一般,待回过神,一身冷汗把衣服都给湿透了,连忙跪下道:“回娘娘的话,这……这是没有的,她是病过几次,却……却非老奴们有心害她,娘娘……娘娘莫要误信了别人的话啊。”   王妃又笑了一下,慢慢道:“你起来吧,没做过就没做过,吓成这样干什么?知道的说是你小心,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做贼心虚呢。恩,那个丫头的事,我倒也知道一点。先前庄乾的事,我也让轩儿派人去查了,她做的极好。如今她性情虽然变了些,但我听人说,她还是本分的,丝毫不招摇,这两日回了京城,也不借故登门,只在信里说怕我们忙碌,若是不忙了,再叫她来请安。这就是极妥贴的做法,我心里倒很欢喜,何况前儿庄子上送来的那些礼,竟比往日丰厚了不少,可见的她是比那庄乾强了不知多少倍。”   李嬷嬷一路听,那冷汗就涔涔而落,心想怎么回事?为何王妃竟好像要抬举那毛丫头儿似的?这……这是明着给我警告啊。想到这里,便也连忙改了口风,满脸赔笑道:“可不是说的嘛,论起能力,她也是出挑的。如今我和汤嬷嬷看她行事,嘴上不说,心里也是暗暗佩服的。且到现在,倒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儿,老奴也只是怕她年轻不知事,万一因此骄傲轻狂了,那是再禁管岂不是晚了?如今听王妃说着,老奴竟是杞人忧天了,王妃向来知道老奴是个没心机的,有什么说什么罢了。”   王妃笑道:“这我是知道的,不然也不能放心派你过去了。行了,今儿我乏了,你且下去吧,明儿早上走是吧?嗯,我让人选了些东西给她,你便带过去吧,难为她也是受了委屈,虽说是自找的,但这事说到底,也错在她老子身上,她又做不得主,如今能安分如此,便给她些好处,也是应当的。”   且不说李嬷嬷心中惊涛骇浪,唯唯诺诺脸色苍白的退下去了。只说这里王妃又端起茶杯,却没有再喝,她身后那个心腹的丫鬟叫做柳枝的便疑惑问道:“娘娘,用得着这样给那丫头脸吗?万一她是不知事的,一看见咱们对她好了,便开始没了自知之明,蹬鼻子上脸怎么办?”   王妃微微一笑,轻声道:“我正是要看看她是什么样人呢。这点东西便是试金石,她到底是块黄金还是块石头,这些便足够试出来了。”   第十七章   柳枝恍然大悟,明白王妃是要看看元媛究竟是什么样人。只是她仍不解,小心道:“娘娘,恕婢子愚笨,那丫头便是块黄金,又能如何?咱们王府岂能容得下她这样人?何况小王爷厌恶她的紧,当初咱们打的主意,也是让她老死在那庄子上的。”   王妃点点头,淡淡道:“没错,当初我的确是这样想的。唉,虽然狠辣了一点,却也是无可奈何之举。我之前也没空理会这么些事,只要她们消停,死活又与我们什么相干?然而自那次她为庄乾的事送信回王府,我过后派了人进去仔细打探明白了。难为她小小年纪,处事竟那样果断妥帖。且我这才知道,她和那个伺候的人先前在庄子上险些被那些刁奴折磨死,最后一次都死一多半儿了,竟然又从鬼门关回来,似乎就是从那时起,这丫头的性情就变了。却做事谨慎小心,从不出格儿。柳枝啊,我嫁进王府也有四十多年了,经历了无数的人和事,还真未见过这样滴水不漏的人,怎不由得我不好奇,不想试她一试?”   她说完,又接着道:“何况我们现在的处境,表面上风光,暗地里却是危机四伏。王爷的那两个侧妃,虽是名份上不如我,然而娘家的势力哪个不比我强?不过因为王爷和我是原配,平日里对我也尊重,她们便放肆,也不敢到我眼前罢了。这些年,我还是分了好些好处权力给她们,多行笼络之策,便这样,你可曾见她们和我贴心过?如今轩儿渐渐大了,封了郡王,她们膝下又只有女儿,方没压过我去。但现今如霜又有了喜,焉知就不是个小子?这样看来,咱们倒是每一步都要小心些,偏我年岁渐渐大了,近来更觉不如以前。若是那丫头真个知好歹,又能干,倒不如收了来给咱们做个帮手。”   柳枝沉吟道:“王妃虑的是。只是有一样,小王爷是极厌恶她的,她娘家又没有根基,便是来王府里,又能帮上娘娘什么呢?”   王妃笑道:“便是要个没根基的才好。有根基的那些个,哪个不是心比天高?便是表面上对我恭敬听话,背地里还不知怎么样呢。那孩子若真是个稳妥的,咱们接她回来,就是天高地厚之恩,她自然是诚心感激咱们,替我好好办事,究竟我又用她做什么?不过是提点我,给我出出主意,难道还让她正经当家不成?因此轩儿宠不宠她,也没什么关系。”   柳枝笑道:“王妃还说自己年岁大了,只看看这份聪慧,便是几位侧妃姨娘加在一起,也比不上您啊。”一句话说的王妃抿嘴笑起来,摇头道:“你就会哄我开心,还聪慧呢?明明就快老糊涂了。”说完又沉吟道:“但愿她能担得起我这份看重,别让我失望才好。”   ******************   转眼间一夜过去。第二日天不亮,元媛和浣娘便起来了,梳洗完毕换了衣服,大房那边就送了些礼品过来,倒还颇为丰厚。是些补品布匹什么的,都十分高级。元媛知道这是故意寒碜自己,鄙视她带回府里的东西之意,只是她怎会在意。一笑道:“这可好,让娘亲捡了便宜。”因把这些东西全留在了阮氏这里。又仔细叮嘱她善为保养,那些银钱除了琅嬛之外,不可外露。又嘱咐琅嬛尽心伺候阮氏,若有人十分欺负,让她厉害一些也无妨,情知这府里都是欺软怕硬的,更何况好歹自己现在还算是王府的人呢。琅嬛也都一一受了,元媛又赏了她两贯钱,她却是不肯收,后来是阮氏让她收下,方谢过元媛收下了。   诸事妥帖,只等李嬷嬷归来了。却见王府的马车亲自送她过来,李嬷嬷下了车恭敬道:“姑娘,我和王妃说了咱们的马车颠簸,王妃便特意让王府的马车跟着过去,说从此后姑娘出行的话,便用这辆车,又大又舒服一些。”   元媛和浣娘阮氏互相看了一眼,心中都是诧异,便是送出来的元老爷和大房及几个姨娘小妾,也都大吃一惊,暗道不是说这姑娘在王府里十分受冷落吗?怎么王妃还可能亲自赐她马车?   那李嬷嬷见了众人神情,更加得意,掀开车帘子笑道:“老奴服侍姑娘上来吧,王妃还赏了好多个东西,把这车都快塞满了,怕是加上浣娘,就坐不下了呢。”   这话一出口,其他人更吃惊了,他们眼见着那马车十分宽大,竟然只能坐两个人,这车里得堆着多少东西啊?当下那大夫人的面色就有些不太好看,元老爷本来站的远远的,此时也赶紧赶上前来对女儿嘘寒问暖,显出了十分的不舍之意。   元媛哪里耐烦看他演戏,只是执着母亲的手叮嘱她保重身体,又言说自己若得闲儿,还会回来看她等语,再三作别后,方登车而去。   马车辘辘的出了城,这辆车果然够舒服,元媛看着李嬷嬷和她说的那些王妃所赐的绫罗绸缎,脑袋只觉得犯晕,恨不得把浣娘拉过来坐着,然而此时却也不能放肆,只好面含微笑的沉静看着李嬷嬷在那里数着。   王妃的礼物李嬷嬷也是才敢打开细看,当下虽是讲给元媛听,她自己却也不由得越看越心惊,这些丝绸缎子纱罗无不是上贡的贡品,民间有钱也难买。不仅如此,还有赏赐的上等翡翠镯子,一套价值千金的首饰,从其精美程度来看,应该也是进上之物,除此外,还有许多的珍珠玉石玛瑙首饰,甚至还有几株进贡的精致纱花枝子,一个个盒子打开去,耀眼生花,简直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嬷嬷,王妃怎么赐了这么多东西?都是给我的吗?”元媛皱了皱眉头,心里暗自嘀咕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李嬷嬷心里嚎着你问我我问谁去?这样贵重新奇的礼物,怎的王妃就给了你这小毛丫头儿,我伺候她半辈子,临走时也不过是赐了两个银镯子。   心里虽然不平之极,面上可一点都不敢露出来。虽不明白是什么原因,但也情知如今这个主儿可再不是能随便欺负的了。连王妃都对她如此重视,自己一个小小的奴才,哪还敢轻视她?何况以前为了不把她放在眼内,又不是没吃过苦头。   因忙陪笑道:“这老奴却也不知,想来无非是姑娘做事稳重妥帖,投了王妃的缘法,方能有这大惊喜从天而降。老奴在王府里也有几十年了,还没看见王妃娘娘对谁这样的青睐呢,姑娘真是大喜了,料想将来接你回府,也不是不可能的。”   元媛心想可饶了我吧,盼的是什么?便是这清净日子。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哼,那王妃也不会是因为什么善良同情之心才来向我示好,怕是有什么目的吧?唔,我得小心一些,务必要让她灭了这心思。“   却听李嬷嬷还在那里絮絮叨叨的一个劲说着什么“王妃怜惜姑娘,一直说你受委屈了等话,又说在那庄子上不容易”等语,元媛也不耐烦听,自靠在车壁上假寐。   李嬷嬷说着说着,自己也觉无趣,就讪讪的住了嘴,心里愤愤道:“摆什么款儿呢?好心多说你两句好儿,还这么副样子,真以为自己就能飞上高枝儿吗?哼,叫我说,可端着点儿吧,别到头来弄个竹篮打水一场空,鸡飞蛋打。”   接下来又走了一天多,便回到了康源城郊的庄子上。那苏以早得了信儿,率领全部的管事仆人们在大门两边迎接,待看到李嬷嬷命人从车上抬下的那些贵重东西,说是王妃赏赐的,不由得眼睛都直了,心中暗暗大叫侥幸,幸亏自己没存了轻视之心,如此隆重的迎接主子归来。如今这姑娘很明显是讨了王妃的欢心,只怕冷宫里的小麻雀,就要飞上枝头变成金凤凰了。   浣娘也早得元媛告诉了王妃赏赐的事情,然而亲眼所见之下,仍是吓了一大跳。暗道这是怎么说的?当初就是那些聘礼,加起来也不如这里的一盒首饰啊?因何先前那般轻视,如今却又重视起来了呢?   元媛却都无所觉,来到院子里,见两旁的仆人们都跪下了,她连忙笑道:“都起来吧,这是在咱们自己的庄子上,用不着这样大礼,何况你们这里多是比我年纪大的,没的倒折了我。”   那些仆人们都站起来。元媛便转头对苏以道:“你还是不知道我,我是最厌烦这些虚礼的,以后不必弄这些花样,左右外人来做客时,大家不出格就好。真的想讨主子欢心,就实心实意把自己辖内的事情做好,我也省心你们也省事。”   苏以连忙答应了,其他管事和仆人也凑趣赞了元媛几句。苏以便亲自送她们回后院。   后院里自然又有一些婆子媳妇丫鬟们接着。元媛边往屋里走,就问汤嬷嬷道:“丫鬟仆人们的新衣都送到了吗?银钱结了没有?”   汤嬷嬷笑道:“已经送过来了一些,银钱却还没结,左右还有一些没送来,因此等姑娘回来了,再和她们结总账也是一样的。”   元媛点点头,这边浣娘笑道:“姑娘也别回来就忙着理事呀,总得等喘一口气儿,换套衣裳的。“   汤嬷嬷也在旁边陪笑道:“正是正是,车马劳顿的,姑娘千金贵体,可怎么禁得起,自然要赶紧歇歇的。”   元媛想了想,笑道:“也是,左右庄子上清闲,能有什么事情?好罢,大家便散了吧。有紧要的事,就先来找我,不然都等到睡过午觉后再来找我。”   大家齐齐答应一声退下了,汤嬷嬷和李嬷嬷使了个眼色,也一齐告退。   一回到院里,看好了左右无人,汤嬷嬷便急急向李嬷嬷打听道:“可是回王府没有?见到王妃了吗?你没把我们这委屈申诉申诉?王妃有没有让那毛丫头儿回府请安?”   李嬷嬷叹了口气道:“倒是没让她回府。”见汤嬷嬷松了口气,便冷笑道:“别高兴的太早了,你没看见那些东西吗?那可真的都是王妃赐下的。”接着将事情经过细细说了一遍,只听得汤嬷嬷目瞪口呆。   “所以啊,日后还真是别打什么没良心的主意了。”李嬷嬷又叹了口气:“你看王妃对她的态度,明显是比以前热络多了,以前我们做下的那些事,不知怎的也都被王妃知晓,实打实的说,那也的确是我们太过了。老货,我们在王府里只因没知识没心机,不能讨王妃的欢心,一直也不过就是个嬷嬷。跟着这位主子,以后只要小心应对点儿,将来她要真回了王府,那府里都是些厉害角色,她好歹总要靠我们一些,说不定便拿咱们当了心腹,到时候咱们俩可不就扬眉吐气了么。”   汤嬷嬷点头道:“嗯,说的是有道理。只是那王府最终还是小王爷当家,你看她容貌也不出挑,行动也少了千金小姐的贵气,能讨得了小王爷的欢心吗?”   李嬷嬷道:“论理只怕难,只是这世间事谁能预料呢?你可曾想到王妃会有抬举她的一日?我看她那双眼睛生的倒好,水汪汪会说话似的,男人们其实看容貌倒在其次,主要是看那份风情,真要是有些狐媚子手段,受宠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汤嬷嬷笑道:“她倒是有些风情,却离钓男人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也罢,慢慢看吧,你说得也对,将来的事难以预料,何况我们现在也只能靠她。”两人又说了一番话,计议已定,从此后对元媛倒是一心一意起来。   第十八章   且说元媛在屋里卸了钗环,换上家常衣服,芳草芳龄就向她报告着这两日发生的一些事情,多是琐事,不值一提,两个丫鬟也不过是说话闲聊的。忽一时外面有人来报说:“车上的物品悉已卸下,请问姑娘往何处放?”   元媛想了一下,就道:“都抬过来吧。”又对浣娘芳草等人道:“成日家只说那些公侯富贵之家,如今你们也见见这些东西。”   几个婆子把东西一起起的抬了来,众人打开看时,皆称奇称羡不已。元媛就赏了芳草芳龄每人一件首饰,只把她们喜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儿的称谢不已。元媛又赏了芳书芳莲芳楠每人一个金镯子,三个小丫鬟本以为没自己的份儿,毕竟她们之前对浣娘和元媛也不怎么样,不如芳草芳龄那般亲厚,此时却见赏下那么大一个金镯子,不由得都惊呆了,感激之余更是抱愧不已,都暗暗下决心日后定要好好服侍姑娘,再不能生二心。   其他的媳妇婆子也多有打赏,只是不如几个丫鬟的丰厚,饶如此,也喜得她们眉开眼笑直念佛了,都是乡下人出身,哪曾见到这样的世面。   前面那些管事的,元媛也都买了礼物,无非笔墨纸砚等物,当下派人一一送去,那些人多赶来谢恩,元媛也没在屋内见他们,只是吩咐了几句“尽心办事,日后大家自然都有好处”等语,说的那些人无不欢欣雀跃,一边议论着去了,无非也都是议论元媛这个主子有多么宽厚精明。   待到这些事情忙完,便已是午膳时分了,芳草亲去传饭,浣娘便笑道:“姑娘,不知王妃这是干什么?总不能平白无故的赐下这么多东西吧?你看那些首饰,哎哟哟,寻常人家就是有钱,也弄不到这样精巧漂亮的东西。还有那些布匹,天啊,那可真是进上的,我只说咱们买的就不错,可你再看看这些,天啊天啊,除了念佛,我竟不知说什么好了……”   元媛笑道:“你消停些吧,也没见这么眼皮子浅过,一点东西便让你疯魔了,念得我这耳朵里都要长茧子。不管是什么东西,也不管王妃是什么目的,我只要在这小庄子里快活逍遥,恩,吃完饭我得找两位嬷嬷过来,这一次还真得琢磨琢磨回信要怎么写,奇怪,王妃用这些东西,到底要试探我什么呢?”   浣娘笑道:“我真没遇见过你这样人,罢了罢了,你心里转的那些主意,多是我想不到的,我只看着这些东西开心就好。”一语未完,芳草在外面喊饭已经摆好了,两人方起身出去了。   吃完午饭睡了一觉,没料到这一觉就睡到了未时末,元媛起身时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向来是浅眠的人,真没想到这一次午觉竟能睡的这般香甜。   芳龄在旁边道:“姑娘醒了。两位嬷嬷都在外面等着呢,还有几个媳妇有事儿禀报你。另外,剩下的衣服也都送过来了,该把银钱给她们结了。”   元媛洗了脸,把鬓角抿一抿便出去了,反正也都是些女人,家常打扮就好。一边走一边摇头道:“你们也不叫我起来,倒累的两位嬷嬷在这里等,真是越来越不知规矩,让人还以为我是这样放肆轻狂的人呢。”   李嬷嬷和汤嬷嬷见她来了,早忙站起,此时听见她这样说,都赔笑道:“姑娘别骂她们,她们原是要去叫的,是我们不让,姑娘这几日着实的奔波忙碌着了,便多睡一会儿也是应该的,左右我们等等有什么关系?倒蹭了两杯茶喝。”   一句话说的元媛浣娘都撑不住笑了。便坐下问她们是什么事,无非也是些小事,一时间把外面候着的人叫进来,听她们禀报了这两日的大事小情,又叫来裁缝,把做衣服的钱给她们结了。这才又对两位嬷嬷道:“王妃这次赐下了这么多东西,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回信,两位嬷嬷都是府里的老人,帮我想想,这感谢的回信到底应该怎么写才好呢?”   李嬷嬷笑道:“这个我们却也不明白,想来姑娘心里自有主意。不过以我们的微末见识,王妃倒好像是故意试探姑娘一样,不然不会赐下这么多礼物,又不叫去请安。王妃娘娘向来喜欢稳妥的人,不太喜欢那种轻浮的,因此姑娘这回信,倒还是安静些好。”   元媛喝了一口茶,心里已有了计较,微笑道:“这怎么成呢?王妃这么大的心意赐下东西来,我怎么倒好老神在在的?这样吧,你们便替我写回信。”一边说就令芳草拿过纸笔来,她慢慢念着,嬷嬷就在下面记录。   好不容易写完了,两位嬷嬷的汗都出来了,李嬷嬷哆哆嗦嗦的问道:“姑娘,这……这样会不会太轻浮了?王妃只怕……”   “没关系,你们便这么写,王妃如此心意,我若不咸不淡的说几句,那也太不尊敬了。”元媛微笑,又要过信来看一遍,方满意点头道:“便是这样吧,明日一早让人把信发出去。”   李嬷嬷汤嬷嬷无奈,只得依了。此时已是日落西山,元媛忽然兴起游兴,要看夕阳西下,也不要别人作陪,只和浣娘一起来到园中的登高亭上。   “姑娘,我也觉着你刚刚那封信有些不妥。”见左右无人,浣娘方犹豫着开口:“您不是说不想和王府有什么牵扯吗?怎又用那样惶恐谄媚的口气说话?还巴巴的提了好几次要回去给王妃请安,这样做,是不是太自轻了?”或许是这些日子已经习惯了元媛这种自信,如今见元媛在信里处处透出一副谄媚轻贱的味道,她心里实在有些不舒服。   元媛微笑道:“我这话就和你说,别人万万别让她们知道。你有没有发现两位嬷嬷对咱们的态度都变了?以前虽也恭敬,但现在简直就是上赶着巴结了。”   浣娘笑道:“可不是,我也在奇怪呢,她们倒也不至于如此,你也说过,虽名为伺候,但实际上倒真是监督来的。怎的这次回来就跟换了人似的,刚刚我听她们那些话,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呢。”   元媛点头道:“没错,她们为什么会有这种转变?只怕与李嬷嬷回了王府一趟不无关系,想那王妃得了空儿,自然要打听打听咱们在这里是否安分?那李嬷嬷倒不会有什么好心说咱们好话,但王妃为何还赏东西呢?她又不怕咱们不安分,大不了找个缘由休了杀了都成的。再加上嬷嬷们的转变,就不难想到,必是李嬷嬷告状不成,反而王妃不知为什么,对我倒流露出亲近之意,因此她们才会对咱们恭敬客气,王妃又说我委屈,赏了那么多东西。”   浣娘皱眉道:“王妃有心亲近,倒是好事儿啊,你怎么还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元媛心想到底是古代的女人,一心只想着能够飞上枝头做凤凰,你哪知道我这来自21世纪的剩女想法?不过这话当然不能说出来,只淡淡笑道:“我不是不高兴,而是怕。你想啊,王妃为什么会忽然对咱们好?对咱们亲近?像她们这种女人,所作所为无不是有所求的,而我们能给她什么,勉勉强强的,我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也不过是这个身份了。我自己猜度着,必然是王府里有什么争斗,王妃占不了多少便宜,然后不知怎么的让她知道了我在这庄子上的一些行为,她就把我看成助力了。你听刚刚李嬷嬷说的,王妃喜欢稳妥的人,不喜欢轻浮之辈,她们现在是一门心思巴结咱,肯定不会说谎。既如此,我便借着这机会告诉王妃,我是个再轻浮不过的人,即便有点手段,一听说能飞上高枝,也就迫不及待了,这样的话,她必然就放弃了咱们,不会让咱们卷到王府争斗中去了。”   浣娘这方恍然大悟,摇着头笑道:“真难为你,这么多弯弯绕的心思,都是怎么就在这么短的时间给绕出来了呢?”   元媛笑道:“嗯,我这封信去了,想必这小小危机也就解除了。嘿嘿,不必再提这些烦心事,我们去厨房,我给你煎地瓜片吃,到时你就知道这东西有多好吃了。”   浣娘连忙道:“那我怎么敢当,还让姑娘弄,姑娘教给了我,我自己弄吧。”   元媛已经向亭下走去,一边道:“你们没见过这东西,如何会弄,白白的倒糟蹋了,我们只拿回来几根,我当日又忘了告诉那老头这东西应该怎么培育,只怕他们还以为是和稻米瓜果一般有种子呢,所以必然要留出两根培育出芽来,然后下种,这东西得来不易,那些外国人此时还不知在何方漂流,手上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了,万一丢了,可不能让这好东西在我手上绝了种。”   她嘟嘟囔囔的说了一大篇,浣娘是有听没有懂,不过既然自家姑娘心里已经有主意了,她就放心了,也不必多说什么。   如此过了两三日,总算把这几日不在府中时落下的那些事情都处理完了。这日吃过午饭,元媛便笑道:“总算是喘过口气了,这两日你们一个个都绣帕子香囊,看的我心痒痒的,我只说要和浣娘学这些,究竟到今儿才算是有了空闲。”   芳草笑道:“这些活计姑娘何必着忙,左右有我们呢,必然把最好的都给你。”   元媛摇头道:“我才不稀罕,这便如吃螃蟹,要自己剥着吃才香甜有趣,我如今倒要先选一副绣花架子和绷子才好……”   一语未完,就听芳书在外面道:“姑娘,苏总管要见您,说是有急事。”   元媛瞬间瞪圆了眼睛,然后拍了拍额头,咕哝道:“难道我就是个忙碌命不成?”一边也只好叹气道:“先让他进来吧。”   芳草芳龄忙挂起了珠帘,不一会儿,苏以就来到外间,元媛让他坐在椅子上,就问道:“我不是说过吗?外面的事情,你拿主意就行,仍如以前一样,我并不是来管这庄子上的事儿的,如今又有什么天大的事,非来找我?”   苏以忙道:“实是一件大事。姑娘大概也知道,我们庄子在这附近有六十顷土地,多是良田,每年种稻米大豆等物……”   他不等说完,元媛就点头道:“是,我知道啊,怎么了?”   苏以继续道:“咱们家这地论起来,倒也不多,才六十顷,这附近多得是有几百顷土地的大财主,但这六十顷田,却是十分的肥沃,因此有人竟然把主意动到咱们的地上了。”   元媛冷笑一声道:“连王府的产业也敢打主意,那人胆子不小,到底是谁?他可还用了什么手段不曾?不然的话,你便可以一句‘不卖’回绝他了,何必还来找我?”   苏以忙道:“姑娘真是聪明。那吴老爷的确来找过我,说要买地,我也没卖给他,也暗示了这是王府的产业。可他浑然不怕,还说什么总有一天,要把这些地弄到手,姑娘,我今儿才打听出来,原来他是言亲王的一个手下,背后有言亲王给撑腰呢。”   元媛停了正拨弄着茶碗盖的手,皱眉道:“言亲王?那该是皇子吧?”   苏以心想我的天,这位姑娘看似厉害,怎么于这些形势都不太清楚的呢?因此连忙道:“不是的姑娘,言亲王是当今圣上的亲哥哥,咱们王爷是皇上的异母弟弟,这……这事儿实在不好办,所以我才来请您的示下,让你拿主意。”   元媛皱眉道:“既这么着,兄弟之间也不能失了和气,便让给他一点子,给他五六顷地就好了,也不必要银钱,这便已是给了他们天大的面子。”   苏以就沉吟不说话了,半晌方小心道:“姑娘,不知可否屏退左右,小的有几句要紧话要和姑娘说。”   第十九章   元媛就示意浣娘等人退下,这里苏以方走到帘前,跪下小声道:“姑娘到底是不出去,因此不知道这里面的利害关系。那言亲王仗着是皇上的亲哥哥,行事十分咄咄逼人,偏咱们王爷又是个正直的,起先让了几回,见那言亲王忒不像了,也就不肯再让,如今咱们给了几顷地,虽然是姑娘不愿起纷争,但只怕王爷不高兴呢。”   元媛便明白了,想必这两位王爷都是战斗值百分之二百的斗士,在朝堂上互不相让的。更有甚者,甚至都会牵扯到派系之间的斗争。她因此沉吟了一下,便道:“既如此,就回绝了吧。”   苏以道:“我也正是如此说,只是听人说这姓吴的颇有些手段,如今他虽被咱们拒绝了,只怕还会使些什么卑鄙手段,姑娘不可不防。”   元媛笑道:“这个也没什么,他不动作,咱们又能防到哪里去?咱们客客气气的拒绝,做足了礼数,让他挑不出毛病便好了,若他真的不知进退,倒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却也未必输他们呢,只是这一切事不要张扬。”   苏以道:“这个姑娘放心,那姓吴的虽是言亲王的人,但只怕两位王爷还没有空来理会这两个小小庄子之间的争斗。只是那姓吴的已把周边的土地都买下来了,咱们的土地就在他们中间,他要是耍起阴招来,实在防不胜防。”   元媛道:“我晓得了,我们静观其变吧。”   苏以答应了,便转身退下去,这里元媛思忖了半晌,决定这件事还是放手给苏以做,虽然他来请示自己,但听他说话,却没有半丝惶恐,何况他为人又精明圆滑,交给他应该也是没问题的。   这事儿元媛也没怎么放在心上。这几日她跟着浣娘一起学做女红,已经会裁简单的衣裳了,也能绣一些简单的花草,虽不能和浣娘以及芳草芳龄芳书等人的绣品比,但几天时间能有这样成绩,元媛已经很满意了。   这日下午,主仆几人都在房间里边绣花边说着闲话,忽听芳莲道:“姑娘,过几天便是九月十九,是观音菩萨的成佛日,凤凰山那里的观音庙有大庙会,可热闹了,姑娘不如也去烧柱香,听说很灵验的。”   元媛还不等说话,就听浣娘道:“你哪是让姑娘去烧香,分明是自己要玩儿,庙会那种地方,人多不说,品流还杂,咱们姑娘怎么好抛头露面的,就是上香,也该挑个人少的清净日子,没听说只在庙会这天才灵验的道理。”   芳莲被浣娘揭穿了心思,就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这里元媛却来了兴趣,微笑道:“大家每日里闷在庄子上,也没什么趣味,这庙会既热闹,便去看看有什么,左右我又不是什么富贵小姐。”   原来她想起在现代的时候,就听说城隍庙会很热闹,可惜因为工作忙,一直没去参加过,如今回到古代,没想到竟能了了心愿,何况听说庙会上有许多新奇玩意儿卖,弄得她不免动了游兴。   芳草芳龄芳书芳莲等都是青春年少,哪有不爱玩的道理,听她如此说,都喜出望外,一个接一个的撺掇起来。浣娘眼见“寡不敌众”也只好无奈答应了。   不到一天,上上下下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就连汤嬷嬷和李嬷嬷也十分兴头,汤嬷嬷便道:“姑娘上次回王府,我留下来看家,这一次轮也该轮到带我出去见见世面了。”   李嬷嬷撇嘴笑道:“你也不看看你那老脸,出去能吓死多少人?正经说,还是我跟着姑娘妥当。”   汤嬷嬷毫不示弱,反唇相讥道:“呸,你那老货的脸还比我年轻不成?若说我能吓死人,那正好,若有那不开眼的登徒子,我便往他面前一站,活活吓死了他,省的他来冒犯姑娘……”   她两人凑趣斗嘴,让元媛和浣娘等人都笑个不住,最后还是汤嬷嬷胜出,获得了去庙会的资格。   转眼间就是九月十九。因为元媛放了话,除了有活计离不开的下人们,其他人都可以放假一天去庙会。因此天刚亮的时候,整个府里就开了锅。丫鬟媳妇们的说笑声不绝于耳,人人都打扮好了,因元媛命她们自由行动,所以人都是一拨拨出去的。到天大亮时,元媛和浣娘以及芳草芳龄汤嬷嬷等也坐着马车出门了。   路上不时看见老老少少三两成对的往凤凰山而去,也有几辆马车,平日里安静的小路上,此时倒是熙熙攘攘的。马车走一走就停下来。   元媛不耐烦了,对浣娘道:“我们下车走吧,还比坐车要快一些。”说完,芳草芳龄早就不耐烦了,便让马车夫停下车,她们就下去了。   一路溜达着往凤凰山走,倒也十分新奇。来到山脚下的时候,却见到有几百个乞丐聚集在一起,衣衫褴褛,头发乱糟糟的,看男男女女的体型倒是高大,只是望着众人的眼神却有些怯色,也不伸手乞讨,只是有人扔几个钱的时候,会有女人和孩子低低的道谢。   元媛站定了脚步,惊奇的小声问浣娘道:“这……这是怎么回事啊浣娘,不是说大宁王朝安定富强吗?怎么……怎么会忽然出现了这么多乞丐?”   芳莲不等浣娘说话,就抢着道:“姑娘还不知道吧?这不是咱们国家的人呢。是乌拉国那边的,啧啧,要说也挺可怜的,明明好好一个国家,让个皇帝给整的乌烟瘴气,连活路都没了,只好逃难到咱们国家来。”   元媛惊奇道:“原来如此。这可真有意思了,从没听说逃难还要逃到别国去,难道那个国家离咱们很近?”   芳书笑道:“可不是邻国呢,只是他们能逃来这里,却也是长途跋涉了。我前儿听小千说,这些乌拉国人种田放牧都是好手,乌拉国的土地大多富饶着呢。只可惜他们人太傲气,所以到处也找不着活儿干,因此你看,倒混到了这乞讨的地步。”   元媛皱了皱眉,果然就见那些男人女人虽然衣衫褴褛,但一个个神情中丝毫没有乞丐应该有的谄媚和卑微,就算有人施舍,孩子和女人道谢时,也是彬彬有礼,丝毫没有自卑之感。因此施舍的人实在不多。   元媛叹了口气,心想算了吧,这种好事要做起来,哪还有个完呢?我也不过是在这个不属于自己的时代里努力求活而已。   因这样想着,便让浣娘上前给了他们两个银元宝,那些人都深以为异,看了元媛几眼,然后女人和孩子们都跪下来低头施礼,就连那些男人,也多合十感谢她们。   元媛和芳书芳莲等人便上山去了,一路走来,这庙会果然热闹,有许多新奇玩意儿买卖,糖人儿,泥人儿,绣品,书籍,各色小吃都是应有尽有。主仆们在寺庙里烧了香许了愿,又买了许多东西,便看那太阳渐渐西下,知道是该回去了。   此时人潮明显比白日里少了许多。元媛等人下山的时候,路上只剩下稀稀落落的几帮人,走到山脚下,那群乌拉国人仍在那里,她听见有人小声哭着问母亲晚上能不能吃一顿饱饭,不是今天才有人给了钱吗?   然后听到男人的训斥声,说那些是留着救命用的,一顿若吃饱了,日后就没饭吃了等语。还说什么再哭,再哭就不给吃饭,到时候饿死了,就和以前饿死的几个人一起作伴去。   元媛实在听不下去了,她自认为不是那种老好人,但是在现代社会,虽然也有种种不平之处也有穷人,可被活活饿死的,还真没听说过。因此想到这里,就忍不住问汤嬷嬷道:“嬷嬷,我刚刚在佛前许下大愿心,为了保佑王府富贵绵长,保佑我爹娘长命百岁,愿做一件大善事。此时这些人凄惨至此,我有意把他们接回去,安排几个住处,从此后让他们为咱们家干活,嬷嬷觉着怎么样?”   汤嬷嬷有些为难道:“姑娘要做善事,这自然是好的。只是听说这乌拉国人都有些傲气,不太服禁管的。再说了,又有多少活计可给他们干呢?府里人手都够了,地上的事情都是佃户再弄,实在安插不下去啊,更何况,又去哪里弄屋子给他们住呢?一两个三四个都还可,这么一大帮子,总也有几百号人啊,咱们也怕……养不起啊……”   “他们只求一口吃的,倒也不至于很难养。”元媛微微一笑,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何况咱们又不是一辈子白养着他们,眼下已经入冬了,不过是帮他们过个冬而已,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可是几百条人命,你看他们缺衣少食的,若不帮一把,只怕这个冬天过去,就得冻死二三百。”   汤嬷嬷听元媛如此说了,便笑道:“既然姑娘已经打定了主意,那就做主吧。王妃娘娘也是好行善积德的人,笃信佛祖菩萨,想来知道后也不会怪您的。”   元媛心里知道这老东西是用王妃来提醒自己。但她正害怕王妃把主意动到自己头上,唯恐一封信的力度不够,正想再做点出格的事儿,让那王妃以为自己是个极愚蠢没知识的人,不堪大用,从此彻底把自己丢在一边才好。而这些人,正好可以借她来利用一下,反正救了他们,想必这点小小的利用他们也不会放在心上。   只是这么多人,首先这住的地方便是个问题。此时芳莲却笑道:“姑娘不知道么?就在咱们府外边,靠近后山的地方,有一个石头营呢,那里虽是石屋,但收拾收拾,住人是没问题的。   “石头营?那是什么东西?”元媛还真不知道这件事情。一旁的汤嬷嬷接口道:“说起来那都是太祖年间的事儿了,距今怎么着也有三百来年,当日这里是一大片荒地,连年征战下,虽然大宁朝最后得了天下,但基王朝也留了一个满目疮痍的烂摊子。太祖皇帝没办法,只好号召文武大臣和王公贵族亲自带着军队各处开荒,这一处便是当年开荒开出来的,府外边的石头营,是当年兵士们住的地方,因为都是石头造的,虽然粗糙,但几百年来竟然不倒,因这是将士们的一份功绩,轻易也没人动它,如今不过是偶尔有人中午歇脚时在那里住着,咱们府里的人也不理论罢了。”   元媛奇道:“还有这样地方?我竟是坐在井里的青蛙了,就在自己家边上,却也不知道。”言罢她就走上前去,对那群人道:“你们这里谁是主事的?”   汤嬷嬷走上前来,慌忙道:“姑娘,这种话何必你说,让老奴和他们说吧,你别没的降了自己的身份。”   汤嬷嬷这番话一说完,那本来已经站起来的高大汉子就变了脸色。元媛连忙笑道:“阁下不要在意,我们宁朝的规矩,想必你们如今也知道一些,我一个女子,本不应该随便同你们说话的,便是家里总管报告事情,尚要有珠帘遮挡,此乃男女大防,非是轻视之意。”   她说完,汤嬷嬷的脸色也不好看了,低头咕哝道:“都这副样子了,还傲气什么啊?非得等到都饿死,才肯低头吗?”   元媛笑道:“嬷嬷也不必这样说,这也许是他们乌拉国人的特点,自尊心强,宁可饿死也不食嗟来之食,这份傲骨倒值得人敬佩,不同于那些狂妄自大的骄傲之徒。也罢,浣娘,你便把我的意思和他们说了吧,究竟他们愿不愿意,还由他们说了算。”   元媛说完,便登上马车。汤嬷嬷撇撇嘴,跟在她身后,小声抱怨道:“姑娘,我就说他们不服禁管,你瞧瞧他们那性子,这几百号人比咱们府里的多好几倍,他们又身高体壮的,别因为什么事发起狠来,能把咱们都吃了。”她越说越担心,暗暗埋怨元媛做事不知道分寸。   第二十章   元媛淡淡道:“嬷嬷虑的,我何曾没想到?只是你看他们宁可聚在一起乞讨,宁可有人饿死,也不在街上干那些鸡鸣狗盗之事,可见都是些性情中人。即便傲气一些,那也是他们自尊心强,这类人,一旦被你收服,便会终生铭记在心,即便不会对你忠心耿耿,也绝不会恩将仇报。我才听芳草说各国军队中都有乌拉士兵,翘勇善战不说,从未听过有人背叛,你说这样人,咱们怕什么?倒不如做下这件大好事,将来王妃知道了也欢喜。”   汤嬷嬷真以为元媛是因为得了赏赐,高兴的不知怎么好,一心只想讨王妃的欢心了。再加上她说的也有道理,因此倒放了一半心,只是心里却不以为然,暗道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乡下丫头,你以为这样就能讨王妃欢心了?只怕她从此后就把你撂开的远远的呢。   元媛上了车,不一会儿浣娘过来说那些人愿意跟她回去,只是一定要有事情做,他们要靠自己的劳力吃饭。   元媛笑道:“这都眼看要入冬了,能有什么活儿给他们做?罢了,让苏以过来和他们说吧。”   一行人回到家中,元媛就找苏以过来说了这件事,把他吓了一跳,踌躇道:“姑娘,这收留几百个人可不是小事儿啊,那么多张嘴,一天就要费几斗粮食呢。”   元媛看了他一眼,含笑道:“嗯,这么说,咱们家是供不起了?”话音未落,苏以就连忙摆手笑道:“岂有供不起之理?再来十倍人数也供得起了。也罢,先让他们过个冬天,待到天暖了,再看给他们安排点什么去处吧。”   他虽然答应了元媛,心里却不以为然,暗道小丫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弄了这几百号人来,还不乱死你,到时你便知道厉害了。不过他也犯不着在这种事上忤逆元媛,当下连夜去接了那些人回来,就命他们在府后面的石头屋中暂居了一晚,虽然也不是什么正经房屋,但好歹四面有墙壁,元媛又命人送了许多旧被褥,总算比在大街上挨冻强的多了。   第二日一大早,元媛便起来了,吃过早饭后戴上遮面的斗笠,就来到府后的那个石头营前,原来这里和花园不过隔着几十步的距离,从花园另有一个小门通着那儿,只不过平日里都是上锁而已。   却见那些乌拉国人已经热火朝天的干起活儿来了。原来那石头营中许多屋子被过路的放牧人当做歇脚之地,里面难免有牲畜粪便之类的,那些放牧人也不在意,好在天气干燥,那些粪便都风干了,倒也不是很脏。   那乌拉国人的头儿叫做巴比干,此时见到元媛,便喜笑颜开的跑过来,脱下头上破旧的毡帽行了一个礼,用流利的汉语道:“感谢女神仙救助我们,以后但凡女神仙有差遣,归于部落上下六百八十四人,无不从命。”   元媛笑道:“别说这样话,我不过是发下大愿心而已,也并非要你们过来做活儿的,我府里也不缺人手,待度过这个寒冬,明年开春了,仍让你们自由找工作干。离乡背井的逃难过来,也不容易。”她说到这里,想起自己又何尝不是“离乡背井”,不由得心中升起无限感慨,眼圈一红,险些落下泪来。   巴比干不知她的心思,以为她是天性善良,同情自己等人的遭遇,心下更是感激,他本来听说元媛不给他们活儿干,过了冬天还要任他们自己流浪,是有些失望的。但是转念一想,人家女神仙做到这地步,免费供他们吃住以度过寒冬,这便是天大的恩情了,不然这一个冬天,部落里这些人只怕要因为冻饿死一多半,自己怎么还想着奢求更多呢?真真是贪心不足。因又觉万分羞愧。对元媛又行了一个大礼道:“女神仙请放心,我们有手有脚有力气有手艺,一定可以自食其力的。”   元媛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问道:“你们这是打算收拾一下住处吗?”她看向远处,只见黑压压一片人头,原来见她来了后,那些男人女人和孩子都停下手中活计,望着他们这边,神情中带着紧张之色,大概是终于有一个勉强温暖的晚上,所以生怕转眼之间就又生出什么变故。   “是的。”巴比干挺起胸膛,指着那一排石头营道:“这些屋子很好很好,只要略略收拾下,再铺些干草,又有女神仙送我们的被褥,这一定就会是个温暖的冬天了。”   “什么?一些干草被褥,你们就能过寒冬?”浣娘惊叫了一声,一旁的汤嬷嬷也不屑笑道:“真真是个没见识的,听说你们乌拉国也是四季分明,怎么竟不知寒冬的厉害?就这石头屋子,窗上勉强糊那么一层纸,连个门都没有,更不要提火炉暖炕地龙的,你们竟然还想度过寒冬?以为自己是铁打的人儿呢?”   巴比干朗声大笑道:“我们都是经过风霜的,以前在自己国家的时候,几间草屋还不如这石头屋子结实,也是没有火炉暖炕地龙,还不是一年年的过了下来,若不是皇帝又下命令要那些珍禽异兽,我们也不会整个部落都逃到这里来。”他说到这里,脸色就黯然下去,悲切道:“往年完不成任务,部落里已经有上千人被杀了,再不逃走,只怕归于部落就要消失掉。”   元媛见他神情悲痛,便没有立即询问,而是对身后的苏以道:“苏总管,今年各处的账已经收上来了吗?”   苏以忙道:“还差几处,其余都交上了,正打算收齐之后便去禀报姑娘呢。”一边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个账本,双手举过头顶递给元媛。   元媛接过来翻了翻,面上现出笑意,淡淡道:“这方是正经儿的账目呢,以前那庄乾,贪的也实在太黑了些。像这样,即便少沾点儿,也是有限,更何况你们每日里辛苦,在外面办事也要打点,这点儿银子不从公中弄,难道还让你们自己贴补吗?”   苏以额上一下子就出了一层细汗,心里暗暗叫苦道:“我的娘啊,这不是个活神仙吧?我不过和其他几个管事贪了那么千儿八百的银子,账上又做的滴水不漏,她也没细看,怎的就知道了?当下除了赔笑之外,什么也说不出来。   元媛其实倒没有那么神通广大,瞬间就看出账上的手脚,只不过是忖度人心,知道苏以他们一定会这样做罢了,因此轻轻点了一下,让他们知道自己不好糊弄就是。平心而论,这苏以又能干,贪心又不强,就算是很难得了,于是也只轻轻一笑,便揭过去了,并没细问深究。   又翻了几页账目,元媛沉吟了一下,便指着其中一处道:“把这处账中,挪出一千两支给他们,把这石头营好好修葺一下,弄成人住的屋子给他们,火炕厨房什么的都不要少了。”她说完,抬头看看四面,沉吟道:“恩,这些石头营他们也是住不完的,不必全修,只修出够他们住的便成。”   苏以心中一惊,暗道我的姑娘喂,你倒是出手大方,一拨就拨给了一千两。不过他什么也没说,满脸是笑的答应了,心知王府也不看重这处产业,更何况,这账目比往年多进账了两万多两银子,人家要拨出一千两算什么?别说还揪着我的小辫子,就是不揪着,咱也没说的。   待苏以离开了,元媛方问那巴比干道:“我听人说,你们乌拉国人身强体壮心灵手巧,多是以放牧种地为生,怎的皇帝又派你们去捉珍禽异兽,难道你们还是猎户吗?”   巴比干叹了口气,黯然道:“我们乌拉国,曾经是天下最强大的国家,乌拉族人天性聪明,又肯吃苦耐劳。我们是以部落的形式居住各地,每家都有几顷良田,春夏的时候,我们一边种地一边放牧,像黄牛一样的忙个不停。到了秋天收完粮食,我们就去山上打猎,或者下海打渔,我们的土地是最富饶的土地,受纳拉大神的庇佑,山上有打不完的猎物,水中有捕不尽的鱼虾。我们的国家因为我们而变的富强,可是到了这一代的皇帝,他为了自己的玩乐,竟做出许多天怨人怒之事,不到十年功夫,富有的百姓们就流离失所,我们的钱都被征去给他玩乐了,还有那些贪得无厌的军队和士兵。”   他说到这里,就握紧了拳头,大声道:“我们天天都在向纳拉大神祈祷,祈祷让那个昏君快点死去,可是乌拉国的苦难和悲哀或许还要持续,因为那个皇帝很健康,我们的钱和血汗换了无数珍贵的补品给他……”他一边说着,就悲愤的红了眼睛。   元媛点点头,同情道:“好了,这些都已经是往事了,人总要向前看的,你们现在不就重新又有了一个家吗?”   巴比干脸上终于露出欢欣之色,又感激了元媛一番。元媛见这里没什么事了,就和浣娘以及汤嬷嬷和芳草转身回去了。一路走着,那三人还在议论这些乌拉国人。   元媛微笑不语,她想这些人大概就是在自己那个时代和历史里类似蒙古族的存在吧。只不过可比他们能干多了,他们也只是骑射厉害,擅长游牧。但是这些人却是种地放牧,打渔射猎,甚至连手工活等都是一把罩。只可惜自己不做生意,不然有了他们,那可真是一笔最宝贵的财富。   虽然不做生意,但是元媛了解了这些人的价值,心里已经存了要把他们留下来的念头,只是眼下还没有适合这些人的岗位,可以让他们发挥余热的。   回到家里,元媛让汤嬷嬷将这件事写一封信告诉给王府。果然,不知道是她的信起了作用,还是这件行善却不免张扬的事引起了王妃的反感,总之王府并没有让她回去请安,倒也没有责怪于她,只是回说知道了。又说庄子上的钱不用交到王府,就由元媛调度着用。   这可是再也想不到的天大恩宠。一时间,王府这不明朗的态度连元媛都搞不懂了。李汤二位嬷嬷也是纳闷,但不管怎么说,王府既然明着说了庄子上的一切财务都由元媛说了算,那就仍表明了对她示好安抚的态度,更何况元媛此时算是名正言顺的拥有了生杀大权,她们岂敢怠慢,因此巴结的更欢了。   到十月将尽的时候,各处的租子便多收上来了,粮食除了留下许多够自家吃用和送回王府的之外,其余的也都卖掉,因江南那边遭了灾,所以粮价着实不错。这段期间,元媛每日里都到厅上,听苏以报告各处收成账目。和他研究给佃户们的分红,还有附近几家地主的人情往来等事,忙了个不堪。   好在终于都结束了。元媛很高兴,抛去所有的支出,到十月尽时,竟收入了三万多两白银,仅卖粮一项,就有两万多的银子。加上瓜果鱼塘花卉等出产,又有近一万银子,竟是以往庄上收入的一倍还多,而这一年的支出也不过是千两白银而已,尤其在自己当家后,支出就更少了。   因默默合计了下,只剩一个过年,要给王府备年礼,要给全府上下的人做新衣服,还有那六百多人也要照顾到。加上各种吃用,分红,赏钱等等,满打满算,两千银子也尽够了,竟然还能剩下两万七八千两银钱。   元媛可不是那种自诩正义的古板之辈。一见还能剩这么多钱,她便动开了心思,暗暗奸笑道:嘿嘿,只要稍微做点手脚,足够我攒个千儿八百的小金库了。啧啧,这可比我在现代时一年赚的还要多啊,那时我还是金领呢,如今简直就可以当一个小富婆了。   因又想起红楼梦中的王熙凤,虽然无心与那位巾帼英雄相比,但见到如今自己的成绩,心中还是忍不住有点小得意,暗道王熙凤所能动用的银钱,大概也不过是一万多两,一年的私房钱靠放利才能翻出一千多。我如今现管着一年三万多银两的账目,弄个年年翻番的小金库,哈哈哈,可比她逍遥自在多了,又不用担惊受怕,啧啧啧,老太君和王夫人的月钱才二十两,算得了什么?浮云啊,那都是浮云啊。   因这样默默盘算着,倒兴奋了好几日。打赏了苏以和几个管事们以及那些有头脸的仆人,备好了给佃户们的赏钱,元媛发挥出长袖善舞的本领,将上上下下都打点的高兴,她自己也没客气,从中结结实实的捞了八百两的银子。   第二十一章   转眼间冬月尽了,便到了腊月里。上上下下都开始为过年而准备了。元媛也越发忙得不堪。好容易到腊月二十的时候,各色事务都弄妥了,年礼送回了王府,给府中所有人以及那些乌拉人做的衣服被褥也都送了来,把帐结了。还有那些吃的用的也备齐了,和周围几个大地主家的往来礼品,给佃户们的米肉等等都发放出去了。总之是事事妥帖之后,这日她方抽空往石头营而来。   彼时汤嬷嬷和李嬷嬷冷眼看着元媛行事,心中早就佩服的五体投地了,又见这个主子其实很和蔼好说话,素日里恩多威少,只要不惹到她,便有数不尽的好处,在王府时何曾这样富足自在过。因此对她的态度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变,竟是死心塌地的要跟着她了。   这些元媛当然不知道。她在两位嬷嬷和浣娘的陪同下来到石头营,只见这里已不复先前的破败冷清。虽比不上正经人家的高门大户,但那些住人的石头屋子也都是有模有样。屋前屋后都用青砖铺出了院子。元媛最开始还怕他们的卫生习惯不好,如今看见这幅景象,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怎么不顺便弄出院墙呢?是银子不够了吗?”元媛一边走,一边问陪在身边的巴比干。   “姑娘,银子没用完呢,苏总管说您吩咐下剩的银子就给我们分了,大家伙都感激得不得了。之所以没围院墙,那是因为我们归于部落的男儿都十分勇敢,当年比我们还要大几倍的犀牛和老虎,我们也打了数十只,所以根本不怕宵小过来行窃或是打劫,真有那不开眼的来了,正好为民除害。”这些日子巴比干和苏以以及其他管事仆人们熟了,说话也跟着学了不少本地的腔调。   元媛微微一笑,随便走进几家,因为都是石头房子改造的,所以几间石头房子才能组成一个完整的家,往往这一家里就住着十几二十几口人,好在除了厨房外,其他都是卧室,倒也不显拥挤,而且被褥都是簇新的棉花,很暖和,每个人又都穿上了棉衣,窗户也添了两层的。元媛走在这里,还觉微微有些发寒,但那些乌拉人的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每个人看见她都要鞠躬说感谢的话,小孩子们嘻嘻哈哈的跑过来,不太敢看这个遮着脸孔的姐姐,有那实诚的,会往元媛手里塞些小玩意儿,据巴比干说,这都是孩子们自己做的,虽然鄙薄,却表达出他们对元媛的感激和尊敬之意。   元媛也十分感动,她也有过童年,自然知道这些东西对孩子们的意义。好在身上还带着些银果子,就是预备给小孩子们的,正好这下可以拿出来当还礼。那些大人们都十分惶恐,说已经感激不尽,不敢再让元媛破费,后来见她坚持,才让孩子们收下。   到中午的时候,那些人一定要留元媛吃饭,他们如今也有米肉了,因为苏以看见元媛似乎挺重视这群人的,也就没怠慢,吃穿用度等都十分大方。   元媛当初只不过是一时的想法,只觉这帮人也挺可怜的,背井离乡,和自己何其相似。再加上她又要利用这些人,表现一点张扬的性格,好打消京城王府里王妃娘娘的热情。才会假装不知道轻重的做下这件事。然而如今看到这些人发自内心的感激,她心中也充满了感动和欣慰。暗道果然助人为快乐之本,这发自内心的痛快感觉,还是从小到大从未有过的呢。   乌拉人的生活很好,元媛总算彻底放下心来。回去又赏了苏以和管事们每人二两银子,对他们道:“我这次赏你们,不仅仅是因为你们办事得力。也是赏你们没有白眼看人。这方是真正的待人之道。须知老话说得好,风水轮流转,谁也不敢说自己富贵千年,也不会有人世世受穷,富贵时莫仗势欺人,贫贱时莫折腰乞怜,这才算是真正活出样子来的人。你们这一次办的很好,日后继续努力,只要真心待人办事,我但凡在此一日,就绝不会亏待你们的。”   苏以和其他管事办了阵子事,眼界都开阔了不少,加上他们本就是聪明之人,听闻元媛这话,不由得都肃然起敬,暗道从前真是懵然不知,这女孩子心里竟装着如此大智慧,更有如此开阔胸襟。俗话说是金子总要发光,这女孩儿若肯积极为自己打算,将来必然前程不可限量,因也都打定了主意,纷纷说了些会忠心办事,愿一直跟随姑娘聆听教诲等语。然后欢天喜地的散了。   元媛一番话说下来,自己的牙险些没酸倒了,只是为了让这些下人们日后谦虚从事善良待人,不得不摆出幅威严样子,说些老成持重的话,待听到那些人的话,更是肉麻的不堪,好容易说完了,她方站起身,微笑自语道:“好了,诸事妥帖,只等过年了。”   北方的规矩,腊月二十三便是小年。   从二十三过完小年后,便正式进入过年倒计时了。府里的一些小孩子们天天唱着童谣:“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过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二十三,糖瓜儿粘;二十四,扫房日;二十五,炸豆腐;二十六,炖白肉;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儿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   起先元媛以为这不过是个说法,这首童谣她在现代的时候隐约也知道,只是不知道详细的。然而没想到,从腊月二十三日起,倒果真是按照这个童谣的程序严格操作的。腊月二十四全府上下大扫除,就连石头营那里的乌拉人也入乡随俗。二十五那天不仅是炸豆腐,还有各种面点。炸了一盆又一盆,满府里飘着的都是甜香气。二十六的时候,宰杀了十几头猪,挑了那些瘦多肥少的精肉和骨头在大锅里烀着。元媛觉得奇怪,便问浣娘道:“我时常听说有种杀猪菜,怎么我们倒没有吃上,直接便开始烀肉了呢?”   浣娘笑道:“也有杀猪菜,那些贫户一年辛辛苦苦养一头猪,杀了的时候自然要热闹一下。咱们这样人家,一年到头要杀一二百头猪,倒也不用特地做那个。你若喜欢,便等明年吧,明年让厨子们去外边儿请一个专门做杀猪菜的师傅,咱们府里也热热闹闹的吃一顿。”   元媛点点头,又问明了石头营那边也送了十几头猪让他们自己宰杀来吃,为了照顾他们的习惯,苏以还回明了元媛,特地送了一百多斤的羊肉和牛肉去。因此这一日上下欢腾,只是有一点小岔子,元媛贪吃那刚出锅的新鲜肉,香住了,晚饭也没办法吃。倒弄得李嬷嬷汤嬷嬷等人十分紧张,到底巴巴的请了大夫来看,知道无事方放下心来,闹的元媛十分不好意思,心想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二十七一大早,元媛方觉饿了,因此梳洗后就要吃东西,忽闻有人报说巴比干过来了,元媛只好放下饭碗,亲自在内室接待。那巴比干自然就在外室,一道珠帘相隔着。   原来对方却也没什么事情,只是因为感激元媛,眼看又到年了,知道这里的习俗是要在腊月二十七的时候宰杀公鸡的,他便带着部落里十几个年轻的男人去了趟四周的几座大山,猎了几百只的大野鸡回来,这就是特意的过来給元媛送鸡的。   要说起这巴比干也是十分知趣,除了送来二百多只洗剥好的野鸡外,还另送了毫发无伤,活捉住的十只野公鸡,是让元媛养来当宠物的。   元媛十分惊喜,那十只野鸡都是极大的,羽毛无比艳丽,长长的尾巴拖在地上,在庭院里走几步,十分的威武漂亮。引的府里下人都忍不住去看,虽然庭院里也有几只白鹤,但却没有野鸡,往日菜市场上倒也看到过猎下来的,哪有这般漂亮,当下后院人声鼎沸,便有许多人拿了馒头屑和煮熟的米饭之类去喂那野鸡。   元媛郑重向巴比干道了谢,又命浣娘给他包了一百两银子,微笑道:“这不是赏钱,我知道你们是好男儿,不肯受这些赏的。这些钱除了表达我的谢意,还有一条,就是明年开春,你们便要为自己的生计打算了,我倒有心帮衬你们,只是你们也知道,这上下里外,也没有什么能把你们都用上的地方。我想过了,你们不愿意去做仆人,唯恐受人闲气,然而这乞讨也不是长久之计,尤其是孩子们,从小便让他们这般低人一等的生活着,有多少傲骨也都要磨去,因此我有心给你们些本钱,让你们养一些牛羊,你们擅长这个,必然能做起来,这庄子周围多是大山,牛羊都有的吃,你们也有了生计,岂不好?”   巴比干接过了那包银子,低头怔怔看着,眼泪都在眼圈里打转了,忽然猛的跪了下来,对元媛道:“从我们离乡背井至今,遇到姑娘之前,处处受人白眼辱骂,幸而遇到姑娘,不但对我们合族有救命大恩,更为我们思虑至此地步。巴比干在此代整个部落的族人立誓,此生此世都要追随姑娘,但凡姑娘有所差遣,肝脑涂地,上刀山下油锅也在所不辞,如若违反誓言,教我们天打雷劈万箭穿心,死无葬身之地,永远都被纳拉大神弃在门外。”   元媛吓得忙站起来,让浣娘出去扶起他,一边道:“莫要这样说,这于我来说,并非难事,却能救助你全族人,何乐而不为呢?更何况,你这话可莫要被人听去,我不过一个女流之辈,这什么追随差遣的,可不敢当,别让人以为我还有什么不轨之心,我可就让你们害死了。”   她说完,巴比干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站起身又邀请元媛过年时去他们那里吃饭,被元媛推辞了。听她道:“非是我不给你们面子,我们这里的规矩多,过年我的饭局数不胜数,哪里就能分开身来,你若能体谅我,我就感激了。”   巴比干连说不敢,忽听前面有人说:“苏总管求见姑娘。”他这里方告辞去了。   苏以也没有什么事,无非是商量过年请客吃酒的名单罢了。说了半日去了。元媛回到房中,见芳草芳龄浣娘等难得都在绣花,不由得诧异道:“这是怎么说的?今日无事了吗?”   浣娘笑道:“正是呢,不过是宰鸡杀鸭的,用不着我们。那鸡鸭平日里我见你也不很爱吃,便只让厨房里炖点汤晚上弄来喝喝,其他的让他们自己安排了,我们方得了这浮生半日闲呢,抽空儿绣点东西,到正月里,就不能做了。”   元媛笑道:“原来如此。”这个规矩她是知道的,红楼梦里有过描述。因也坐下拈起针线,刚绣了两针,忽然道:“是了,这时候倒做的什么针线?不如剪些窗花来玩,这我是不会的,但你们总有会的吧?”   不等别人说话,芳莲便笑的先把芳书一推,抿嘴道:“这可是该你露脸的时候了,姑娘既想起来,少不得你劳动劳动吧,我们都是笨的,剪得东西也上不了台面呢。”   元媛一问,方知芳书的母亲是远近闻名的巧手,剪得窗花是最好看的。芳书跟着母亲学了几年,也学了一手剪窗花的好本事。只是平日里不用出来罢了。   当下芳书也不扭捏,去库房里抱了一摞红纸回来,裁出大小不一的方块,便剪起来,众人围着看,只见她一双手灵动无比,不一会儿便剪出奇怪图案,打开来,却是一张精妙无比的窗花。   接着芳书又剪了一些别的花样,也都十分新奇好看。最后她竟然剪出了很复杂的十二属相的窗花,比起元媛在现代看到的那些繁复大窗花的花样子,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众人正看得啧啧赞叹,忽听外面有个媳妇道:“姑娘,先前让我们准备的东西都弄好了,只是大家不知道怎么弄。”   元媛一愣,直起身疑惑道:“什么东西?是我让你们准备的吗?你且进来回话。”   第二十二章   那媳妇进来笑道:“姑娘怎的倒忘了,你前些日子吩咐我们在年根上预备些炒花生芝麻,还有白糖的,本该早预备,谁知大年下忙来忙去,倒忘了,昨儿才想起来,连忙趁夜弄好了,今日把那些花生都去了皮,又都碾成了花生碎,这才来请示姑娘。”   元媛这才恍然大悟,拍着自己的头道:“瞧瞧我这记性,还没老就不中用了。是是是,我是让你们准备来的。如今可都弄好了吗?面呢?我让你们用油和的面弄好了吗?”   那媳妇道:“□都准备齐了,就在小厨房里呢,只是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弄,更不知姑娘是要吃什么。”   元媛笑道:“我去,亲自弄给你们看,怨不得你们不会,这些日子问了你们这里的人,竟没有听说过这东西的。”一边说着,就走了出去,众人听她们说的热闹,也都丢了芳书跟过来,李嬷嬷笑道:“姑娘肚子里有这样多知识,真是的,平日里怎么不露出来,也让我们跟着习学习学。”   元媛笑道:“这也不过是看一些杂书看的,让我突发奇想罢了。”话音未落,已来到小厨房。   因为大厨房的饭菜出色,究竟这小厨房从建立那天起,便没怎么用过,如今算是派上用场了,已提前就收拾的干干净净,此时那些馅料便都堆放在桌子上。   元媛走过来,将那些炒熟的花生碎和芝麻还有一小撮剁碎了的红绿丝,和着白糖拌在一起,又用大勺子搅拌匀了。那红绿丝便是用糖腌制出来的桔皮,切成细丝,因其风味独特,多为这个时代做面点时的常用之物,元媛在现代倒见得不太多。   搅拌完后,舀了一勺尝尝,真是满口甜香。元媛便笑道:“你们也来尝尝,这馅料可好吃呢,我特意让她们多调了一些。”说完那些人挨个儿上来尝了一口,都是赞不绝口,李嬷嬷更是合掌道:“阿弥陀佛,世上竟还有如此好东西,我今儿才尝着,也不枉我来这人世上走一遭儿了。”   浣娘也赞,一边道:“姑娘,真是好东西,做好了别忘给三夫人送一些过去,她喜欢吃点心。”   元媛点头道:“是呢,我也想到了这一点,还要给王府送一些过去,这东西好像京城里没有,也算是让大家尝个新鲜。”   于是就都忙碌起来,这种东西就是现在广州的一种小点心,元媛偶然吃到,觉得味道好,当初特地问明了做法,只是一直没时间做,如今穿过来了,才终于可以实现愿望。   油角的做法虽然琐碎,但是很简单。便是将炒熟的花生碎芝麻白糖红绿丝拌在一起,然后用油和了面,擀成一张大薄饼后,用一个小碗在那打薄饼上抠出一个个小圆皮,用来把馅儿包在里面,比饺子要小很多,捏上花边后下到锅里油炸,待拿出来后,吃一个进嘴里,便是满口甜香。热了凉了吃都很好。   当下众人都很感兴趣,在小厨房里一直熬到戌时末,方把这些都炸了,趁热吃了几个,不免又是一番赞叹。几个媳妇纷纷说回家也要炸这个吃。第二日起了个大早,一直忙到傍晚,方炸出了三十多斤的油角。当下除了留下十斤给自己吃外,元媛便又配了些土特产和几十只风干的野鸡,命人用快马带了给阮氏和王府,不提。   三百多里的路,快马不过一个来回。到傍晚时,去送点心的人回来了,还带回了一大袋东西。来对元媛回禀道:“小的先送了给亲家夫人,就按照姑娘说的,没惊动其他人,不过在小角门上让那叫琅嬛的小丫头收了去。夫人说多谢,又让姑娘保重身体。接着又去了王府,王妃娘娘也说多谢姑娘记挂着,说这东西着实好吃,王爷和小王爷都是喜爱甜食的,想必也喜欢。命小人带了赏回来,都在这袋子里。还说上元节时,让姑娘回王府去住两日,倒未必能见到小王爷,只是女眷们在一起团聚下,过后仍要姑娘回来打理庄子,还直夸姑娘打理的好呢。连带小人也得了赏。”   那小厮说着的时候,笑的见牙不见眼,显是那赏赐很丰厚。不但如此,赐给元媛的金银珠宝也是令人咋舌。   李嬷嬷和汤嬷嬷喜出望外,她们只以为元媛做了这么多出格的事,王妃早已撂开她,自己两人只死心塌地在这里服侍一辈子就是了。反正也自在的很。却没料到王妃竟让元媛回王府,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虽说已经提醒了她们说小王爷不在,但总归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这消息对元媛来说可不算好。不过转念一想,王妃已经说了,不必见那小王爷,又说住两日仍回来,想必只是为了稍稍补偿下我被冷落这几年的事罢了,不然何以提出还会让我回来这话。因自己宽慰了自己一番,倒也安心的睡下了。   且说王府中也是日日忙乱,好不容易终于到了腊月二十九,所有的事情都妥帖了。那王妃刚刚歇了下来,只觉饿了,要让柳枝去拿点点心,前面就报说康源城外庄子上的姑娘送了点心和一些土特产过来。   王妃初时还不在意,只是奇怪着已经送了年礼回来,很丰厚,自己也已经派了赏下去,如今眼看除夕了,巴巴的却又是送的什么土特产。因便叫进来看了看,其他倒也寻常,唯独看到那油角的时候,王妃便觉这小点心形状精美,色泽也诱人,当下就吃了一个,果然美味,想到丈夫儿子都喜吃甜食,却又总嫌太腻,这油角甜香不腻,岂不正合了他们心思?   因此高兴之下,便把那小厮叫了进来。细问端的,方知是元媛创出的点心,因忘了,所以做得晚了,让人给元府的娘亲送了些,剩下的多半就送过来了,不过是给王妃等人尝个新鲜而已。   于是心中更觉喜悦,命人打赏了小厮一贯钱,又从自己的首饰盒里捡了一串东珠项链,两只金凤朝阳挂珠钗,几件难得的点翠头饰,还有两个玉镯,格外又包了些金果子,还有几匹上贡的多罗呢和锦缎丝绸,让小厮带回去了。   那柳枝跟了王妃十几年,自问也算了解自家主子的秉性,按照这位小主子之前在信里透露的那些个事,都该是惹王妃反感的,即便不让嬷嬷加以看管,但回信提点一下也是必须的。却没想到不但没这样做,反而还把那个小庄子的财务大权都交给了她,收留了那么多乌拉国人,也没训斥。送了年礼就赏了五百多两金子回去。如今不过是腊月二十九派人送了点点心,又赐下了许多价值连城的首饰,别的不说,就是那串东珠,单拆一个珠子下来,也够买下京城里的一家上等铺子了。她实在不明白,那个行事轻狂冲动的女人,到底怎么就对了王妃的心思。   因此便忍不住问了。却见王妃轻轻一笑,淡淡道:“我这样做,自有我的道理。暂时我倒还不会让她回来帮咱们,但日后她是一定会回来的。到时你仔细琢磨她的行事,柳枝,有你学着的呢。”说完,就又拿起一个油角送进嘴里。   柳枝心中纳闷,却又不敢再问了。忽听门外一个清朗的少年声音道:“娘,我回来了。”   王妃面上泛起喜色,连忙坐起来。接着帘子一挑,一个俊逸出色的少年便走了进来。   如果元媛此时在这里的话,说不准会吓的坐到地上。这出色之极的少年,赫然便是在香雪楼上遇到的三位少年之一,那位被人叫云轩的,原来他就是敏亲王府的年少郡王萧云轩,也是她元媛名义上的丈夫。   萧云轩在王妃身边坐着说了会儿话,王妃便让人把那油角拿给他吃,果然,见他吃了两个,便有了兴趣,问是谁弄的,待听说是那个连面都没见过的小妾送来的,脸色便立刻冷了下来,却是没说什么。   王妃也不在意。忽听前面有人报说文家公子和七殿下过来了。萧云轩就站起来,向王妃告退。须臾间便出去了。   王妃就对柳枝道:“你捡一盘子油角,再配上几样时新点心,送去给小王爷和殿下以及文家公子吃。”   柳枝答应了,捡了盘油角,出去后又命小丫头子装了其他吃食,便拿着往萧云轩的书房而去。   这里王妃身边没人,她便倚在塌上假寐,嘴角边慢慢浮起一丝微笑,自语道:“小滑头啊小滑头,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吗?别忘了我是什么样的人,家逢大变,我在王府中的地位却没变,四十多年了,一步步在这些算计中走过来,你想和我藏心眼?还太嫩了点儿。也好,你不愿意回来,我且再放你自在几年,日后我总有力不从心的时候,那时是否还要给你自在之身,就看你的造化了,果然轩儿有福气,能给我娶个能干的媳妇也就罢了,若不然,少不得要你入这漩涡帮我周旋一番。唉,倒真是个冰雪聪明的孩子,知道这深宅大院之中的凶险,只可惜,世上人偏偏就没生了你那般明亮的眼睛。”   她念完了,便在塌上假寐着,忽听屋外轻轻的脚步声响,接着那脚步声忽然消失,她睁开眼,看着小心止步的柳枝道:“进来吧,我没睡着呢。”   柳枝进来了,王妃便道:“七殿下来找轩儿有什么事吗?你有没有听到一点儿?”   柳枝道:“奴婢倒是听了一些,他们也不防人,只是奴婢不太明白。好像是在说找一个什么做胭脂的女孩儿的事情。说是公主下了死令,要他们找出什么做胭脂的女孩子。”   “公主?”王妃慢慢坐了起来,微微笑道:“这事儿倒有点儿意思,公主向来聪慧伶俐,且眼高于顶,皇上只得她这一个女儿,宠的跟什么似的,她想要什么得不到?尤其是那些胭脂水粉,还要七殿下和轩儿他们找什么做胭脂的女子做甚?”   柳枝摇头道:“这奴婢也不明白了。王妃,要不要叫小九儿来问问,他向来是跟着小王爷一起出去的,说不定会知道一二。”   “小九儿此时不在小王爷面前伺候吗?”王妃抬眼问道,却听柳枝笑道:“如今小王爷在府里,书房外面不知道多少小厮丫鬟婆子围着,要他做什么?”   王妃点头道:“既如此,也罢,你把他叫来吧。论理我什么事没经过?寻常的也不会这么好奇,只是公主和殿下要找做胭脂的,这却有一些稀奇,叫过来问问,便当听个新鲜话吧。”   柳枝就笑着答应去了。不一会儿,一个面貌清秀的小厮被带进来,先给王妃磕了个头,待听到王妃说是想知道这件事时,不由得爬起来,打了个嗨声道:“王妃您就别提这事儿了……”   一语未完,被柳枝轻轻踢了一脚,听她斥道:“小猴儿,胡说什么呢?和王妃也这么没大没小的,敢情是想割了舌头吧?”   王妃摆摆手,对柳枝道:“做什么?我倒喜欢听这猴儿说话,不像那些人,脸板的跟老夫子似的,这时候谁还听着讲学问吗?他就好,说起事来像说故事似的,听的人也高兴。”说完又对小九儿道:“你说吧,仔细点,说的好赏你钱买果子吃。”   小九儿高高兴兴的又跪下磕了个头,然后爬起身道:“王妃,您是不知道,就为了这位姑娘,七殿下和文公子还有咱们小王爷,这两个月好悬没把这京城给翻过来,就连公主都微服出来两趟了,还立逼着咱们小王爷和文家公子画影图形,只是他们画的也不太像,七殿下更不用提,活活把一美人儿画成了母猴,公主差点儿没把画摔到他脸上,这不,折腾了这许多日子,闹的人仰马翻,还是一无所获,如今大过年的,七殿下和文公子都忍不住跑到咱们府里避难来了。”   第二十三章   王妃奇道:“什么?竟闹出了这么大动静?哦,是了,前些日子我恍惚听说公主不知从哪里淘到了好胭脂,咱们府里的几位侧妃姨娘提起来都是艳羡不已。怎么,难道那胭脂就是这个女子做的不成?”   小九儿道:“哪儿啊,那个胭脂花粉不过是那女子给的方儿,这事儿小的知道的清清楚楚。当初公主生日,七殿下为了讨她欢心,要她房里的一个什么宝贝,就听了小王爷和文家公子的主意,要给公主找一盒好胭脂,说是平日极品进贡的,公主擦了也不满意。于是就去了京城最有名的胭脂铺子香雪楼。便是在那里遇见了这位姑娘。”   王妃点头道:“原来如此,想来那姑娘便是香雪楼里制作胭脂的师傅了?”   小九儿见王妃也听得兴趣盎然,越发来了兴致,指手画脚的道:“不是不是。唉,说起这事儿,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当时我们都没进到店里,后来远远的看见几个姑娘出来了,只是看了个背影,也没在意,要早知道能有今日的事儿,当初便该擦亮了眼睛,现在对小王爷和殿下也有些帮助。”   他歇了下,柳枝抿着嘴递给他一杯水,他也不客气的喝了,然后对王妃道:“后来小的才知道,是殿下和文公子还有小王爷在店里听那小二讽刺那位姑娘,说她没有好胭脂,那姑娘也不分辨,只是说出了现在市面上胭脂的普遍缺点,于是小王爷就诚心求教。那姑娘也大方,就把胭脂方子给了,然后人家就走了。哎呀王妃,不是小的吹牛啊,说实在的,这些年跟着小王爷,大家闺秀也好,豪门千金也好,小家碧玉也好,甚至什么丫头村姑什么的,咱什么样人没看见,就这些女子啊,看见小王爷的样儿都是一个模子刻下来的。”   他说到这里,就微微张开嘴巴,瞪圆了眼睛,两只手捧在胸口,把一个个花痴的形象学的是惟妙惟肖。王妃一口茶就喷了出来,笑的直咳嗽,柳枝忙上去给她揉着胸口,自己也笑个不住,一边摇头道:“这猴儿是越发了不得了,真是胡乱说话,哪里就有这么夸张?”   小九儿撇撇嘴,不屑道:“夸张?我这就算是给众位小姐留面子了。嗯,这么说吧,除了咱们家的人以外,我就知道有两个女子没被咱小王爷给迷住的,一个便是那位天不怕地不怕天和地都怕她的公主。还有一位,就是方才那个女子了,而这个女子的事儿,我也是事后听小王爷说。然后我自己揣摩出来的。王妃你想啊,以前那些女子,一旦有了和小王爷接近的机会,都恨不能巴到小王爷身上似的,咱们那位没见过面的姑娘,不就是这么个人吗?如今却碰上这么号女子,给了方子就走了,也就因为这个,如今满城也找不到人。”   王妃和柳枝都啧啧称奇,忽听外面人说:“王爷回来了。”两人忙站起来,那边小九儿已经退到一边去了。须臾间门帘一挑,一个高大威武的男人走了进来,看脸上虽然有了皱纹,胡子也花白了,却是精气神十足,英俊面孔配上尊贵的气质,仍是有一丝让女人为之心动的魅力。   王妃和柳枝还有小九儿都行了礼。王妃便道:“王爷今儿回来得早。可是有什么事儿吗?对了,七殿下在轩儿的书房里呢,你没去见见?”   王爷哼了一声道:“小孩子家的,让他们自己说话吧,我去干什么?哼,真真是气死我了。”说完一撩袍子,就在椅子上坐下。   王妃便对小九儿道:“你下去吧。”然后又问王爷因何事生气,又让柳枝去端银耳莲子雪梨汤来。   待柳枝去了,王爷方恨恨道:“还不是永新那个老家伙,处处要和我争,仗着自己是皇上同母的兄弟,越来越不把咱们放在眼里,我们让的他还不够吗?如今不过是一处庄子,几千亩地,他也不放过。对了,现在康源城外主事的是谁?你告诉他,不管用什么办法,总之不能让那地被那老东西给买了去,一分地也不许卖,而且明年要打更多的粮食。”   王妃见素日沉稳的丈夫气的坐在塌上呼呼喘气,不由深感诧异,忙笑道:“看气成这样,言亲王那样子又不是一朝一夕了,你还有什么不了解的?也值得自己个儿生气?若气坏了可怎么着?可巧,这便是康源城外庄子上今儿刚送过来的点心,我吃着倒别致,难为她有孝心,你也尝一个,香香甜甜的。”   老王爷让王妃软语温言的说了一番,便觉气稍稍消了点儿,待看见那点心十分小巧别致,又听说甜香味美,他喜吃甜的,不由便动了心。拿起一个来放进嘴里,嚼了几口便慢慢点头。   吃完一个,觉着气顺了一些,便对王妃道:“我正想问你呢,康源城外庄子上如今是谁在理事?”   王妃沉吟了一下道:“王爷,你是知道的,那片庄子不过六十顷地,向来我们也不管的,不然前年也不会把那个女孩儿送到那地方去。如今听说外面的事情都是在当地雇的一些管事的在打理。我倒看着那女孩儿行事不错,因此把庄子上的大事大权都交给了她,您今儿怎么特特的关注起那个庄子了呢?”   敏亲王皱眉道:“交给一个女子,能靠得住吗?不如在王府找几个得力的人派了去。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那混蛋竟然把主意动到那片地上去了,之前好像就说有人要去买下其中两块,庄子上没卖,今儿他诓我打了赌,说是明年那地里要是打不出一万二千石的粮食,就要我把那片地送他,我是当时被他激的气不过,就答应了。”   王妃皱眉道:“这可是奇怪,那六十顷地虽然富饶些,却也没什么特别的好处,若是底下人暗地里买卖斗法也就罢了,用得着老三亲自出面和你打赌吗?罢了罢了,我们只不卖那块地,任他有什么打算阴谋也都得落空。王爷不用担心,那个孩子很是能干,我也查过,听说那些管事的也无不是精明懂变通之辈,我们现在巴巴的派人去,倒叫他们惶恐抱怨。万一和派去的人面和心不和,背地里拖拖后腿,那派的人再妄自尊大,岂不是我们自己倒拆了墙角吗?倒不如把这事儿告诉他们,让他们死保住那块地就是了。”   王爷点头道:“嗯,你说的也有道理。我是信你看人的眼光的。只是有一样,今年那里打了多少粮食你知道吗?六十顷地,不过六千亩,这一亩地产两石粮食,说难虽不难,说易却也不易,最怕老三捣鬼使坏。”   王妃笑道:“咱家各处的庄子地少说也有万顷,谁去在乎这六十顷,我也顾不过来,但那边秋后倒是有账报过来的。”一边就让柳枝去拿信。   不一会儿柳枝拿了信来,王妃看了看,就笑道:“是了,你看这上面说的明明白白,六十顷地共打了一万三千石的粮食,还有各种瓜果菜蔬,花卉莲藕什么的,这上面都写得清楚明白。”   敏亲王接过去看了看,就点头道:“如此说来,我还稍稍放了心。爱妃莫要轻视这件事,老三向来是老谋深算的,那六十顷地里一定有什么说道,不然他不会为此亲自出马,你让那边说什么也要给我保护好了。”   王妃点头道:“是,王爷,我晓得了。”说完敏亲王方吐出口气,又拿了几个油角吃,夫妻两个方说起了些别的话题。   元媛哪里知道王府中的事情,每日里只忙着好好体会在古代过年的新奇。虽然没有现代那些五彩多姿的霓虹灯花灯之类的,但是除夕夜燃起篝火,放着花炮,映着那繁星满天,却也别有一股自然瑰丽的风情。   虽是一个小小庄子,却也着实热闹了大半夜,直到三更后人声才渐渐没了。五更后却又渐渐鼎沸起来。人人都穿上新衣,满脸笑容,逢人便拱手为礼,嘴里说着吉祥话儿,整个府中都洋溢着过年的喜庆气氛。   元媛也是昨晚玩的太晚了,这时候正赖在床上睡的正香,她从没有赖床的时候,每日总是不等浣娘等睡醒就起来了,先去后园子里找个无人的地方练会儿拳,过半个多时辰,才会回来让她们伺候梳洗,久而久之,人们也习惯了,因此今儿看独她在床上蹭着不肯起来,倒深以为异。   浣娘已叫了两遍,如今眼看都卯时三刻了,卯时一过,怕就有人上门来拜年的。因此虽不忍心,没奈何也只得和芳草芳龄两个过来,轻声道:“姑娘,这可真该起了,外面天也放亮了呢,这时候起来都赶不及,怕不等吃饭就有人来拜年,若再晚了,可真闹笑话了,难道还要两位嬷嬷来请你不成?”   元媛听见两位嬷嬷,只好嘟囔着坐起身,先伸了一个懒腰,咕哝道:“这都谁定下的规矩啊?既然说除夕要玩一夜,第二天便应该都睡懒觉,到中午再拜年嘛,真是的,大过年的也不让人好好睡一觉。”   浣娘和芳草芳龄看了一眼,都抿着嘴儿笑。芳书端进一盆水,芳莲芳楠则拿来了白巾和胰子,当下梳洗完了,厨房上已经送来了初一早上的饺子。   元媛只吃了一个,就皱眉道:“怎么不是韭菜馅儿的?大年初一早上不应该吃韭菜馅儿的饺子吗?”   浣娘和芳草芳龄在旁边伺候着,两位嬷嬷此时已过来了,听见她这话,都不由得哈哈笑起来,汤嬷嬷就道:“姑娘这可是还没睡醒呢?哪里有大冬天还有新鲜韭菜的?我那里倒有两盆韭菜酱,只是万万不能用来包饺子。   元媛这方清醒过来,不由得暗暗在心中骂自己道:“你个吃货,什么韭菜馅儿的饺子,你当这是在现代社会去饭店里点餐呢。还韭菜,这里可是古代,冬天有点地窖里的冬菠菜和蒜苗什么的吃就知足吧,还想吃绿叶蔬菜,那得等你再穿回去才能再说了。   因想到这层,便又想起一件事来,问道:“我平日里偶尔吃的菠菜蒜苗,你们都说是在温室里养的,想来那温室中既能养花养这些,怎的就不能养韭菜呢?“   浣娘和李嬷嬷等眼睛都是一亮,但随即又摇头道:“姑娘这想法倒是巧妙,只不过韭菜等物还是要那气温高的,眼下温室里也只能养些耐寒的花草和冬菠菜什么的。“   元媛点了点头,暗道是了,这个时代还没有塑料呢,想建蔬菜大棚,必须要另辟蹊径,恩,先不想了,反正今年冬天马上就要过去了。离明年冬天还有一年时间呢,也许哪天忽发奇想,就能鼓捣出来。   刚想到这里,便听门外有人喊着说几位大地主的家眷过来拜年了。元媛忙要水漱了口后就出去,彼此见过礼。那些家眷她也不过是几面之缘,因为不太喜欢往来,所以也不很熟,不过闲坐着聊了几句。   其中一个便道:“你们知道么?那吴老爷已经买了这附近大多的地,也不知他要干什么,竟像是要把这方圆千里给包下似的。”   另一个女人就撇撇嘴,恨恨道:“可不是嘛,我们家原说不卖的,可那人背后是言亲王撑腰,谁还敢往石头上碰去?也只有元夫人这里,你们是敏亲王的产业,不用看着他们的眼色。”   元媛奇道:“是了,之前苏总管也曾和我说过这件事,只不知道他们一定要这里的地做什么?”   最先说话的女人就叹了口气道:“谁知道呢?真是的,他们是亲王,哪个亲王府里没有个万顷的地,非逼着我们卖这祖业,我相公说,这地方已经没法呆了,要去江南那边呢。”   众人都唏嘘气愤不已。元媛方知道她们每人手里都还有几十顷的地没有卖,但也被强买去了一二百顷,只怕到了春天,那姓吴的又要来强买了,到时真是不搬走都不行。   第二十四章   元媛越发奇异,暗道这里面定然有故事。上一次为这事儿去了信给府里,回信中虽未明言,却也露出了不许示弱的意思。更何况这里可是我准备生根发芽的地方,好容易经营的有起色了,我还准备开辟几块试验田种地瓜土豆,搞嫁接水果蔬菜大棚呢,万万不能让人占了去。   因想到这里,就微笑道:“这有何难,待那吴老爷再逼你们的时候,你们便说已经把地卖给了敏亲王府便是。你们别怕,我可不是要强买你们的地,你们可以写一份卖地的文书,但不必放在我这里一份,只拿出来给那吴老爷看了,让他死了心便是,过后那文书你们烧了,岂不是后顾之忧尽去吗?”   那些人先还疑惑,待细细思想了一回,竟觉这法子十分可行,不由一个个都喜出望外道:“果然如此,便要多谢元夫人了,我们回去便和夫君说,你也去问问王府的意思,别平白为了帮我们而逆了府里的意思。”   元媛点头道:“这个我晓得。”说完低头喝茶,一边就在心中算计起来。   待把那些女眷们送走,她便对芳草道:“速请苏总管过来,就说我有要事商议。”   芳草连忙答应着去了,不一会儿,苏以在外面求见。元媛就让他进来,也不说别的,直奔主题问道:“那吴老爷后来有没有再来买地?”   苏以不明白这事儿怎么会又被提起来,连忙恭敬道:“又来过几回,开的价钱也着实高了,比市面上高两倍还不止,只是小的谨记姑娘的话,都拒绝了。”   元媛在屋内走了两步,沉吟道:“如此重利,他总不会是做好事,这其中一定有文章。”   苏以道:“可不是嘛,那吴老爷只说要把这一片都买下来,给言亲王做行宫猎场用。但小的想,皇家猎场京城周边多得是,何必要来这么个偏远地方。虽然我们这里也多山水,却没什么名山大川,为了风景似乎也不像,更何况几百顷地,便是十个皇宫也用不了这么些啊,这就是面上的话罢了,只是不知道他们为了什么。”   元媛点了点头,暗道奇怪,莫非他们知道这下面有古墓群?所以要来挖掘?切,堂堂一个亲王,似乎还不用这么下作吧?又不用他打仗。   想到这里,就道:“我一时间也想不明白,但刚刚和那些地主的女眷说过了,她们各家的地已被强买走了一二百顷,如此一来,我们不得不防。看王府的意思,是不想出让这些地的,只要王府不改主意,你我就不用怕。你回头让人骑快马替我送一封信去,因那些家剩下的几十顷地都是与我们相连着,我便想借咱们王府的名义假装买过来,到时让那姓吴的不能得手。若王府那边答应了,我们便好办多了。”   苏以连忙称是。元媛又道:“是了,之前我们的地里出产了那些瓜果蔬菜,还有什么莲藕河鱼的,怎么咱们地里的山川河流这么多吗?”   苏以笑道:“是的姑娘,当初亲王受封的时候,便是这么个范围,只是那些山川河湖并不算在六十顷地里,但依然是王府的产业。此处多山水,倒有一大半是在咱们府上的地界中,除了那凤凰山是观音寺的产业,佛门圣地不能不敬之外,其他有点名气的高山和山群都在咱们府里的地上,姑娘若哪天闷了,我预先让人收拾好了,倒可以去踏踏青,游玩游玩。”   元媛点点头,心想真是万恶的旧社会啊,一个王府,那些山川山群竟然不算在六十顷地里,如果加起来,怕没有几百顷面积的土地了。就这样,竟然还不放在人家眼内,他妈的这个大宁王朝到底是有多大啊?用得着这么夸张吗?她激动之下,竟然连不怎么出口的粗话都在心中冒了出来。   送信的人连夜赶回来,却带回来王府一个心腹的婆子,让元媛屏退了左右,方悄声道:“王妃娘娘说了,姑娘做得很好。那些地主若想卖地,咱们可以以高价购买,府上的钱不够,也可去王府支取。若不想卖,也可以假借咱们的名义,让那言亲王府知难而退,王妃说不但咱们的地寸土不能让,其他人的地还要寸土必争。王妃还让姑娘好好了解一下地的事儿,说是上元节您回去的时候,她还有事要问你。”   元媛心中便知定是京中那边生出了什么事故,她也不细问,只是都答应了。那边李嬷嬷和汤嬷嬷见婆子回完话了,就忙上来热情的拉着她说要叙话。元媛见她们脸上满是高兴巴结之态,越发肯定这婆子身份不低,便由着她们去了,又让芳草芳龄送了上好的茶点过去。   她这里想了想,就又把苏以叫来,问道:“有没有这附近的地图,你且拿来我看看。”   苏以一愣,旋即明白了,笑道:“姑娘是想知道咱们庄子管得田地的范围里那些土地山川河湖都是怎么分布的吧?”   元媛笑道:“可不是,王妃让我熟悉熟悉,说是回去要问我话呢。”   苏以听了元媛这话,心中一动,试探道:“可是京中两位亲王那边有什么……事情吗?”   元媛道:“你是我的臂膀,我也不瞒你,我也是这样想的。听王妃的意思,好像言亲王对这块地真是挺在意的,偏偏王爷王妃似乎也挺在意,还让咱们买那些大地主的土地,买不到就让他们借咱们的名义拒绝言亲王那边的买卖,你看,都闹到这步田地了,可不是很在意吗?”   “是是是。”苏以连连点头,心里也大致有数了,连忙道:“我这就去取地图,咱们府里有专门的地图,就是咱们这六十顷地的分布呢,不然平时管理也不好弄。”说完匆匆去了。   不一会儿拿了地图回来。元媛命芳草接了过来,又道:“还有买地这事儿,我不便出头,你就替我办了吧。那些地主如有想卖的,咱们就花高价把地买过来。若不想卖的,就让他们写份假文书,好歹是和咱们相交了一场,也不忍心看他们被迫卖掉祖业,流落去别的地方。还有,咱们这六十顷地你也注意点儿,看看能不能找到点儿端倪,如果只是土地,别说两位亲王了,就是普通的臣子,也不可能争得这样厉害啊。我猜咱们王爷王妃大概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看言亲王那边逼得紧,方觉这里有古怪,不肯松口罢了。”   苏以都一一应了,元媛方命他退下,自己回到房中细细看那地图,果然见上面标示的十分详细。她这才知道这片土地正经十分富饶,六十顷地啊,听着数目不大,换算出来可就是六千亩,而在这个范围里,就有一片连绵数百里的山群,还有其它几座较小的丘陵或和山川相连,或孤军凸起。延河在这片土地上足足有一千多里长,还有大大小小的湖泊就有十几个。要知道,这些面积可都不是算在那六千亩地里的。六千亩是田,良田,完全没有算荒地在内的。   元媛看了半天,才掩上地图,半晌方长长舒出口气,直着两只眼睛自语道:“我的老天,我……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做一回大地主,这……这种感觉,实在是太……他妈的激动人心了。”   下一刻,她拍拍脸,让自己从花痴中回过神来,嘿嘿笑道:“男人算什么啊?有了这一片地,给我十个小王爷我都不换,嘿嘿。”   话音刚落,就听脚步声响,接着浣娘进来了,点了她额头一下,无奈道:“你这脑子里都是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啊?你怎么就不想想,要是小王爷真喜欢你了,将来王府的几万顷地都是你的。更不要提那些金银钱财。还有啊,如今这地也不是你的,仍是王府的,你若不好好讨了王府那边的欢心,就怕连这些也要失去呢。”   元媛呵呵笑道:“怕什么?就算没了这些,我也能养活自己和浣娘。好了,不说了,前面传饭了没有?不知不觉就到这时候儿了,我都饿死了。”   浣娘笑道:“我可是来找你干什么呢?走吧,厨子们又做了一大桌的菜,你去尝尝吧。”   “啊?又一大桌?昨天中午不是有一桌吗?浪费也不是这么个浪费法,那些菜总有近一百个了吧?”元媛皱起眉毛:“这些家伙,就算是过年,也不能这样的奢侈啊。”   浣娘笑道:“你又忘了,昨儿吃完,你不是说要把那桌菜分给丫鬟们吗?剩下的就送去给那些乌拉人。如今哪里还有菜底儿?所以今日又新做了些。有什么,过年嘛,便是浪费点儿也无妨 ,取个明年吉庆有余的吉祥意思罢了。”   元媛也就不说什么。吃完饭,又回屋看了会儿地图,下午李嬷嬷过来了,元媛问过她,方知来的那个婆子就是王妃以前的陪嫁,后来因为生了场大病,身子差了,便不在王妃身边当差,即便如此,也是最得王妃信任的,在府中也很有地位。最令元媛惊奇的是,原来浣娘说的那个对他们还算不错的吴管家,竟然便是这个嬷嬷的儿子。   当下不由得便起了尊敬之心,暗道自己这前身和浣娘落魄之时,便连小小一个家奴也不放在眼里。那吴管家爹娘也是王府下人里举足轻重的人物了,竟能怜悯以待。而且听说他还不是什么大管事的,可见这嬷嬷夫妇二人都是十分正派的。   那兰嬷嬷就说要在这里住几天,待上元节时要和元媛一起回王府。接下来的几天也没什么新鲜别事可记。无非日日玩乐,偶尔去乌拉人的石头营走一走。倒是那边几个大地主的事情都弄妥了,其中竟有四个大地主因为畏惧言亲王的权势,又听说这边肯给高价,倒把好几百顷地都卖给了他们。剩下的两个要死守祖业,但也借了王府的名头,假造了一份文书。   如此一来,苏以又忙着重绘地图,耽搁了好几日方弄完,元媛细看去,这些地倒不如自家的六十顷地好,且界内多分布丘陵河流,不过如此一来,那道叫做通天岭的绵延八百多里的山群倒是全在王府的名下了。只可惜这也没什么,元媛问了苏以,听说在风水上没什么特别的好处后,就撇撇嘴将这事儿丢到了一边。   定下日子要正月十四出发,恰好在正月十五的中午之前到达王府,住一晚上之后,还要回元家再住两日,然后才能回庄子上。这一耽搁,就是四五天的功夫。临走前一日,元媛又来到乌拉人的石头营,和巴比干及其他人说了会话,问他们要不要从京城里带什么东西。眼看快要晌午了,这才起身离开。   都离开石头营很远了,忽听身后有“蹬蹬蹬”的脚步声,元媛回头一看,只见是一个漂亮的半大男孩。这个小孩她知道,并非因为对方漂亮乖巧,而是因为,这个孩子叫则然,似乎是个自闭儿。自从他母亲被饿死之后,他跟着父亲逃难流浪,就再也没开口和任何人说过一句话。每天就自己孤独的在某些地方不知鼓捣着什么,有的孩子找他玩,他也很凶狠的拒绝,久而久之,就没人再理会他了。   “则然,你有什么事情吗?”元媛很欣喜,取下了头上遮面的斗笠,脸上露出了喜悦和骄傲并存的笑容,心想着我果然是从伟大的21世纪穿过来的先驱女性啊,啧啧,瞧这亲和力,连自闭症的孩子都要和我说话了,早知道这样,或许当初我选择幼教职业,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呢。到时候只要用心笑一笑说一说,会有多少自闭的祖国花朵走出内心孤独的世界,迎向人群拥抱阳光啊……   还不等她在心里臭美完,就见那个叫则然的半大男孩猛然将一个大木盒子向她怀中一塞,然后半个字也没说,就扭头跑走了。   第二十五章   元媛的笑容僵住了,所有在心里自夸的言语都成了浮云和空气,眼前有几片黄叶打着旋儿飞过,耳边响起樱木花道失恋时的音乐。元媛在心里叫着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这么悲催啊?给我两个字让我自鸣得意一下你会死啊臭小子。   表面上却是温温婉婉的一笑,对旁边的兰嬷嬷道:“这孩子就是这样,从不和人说话来往的,不知道礼数,嬷嬷别见笑。”   浣娘在一旁忍不住道:“唉,我还以为能说两句话呢,谁知道还是什么都没说。”一语未完,就听元媛叫道:“这就不错了,知足吧,哪有一下子就期望他和我说话的?他和他爹还没说话呢。如今倒给我东西,不拘是什么,也都算是一个大进步大飞跃了。”   元媛说完,兰嬷嬷芳草李嬷嬷等人就多笑了。兰嬷嬷道:“我这些日子冷眼看着姑娘行事,只觉以这个年纪,确是难得的稳重。如今一看,倒还是个小女孩儿,仍是有点儿争强好胜,如此才好,这么点的小小年纪,倒也不用像老婆子这样的,反显得没什么朝气了。”   一句话说的元媛红了脸,当先行道:“你们一个个的,倒拿我打趣。”说完,众人又是一阵笑,跟着她回到了府中。   来到卧室里,芳草芳龄和浣娘多跟进来,想知道这半大孩子给元媛的是什么东西。就连兰嬷嬷和李嬷嬷也十分好奇,也都进来了,芳书芳楠芳莲知道后,也多忙丢下手中活计,赶过来瞧稀奇儿。   那盒子散发着一股清淡的幽香,竟似是紫檀木,只是做工十分粗糙,让人无法和那些精致的紫檀木盒联系起来。   元媛也是十分好奇的,不过心里也有点了解,暗道这大概是自己做的玩具之类,只因是他心爱之物,便以为我也会喜欢。她这些日子已经见识过乌拉人心灵手巧的本领,那里许多匠人,能做出各式各样精巧的玩意儿,这回去王府,她就特意从一个乌拉人手里买了只硕大的寿星根雕,准备送给王妃,算是谢谢她年节下的那些赏赐。   盒子很大,打开来,入眼先是白白绿绿红红的一片。然而转眼间,元媛就惊叫起来,小心将那东西取出,众人这才看清,却原来是一个很大的玉雕。   雕工很精细,一片羊脂白玉雕成了高山,山顶间是天然的一轮红日,山体上点缀着几十抹绿色和红色,寓意花草。最难得的是在玉的底部,也就是山脚下,竟然有一条二指宽的满绿色玉河,如同一条翠带般环绕着整个高山。   所有人都惊得捂住了嘴巴。兰嬷嬷算是有见识的,上前颤声说道:“阿弥陀佛,我的佛祖啊,这……这是从哪里得来的翡翠?我先前曾随王妃娘娘去过一次皇宫,当时太后宫中摆着的那只翡翠白菜和红花图,也没有这样大和这样好的成色啊。   元媛连忙将那玉放进盒子里,她浑身都颤抖着。她算是有一点古玩知识,不过于鉴定上并不擅长。这个玉雕若是假的就罢了,如果是真的,她简直不敢想象这件东西的价值。   一屋子人全沉默了,兰嬷嬷小心看看她的脸色,又望望那盒子,嘴里只不住的念佛。忽听元媛道:“芳草,你去让巴比干把则然和他的父亲都带过来。”   芳草此时也知道事情重大了,连忙诺诺答应了一声出去,不到顿饭工夫,巴比干和则然以及则然的父亲乌谷苏就都过来了,巴比干还未进屋,就爽朗笑道:“姑娘,听说则然送了你件礼物,这可是天大的面子啊,那臭小子的东西,从来是连他老爹都不让碰的。”   元媛此时也顾不上避嫌了,就让他们进来,然后沉声道:“巴比干,乌谷苏,则然这一次真是送了我一个了不得的东西。”说完将那玉雕取出来给他们看:“你们看看,乌谷苏你曾是玉矿的工人吧?,应该能辨得出真假。”   巴比干和乌谷苏一看见那个,就惊得都张大了嘴巴。半晌,乌谷苏方上前来接过玉雕,在手中只看了两眼,就颤着声音道:“没错,这是……这是真的……天啊,品色这么纯的翡翠,这样的浑然天成,这……这简直是仙品啊。就是雕工还差一些,则然,这是……这是你做的吗?”   则然仍是面无表情,只是眼光在元媛身上停了一下,似乎是奇怪她为什么这么紧张。   浣娘担忧道:“乌谷苏,这事情不是玩的,则然一个小孩子家,从哪里弄到这样名贵的东西?该不会是从哪里偷来的吧?你趁早说,咱们想办法,不然若被人家发现了,可就了不得了。”   浣娘说完,巴比干和乌谷苏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唯独则然,他竟忽然站起来,向来没有表情的脸上充满了悲愤神色。   元媛还不等说话,则然就猛的冲过来,夺下父亲手中的玉雕就要往地上摔去。一屋子人都被他吓的懵了,兰嬷嬷尖叫一声就翻了白眼。也幸亏元媛这时候尚有反应,连忙一步奔上前,死死抱住了则然的身子,于是那绝世的玉雕便砸在她身上,虽然痛得要命,但总算玉雕没有损伤。   则然仍然紧紧抓着玉雕不放。乌谷苏和巴比干则大声喝骂起来。元媛连忙镇定了下心神,然后摆手示意他们不要说话。她这里也双手托着那玉雕,微笑对则然道:“你刚刚是不是认为浣娘侮辱了你,因为这东西不是你偷来的,所以你生气了,想要摔碎它是吗?”   则然不说话,但眼中神色显然是认可了元媛的推断。   元媛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但面上仍带着笑容,柔声道:“则然,你不要怪浣娘,你只是个小孩子,忽然间送我这么名贵的一份东西,你知道吗?就是你的整个部落,就是我的整个府里,甚至整个大宁王朝和你们的乌拉国,也未必能找的出这样一件珍贵的玉雕。浣娘会那样猜测,也算人之常情。就连我都好奇,你一个小孩子家,是从哪里得来的这种东西呢?既不是你偷的,那是你捡的吗?”   则然仍沉默着,元媛都急得想要摇晃他了,才见他从身上的衣服里掏出一个大布袋,然后他将布袋打开,向地上一倒,只见里面是一些雕工用的小刀,还有一些小块的翡翠和玉石,其中甚至有两颗鸡蛋大的红玛瑙石,那也是十分珍贵的东西。还有几段木头,兰嬷嬷看了一眼,就惊叫道:“这是小叶紫檀啊,阿弥陀佛,这孩子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好东西。”   “乌谷苏,我们……我们成日不知道,原来则然的百宝袋里,竟然装着这些价值连城的好东西。”巴比干忽然喃喃道。   元媛连忙问他怎么回事。却听乌谷苏在旁边叹了口气道:“我的父亲以前是一位很有名的玉雕匠人。他老人家的手艺和他的脾气一样古怪。我因为没有玉雕的天分,他从来也不理我。但是则然和我不一样,这孩子在玉雕上的天资,比他爷爷还要高。所以我父亲很喜欢他。这孩子从小就不太爱说话。有一天他在外面回来,身上有伤痕,细问之下,才知道是有个富家孩子炫耀自己的百宝口袋,当时则然好奇之下上去看了一眼,结果就被那些不喜欢他的小伙伴们打了一顿,当然,他也把人家给打了,还让人家的父母找上门来。”   他说到这里,就看了则然一眼,似乎对儿子的凶悍性子有些无可奈何。元媛连忙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是真男儿理该如此。”刚说完,便看则然的眼睛亮了起来,心中有些小得意,然后又觉好笑,心想我如今也要沦落到拍一个小孩子的马屁了。   乌谷苏还是摇头叹气,又接着道:“他娘怜惜儿子,就给他做了一个很大的百宝口袋。然后第二天,他爷爷忽然说,这么大的百宝口袋,没有东西也是名不副实。就把则然领到了他的屋里。从此后,则然就带着这个被塞得满满的百宝口袋,什么人他都不让看,放在家的时候,就让他娘看着。如今十几年了,我竟不知里面装着什么东西,想来他娘也是不知道的。还只以为里面是些笨重不值钱的东西。”   这个元媛是深有体会的,乌拉人对孩子的管教很宽,也充分尊重小孩子的一些隐私,只要不是做对部落不利的事情,不是杀人放火,他们从不过问,甚至还有十几岁的孩子就结伴上山打狼的,大人知道了,不但不生气害怕打骂,反而引以为傲,就连她这个思想开放的现代人,都没办法赞同他们对孩子的这种教育方式。   “这么说,这块玉石应该就是则然爷爷留给他的了?”元媛动了动身子,她因为要托着那块玉雕,而则然的个子比她矮小,所以只好半蹲着。   忽觉则然重重将玉雕顿了一下,然后松开了手,退回几步沉默的把那些东西都重新拾回自己的百宝袋里。元媛松了口气,托着玉雕站起身,将它重新放回盒子中。   “应该就是了。”乌谷苏喃喃道:“我一直知道父亲有两个很贵重的宝贝,但父亲不喜欢我,所以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直到父亲去世了,我找遍了家里也没找到那两样东西,还以为是别人以讹传讹的,因为我父亲是著名的玉雕匠人就瞎猜,方流传起这样的谣言,却没想到,他竟然会把最贵重的东西放在则然这里。”他苦笑了一下,低头道:“我真是蠢,当初父亲曾说过百宝袋这才是名副其实。我……我竟然从来没有琢磨过这句话。”   元媛看见他黯然的模样,心中叹息,她此时也已知道这盒子必然就是小叶紫檀的了,小叶紫檀的珍贵她是很清楚的,何况这么大个盒子。只怕卖了这座庄子和那几百顷地,也比不上这块玉雕和这个盒子的价值。   “乌谷苏,这是你们家的东西,你收回去吧。则然小小年纪,就能雕出这样精美的作品,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你一定要好好栽培他。”元媛说着,就将那盒子递给乌谷苏。这个举动让刚刚松了口气的兰嬷嬷又是一声尖叫翻了白眼。   谁知乌谷苏却郑重道:“我们乌拉人送出去的东西,从没有收回之礼。姑娘,你是我们整个部落的大恩人,则然肯把这件东西送给你,说明你在他心目中便如同女神一样,请您务必要接受,不然他这一生,都会觉得遗憾,心如果不完整了,再努力栽培,也成不了出色的玉雕匠人。”   元媛哭笑不得,心想这又不是失恋,什么遗憾不完整的?乌谷苏把这说的也太严重了吧。当下正色道:“话不是这么说的乌谷苏,则然是小孩子,不知道这东西的价值,也不懂事。但我们不是小孩子了,我怎么可以因为这个缘由就收下你们的东西呢,这件玉雕,足可以做你们的部落之宝了。”   “何止部落之宝,这都可以做镇国之宝了。”兰嬷嬷在旁边喃喃说了一句。元媛却假装没听见。   但巴比干和乌谷苏坚决不收。则然一直静静的站在那里,后来见元媛态度坚决的要还给他,竟然忽然做了一个向地上一摔的动作,那意思很明显,如果元媛不要,那他就要把这个玉雕摔碎。   元媛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的就护住了那个玉雕,第一个念头不是“这么贵重的东西,摔碎就不值钱了啊。”而是:“我的妈呀,可不能摔碎了,要不我可就成为人类的千古罪人了。”   最后东西还是留在元媛这里。这让元媛苦恼的同时,不得不佩服乌拉人的豁达,再怎么视金钱如粪土也不能粪土到这种程度啊,何况他们之前逃难流落四方,一直过着饥寒交迫的日子,如果将这个玉雕卖掉,那些钱甚至可以供养整个部落富贵一辈子,可他们竟然如此尊重一个孩子的决定,则然送给了自己,那些大人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第二十六章   可也正是因为这个,才越发说明这些人值得尊敬。没有贪婪欲望,一诺千金的人这世上是有,但却绝对不多。就连李嬷嬷汤嬷嬷,现在提起那些乌拉人,都不由得不竖大拇指。   第二天便要启程回京了。当浣娘见元媛将那个紫檀木的盒子包起来放在桌上带去王府的礼品中时,不由得有些急,小声对她道:“姑娘,那么价值连城的东西,是那孩子送给你的啊,你……你怎么要送去王府呢?退一万步来说,一旦……一旦王府把你休了或者赶走,有这样东西,也……也有个退路,你……你怎么这么糊涂啊?”   元媛叹了口气道:“浣娘,这东西不是退路,是杀身之祸啊。难道你不曾听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吗?则然昨儿送我的这东西,虽然我严令众人保密,但难免不传出风声去,只有王府,才有实力保护这件玉雕。不管怎么说,现在我们是王府的人,这东西在王府里,也就和在我们手里没什么两样。就算将来被赶出去了,也不必怨怼,难道你以为那些乌拉人是咱们救助的吗?其实不是,我们的吃穿尚且是王府这些产业产出的银钱,何况那些乌拉人,所以认真说起来,这东西给王府也是实至名归,就算巴比干乌谷苏则然他们知道了,也一定会赞成我这么做的。”   浣娘怔怔出了半日神,才低头道:“好吧,姑娘总是有道理的,我只是……我只是妇人见识罢了。”   元媛知道她还是舍不得,便拍拍她的手笑道:“这也没什么,其实我也舍不得,不过再想想,在王府里不也和在我们手里差不多吗?也不一定王府将来就肯定会赶走咱们对不对?好了,放宽心了,虽说这玉雕价值连城,但又有谁有那么大价钱买呢?现在它不过是个死物而已,而咱们又不缺钱花,对不对?”   一番话说的浣娘终于转过来。高兴的帮着元媛收拾东西。因为太专注了,所以她们都没看见门外的兰嬷嬷悄悄退了出去。   吃完早饭,元媛带着三位嬷嬷和芳草芳书芳莲离开了府里,上马车前又好好嘱咐了总管苏以以及留在后院内宅里的芳龄和芳楠,让她们禁管好下人,不许趁着过节就偷懒耍滑,自己不过四五天回来,若发现错处,定不轻饶。   众人都诺诺答应了。元媛这才上车,她和浣娘兰嬷嬷坐在上次王府给的那一辆车上。次一辆车坐着李嬷嬷和汤嬷嬷,芳草芳书芳莲则是又坐了一辆马车,加上另有两辆马车拉着礼物在,这一次回京的声势,可比之前一次要大多了。   半路上仍旧找了户农家歇一夜。第二日午时之前,马车便到了王府门前。元媛在马车里打了帘子望出去,视线竟越不过那高墙去,再使力向外望望,便见到朱红色的大门,金底黑字的大匾,这门两旁却也不是普通公侯富户家的仆人,而是四个威武英俊的侍卫,标枪般站在那里。   元媛知道,这王府大门除非是接圣旨,否则轻易不开的。马车绕过大门,又向西走了一里多地,方停下来。   元媛端坐在车里,听见外面有人交谈,接着马车又开始走动,像是换了内院的骡子和驴之类的牲畜。再揭开帘子望时,只见两旁都是树木,光秃秃的枝干间偶尔会露出一角金碧辉煌的琉璃飞檐,说不出的华美气派。   须臾间马车又停了下来。兰嬷嬷起身,亲自扶着元媛下车,下了车后,外面有几个婆子守在一顶小轿边。元媛心想着我这真成了林黛玉进贾府了,啧啧,瞧这许多规矩,你一开始拿轿子来抬不就好了吗?   心里虽然腹诽着,行动间却如同林黛玉一般,真是步步在意时时小心。她心知这可是王府,再不能随心所欲的行动。即便是不想讨王妃的欢心,却也不可以轻浮狂妄,不然自己真被休了赶出去,可就别想回庄上过富贵逍遥日子了。   元媛不知道一射之地大概是多少,但是依照她的估计,怎么着也走了三百多米,大概过了一刻钟,轿子停下来。浣娘从后面赶上,扶住元媛的手,在兰嬷嬷和李嬷嬷汤嬷嬷的带领下进了内院。   有几个丫鬟远远的立在廊下,见她们走过来,便有一个丫鬟进去对王妃道:“娘娘,人来了。”   王妃笑道:“这时候就来了?路上倒是没怎么耽搁,让进来吧。”话音落,方有丫鬟打起了帘子,只是许多人眼中瞧着元媛的神色仍有不屑之意。   元媛也不在意,浣娘心里纵有气,也只有忍着。这可是王府,若不是自家姑娘就在前面沉静的走着,她都害怕自己会腿软的走不动路。   元媛和兰嬷嬷进去后,那丫鬟便放下了帘子,对浣娘和李嬷嬷芳书等笑道:“娘娘说了,让几位到厢房里好好歇一歇,吃点东西,就请跟我过来吧。”说完,也不管浣娘等人愿不愿意,就当先向前走去。   且说元媛和兰嬷嬷进了屋,抬头见时,却没有人,只有一些桌椅之类,几个丫鬟站在这儿,见她向后望了望,便多笑道:“王妃在里面等着呢,姑娘请进去吧,跟来的人都已安排她们吃茶去了。”   元媛自从来到古代后,几乎没怎么和浣娘分开过,此时在这样一个环境里,身边忽然少了最贴心的人,不由有些不自在。但她很快就调整过来,点头矜持的向那丫鬟一笑,便慢慢走近里屋。   里屋倒是十分宽阔,一架绘着工笔花鸟的八扇黄花梨木大屏风横在当地,将这宽阔的大屋子分割成了里外两部分。元媛微低头,随着兰嬷嬷来到屏风内,眼光所及之处只能见到几双被裙角盖住的鞋尖。   有人拿来了蒲团,元媛跪在上面向王妃磕了头,这些规矩在来之前李嬷嬷汤嬷嬷都教给了她。虽然愤恨这种万恶的封建制度规矩,但为了在这个时代好好混下去,也不得不遵守了。   磕了头才听到头上方有一个慈爱的声音道:“起来吧,一家人,倒不用讲这许多规矩。”   元媛在心中翻了个白眼,暗道你这纯粹就是马后炮啊马后炮,不讲规矩你怎么不在我磕头之前说,哼,还以为我会感激你么?   然而嘴里却轻声道:“王妃抬爱了,妾身万万不敢当。”   “有什么不敢当的,难道你不是我们家人么?”王妃含笑道:“抬起头一旁坐吧,小王爷昨儿随皇上和皇子们去立山了,怎么着也要后日才回来。王爷也去了,他们都等日后再见也不迟。”   元媛心说不迟不迟,的确不迟,越迟越好呢。她不盼着来王府,当然和王府中人能少扯一点关系就少扯一点。不然,王妃这几句轻描淡写的话,其实对她来说,还是很残忍的。哪有过门后连丈夫都不能见一面就被送走的媳妇,三年后回来,还是见不到丈夫的影儿,婆婆竟还假惺惺的说什么日后再见,这可不是气死人吗。   不过元媛也没因此就对王妃反感。在王府这种地方呆了四十多年的女人,很多事情很多话已经是身不由己了。她微微抬首间,看到王妃慈祥美丽的面孔,鬓角的斑斑白发,心中不由得对这个掌握大权的女人泛起几丝同情。   元媛其实做好了心理准备,她只是一个小王爷不要的小妾,王府之前把她放在那里就是自生自灭,所以也不期待着能有黛玉进贾府的那种排场。此时一见,果然如此,诺大的屋子里除了王妃和站着服侍的几个丫鬟,便没有别人。   “几位侧妃和姨娘都说有事,没过来。还有一个小妾怀了孩子,我也没让她过来。咱们自自在在说话儿倒也清净。”王妃淡淡的解释着。元媛乖巧的应了一声,心想我也没想见那些人,谁不知道我是弃妇啊。不过王妃既然要见我,她们竟然托大不来,可见这王府里的势力和关系果然错综复杂。   两人说了一阵闲话,就有人过来禀告说是否摆饭。王妃笑道:“看我,只顾拉着你说话,竟连时辰都忘了,你们一路而来,自然饿了,哪像我在这府里有点心茶水吃着,你也不提醒我。”   元媛笑道:“娘娘一说才察觉到有些饿,之前还真没觉出来呢。”说完听王妃道:“你在我这里不必拘束,我知道你是个有主意,不愿受拘束的,以后也不用故意做样子给我看,幸亏我还不糊涂,知道你是不想进王府。若真有那糊涂的,错以为你是那轻狂之辈,从此丢开了,可不是冤死了?”   元媛心中一惊,这才知道为什么自己做出那么多事情,王妃还是赏赐不断。但面上却半点没露出来,陪笑道:“娘娘说笑了,妾身便有个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样子给长辈看。许是以前家里规矩少,我也不懂,娘娘看着我哪里不像,千万求着指教一二。”   王妃哈哈笑道:“瞧瞧瞧瞧,真是能说会道,比我年轻时还来得呢。好了,咱们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这里又没有别人。你还和我弄鬼呢,我可是你婆婆,也是你的娘亲,你难道对你娘也撒谎不成?你放心,这几年我还不用你进来帮衬我,那边庄子如今看来,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了不得的事,有你在那里我也放心。行了,我这窗户纸都捅开了,你可不许在和我藏着掖着,有什么须要对我说才是。”   元媛心中直冒冷汗,暗道姜果然是老的辣,这王妃也太厉害了。难怪她能在这王府里屹立四十年不倒。我先前还奇怪,兰嬷嬷说王妃娘家倒了,其余几位侧妃家世都显赫,那些姨娘都不是好惹的,她怎能纹丝不动,原来却是这样要命的人物,如此也可知那些侧妃和姨娘们也没有一个省油灯了。幸亏我聪明,否则要一头扑进来,可不是飞蛾扑火吗?   虽这样想着,然而她听这王妃言语爽利亲切,心中却又忍不住升起一丝亲近之感。由此心中更添敬畏,暗道这才是真正的高手,连我尚且对她亲近,何况其他人,岂不是被她说几句就要肝脑涂地吗?   就这样胡乱想着,一边应付王妃的说话。然后两人吃完了饭,王妃便让她先去备好的房间里歇一歇,自己也要睡个午觉。   元媛回到房间,浣娘早等得急了,唯恐她被欺负,待听她说王妃待着极好,这才放下心,又十分高兴。元媛问她都吃了什么,知道吃的也很好,心中对王妃的好感不由又加了几分。   也的确是累了,躺在床上一觉就睡了半个多时辰。醒来后只见浣娘坐在床边,见她醒了,高兴道:“姑娘快起来梳洗,王妃都遣人来看了两次,又不许叫醒你,只说要你好好歇歇,我又怕你睡得太久惹人笑话。”   元媛起身梳洗,一边道:“那你就叫醒我便是了。王妃的人又没长千里眼顺风耳,还能知道吗?怎么到了这里,又恢复成以前缩手缩脚的样子了。”一句话说的浣娘不由笑了,恍然大悟道:“是啊,我怎么竟没想到。”   当下换了衣服,就往上房里来,半路上只见一个人从王妃房里出来,三五个丫鬟簇拥着,往这边看了一眼,竟是理也不理就扬长去了。元媛看她的穿戴打扮,心中便猜测着大概是哪位侧妃。   果然,身旁的李嬷嬷撇撇嘴,小声道:“姑娘,那位是成侧妃,不过是娘家哥哥做了大将军,就把她美的什么似的,倒好像自己做了大将军一般。幸亏王爷对王妃尊重,不然这整个王府,都能让她翻过来。   元媛微微一笑,暗道这样的人其实不足惧,王妃要对付她,那简直是小菜一碗,连碟子都不用的。   须臾间到了门前,丫鬟们打起帘子。元媛进去了,王妃正歪在塌上,看见她来了,便笑道:“我想着你陪我来说话呢,又怕你歇不过来,定是你下人把你叫醒了,真是的,我告诉人不许吵你的。”   元媛笑道:“娘娘说哪里话。我那身边的人本分,来了王府,竟真的听话无比,她该早点叫我起来才是,可是她听了姐姐们的吩咐,竟就呆呆的不敢叫我,倒让人以为我素日里也这样懒惰,还让娘娘等我,这更是罪过了。”   王妃笑道:“什么罪过,我也是走过远路的人。”一边说着,目光就落在元媛手中捧着的盒子上。   兰嬷嬷凑到王妃耳边说了几句话,王妃面上便露出诧异之色,让丫鬟们退下,只留下柳枝和兰嬷嬷,然后道:“兰珠倒说得郑重,连我这老婆子都忍不住好奇了,给我看看是什么样好东西,要说起来,她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怎的这样东西就让她如此称赞。”   元媛便走上前,将盒子双手奉上,一边道:“这是去年秋收留的那些乌拉人中,一个性格有些自闭的孩子给我的。一是这东西太过贵重,二则我想着真正帮了他们的其实是府里,我不过是代替着做了这些事而已,若没有王爷和娘娘的仁慈宽厚,我又能做什么呢?因此便拿过来了,只是王府里宝物众多,倒也未必就能入娘娘的法眼,不过是妥善放着,免得在我那庄子里被宵小们弄了去,倒辜负了那孩子的心意。”   王妃点点头,已经看出那盒子是小叶紫檀的材料,她且不去掀盒子,反抬头看向元媛,微笑道:“自闭的孩子?什么是自闭?”   元媛心里吐了下舌头,恨恨的暗道:怎么还是不小心就把现代的词给冒出来了?我看你真是日子过的越来越舒服,把穿过来时定下的小心小心再小心的原则都丢掉了是吧?   面上却波澜不惊,微微一福道:“那孩子不是哑巴,但自从他娘死后,他就不和任何人玩耍说话了,就连他爹爹,他也不太理睬。好像把自己关闭了似的,妾身以前偶尔去石头营的时候,经常看见他坐在空地上自己雕东西,因他天分极高,雕出的石头树根等物都十分精美,妾身也曾赞过他几次,他也不理我,妾身也没在意,谁知如今他竟会把自己看重的宝贝给妾身。”   王妃又点点头,忽然道:“是了,以后别妾身妾身的自称了,没人时候,就是你我二字,又便宜,听着也舒服。”言罢方慢慢打开盒子,一看见里面的东西,表情便是一凝。   第二十七章   元媛微微低着头,其实王妃能有什么反应她心里已经清楚了,倒也不用去细看。果然,就见王妃郑重将那玉雕取出来,一寸寸的抚摸细看。良久方舒出口气,喃喃道:“这座玉雕,只怕宫里也是没有能与之相比的东西了。就是这玉的品质,也是绝品啊。那一年皇上终于得了和氏璧的时候,曾大宴百官,我有幸跟着王爷,去瞧了那能引起战乱的绝品名玉一眼,当时只觉那块壁如云如雪,实在细腻洁白的让人挪不开眼光。这块玉整体虽不如那和氏璧,但其通润细腻,也就差不太多了。”   她说到这里,又抚着那玉上的太阳和花草河流道:“何况你们看,这太阳红如火焰,河流花草青碧欲滴,这可是最极品的翡翠啊,我活了这么大,可还没见过这样大的,那只太后赐下的镯子,质地倒是不比这个差,可整个皇宫,也不过只有两对,哪像这里的这么大,不说河流,便是草地就已够大了。”   兰嬷嬷听见王妃这么说,便笑道:“我说我没见过这样的稀世珍品,娘娘还只说我没见过世面,如今娘娘自己也看见了,可不是果然珍贵无比呢?难得姑娘有这份孝心,一般人若得了,怕是舍了命也不肯舍这东西呢。”说完,便带笑看了元媛一眼。   元媛心道舍命不舍财的那是葛朗台,我又不是。倒是那和氏璧,天啊,竟然在这个架空的时代出现了吗?也不知道我将来能不能有幸看上一眼。   一边嘴上谦虚了几句。王妃满脸笑意的夸奖了她一番,就命柳枝将这玉雕仔细放到柜子里落了锁。几人又说了会儿闲话,她方把话题一转,似是随意的问元媛道:“我给你的信,想必兰嬷嬷已带到了。那三王爷的人,没再去鸹噪你们吧?”   元媛笑道:“他哪里肯死心。又去过两回,开的价已经高的吓人。我因为娘娘已经告诉了我,所以心里有了主意,都拒绝了。不但如此,有好几户大地主恨他强买,逼得自己走投无路,又不敢得罪三王爷,听说咱们高价收地,倒把地都卖给了咱们,足有一二百顷呢,只是田多不如咱们的,还算了一些山地丘陵河流。我仔细算了算,虽说不是最好的良田,但这些地方都可以出产东西,不到两年,便能把本钱赚回来了,因此这买卖倒是十分划算的。”   王妃听的满脸是笑,满意点头道:“这事儿办得好。元媛,这里没外人,我便实话告诉了你吧。王爷已和三王爷打了赌,如果明年你那六十顷地里打不出一万二千石的粮食,就要分文不取的把地给他。我也说了王爷莽撞。但看着你们去年的粮食,这一万二千石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就怕有人弄鬼,”   这事儿元媛是不知道的。闻言不由眉毛一挑,迟疑道:“六十顷地,何至于言亲王如此兴师动众的?又说是为了行猎,只是我也看了地图,山川丘陵虽多,却无法比之京城近郊,怎的王爷就认准了那块地方呢。”   王妃抿了一口茶,笑看了元媛一眼,微笑道:“还在我面前藏拙,你这孩子也太小心了些。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元媛微笑道:“可不是得藏拙呢,这原本也是我自己的微末见识。我想着三王爷这么着紧这块地,想必是这里有什么蹊跷,因此也派人去粗略探了一番,可也没探出什么结果来。”   这倒是不假,元媛只疑心那地下有古墓和煤矿,因此大过年的也派了懂的人去粗略查看了下,不过她失望了,查探的人回来说,那地下根本什么都没有,就算有,也不会是大面积的。她又问人这些地和山川中是不是有好的风水,苏以便告诉她说:以前也派人看过,好风水倒有几处,但万万不至于好到让一个堂堂亲王动心的地步,若说有大型的古墓群或者王公贵族的陵墓,似也没有可能。   话都这样说了,元媛也无可奈何了。好在王妃似也不在意,挥挥手道:“无妨,王爷是气不过,誓要赌这一口气罢了,倒也不指望那地里还能出金山银山。托赖上天的护佑和皇上的洪福,大宁国富强无比,连带着王爷们一个个都是富可敌国的,谁还把那个放在眼里。想来那言亲王也只是想趁机打压众王爷们,听说他派了人在别的王爷领地上也是大肆购买土地呢。”   这种说法元媛也是第一次听到,不由得更纳闷了,喃喃道:“奇怪,王爷买这许多土地做什么呢?他又不缺吃的粮食。”   王妃笑道:“你倒来问我,我去问谁?左右不过是他生出的古怪主意。唉,仗着是皇上一奶同胞的兄弟,他做的过格事情数都数不过来呢,也就是太后宠着,皇上又不得不念着兄弟情分,但不管怎么说,咱们家也是亲王,由不得他这样欺负。”   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一事,对柳枝道:“你把我给姑娘捡好的东西拿过来。”   柳枝又转身去柜子前,从抽屉里捧出一个小匣子奉给王妃,王妃递给元媛道:“这里是五万两的银票。我看了你的账,去年庄子上好像收入是不到四万两的银子,刨去各项支出,所剩的大概也就是两万五六左右了,你们如今又买了那许多田地,还是花高价的,只怕那点收入也就精尽了,你把这钱拿去,日后花用也就宽裕一些,不管怎么说,那是王府名下的,该花的钱就要花,别让人诟病才是。”   元媛把玉雕献出去的时候,倒也没怎么心疼,只是觉得对则然有些愧疚。可是她知道,那个东西可不是自己能留下的,则然虽小,却懂事,日后他会明白自己的苦衷。   但如今这五万两银票入手,那感觉可就不一样了。玉雕是死物,说它价值连城,总得能卖出去才算。一般人谁能买得起呢。但这可不同,这是银子,白花花的银子啊。自己这阵子买地花了两万银子,正觉肉痛无比,没想到王妃却如此善解人意,立刻又把钱还回来了,还格外多给了三万两。只喜得元媛恨不得在她脸上亲几口。   心里狂叫着这买卖划算,太划算了。脸上虽极力控制,却也禁不住露出喜色。兰嬷嬷在旁笑道:“姑娘把玉雕舍出来时,眉头都没皱一下,如今不过五万银子,就换你乐成这样。”   元媛连忙收了笑容,低头道:“是我失态,让娘娘和嬷嬷见笑了,只因这些日子为了买地,手头上的确有些紧,如今见娘娘如此体恤,便忍不住开心了。”   王妃呵呵笑道:“当家的人,理应如此。你要是波澜不惊的,我倒要担心你心机过于深沉,把我给你的银子都贪去了呢。”说完兰嬷嬷和柳枝等都笑起来。元媛也笑,心中却叹息,暗道这王妃实在是太高明了,现在就连自己,都觉得和她在一起十分亲切开心,这驭人的手段,当真是厉害之极。   一行人说笑完了,天也黑了,吃了晚饭,元媛好好睡了一觉。第二日早起去给王妃请安,顺便提出要回娘家看看阮氏。王妃笑道:“你这孩子,难道忘了今儿是上元节吗?出了阁的姑娘,只有这天是怎么也不能回娘家去的,俗话说,元宵看了娘家灯,十间屋子九间空,难道你还想着越过越穷啊。”   元媛倒没听过这说法,暗道浣娘怎么也不提醒自己。转念一想,是了,自己也没告诉过浣娘,只想今日给她个惊喜。况这种说法大概除了她这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新新人类,这里的人倒大多都是知道的。浣娘也没想到自己会不知吧。   因忙低了头惭愧告罪,又道:“我只因那场重病,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许是在那里见得稀奇东西太多,回来后竟把许多记忆都失去了,直到现在,虽然大部分都记了起来,但有一些仍还是忘了,还请娘娘恕罪。“   她重病的事,王妃早就知道了,对这种说法虽觉诧异,但深信鬼神的众人也可接受。只是大过年的,不好问那些不吉利的东西,但王妃却打定了主意,日后定要好好问问,好歹知道知道阴间究竟是什么样子。   元媛从王妃的眼神中也看出了她的想法,心中嘿嘿笑道:娘娘你问吧,我才不怕哩,正好把现代看的那些灵异小说都派上用场,保管说的天花乱坠,让你们比听说书还要过瘾。   因为这一天是上元佳节,王府中的王爷和小王爷虽然随皇上离京了,但其他人还是要团聚的。因此这日的晚宴上,元媛便见到了另两位侧妃成氏和简氏。还有三位姨娘华氏展氏左氏。还有一个正有身孕的小妾如霜。这些女人一个个神情倨傲冷淡,显然是瞧不起元媛,但面对王妃时却是面带笑容,言语应对无一不妥。可见都是擅于心计的。   不过元媛也怡然不惧,现在王妃还蛮喜欢她的,不管是在表面上还是从心里真的喜欢,最起码,她有要用到自己的地方,而且自己还可以在庄子上呆几年,和这些女人不会发生什么关系牵扯,她们眼高于顶,自然不会把那么个小小庄子放在眼里。   反正只是面上亲热,因此吃完饭后,又每人吃了几个汤圆,大家就各自散了,王妃带着元媛到后园的登高亭,呵呵笑道:“因为要陪我,害你不能去街上看灯,我们就在这里过下瘾吧。”   在亭上四顾一望,只见脚下竟是一片灯海,虽然没有现代那些霓虹的效果,却也是光华灿烂七彩闪烁。映着天上的明月繁星,真让人恍若到了人间仙境。   元媛痴迷的看着,心中大叫这才是自然的魅力啊,太美了太美了,如果有数码相机该多好,一定会拍出能获奖的摄影作品啊。   正兴奋的想着,忽觉身上一暖,回头一看,只见王妃将一领皮裘披在她身上,薄嗔道:“这里风大,怎也不知多穿些,看回头伤风了,又要遭罪。我都说把庄子上的财务交给你了,乱节省什么?连一件毛裘也没有,该动用公中的钱就动用,我知道你是有分寸的,何况适当的时候,也该自己私存点儿。”   元媛心想一般情况下,做这种事情的不应该是男主角吗?那才叫浪漫温馨呢。不过……呃,这个由名义上的婆婆来做,其实也是挺温暖的。她真心的道了谢,又觉有些小惭愧,暗道婆婆干什么对我这么好啊?连私房钱这种话都告诉我,难道只为了拉近我和她之间的距离吗?唉,要是她知道我都偷攒了一千多的私房银子,不知道又会怎么想。   其实元媛没做毛裘衣服,倒不是为了节省,只是她在现代的时候,深受那个动物被活剥皮的视频影响,下定决心一辈子也不碰裘皮制品。所以当日李嬷嬷等人劝她做件毛裘的时候,她就一口回绝了。   “这是轩儿十五岁那年跟着皇上围猎时,因为收获最多,龙颜大悦,就把他射下的雪貂做成的两件裘赏了他。他和他爹都有功夫,冬日里最多只是一件披风,也用不着这个,就都给了我,到底是貂皮,的确十分暖和,我每年冬天就穿着身上这件,另一件一直没舍得穿,今天恰好你来了,那件就给你吧。”   元媛连忙道谢,一边心想我这都成薛宝琴的待遇了。老天,这剧情发展也太快太不可思议了吧?老太太,我……我身上可什么都没有啊,你不要对我这也好,将来帮不到你,我会愧疚的啊。   王妃哪知道这个儿媳妇心中转的想法,见她面上有些惶恐,还说了个笑话安慰她。又站了一会儿,元媛虽然还没看够那万千美景,却知王妃年纪大了,便劝道:“外面冷,娘娘,我们还是回去吧,别回头伤了风,那可糟了。”   兰嬷嬷在旁边笑道:“这哪是婆婆媳妇啊,说是自家的娘亲和闺女还差不多。先前王妃怕姑娘病了,如今姑娘又怕王妃病了,啧啧,可不是一颗心都在对方身上呢。也只有亲娘和闺女,方能这样的为对方着想。”   元媛身上打了个冷颤,心想太肉麻了啊兰嬷嬷,没想到您老竟然是拍马屁的高手,难怪都不在王妃身边伺候了,在这府里却还有超人一等的地位。   第二十八章   柳枝也在一旁凑趣道:“可不是嘛,就这件雪貂的披风,府里几位小姐都眼红多少日子了?王妃也没舍得,如今竟给了姑娘,哎呀,我竟真不知娘娘和姑娘怎的就如此投缘了,想来前世说不定还是母女呢。”   王妃微微一笑道“也许吧,我先前没见她的时候,也只觉这女孩子能干而已。及至见了,不知为什么就打从心眼里喜欢。唉,我这一生运道不济,只得一个儿子,从小又要学什么文治武功,究竟也没在身边呆几天。等到大了,他倒是知道孝顺,然而都说男儿志在四方,哪里肯在我膝下承欢。倒不如侧妃姨娘们生的那些姑娘好,每日里身边还伴着个知冷知热说体己话的人。如今和这孩子虽然只不过是处了不到两天,却着实的投缘,看见她,便如看见我年轻那会儿。”   元媛有些诧异,她从毕业后工作以来,便是在勾心斗角阴谋诡计中滚过来的,谁对她是真情谁是假意,看一眼听一声就能分辨的出来。此时听见王妃这话说得情真意切,竟不像是单纯拉拢似的,不由得在愕然之余,心中也有一些感动。   一路说着话回房,又陪王妃坐了一会儿,看她谈兴正浓,元媛纵然有些困,也不得不强撑陪着,好容易过了二更的时候,王妃才开始打呵欠,她便趁机劝对方歇了,自己也解脱出来回屋睡觉。   第二天早晨起身,便坐上车往元府而来。论理如今的元媛已是今非昔比,虽然她还是没获得自己丈夫的欢心,但是王府的女主人——王妃娘娘很显然已经把她当成了贴心人。她完全可以风风光光前呼后拥的回到元府。然而她却没这样做。   王妃初时也知道元媛因为被送去庄子上的缘故,必定不得元家人的欢心,有心派些人去给她长长脸面,却被她拒绝了。听她笑道:“就是这样才好呢,我如今回去,能和娘清净的说会儿话。若让那些人知道王妃有意抬举我,倒都围到我跟前儿来,怕是说一天,也不得去探望我娘。再者,说句不怕娘娘笑话的话,我家里人是什么样我最清楚。如今王妃派人跟我去了,固然在她们面前我风光了。然而回头我走了,他们便该以为我得了势,自诩为皇亲国戚了,在外面仗着王府的威名做下些不好的事情,别人不知内里,就会把这些都算到王府头上。虽说王爷和小王爷都是皇亲国戚,但越是如此,我们越该小心赚个好名声。别让人拿到把柄才是,上次庄乾那件事,也便是为了这个着想。因此竟还是不派人跟我去的好。”   她这样一说,王妃也笑了,便仍让芳莲芳书和浣娘陪她回去。待她们走了,方在屋里对兰嬷嬷和柳枝感叹道:“这个孩子是个了不得的,行事有分寸,头脑又聪明,我和她处了这两日,不显山不露水,但进退有度应答得体。我细想想我年轻那会儿,在府里也是如鱼得水了,有时竟还没有她这份稳当劲儿,偏该说笑的时候,也能凑上趣,怎么怨得人不喜欢她。轩儿那是个倔强的,不然若真和这元媛在一起,也由不得他不喜欢。唉,只可惜那边庄子上如今有了老三在里面插一脚,须还得她在那里坐镇我才放心,不然这就把她接回来,轩儿就不肯见,我让她陪在我身边,权当是又养了一个闺女。”   柳枝笑道:“可见这姑娘是真对了娘娘的心思,从来也没听你如此盛赞过一个人。我看着倒也是平常,真不知娘娘从哪里就看出她的好来。”   王妃笑道:“这方是她厉害的地方,什么手段心机都藏在骨子里,你们看她自然就是平常的了。我若不是在王府这地方呆了四十年,一路披荆斩棘的过来,我也必然让她蒙混过去了。”   兰嬷嬷在旁道:“可不是。这位姑娘看事情可明白着呢,又长远,难得性子还宽厚,知道感恩。”因便把在元媛房外听到的她和浣娘说的那些关于玉雕的话都说出来。这下就连柳枝都动容了。   王妃笑道:“我果然没看错她。能有这份见识胸襟,便是轩儿也不过如此了。”   柳枝也在一旁道:“我还以为她用那东西是要讨娘娘的欢心,原来这里面竟还有这么多的缘故,难为她怎么想的。真真的是走一步的道儿,却看出三五里地远去。”   王妃点点头道:“你说的一点儿也不错,这孩子心中着实有算计。只是听说以前她十分的软弱,真真是天理昭昭,她为软弱差点儿丢了性命,大难之下终于醒悟过来,倒变成了这样聪慧刚强性子,可见好人也总是有好报的。”   不说王妃等人在房内热议元媛,且说她回到元府,见过了元老爷和大夫人,说了一会儿话,便往阮氏这里来。却见之前柴房般的小屋竟已翻新成了一个小院子,院里有五间新盖的大房,虽不是雕梁画栋,却也是碧瓦白墙,十分的整齐漂亮。周围也不再杂乱,种了些花草树木,倒显得这一角地方十分清幽。   元媛诧异,忙问三夫人怎么回事。三夫人叹气道:“也没什么,就是有一回他们不知道怎的说起你来,又做开了白日梦,说小王爷至今还没娶亲,万一哪天想起你来,和你一起回这里,见我住这样的地方不成话。当时大夫人是要给我另找地方住的,我只为了住在这里,你派的人和琅嬛往来能方便一些,我便以住惯了,身上又有病,禁不起吵闹为由,不肯搬,他们便把这里翻新了,说来说去,都还是你的功劳。”   元媛听了,便笑道:“原来如此,他们尽管在那里做梦去吧,我虽然这次回了王府,却也没见过小王爷呢。我估摸着他是让我爹弄的怕了,生怕见我就再被赖上。他们做美梦想着迎接小王爷,就让他们做去吧。”   阮氏听元媛这样说,不由得就有些忧心,落泪道:“这是怎么说的?我听说不是王府叫你回来的吗?既如此,怎么都没见过小王爷的面儿?当年死赖着王府不放的,是你爹那个贪心不足的,与你却又有什么干系?难道就让我清清白白的女儿这样守活寡不成?”   元媛连忙替她拭泪,微笑道:“这有什么值得哭的?我在那庄子上自在着呢,如今大事小情都是我做主,从我手里出入的银子,只怕比咱们家一年加起来赚的钱还多。娘不用担心我,素日我送过来的银钱补品都用了吗?我看你这气色倒比之前强多了。”   阮氏听见这个,方又收了眼泪,笑道:“可不是吗?我这身子是从前底子不好。来到这元府,虽然也艰苦,好歹吃穿上倒也不艰难。没想到后来你又给了那么多补身子的东西,琅嬛又会弄,我们娘儿两个悄悄吃了,果然就觉这身子清爽多了,你没看她小脸都圆了吗?”   元媛笑道:“这便好,我就放心了。如今看来,你这竟不是什么大病,若早得到些补养,许就不是这样儿了。不过也无妨了,左右我在那庄上一天,即便不能在府里亲眼看着,也能送东西过来,照顾的你妥妥当当的。”说完又叫琅嬛道:“琅嬛你过来,我有东西要给你。”   琅嬛脆生生答应了一声,便过来了。元媛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荷包塞到她手里,笑道:“难为你一年到头照顾我娘,这是浣娘绣的荷包,可美呢,里面给你装了五十粒金豆子。”   话音未落,琅嬛已吓得连连摆手道:“姑娘,这荷包我就要了,实在漂亮,那金豆子却是万万不敢收的,姑娘别折杀我了。”   元媛故意板起脸道:“这是什么话?荷包倒要了,金豆却不肯,显见得我的金子比不上浣娘的荷包是不是?这也忒打击人了。”   琅嬛连忙解释道:“不是……就是……这个……奴婢一个小丫鬟,怎么敢要金子,回头让人见了,反倒说是我偷的……我……”   “你非要露出来吗?你不会把这金豆子藏在屋里吗?或者回家悄悄交给父母,说明了原委,让她们知道知道,好人总有好报,你跟着我娘吃了那许多苦头,如今也是否极泰来了。”   元媛说完,浣娘也就在一旁笑着帮腔道:“姑娘给你,你就收了,没见到收钱倒像收了只蝎子似的,怕成这样。你还是小孩子家,这便是给你的压岁钱,不过丰厚一点罢了,怕什么?拿着。”   琅嬛见她们都如此说,方收下了。几人说笑了一会儿,忽听琅嬛道:“对了姑娘,还有个新鲜故事儿呢。你还记得我们在香雪楼遇到的那几位公子吗?”   元媛想了想,点点头,道:“怎么了?你又遇上他们了?”   琅嬛点头道:“我有一次去给夫人买点心,看见他们在香雪楼呢。我原也没在意,谁知那楼里的小二也来买点心,我听他们自己咕哝说‘一天来这儿一趟,弄的连生意都做不下去,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也不知是找何方的菩萨,怎么就认准了会在我们店里呢。’我心想他们说的大概就是咱们,可巧那两个伙计是没见过咱们的,我就连忙跑了。”   元媛挑了挑眉,然后摇头道:“也未必是找我呢,他们这些富家公子,谁知道都有什么样的心思?不过琅嬛你做得对,这样的人虽然家世好,模样也不错,却绝不是可以托付终身的对象,以后遇到他们,还是有多远就躲多远,不然一旦沾惹上了,那时便想抽身也来不及,谁让你没有一个好家世呢?”   芳莲听了琅嬛刚刚的话,正在心里懊恼呢,心想这小蹄子真不长眼色,看见那三个富贵的神仙般的公子,竟然还不上前去搭讪,倒跑了,你若能搭上线,是不是我还能再见一回。   及至听到元媛的话,那显然不是和琅嬛说的,而且眼睛也瞟着自己。芳莲的脸就有些红了,却仍是不服气,这些日子她们和元媛处的时间长了,已经摸透了对方的脾气,轻易是不动气的。于是大着胆子问道:“姑娘,原这话不该说,什么托不托付终身的。只是我不明白,那样的人物,向来只有我们高攀不上的,哪有还怕人家攀上来的?”   “我有些闷了,你们陪我出去走走吧,让浣娘在这里陪着娘说会儿话,”元媛说完,便来到园子里。芳书芳莲和琅嬛也跟了上去。   及至进了园子,在一块山石上坐下,元媛方笑着对芳书芳莲道:“你们两个啊,只想着一朝飞上枝头,做了富贵人家的小妾或姨娘,以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又觉在人前也能沾沾自喜,这是何等的风光。怎么却不想想,那富贵人家的规矩又多,人口又杂,没有一万个心眼儿都不够用的,丈夫出身富贵,怎可能看的起你,也许什么时候你就会被丫鬟告知说他又纳了一房小妾,这种事情他都不会亲自和你说,更别提商量了。在别人面前风光了,可在当家主母面前,却要陪尽小心,即便如此,若遇上胸怀宽的还行,若遇上心胸狭窄的,哪里还挑不到你一个错处?动辄打骂不说,就是那些管事下人们,眼里又如何会有你。勾心斗角挣扎求存,怀个孩子要整日里担惊受怕,生下来了,说不定还要变成膏粱纨袴。你们只被眼前风光所迷,这背后种种利害,怎的就不想一想?嫁入豪门,哪里比得上嫁一个知冷知热的人,农夫也好村汉也罢,或者是那些贫穷但有志向,老实本分勤奋的男子。有什么事夫妻两个有商有量,一起侍弄孩子长大,日出时他出去做活,你便在家操持家计。日落时你倚着柴门,看他远远的出现,屋顶上冒着炊烟,那是你已经做好了晚饭,你们说,这样的生活难道就不好吗?不过是劳累一些,但也有益于身体,又有谁会瞧不起你们呢?”   芳书芳莲都低头不语,琅嬛笑道:“我还小,不懂这些事,但我听着姑娘说,却觉得还是姑娘有见地。您都能去写书了,这后面几句话,我就好像是看见眼前出现了那样的情景一般,只是要再添上几声狗叫就好了,村子里都是养着狗的。”   一句话说的几人都笑了。元媛站起身道:“没有经过这些,也未必就会明白。罢了,你们各人的缘法还要各人得,如今说什么,也不过是白瞎罢了。走吧,我还没逛过这园子,趁着今日无风,略逛一逛就回去吧。”   在元府住了两日,元媛算算已在京城住了四天,也该回庄子上了。于是辞别了母亲,带人回到王府,和王妃小聚后便提出回去的请求。   王妃笑道:“你这孩子,倒真是一点儿也不恋着这里,我刚刚接到信,轩儿今日傍晚大概就回来了,你若想见见他,我也可以帮你安排的。”   第二十九章   元媛心中一惊,连忙低下了头掩饰,迅速的在心中想好一番说词,方抬起头,努力做出一副哀戚神色,站起身行了个万福,才跪下道:“我知道娘娘是体恤我,可怜我入了王府三年,却至今还没见过丈夫的面儿。我心里又何尝不想见他,日常总听人说小王爷是神仙般的人物,别说我算是他的人了,就不是,这京城中的姑娘们,还有不想一睹小王爷风采的吗?只是我知道,小王爷因为我爹当初做下的那样无良事,心中一直芥蒂未消。如今让他见了我,倒平白的惹他生气,他如今是皇上面前的红人,每日里政务应酬繁忙,又何苦因为我去惹他生气,对他身子也不好。退一步来说,就算王妃让我见了他,小王爷也不会对我另眼相看,既如此,这一面,我看就还是别见罢,娘娘觉得呢?”   元媛真正的心思,就连浣娘都是不太理解的。更不要提一屋子人都十分惊讶了。王妃原本的确是因为喜欢元媛,冲动之下才说出让她和萧云轩见面的话,说完了便觉有些后悔,没想到元媛竟自己识趣知机到这地步,当下更是在心中称赞不已。   元媛也不想和萧云轩碰面,因此午饭后便向王妃辞行。这一次倒真是走的风风光光,除了怀里揣的那五万两银子,王府又赏赐下无数的金银珠玉宝石。临走时,王妃来拉着手告诉她,说那玉雕只是代她保管,若将来真有什么变故发生,定会还给她。元媛却没把这话放在心上,她有了现在这些东西,已经很知足了。别人或许会笑话她眼皮子浅,但知足者常乐嘛,元媛一向是很懂得让自己开心快乐的人。   一连的六辆马车驶离王府,眼看快到城门的时候,芳莲忽然道:“姑娘,芳草她们都喜欢吃这云子铺的点心,我下去给她们买两包吧。”   元媛点点头,从怀中拿出一块银子。芳莲连忙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有钱呢,这回来,得了王府那边和三夫人不少赏,我便买些东西带回去给她们,也是应该的。”   元媛道:“虽说如此,但没有你们出钱的道理。你们那钱得的也不容易,都攒着吧,你拿这个去,多买一些,散给各处的媳妇婆子们,也让她们尝尝新鲜。”   芳莲这才接了钱,和芳书跳下车去,不一会儿买了十六包点心,两人高高兴兴的往回走,正要爬进车去,就见不远处走过几匹神骏的白马。芳莲和芳书只回头看了一眼,正为那马上人物的风姿倾倒时,便听见元媛叫她们,只好不甘不愿的爬进马车,车夫扬起鞭子,马车便慢悠悠的出了城门。   那一行骑马的人直走到另一条大街,眼看便到了宫门的时候,忽听下面牵马的一个小厮一声大叫,倒让正说着话的几个人吓了一跳。   “小九儿,你发什么疯呢?当心惊了马,先一蹄子把你踹到天外去。”马上一个人轻轻取笑。而萧云轩则挑了下眉头,沉声问道:“小九儿,你是怎么了?”   “主子,我……我……我想起来了,刚刚看到的那个背影,就是上次在香雪楼里看到的其中一个,啊,我这一路上想了半天,总算是想起来了。”小九儿又蹦又跳,手舞足蹈的大声嚷嚷着。   马上几人起先一头雾水,却见萧云轩已经变了脸色,立刻又问了一句:“你的意思是说,你看见上次在香雪楼给我们胭脂方子的姑娘了,是这样吗?”   “嗯嗯嗯。”小九儿拼命点头,又道:“上次我在外面候着,只见过那三个姑娘的背影,刚刚进城的时候,有两个姑娘上了一辆马车,我就觉得那背影眼熟,只是一时间也想不起来,这每天里看过的背影也太多了,直走到这里,方想起来。”   马上的两人立刻黑了脸,其中一个大吼道:“臭小子,在城门看到的你现在才说,就算追过去,也早走没影了。”说完就要拍马去追。   萧云轩伸手拦住他们,摇头苦笑道:“就像你说的,现在追上去,人也已经走没了。更何况我看公主这些日子倒淡了下去,不似那么热衷了,大不了你再被她骂几句就是。”   “哦,难道公主中意的胭脂花粉,就是你们从某个姑娘的手里弄来的吗?”白马上另一个英俊的男子忽然悠闲问道。但七殿下很显然不太喜欢他,狠狠瞪了一眼,不答话。   另一匹马上的文斌却道:“是啊,公主生日,七殿下常听公主说用的胭脂不好,便拽上我和云轩,想去挑一盒好的胭脂送她。便遇上了那位姑娘,她在香雪楼说那里的胭脂不好,我们才向她请教的,没想到她的胭脂这么好用,公主只用一次便赞不绝口,立逼着我们再去找那姑娘,说她一定还有其他方子。可我们找遍了京城也没找着。”   又有一个人疑惑道:“难道去外省也没买到吗?她的胭脂既然如此好,肯定会做生意的啊。”   七殿下嘟囔道:“可不是每个省都派人去找了嘛,结果带回了几麻袋的胭脂,最后还不是全倒了,真是气死我了,什么时候我们想找个人还这样难,哼,这次就算了,下次……下次看见她,再不能放过去。”   萧云轩笑道:“人家又没杀人放火,我们又算是有求于人家,何苦说这种话。好了,五殿下,七殿下,我还要回王府给母亲请安,这就告退了。”   五殿下与七殿下答应了。另一边的文斌也忙道:“等等我云轩,我也和你一起走,正好再去你家蹭点点心,上次吃的那个叫油角的东西,哎呀可太好吃了。”说完赶上前去。   却见另一个身穿薄荷色长袍,系着黑色狐裘披风的少年也打马走过来,轻笑道:“左右无事,我也和你们一起吧。是了云轩,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康源郊外的那个庄子,是你的小妾住在那里吧?”   萧云轩眉头一皱,淡淡“嗯”了一声便没再做声。文斌早绕到他另一边,避开那少年老远。   “云轩,我父王对那块地可是势在必得。你回去给你那小妾捎个信儿,让她仔细应对吧。嗯,或者你也不用捎信,回家看看哪处的庄子合适,直接让她搬过去就是了,哈哈哈……”少年说完,也不理萧云轩,笑哈哈的打马而去。   “我最看不惯他,狂的什么似的。你们父亲同是亲王,你还是小郡王呢,他却连个封衔都没有,每日里这样放肆,着实惹人生厌。”文斌气呼呼的道。   萧云轩盯着那少年消失的背影,肃容道:“文斌,别以为他这样狂妄,就以为他不足惧。能得五殿下器重的人,有可能是草包吗?民间有一句话,扮猪吃老虎。你若是被他的表象给蒙蔽了,到时候会被他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文斌面色一整,沉声道:“我明白。唉,他和五殿下联手,一个是言亲王的儿子,一个是当朝贵妃的儿子,扫北王的孙子,一等大将军的外甥。云轩,太子的地位……堪忧啊……”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声音已经低的不能再低。   萧云轩面色沉静,目色深邃如海,半晌方缓缓道:“那又如何?太子端方仁厚,聪慧谦虚,我只认准了他,谁若想动他的主意,谁便是我的敌人。“   文斌与他相视一眼,面上露出笑容,一拍掌道:“好兄弟,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太子便是当朝皇后的儿子,而当朝皇后,就是文斌的姑姑,萧云轩与文斌相交十多年,是无话不谈的知己。然而今日却是他第一次当着文斌的面说出这样的话。   因为皇帝已有了春秋,虽然身体还健康,但下面这十几个皇子,除了太子和七殿下外,其他已有几个忍不住蠢蠢欲动。像是言亲王的儿子萧云海,便是站在五殿下一边,还有几个皇子也依附了五殿下。而剩下的几个,除了七殿下萧素景和太子亲厚外,其他莫不是暗怀鬼胎,或者就是墙头草般采取观望态度。   文斌和萧云轩相交多年,两人关系亲厚,萧云轩又是皇上面前的红人,说话的分量甚至不下于皇子,他当然希望好友能够支持太子。但对方从不表态,他纵然心里惴惴,却也不愿逼问。太子又是个方正的人,更不屑于拉拢关系,日复一日,随着下面的暗流越发汹涌,文斌也不由得着急了。毕竟现在表面上看来,五皇子占着很大的优势,关系到身家性命,谁知萧云轩会不会顾念太子的为人和与自己的友情,真心的支持太子呢。   这事一直是文斌的心头之刺,如今终于听萧云轩表明了态度,他方长长舒出一口气。   萧云轩好笑的看了他一眼,摇头道:“多年的知己,你怎会还不了解我。我也不是因为和你的关系才做这样的选择,我是因为忠于皇上,而太子的品格才是最适当的君王人选。你若了解我,便不用我明言,心中也该清楚我的选择才是。”   文斌笑道:“我何尝不明白。只是这是何等大事,毕竟关系着你家族日后的前程,所以即使明白,但不听你亲口说出来,心中始终不敢尽信罢了。   宫道开阔,极目一望,四周没有任何人影。两人方敢悄声说这样的话。及至慢慢转出宫道,到了大街上,也便不说了。轻轻在马臀上拍了一下,两匹大白马立刻小跑起来,直奔王府的方向。   ************************   时光荏苒,转眼间,元媛已经从王府回来一个多月了 。   这些日子倒还算清闲,只是随着春季的到来,她知道自己就要忙起来了,乌拉人的安置要动番脑筋。又添了一二百顷地,总要安排人去耕种,虽说有原来的佃户,也得派人好好查探一番,把那好的留下来,偷懒不能胜任的好撵走。还有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也都得她拿主意。   这一日正把剩下的两根地瓜翻出来,这东西拿回来的时候她做了些地瓜丸子,又煎了些地瓜片,还炸了些地瓜丝,结果上上下下的人都说好吃,只可惜就那么几根,还要留着种子呢。如今眼看清明就要到了,也是时候该培育瓜苗了。   “这如今不是土豆和地瓜,这是金蛋,你可务必看好了。只要等到苗儿出来,我们种到地里去,秋天时出了地瓜,也就好了。”   阁楼上,元媛又仔细的嘱咐了浣娘一番,刚要转身出来,就听外面芳草道:“姑娘,苏总管来了,说是有重要的事情找您。”   元媛应了一声,就走出来。芳草看了她一眼,低下头有些担忧的道:“姑娘,我看苏总管脸色不好,好像……真是有天大的事情发生了,那么稳重的一个人,今日竟连鞋子都穿错。”   元媛听了,心里也是一惊,狐疑看了芳草一眼道:“什么大事,能让他慌张成这样。”一边急急的来到前厅,果然,只见苏以呆呆的坐在椅子上,面色惨白嘴唇颤抖,一双手捧着茶杯,茶水还洒出了一些。   第三十章   “苏总管,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元媛的一颗心也沉了下去,心中隐隐有了猜测,能让苏以变成这样的,应该便是和那六十顷地有关了。她从王府回来后,悄悄把两位王爷打赌的事告诉了苏以,所以他也明白这事情的重大,如今他这样慌张,定然是这件事情出了岔子。   “姑娘,坏……坏事了。”苏以听见元媛说话,才猛的回过神来,将手上茶杯一顿,就“扑通”一声跪下来,仓惶道:“是……是小的无能,之前竟然没发现那些佃户的异动,如今……如今眼看耕种在即,可是那些佃户,他们……他们集体退了佃,他们不肯给我们种地了。”   元媛猛然站起,高声道:“什么?怎么会出这样的事?他们是不是想提高价钱,或者得什么好处?你先答应他们就是了,怎么着,也要平安渡过这一年。”   苏以道:“小的和他们说了,小的许了他们无数的好处,可他们……他们却铁了心要退佃,姑娘……他们肯定是被言亲王府的人收买了啊,小的让人去打听,说是那个姓吴的许了他们重利,还和他们立了契约。答应给他们安排好退路,一离开咱们这里,就去王府那边种田,待明年这田地变成言亲王府的,仍让他们回来种。”   元媛走了几步,强迫自己先冷静下来,半晌,她站定了脚步,望向苏以道:“这么说,那些人是不会回头的,对吗?那好,我们之前不是也买了一二百顷地吗?就把那些地里的佃户调过来种这份田,到秋天的时候,租子让他们少交一成。”   苏以急道:“姑娘,我和那些佃户也说了,可他们谁都不肯过来种这些地。若再逼紧了,就说连那些地也不种了,我想他们也是早得了那个姓吴的好处或是立下了约。姑娘,这可怎么办?现在再去外地征集佃户已经来不及了。而且哪有可能一下子找到那么多佃户?”   “他们这是故意的。早就商量好了却一直不告诉我们,他们这是要在最紧要的关头给咱们致命一击。”元媛握着粉拳,狠狠在桌子上捶了一下:“太卑鄙太无耻了,难怪那个言亲王会打下这种赌,他根本是早就计划好了的。”   苏以点头道:“姑娘说的没错,只是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我们……我们总得想个法子才好,只是……只是这一时要去哪里找那么多人?哎呀,这……这可真是糟透了。”   “你是总管,别做出这副样子,让庄上的人都跟着惶惶不可终日的。”元媛慢慢冷静下来,对苏以道:“你先下去吧,忙别的事情,我再想想办法,不管怎么样,就算是最后咱们自己种,也得把这地给种下来。”   苏以心想你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但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元媛身上了,往没良心的地方上想,毕竟这庄子里主事的是元媛,真的出了事,和自己也没有太大干系。   待苏以苦着脸退下,元媛这里又在屋中踱了几圈,只觉脑子里漫无头绪。又觉屋里闷得慌,因此也没找芳草浣娘等人,便披了一件紫红色的多罗呢披风出去了。   一路来到石头营,入目是广阔的平地,间或有几条丘陵在视线尽头蜿蜒起伏着,一时间,元媛觉得胸中郁闷被吹散了不少。   “元姑娘,怎么自己就过来了?身边也没带个人跟着。”一个叫拉忽的妇人远远看见她,连忙走过来:“你可是要找巴比干吗?他今天和几个男人一起去城里找活计了。”   元媛愣了愣,微笑道:“哦,他们去找活计了吗?也对,春天了。”   妇人笑道:“是啊,托姑娘的庇佑,我们整个部落渡过了这个寒冬,还有姑娘赏的银子。只是也不能坐吃山空啊。天下的人哪里都像姑娘这样心善,多是瞧不起我们,巴比干他们也不愿奴颜婢膝,这都进城找好几次活计了,却也没有什么收获。”   就如同是电光火石般的,一道灵光在元媛脑中一闪而过,她忽然激动的一下子紧握了拳头,回头望望石头营中走动进出着的人,一个计划在她心中慢慢成形,让她兴奋的身子都不由自主的轻颤起来。   “元姑娘。”那妇人被元媛的异态吓住了。待到见元媛一把摘下了头上的斗笠,任那轻软的白纱随着春风飞舞,她就更是吓懵了,连忙道:“姑娘,这里风大,你们的讲究又多,快……快戴上,免得得病了。”   元媛却顾不上这些,一把拉住了那妇人的手,激动问道:“我问你,我以前恍惚听说你们乌拉人都是很能干的,种地放牧,射猎打渔都能干,可是真的吗?”   那妇人呆呆点头道:“哦,是的。我们乌拉幅员辽阔,多的是富饶的土地。草原高山河流遍布整个国家,所以这些工作我们都会干。”   元媛缓缓的点头,微笑着自言自语道:“好,这就好,这就好。”她忽然愉快的笑了起来,倒让那妇人一头雾水。刚要问,就见元媛又戴上了斗笠,轻快道:“大婶,等巴比干他们回来,你就告诉他们,以后不用去城里找工作了,让他来找我,我给你们找一个好活计。”说完也不给那妇人解惑,便径自去了,一路上都洒下了银铃般的笑声。   那妇人还是头一次看到元媛这样活泼高兴的样子,摸着头寻思了半天,也不解其意,不过看见元媛高兴,她心里也觉得很愉快,想到元媛让自己捎的话,就连忙去到巴比干家里,一边和他媳妇说话一边等他回来。   苏以虽然让元媛遣了回来,但他如何能有心思办别的事,偏偏事情又多,不得不沉下心神专心应付。好容易到了傍晚,厨房那边送过饭菜来,他也没心思吃,都推在一旁,然后就对着墙壁怔怔发呆。   忽听外面一个清脆的声音道:“苏总管,姑娘让你吃完饭过去一趟,说是有要事商议。对了,姑娘让你放开心怀吃饭,吃饱了再过去。”随着话音,芳莲出现在门边,手里提着一个小小食盒:“呶,这是姑娘赏你的菜,八宝鸭子和春卷儿。”   苏以苦笑道:“哎哟我的姑娘喂,这时候还有心思拿我开心,我这头发都快让我揪掉了……”一语未完,忽然醒悟过来芳莲的话,怔怔瞧了她半晌,然后喜动颜色大叫道:“莫非姑娘已经有了主意?天啊地啊,我的祖奶奶,姑娘该不会是诸葛孔明再世文曲星下凡吧?”一语未完,早已冲了出去,哪里还顾得上吃饭。   芳莲只觉一阵风从自己耳边刮过,再抬眼看时,苏以已经就剩下一个影子了。她张大着嘴愣了半天,才舒出口气,喃喃道:“真没想到,苏总管竟还是飞毛腿来着。啧啧,姑娘赏的菜也没吃,明明就让他吃饱了再去商议的嘛,回头不说他耐性不好,又该埋怨我没把话说清楚了。”   苏以到的时候,巴比干已经过来了,元媛也是饭吃到一半,听说他来了便撂下饭碗出来。恰在这时苏以也到了。倒把元媛弄愣了,一边走进椅子里坐下,一边道:“我才刚还让芳莲给你送饭,让你吃饱了过来,估计这会儿她也就是刚到,你怎的倒先来了?”   苏以笑道:“姑娘真会说笑,那事儿不解决,小的哪里还能吃得下饭?这不,一听见芳莲的话,小的这就赶紧跑过来了。”他一边说,一边狐疑的看着在旁边坐着,面露茫然表情的巴比干,心想这样重大的事情,姑娘叫他过来干什么?   刚想到这里,便觉浑身激灵灵一抖,脑子好像划过一道白光,然后他就一跤坐在地上,又叫又笑道:“不错不错,我真是蠢猪我真是蠢猪,竟然没想到他们,我的天啊,我是猪,是猪啊……”   元媛咳了一声,轻轻道:“苏总管,你失态了。”她心里气道:什么意思?没想到就是猪?那我最初岂不是也是蠢猪,呸呸呸……   苏以连忙站起来,不住的点头道:“是是是,我失态了我失态了,姑娘,我实在太高兴了。姑娘,您不是人,您是神仙是仙女啊,我就说我这里都成油锅里的蚂蚁,就差蹬腿闭眼了,怎么您听了,竟是波澜不惊镇定如恒,原来您心里早就有了这主意,姑娘,您简直就是孔明在世孙武复生……”   “得了,苏总管,越说越不像了。”元媛伸手抚了下额头,那边苏以才终于控制了兴奋的情绪,诺诺在椅子上坐了。然后他看向巴比干,那目光没来由的就让巴比干感到一阵恶寒,身上掉了好几层的鸡皮疙瘩,没办法,实在是那眼神太含情脉脉太恶心人了。   元媛也忍不住笑了,对苏以道:“苏总管,别看了,你看巴比干让你吓得,脑门上都冒冷汗了。”   苏以连连点头答应,嘴角边的笑容却是越来越扩大。巴比干忍不住又抖了几抖,转向元媛道:“姑娘,您就别再喝茶了,我也不信您这会儿就渴成这样,您就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   元媛放下茶杯,咳了一声,这才温声道:“我听说你们去城里找活计了,如何,可找到了吗?”   她说了这句话,巴比干的神情就黯然下去,摇头唉声叹气道:“哪有那般容易?你们这里的人都是讲究主子奴才的,偏偏我们乌拉人崇尚自由,即便饿死了也不愿对人卑躬屈膝,如此一来,哪里能竞争得过本地人。不过姑娘不用替我们担心,我们有手艺,实在不行,先做些东西拉去城里卖,然后再慢慢寻找生计。无论如何,我们是不会再在姑娘这里白吃白喝了。”   元媛点头道:“巴比干,当日你们和我说,我收留了你们,但凡我有所求,你们便不惜代价也要完成,这话如今还有效吗?”   巴比干立刻站起来,单膝跪地,一手放在胸口,朗声道:“姑娘说哪里话,当日的诺言,只要我们一日不死,便永远有效。”   元媛连忙下座扶他起来,一边道:“你既然这么说,我就不瞒你了,巴比干,我如今遇到了一件十分为难的事,需要你们全族助我完成。”她话音未落,见巴比干眸中射出激动的神采和万丈光芒,显然以能帮到她为傲。   “姑娘请说,上山下海,刀林油锅,誓死也要完成。”巴比干一脸的肃穆。   “没有那么严重。”元媛微笑:“我听说你们全族的人不但会放牧射猎,也都是种地的好手,所以,我想要你们帮我种地。当然,不是白种的,就把你们当做佃户,秋后有了收成,把地里出产的粮食分给你们两成。不仅如此,每个月吃用都是我供着,每人还有五百的月钱可拿。你看,这件事你可肯帮我做成?”   巴比干只以为元媛是有了什么万分危急为难的事情,也许这一次帮她,便是要付出性命的代价。谁料到对方说的竟是这么容易的一件事。当下不由愣的长大了嘴巴,半天没回过神来。   “怎么?可是为难吗?”元媛微微挑了下眉头,嘴角却带着笑意。   “不是,姑娘,您……您要我们做的就是这件事?”巴比干不确定的又问了一遍,待得到肯定的答案后,他更加迷惑了,摸着脑袋道:“可是姑娘,这……这不是你要求我们做的事情,这是你在帮我们天大的忙啊,你……这算是什么要求呢?姑娘,您已经帮了我们太多,您的大恩大德,整个归于部落都会铭记于心,但我们万万不能再让您为难了,您把种地的活儿交给了我们,那些原本的佃户岂不是要埋怨你?不不不,我们决不能让你落下这么个名声。”   元媛笑道:“巴比干,你若能帮我把这件事做成了,便是帮我天大的忙。苏以,你告诉他事情的经过吧。”   第三十一章   苏以便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巴比干听后,不由得义愤填膺,一拍桌子,大声道:“那些人简直太无耻太忘恩负义了。我年前见到姑娘安排人给他们送东西,待他们何等宽厚,他们竟然和外人私通,要陷主人家于死地,真真令人不齿。”   苏以道:“是啊,我今天和姑娘为这事儿为难了许久,幸亏想起还有你们,巴比干,你要能应了这件事,可真是帮我们大忙了。”   巴比干连连摇手道:“苏总管千万不要这样说,这是姑娘给我们的天大好机会,我们只有感激她的,算什么帮忙呢?请两位放心,我们一定竭尽全力。”   元媛道:“巴比干,这可不是个好应付的差事啊,你们没在这里种过地,可是我必须要一亩地产出两石的粮食,你们真的要给我好好尽心尽力,不然我一点都不是吓唬你,到时这地和庄子,就都要尽数给别人了。”   巴比干一连声的答应着,喜滋滋的去了。这里苏以喜得眉飞色舞,在地上走来走去,时而击出一拳,自言自语道:“哼,让你们狂,哼,我让你们来要挟我,妈的,老子还能让你们给别扭着,嘿嘿,给我等着吧……”   正忘乎所以的时候,忽听帘后想起元媛的咳嗽声,他这才惊醒,发现元媛还在屋内,不由得顿时把一张脸给羞的通红,不由自主就跪了下去,尴尬道:“姑娘,是奴才忘形了,奴才这就告退。”   元媛因为不喜欢人家在她面前自称奴婢奴才,所以这庄子里的人一律都以“我”自称,今日苏以闹了大笑话丢了人,一时之间把这个都忘了。倒引的元媛笑出声来,然后道:“苏总管慢着,我还有几件事要吩咐你,你记下来。”   苏以诺诺点头答应。此时芳草过来,又给元媛茶杯添了一杯新茶,她便用茶盖拨着茶碗,慢慢道:“如今我们已经找到种田的人了。我大致算了一下,乌拉人大概有六七百个,种六十顷地就算有些紧。但勉强也够了,不管如何,咱们要先把这一年给撑过去。”   苏以点头,他刚刚也在心里算过,虽然这六七百人会很累,但是乌拉人天性勤劳,只要在金钱上多多补偿一下,相信他们一定会满意的。   却听上面的元媛又开口了,慢慢道:“还有,俗话说,尽人事听天命。虽然如今我们有了人,但也不敢保证老天爷就能和咱们过得去。万一有了旱涝的情况,我们也要及早预防。你去雇几个懂水利的人,看看在这一片地里依地势能不能建一些水渠,天旱时用来引水抗旱,涝时用于排水防涝。这样不管老天爷是旱是涝,我们也就不怕了。”   苏以连连点头道:“姑娘这主意好,小的明天就去找人,肯定安排妥当,如今城里多得是工人,这个没问题的。”   元媛点头,然后又沉吟道:“还有,既然要增产,粪肥一定要跟上,你联系好村庄农户,最好和他们订一个契约,免得到用的时候又抓瞎,或者那言亲王府暗地里使坏。”   苏以“嗯嗯”两声,表示也记下了。元媛又嘱咐他要买良种,务必不能上当等等,自觉巨细无遗,然后才放了苏以回去。自己也觉有些困乏了,伸了个懒腰问身边的芳草道:“什么时辰了?”   “姑娘,已经是戌时末了。”芳草拿了披风给她披上,一边道:“浣娘来看了好几回,见姑娘一直在说事,方离开了。我已吩咐厨房炖了银耳莲子雪梨羹,最是润喉的。”   元媛站起身,摇头笑道:“怪不得我觉着眼睛涩了,原来已经是这个时候儿了呢。走吧。对了,那银耳雪梨羹我要一碗就行了,余下的给汤嬷嬷和李嬷嬷端过去吧,我白日里听见她们咳嗽了一阵,想来人老了,这春分时候是容易伤风咳喘的。你待会儿送去的时候,再问问她们的情况,若需要请大夫,就要趁早,免得做成了病,到时遭罪可就大了。”   芳草答应了,一边由衷笑道:“姑娘真真是天上下凡的人物。这胸襟便是连那些大男人也比不上,两位嬷嬷之前是如何待你的?你如今却又如何待她们?我时常和芳莲芳书她们说,我们真不知道是修了几辈子,才修来如今的福分,能够跟着姑娘。”   元媛笑道:“这也太夸张了。跟着我算什么?将来若能找个好婆家,嫁一个英俊温柔,一心一意待你的后生,你再说这话也不迟。”不待说完,臊的芳草脸通红,不停跺脚道:“姑娘又拿我来取笑,人家是真心说这话,你只管打趣。”   主仆二人说笑着去了。那边房里浣娘已经等得急了。她不太喜欢管家这些事,因此现在但凡元媛处理这些事情的时候,她多是不在身旁的,不过由着芳草芳书她们服侍。   如今见元媛回来,忙命人打了热水给她洗浴。元媛本来十分困乏,洗了个澡后倒觉神清气爽,换了家居的衣服。此时虽已立春多时了,但仍是春寒料峭,屋里烧了地龙,暖暖的十分舒服。   不一会儿,银耳雪梨汤送来,元媛尝了一口,十分滋润甘甜,便让浣娘也喝一碗。待要睡下时,芳草回来了,说两个嬷嬷感激的不行,眼泪都要下来了。   元媛笑道:“什么稀罕东西,也值得这样,芳草你惯会夸张。”一边说着,芳草正在那里卸了钗环首饰,听见这话便转头道:“我和嬷嬷们也是这样说,嬷嬷们说,东西虽小,难得姑娘这份心,可见是把她们放在心上,不然便听见了咳嗽声又如何?若不在意了,哪里就能想到这一层。姑娘,人心都是肉长的,两位嬷嬷对比你现在,再想想自己从前,怎能不惭愧感激。”   元媛打了个呵欠,摇头笑道:“好了好了,我不如你们会说总行了吧,赶紧睡觉,今儿都这个时辰了,明儿起来晚了,又让人笑话。”说完便躺了下去,闭上双眼喃喃道:“我只说今年无事了,要把琴棋书画和这刺绣女红做衣服都学一学,再整一个温室的蔬菜,或者嫁接水果也弄一弄,谁料想刚开春便这样忙碌,日后还不知怎样呢,怎么我天生就是忙碌命么?看别的女人也没像我这样忙的啊。”   芳草也脱了大衣裳,走到一边床上躺下,现在元媛为了让浣娘睡得好,已不命她在这屋里了。有时候半夜实在懒怠动,也会叫丫鬟们起来给自己倒杯水。当下芳草笑道:“所谓能者多劳,皆因姑娘能干,方有这许多事做,连王府里的王妃都看重你,别人焉有不服的。”   说完话却没听到答言,微微抬起身一看,只见元媛已经睡着了,一只雪白的胳膊搭在粉红色绣着黄色菊花的缎被上,她连忙起来,轻轻将那胳膊又塞回被下,小声咕哝着:“真不知这身子怎么养的,去年这时候还是病恹恹的风吹就倒,如今就敢把胳膊撂出来了。”   弄完了自己回床上,不一会儿便也沉沉睡去,窗外月光透过窗子,朦朦胧胧的照射进来,笼罩着屋内各物,平添一股诗情画意。   转眼间又过了些日子,便是清明后了。这几天元媛也忙个不停,内院里又召来裁缝给丫鬟婆子们做春夏的新衣,乌拉人那边少不得也要做,别说现在正是用他们的时候,便不用,元媛也早决定给他们做了。   又在园子里靠后墙根的地方开辟了一小块田,五个土豆倒弄了三十多块栽下去,元媛十分满意,特别安排一个积年的老婆子看着这块地,这婆子以前做了几十年的农活。元媛自己一天也来看两遍,其小心翼翼的程度不亚于她读课文时,小岛上那群官兵仔细护着最后一棵西瓜苗。   两个地瓜也被埋进了土里,元媛怕人侍弄不好,亲自找了个木箱,里面装满肥沃的沙土,然后把两棵地瓜栽进去,因众人都没见过这种方法种东西,因此引得人天天去看,元媛笑道:“哪有那么快,怎么着也要十几日,方能长出来呢。”   虽然这样说,但元媛也是忍不住天天看着,只不过等来等去,却也不见那地瓜有动静,众人便多泄了气,只有浣娘芳草每日仍去看几次。   这日午间,元媛正听苏以向她汇报各处的情况,待听说水渠粪肥等物都已弄好了,当无后顾之忧,乌拉人接过了地,也多上手的时侯,她便松了口气,问苏以道:“以你看来,这些乌拉人种地的本事如何?”   苏以笑道:“姑娘不用担心,他们说自己会种地,倒不是夸张之语,我那个修水渠的朋友就极会务农,因六十顷地里,只有二十顷谷子是清明后便可以种的,其它的稻田都要等到立夏前后才能开始插秧。因我便只派了一百多个乌拉人住在那附近,种二十顷谷子,据我那友人说,只看他们耕地播种,都是极好的把式,让我放心呢。”   元媛点头,又想起一事,便道:“先前那些佃户连耕牛也带走了,如今这些牛都是我们买来给乌拉人用的,你便告诉他们,这些牛就给他们了,让他们好好养着,日后下了小牛或是老了走不动要卖,都让他们随意,卖的钱也是他们的,究竟我们也不会养这些东西,后院养牲畜的地方也不够大,白白要来干什么?乌拉人很会放牧,你给了他他自然尽心侍弄,一来我们放心,二来乐的施恩,让他们尽心尽力帮着咱们。”   苏以连声应是。两人又说了几句话,苏以便起身告辞了,元媛这里只觉口干,拿起茶杯刚要喝水,就听后面一叠声的叫起来:“姑娘,发了,发了……”话音未落,浣娘和芳草便兴奋的疾走进来。   “什么发了?”元媛放下茶杯站起身,刚问了一句就被浣娘拉住手拽着走,一边听她欢喜叫道:“是那个……那个叫做地瓜的东西,发芽了……我刚刚看到的,才从土里钻出的小芽儿,哎呀绿绿的别提多惹人爱了。”   元媛听说是地瓜发芽,也十分兴奋,连忙来到后院耳房中,果然,就见炕上那个木箱子里,已经有了点点绿意。,一小簇一小簇的挨在一起,十分可爱。   元媛合掌念了声佛,这是她来古代以后学会的动作。此时,后院的婆子媳妇们听说了,也多过来围看,叽叽喳喳笑闹着谈论了一回,才各自回去。   此后倒是没什么事情可做了,不过每日做两回针线,看看地瓜芽,后院的土豆也慢慢发出芽来,众人起先还当稀罕物看着,到后来,也就不以为奇了。   却说这一日,天上淅淅沥沥下起雨来,春雨贵如油。下人们多在廊下看雨,浣娘笑道:“姑娘,这雨来的真及时,老天保佑今年风调雨顺,农民们有个好年成,咱们也能多打些粮食多卖些钱。”   元媛也笑道:“是啊,老天保佑今年风调雨顺,让我顺利交了差就好。”她想起前些日子给王府写信,把佃户集体辞工的事情详细禀明白了。直到昨日才收到王府回信,大大的夸奖了她一番,还千叮万嘱要好好待那些乌拉人,许他们从此后便在此落地生根,可以给他们建个私塾,请个先生,让他们的孩子都可以读书,将来便在大宁国世世代代生活下去。以后那些佃户再要反悔回来,也不必接纳。等等事情说了很多。   元媛看后十分高兴,便道:还是王府想的周到,我竟忘了给他们建私塾。”说完却听那随信来的婆子说:“这是小王爷的主意,姑娘去信的时候,小王爷正在王妃跟前,看了这信,也说姑娘甚会用人,然后就提出了这个建议。小王爷还说,得闲儿要来庄上玩两天呢。”   第 三十二 章   元媛由此对那萧云轩倒生出几丝好感,这人能为乌拉人的孩子着想,以他的富贵之身来说,已经算是十分难得了。不过听到他那隐有暗示的话,心中却不大愿意,暗道你来干什么?意思是要见我吗?你把一个身体柔弱软懦可欺的小妾丢在这里三年不管不问,她都死过几回了,如今见她能干了,或许不像你想象的那样贪婪可憎,便又忍不住想要来会她,接她进府了吗?还自觉这是天大的恩赐似的,真真可笑之极。   然而心中无论怎么愤慨,却也知道这是古代,女人的地位就是如此低下。不过她也做好了打算,万一那小王爷真的过来,自己也要称病不出,最好能给他一个自己欲擒故纵的印象,那么以这小王爷的身份和清高性子,必定会瞧不起自己,那时拂袖而去,之后便不会再来纠缠了。   一阵嬉笑声拉回了元媛的神思,抬头一看,原来是几个孩子手拉着手在院里接雨踩水玩,伴着咯咯的银铃般笑声。   廊下站着的一个媳妇便道:“这些孩子也太淘气了,姑娘,我这就去把他们撵回去。”   元媛却想起了自己的童年,微笑道:“不妨事,小孩子多经经风雨也是好的,只是不要让他们玩的时间长了,如今这雨似乎越发大了,别受了淋,再病了。”   那媳妇连忙答应,心里却不以为然,乡下的孩子,哪个不是在大风大雨大雪里这么过来的,也没听说谁就受了病,哪像城里那些娇贵的少爷小姐们啊。   这场雨一直下了一天一夜。第二日天边放晴了,大大的太阳照着,到傍晚时,地面就只剩下了几个小小水洼,到得第二日,更是连水洼都不见了。   这个时代已经有了雨鞋,因为这场雨,苏以便给乌拉人新做了一批雨衣雨鞋,又过来请示元媛等人用不用做,元媛也就给内院人也做了一批。   这场雨过后,大地上便现出盎然的绿意了,再不是“草色遥看近却无”那时的稀薄绿色,柳条儿抽出了小月牙般的叶子,杨花却已落了,那些孩子们捡了形状完好,又大的杨花去玩,院子里每日都充满了欢笑声。   这一日,芳草芳莲见元媛没事儿,便上前道:“姑娘真是个能坐得住的,如今好容易清闲下来,又只做着这些针线,怎么就不想着出去走走。”   元媛笑道:“出去做什么?也没什么好玩的,倒不如在家里练练,你们的女红敢情都是不错了的,我还刚刚只能把鸳鸯绣的像只鸭子,自然要多练。”   芳莲看了芳草一眼……见芳草掩嘴笑着,就撇撇嘴,气的小声嘟囔道:“让你来是干什么的,就只顾着笑。”说完她自己想了想,又积极道:“姑娘,这针线上的事,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会的,但春光可是一去就不回头了。”   元媛悠悠道:“怎会不回头呢?今年的便过了,还有明年呢,你才多大,这一辈子还有几十个春天要过,回头的次数多着呢。”   一语未完,芳草已经笑倒在炕上。芳莲只急的不行,咬着嘴唇却是半天也说不出话来。元媛这方收了针线,没好气的看她一眼,哼了一声道:“有什么事就说吧,还和我装神弄鬼绕着弯子说话,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芳莲便嘿嘿笑着凑了上来,笑道:“姑娘,如今正是踏青的好时候,不如咱们做些点心,拿到郊外去,寻一条小河,钓了鱼虾,就在岸上铺一张大红毡布,到时在那儿一边玩乐一边吃,待到傍晚再回来,岂不好?”   元媛听了,也是有些心动,暗道这不是古代版的春游吗?嘴上却道:“这个再没有别人,定是你和芳书芳楠定下的计,还故意拉了芳草来作陪,每日里尽想着玩,也不肯学学家务,看将来嫁了人怎么办?我这里倒无妨,你们去磨磨浣娘和两位嬷嬷,她们若同意了,我便没意见。”   芳莲一听便傻了眼,喃喃道:“还要去找两位嬷嬷?算了,姑娘还是饶了我吧。”说完就沮丧的溜下炕去。   元媛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摇头道:“瞧你个没出息的,嬷嬷们是老虎,能吃了你不成?你放心尽管去吧,她们在外面呆了这么久,也被你们带的心思活泛了起来,未必就不答应,真不答应的话,就说是我的主意,那些城里的夫人小姐们还经常踏青呢,我们现守着这样一方好天地,怎么就不能出去玩玩。”   芳莲一听见这话,先就高兴的叫了一声,接着忙忙的去了,不一会儿果然兴冲冲的回来,说浣娘和嬷嬷们也答应了,让元媛定好日子。   元媛翻了翻皇历,见三天后宜出行,便定了那一天,因苏以太忙,就让人找了另一个管事叫做李德福的,让他安排一个山清水秀的去处,提前收拾好了,打点野味,好预备那天出游时烤着吃,那些媳妇婆子们听了,都更加兴奋,一个个都眼红着要去。只是也知道元媛不会带太多人,因此心下也只有羡慕了。   元媛却也知道大家的心思,彼时乌拉人多已离了石头营,去自己包下的那些田附近住了,苏以特地在那里给他们盖了简单的房子。   因此元媛想了想,就让剩下的几个乌拉妇女和孩子,还有内院里能安排出去的婆子媳妇都一起随行,实在不能出去的,便也没办法。   一共安排了好几辆马车拉着东西,好在路不远,走上半个时辰就到了。那李德福早就安排的很好,在一块山坳之前,恰巧就有一条几米宽的小河悠悠流淌而过,河水不浅,是深绿色的,一眼望不到底。那山坳边盛开着几十树山桃花,烂漫如云霞,端的是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   元媛被扶下车来,今日她穿着一件淡黄色的束腰长裙,外面披着淡粉色的轻罗披风,带着一顶斗笠,周围一圈银红色的轻纱遮住如玉面孔,这打扮算是单薄了,但天气和暖,太阳高高照着,虽有些春风,却已没有寒气,因此也不觉得冷,慢慢走下去,那脚下的小草都有手指般长,脚踏在上面,软软的就如同踩在地毯上一样。   彼时婆子媳妇们都已在草地上铺好了红毡,接着有那有兴头的就去河里钓鱼,元媛与芳草浣娘几个慢慢沿着那山坳像山坡走去,一边看桃花□一边闲聊着。   元媛因见这山从半山腰开始,就有许多树木,因此祥问了山名,只觉这山若是开辟出来种些果树,当是十分好的。最好能弄点什么嫁接技术,她自从穿回来后,就觉得这里吃的水果味道虽然甜美,但品种比起现代却少多了。元媛知道在中国古代,已有简单嫁接技术的应用,但都是小范围小面积的,也没有人想到过发扬光大,正好可以让她这只穿越过来的蝴蝶大显身手。   慢慢沿路走着,浣娘就道:“也走了许多时候,别再往上,遇见野兽就不好了。”话音刚落,只听草丛里“嗖”的一声,蹿出一只兔子,一头撞在元媛的腿上。   “啊……”元媛吓了一跳,尖叫一声,接着只见面前草上似乎有些血迹,而那只兔子不知是撞晕了还是吓到了,竟也呆呆的不知动弹。   元媛蹲下身,拎起那只兔子细细看去,原来是兔子的后腿中了一箭,这一箭十分深,竟整个贯穿了这只白兔的后腿,箭杆上有一行小字:振云公子   看来是有人在这里射猎。元媛觉得那只白兔十分可爱,若没遇到也就罢了,既然遇上便是有缘,因此也不顾会沾染上鲜血,就把兔子往怀中一抱,便要和浣娘芳草下山。   “哎,小姑娘,那是我的兔子,你不会就这么一声不响的贪了去吧?”   刚转过身,身后就响起一个戏谑的声音,接着马蹄声响,从一块大山石后转出一行人来。原来这山坡并不高,山势也平缓,又有路径,因此骑术高明者自可踏马而行。   元媛回头去看,不由得心中一动,暗道怪不得那些穿越小说里都有那么多美男子,我这才穿过来半年多的时间,就遇见了两拨,而且比起上一拨,这两人也一点都不逊色,啧啧,谁说古代人丑的,谣言,绝对是谣言。   走在前头的两个男子跳下了马,两人都是英俊非凡,走起路来天生一股贵气威严,浣娘和芳草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又觉不妥,连忙低下头退后几步,一边就要拉着元媛退后。   元媛皱了下眉头,暗道老天爷真会捉弄人,看来这又是两个富贵子弟,上一次用张胭脂方子哄了那几个人走。这一次不知要怎样,难道要把这小白兔交出去?及至看到那白兔在怀中瑟瑟发抖,女性的恻隐之心又忍不住泛起来,打定主意想要救这白兔。   元媛不是佛教徒之类的,平日里山鸡野兔她也吃,只不过现在是一只很可爱很干净的白兔,受了伤蜷缩在她怀里,像是把她当做最后一个依靠似的,这就怪不得她想要出头,救下这只白兔了。除非是一些心理扭曲之人,否则女人是很容易被这些小动物打动的。   因这样想着,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微微一福道:“这位公子英武不凡,理应是打虎猎熊的大英雄,一只白兔又怎可能入得了您的眼呢?不如就请公子割爱,将这只白兔卖与我,如何?”   这两位公子不是别人,正是当日和萧云轩置气的言亲王之子萧云海,以及当朝的五皇子萧素睿。   此时他们见这瘦小的女人不但没放下兔子转身就跑,反而落落大方的上前答话,不由得都十分惊异,萧素睿转了两下眼睛,呵呵笑道:“这可不行,这只兔子是我要做猎物的,不然在别人面前丢了人,小姑娘你能赔得起吗?”   元媛见他一边说一边往前逼进了几步,便镇定的退后了两步,微笑道:“公子何苦愚弄我这乡野女子,既然是要和别人比试的,两位又如此少年英雄,怎么可能因为一只兔子影响大局,若说是一只老虎还差不多。”   她说完,伸手向山上一指,笑了笑道:“那上面就有林子,想必里面总会有狐狸狍子之类的野兽,与其公子在这里耽误时间,不如过去碰碰运气,若真的能打几只狍子狐狸,岂不是比这只小小白兔强得多吗?”   “好,真好,我竟还没遇到过你这样的女子。”萧素睿拍了两下手掌,丝毫不吝啬的赞美着。他的话吓了元媛一跳,及至看到对方眼中并没有什么淫邪之色,方放下心来,暗道你这家伙最好别是见色起意的登徒子,不然我就你尝尝现代女版李小龙的厉害。   “素睿,当心吓坏人家。”萧云海拍了拍萧素睿的肩膀。   “吓坏?你看她有一点害怕的样子吗?”萧素睿哈哈一笑,然后道:“小姑娘,看你也是有学识的人,这样吧,你如果能对上我的对子,我便把这只兔子送给你,不然的话,你花多少钱,这兔子我也不会卖的。”   元媛一听,差点儿一口血喷出来,心想不会吧?对对子?你开什么国际玩笑?姑娘我连对偶都不会,还对联呢。她心想看来我和这只兔子是无缘了,虽然我想救它,奈何老天不让我救,那就没办法,总不能为了只兔子再搭上我自己吧,这群人一看就知道不好惹。   想到这里,正要开口认输,却不防那萧素睿已经把上联给说出来了,他的上联竟是“烟锁池塘柳。”   元媛一下子就愣住了,暗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老天爷原来你是为了让我救这只兔子,才让这大少爷出对联的啊。   这句上联很巧妙,烟锁池塘柳五个字恰恰包含了金木水火土五个偏旁,一般人还真对不上来。但偏偏,这个对联元媛看过。也在电视剧上听说过,据说这上联还是乾隆皇帝做的呢。元媛已经看过这个朝代的史书,和她所知道的历史没有多少重合之处,所以这上联会出现在哪里,她也不知道了,而且现在也不是探询的时候。于是匆忙的说出下联“炮镇海城楼。”后,抱着兔子就要走。   萧素睿和萧云海都惊呆了,这可是皇上当年给他们的绝对,至今无人能对上来,因此皇上一直自以为得意,没想到却在这山野之间,被一个小姑娘转眼对出,而且,他们甚至都看不清这小姑娘长什么样子。   浣娘和芳草也惊诧万分,她们只知元媛喜欢看书,软弱的那会儿也喜欢看,可从不知她竟还有这份才学,当下正想欢呼,却见元媛已经回过头来,温言道:“我们走吧。”   “慢着……”萧素睿也不知为什么,下意识的就拦在元媛面前。   第 三十三 章   元媛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这家伙要干什么?不会以为自己有点儿魅力,我就会被迷倒吧?哎呀烦死了,我就说嘛,穿越就是这点不好,女主一旦和男主或者男配什么有一点点牵扯,就没完没了了。唔,不过我也用不着这样自我感觉良好,也许他只是不服气,嘿嘿,对,小心应对,别把自己当圣母白莲花,以为人见人爱,哦,好像不对,圣母应该是玛利亚吧。   当下心中渐定,从容道:“公子,莫非是想食言?”   萧素睿哈哈笑道:“别说一只兔子,就算一只老虎,我也一诺千金,你既然对上了对子,我就把这只兔子送你,没有二话,我只是有些好奇,想问一下,所谓的炮堆镇海楼,是什么意思?镇海楼乃江南沿海的瞭望之处,无端端堆一些炮仗,可不是让人费解?”   元媛一怔,这才想起在这个时代,好像还没有什么火枪火炮之类的东西。一时情急之下,也想不出什么理由,只好把心一横,淡淡道:“要我解释不难,但公子也要回答上我出的题,我才给你答案。”   萧素睿和萧云海相视一眼,都惊诧的笑了,萧素睿便道:“姑娘请出题吧。”   元媛此时已经急速的转开了脑筋,想起现代那些经典难题,什么阿基米德辨别王冠了,还有那些数字难题,但她都没有,最后她说出的一道题,竟是连她自己都没想到的。   “她指着萧素睿手中的马鞭,微笑道:“我要公子想个办法,把一段绳子从中间剪开,却让它还是一根绳子。”   还不等萧素睿回答,萧云海就大声道:“这怎么可能?小姑娘别难为人,一段绳子一刀两断,怎么可能还是一根绳子。”   这道题其实是当年陈天下写的《少年无情》中的一个片段,元媛很多年前看过这本书,但具体的情节早已不记得了,可其中的这三道题,却给了她十分深刻的印象,以至于在这种时候,不由自主的就拽出了其中一道来难为萧素睿。   萧素睿摆手制止了萧云海,眉头紧皱着思索了一会儿,眼见他的眉头越皱越深,元媛都想抱着兔子悄悄离开了,就在这时,听见山下和山上同时响起两个声音:“姑娘,怎么还不回去?”“老五,你在磨蹭什么呢?怎的还不回去?”   元媛和萧素睿同时转身,只见芳莲就在不远处往她们走来。然而她几乎是立刻就停住了脚步,指着山上大叫了一声:“啊……”   元媛看见她瞪大的眼睛,不知为什么就感觉一阵心惊肉跳,回头一看,她差点儿没一头撞在山石上,心想好嘛,真是冤家路窄,早知道我和这两个人扯什么啊,拿着兔子走了就是。奇怪,看黄历的时候,明明说过今天适宜出行啊。   旁边还有一个人,她的惊讶更远胜于元媛和芳莲,那就是浣娘,她怔怔的看着那群正在下马的少年,目光定在其中最出色的那张面孔上,须臾间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连忙低下了头。   “啊,是……是……是她们,是她们……”刚刚下马的七殿下萧素景猛然大喊,把马缰往身边伺候的人手里一扔,闪电般的就奔过来了,指着元媛和芳莲道:“好啊,你们……你们两个倒真是让我好找。”   芳莲见他面色凶狠,吓得连忙躲在了浣娘身边。萧素景还要冲过来,元媛已经一步挡在浣娘和芳莲身前,冷冷道:“不知公子找我们是干什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似乎并不认识公子。”   “怎么不认识怎么不认识?你别想抵赖。”萧素景急了,刚要上前拉住元媛攀关系,就听身旁一个沉稳的声音道:“七公子,你有话好好说,这样的口气,怎么怨的人家姑娘误会。”   萧素景这才平静下来,嘻嘻一笑,对元媛一抱拳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情急之下莽撞了,哎呀你不知道,就因为你那胭脂水粉的方子,我这几个月可让我那姐姐给差遣的不轻,就差没把我一脚踢到外省去找你们了,谁知你们竟是住在这里,嘿嘿,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什么?那张胭脂方子,竟然是她给你们的?”萧素睿和萧云海也愣了,看向元媛。目中都是不敢置信的神色。   元媛一个头两个大,她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拜土行孙为师父,学一学有个地缝就可以遁走的那种法术,不过这很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她也只好硬着头皮含含糊糊的答应了一声。   萧素睿忽然笑了,看向元媛的目光中含了一丝深意,点头道:“啧啧,真没想到,姑娘才高八斗,竟还通晓这些。二哥,云轩,恰好你们来了,不如帮我一起破解下刚刚这位姑娘出的题目如何?”接着就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又把元媛的那道题说了出来。   所有人都把目光向元媛射来,被这么多美男子注视着,元媛却丝毫没有喜悦之感,身上的汗差点儿把衣衫都湿透了,春风一吹,竟然觉得有些发冷,忍不住便打了个颤抖。   忽见萧云轩回身将马上的一件羽缎披风拿了下来,走上前递给她道:“姑娘,这是山上,仍有些春寒,还是小心些为好。您的题目我答不上来,便以这羽缎相赠,求姑娘再帮我一个忙,把您知道的那些脂粉方子都给我,可以吗?”   元媛叹了口气,也觉着身上确实有些冷。而萧云轩的一番话,也可说是替她解了围。因此便干脆接过那羽缎披风,又道:“那个方子是我以前没事儿时弄出来玩的,如今因为家里忙,已经很久没弄了,既然你们送的那位姑娘喜欢,那我再帮她弄几个就是,只是今日大概不行,你若信得过我,便在半月后的辰时,仍来这里吧,我命人送给你。”   萧云轩不等别人说话,就拱手道:“如此多谢姑娘。”   “那我便告辞了。”元媛也是盈盈一礼,然后不客气的披上那件羽缎披风,转身便行。   “哎哎,等等,你还没告诉我那个绳子怎么能剪断后还是一根绳子呢。”七殿下忽然大声叫喊。却见元媛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是用带着笑的悦耳声音道:“君不闻烽火戏诸侯,那炮仗堆在镇海楼之上,一朝燃起,声震长空烟花四射,岂不是最好的示警报信装置?”言罢款步而去,没一会儿便消失在山下的桃树中。   这些人素日莫不是眼高于顶目无下尘之人。便是国色天香才貌惊人的女子,也未必能得他们正眼相看。如今却都齐齐望着那个他们连真面目都没看到的女子远去的背影,眼中皆是深思神色,如果元媛知道了,不知道她是会为之自豪还是会被惊吓到。   众人中,只有七殿下年纪幼小,还没什么心机,在那里摸着头咕哝道:“什么啊,人家问你那个绳子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却只给五哥答案,太偏心了。”   萧素睿含笑看了七弟一眼,然后目光又转到萧云轩身上,别有深意的笑了笑,便转回来。忽听那个一直没说话的清俊男子道:“好了,射个猎倒射到这桃花山上来了,我们回去吧,把猎物收拾收拾,明儿一早是定要赶回去,否则父皇那里不好交代。”   “是,几人答应了一声。”又都纷纷上马,只有萧素景又是大叫一声:“啊,二哥,不行,我得追上去,好不容易遇见她,不能让她这么跑了,万一姐姐再要找她,我去哪里找啊。”   那被叫做二哥的,便是当朝皇太子萧素真,听见七弟的话,不由宠溺一笑,摇头道:“不许,没看云轩已经和她约好了吗?我看那姑娘生性聪慧,自不会食言,你便安心等着就是,这件事便交给云轩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萧素景见太子发话,也只好作罢,又转向萧云轩道:“呶,云轩,你听见了吧?下次姐姐要是找不到人了,我可只让她来闹你,我是被她闹得怕了。”   萧素睿又看了萧云轩一眼,含笑道:“只怕云轩也很高兴办这件差事呢。咦,是了,我听说云轩你的小妾便是在这附近的庄子上吧?不如什么时候我们去看看吧,把人家扔在这种地方,一扔就是三年,怎么也说不过去。既然有刚才的怜香惜玉之心,怎就不能分一点给自己正儿八经的妾室呢?”   萧云轩微微一笑,淡淡道:“她在这里生活的很好,家母很是喜欢她,赐了许多东西。若有时间,我自当去探看她,如今却身负着保护太子的重任,怎敢擅离职守。”   他说完,太子萧素真便微微皱了眉头,轻声道:“老五明知当年云轩是被那一家赖了亲,那父女二人如此贪婪,云轩放她在这庄子上已是仁至义尽,你何必又说这些风凉话,也不想想他心里难受。这也就是云轩,宅心仁厚,不然若是你遇上这事情,只怕那一家人早就为他们的贪婪付出代价了。”   萧素睿一点也不恼,呵呵笑道:“那是当然,二哥当真了解我,云轩就是厚道,堂堂一个小王爷,未来的世袭亲王,竟然被一个暴发户给逼亲,若是我,叫他们破财消灾,就是手下留情了。”   他说完,萧素真便摇了摇头,萧云轩也知五殿下只是愿意在兄弟面前故意做出轻狂举动,事实上内心着实缜密谨慎无比,因此也只是一哂,并没答话,转眼间,一行人便消失在大山石后。   再说元媛,从半山上回来后,她便把那只兔子丢给了查坎金,这是在乌拉族有着崇高地位的一个妇女,她之所以能有如此崇高的地位,就在于她高超的医术,她今年四十九了,据说在她手中救活的乌拉人不计其数。   查坎金治人是好手,没想到治疗动物也非常拿手,只用了半刻钟,就将那只兔子的伤口处理完毕,因为兔子这种动物也不会叫,所以也没听到什么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这让元媛感到十分安慰。不过当看到在瘫软在自己怀中,后腿包扎着雪白棉布的小白兔时,还是有点担心。她认为这只小白兔是昏了过去,但查坎金坚持说兔子只是惊吓之后睡着了。   反正兔子不会说人话,这点也无从对证。元媛现在需要重视的是另一件事情,那就是浣娘。   自从从山上下来后,她就发觉浣娘的心神一直恍恍惚惚的,问她怎么了,她就想个理由支吾过去。甚至连平日里她喜欢的烤肉,也没让她露出笑容。踏青的人多,元媛也不好太逼问她。好容易熬到下午,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回了庄子,趁着屋内无人的时候,她才来到浣娘的床边坐下,轻声道:“浣娘,你到底有什么心事啊?别再敷衍我了,我们在一起生活了多长时间,你有没有心事我还能不知道吗?”   浣娘看了元媛一眼,然后低下头,半晌方喃喃道:“姑娘,您……您真的想知道吗?其实……我不知是否该把这件事告诉你,难道……你真的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   元媛摸了摸头,疑惑道:“我记得什么啊?什么事还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我,对我,你自然是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好了,别磨蹭了,你明知道我最不喜欢人家吞吞吐吐拖泥带水的,快说,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是山上那些人有古怪?你从下山后就变成了这副样子。”   浣娘没言语,只是看了被元媛挂在床边的那件羽缎披风一眼,忽然道:“姑娘,你为什么要了他的披风,你一向是不喜欢男子尤其是那些富贵子弟的,为什么又接了那人的披风,你是不是对他有什么……”   余下的话她没说出来,但元媛已经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了,不由得又好笑又好气,接口道:“对他有什么好感吗?你以为我要了他的披风,就是喜欢他了?浣娘啊浣娘,亏你还敢说了解我,你这哪里了解我啊。我要了他的披风,只不过是因为当时我身上出了汗,让风一吹的确有些冷。二来,反正他也要用我的方子,到时就当借用一下,把披风再还给他就是了,便当做是这方子的报酬罗。”   浣娘抬起头,神色复杂的看着元媛,咬着嘴唇半晌,方像是下定了决心的道:“姑娘,你……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谁……谁是谁?那个给我披风的人吗?”元媛有些晕:“我怎么可能知道他是谁呢?嗯,不过他也不知道我是谁啊,算一算我也没吃亏。”   浣娘忍不住被她逗笑了,叹了口气道:“罢了,你若觉得这就叫不吃亏,那我索性便让你沾下便宜吧。姑娘,我告诉你,他,就是给你披风的那个人,他就是你名义上的夫君,敏亲王府的郡王——萧云轩萧小王爷。”   第三十四章   一句话,听在元媛耳里却不啻于一个炸雷一般。她愣了好半晌,才一把抓住浣娘的胳膊,大声道:“谁?你说他是谁?浣娘,你……你不是和我开玩笑的吧?”   浣娘叹了口气:“姑娘啊,看你说的,我能拿这种事和你开玩笑吗?千真万确的,那就是小王爷萧云轩。当日他在山道上把我们从山匪的手中救了下来,你因为是黄花闺女,衣服头发也有些不整,所以便披了衣服在一旁,我却是和夫人一起拜谢过他的,像他这样的人,便看过一眼,也就一辈子都忘不了,我如何可能记错。”   元媛终于相信浣娘的话了。她怔了半晌,忽然想哈哈大笑。   造化弄人造化弄人,以前看小说和电视,时不时的便能看到这句话。却怎么也没想到,命运在自己身上,竟把这句话给体现的如此淋漓尽致。   让她穿越,让她由一个软弱下贱的女子成为当家做主的女主人,如今让她和名义上的夫君见了两面,却是对面相逢不相识。   “姑娘,你在想什么?”浣娘小心翼翼的试探着看向自家姑娘,她心里有一丝激动,今日看了那小王爷的表现,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若自家姑娘和他相认,对方或许会好好对待姑娘的。只是姑娘以前一直没有这方面的意思,就不知她看到了这么俊美的小王爷,是否会改变主意。   “想法?我能有什么想法?”元媛哂笑一声:“嗯,我就是觉得他长的倒不错,如果真是文治武功都很了不起,那也难怪他把我扔在这里了。不管怎么说,我看上去的确是配不上他。”   “姑娘,不要这样说,王妃那么喜欢你,姑娘又这么能干,替王府立下了多少功劳?如今小王爷虽然不认识你,但看上去他对你并不讨厌冷淡,如果姑娘有心,您一定会讨得小王爷的欢心……”   浣娘兴奋的说着,不等说完,就被元媛打断,听她淡淡道:“讨他欢心干什么?换他的宠爱?然后眼睁睁看着他娶别的女人做王妃,再纳那些更美更有才的女人做侧妃小妾?浣娘,不要做梦了。从今天起,你给我彻底收了这个念头,小王爷越出色,我们便越不该沾惹。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浣娘还是头一次听见元媛如此决绝的对自己说话。当下连忙低头道:“是,我知道了姑娘,这件事我不会对任何人说的。”   元媛点头道:“你是个明白人,这其中的道理,我已经和你说了不下十次,也许你心里不以为然,也不认为我是对的,但我知道自己是对的就够了。怎样生活才能获得幸福,只有我自己明白,任何人都没有权力帮我安排一条路然后就说他是为了我好,我按照那条路走就一定是幸福的。所以,也不要期望我会对那个小王爷生出什么情愫,去讨他的欢心。浣娘你既然知道要保密,我就放心了,切记切记,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包括我娘在内。至于那些脂粉的方子,我原本想让李嬷嬷过去,幸亏你今日把事情和我说明白了,既这样,你便走一趟吧。”   浣娘点头道:“好,只是姑娘,什么脂粉方子?我怎么一点儿也听不明白,那小王爷又是怎么认识你和芳莲的?”   元媛便将在京城香雪楼的事情说给她听了,把浣娘听的目瞪口呆。心中不住念着佛,暗道姑娘只说不欲和那小王爷有牵扯了,然而她们俩这分明是缘分的牵扯,将来能怎样,着实说不定呢。   元媛想的却是另一件事。默默歪在床上,她想起在山上那些人的情景,想起萧云轩叫那个买脂粉的少年做“公子”,这是一种敬称,如果是普通朋友之间,便可直呼姓名了,而能让堂堂小王爷使用敬称的人……   元媛猛然坐了起来,她长长的吸了一口冷气,喃喃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原来那个人竟然是皇子,唔,也不知那人,还有后面一直不说话的那个青年,我总觉得他是那里面最尊贵最深藏不露的,说不定他就是当朝的太子殿下。哦,还有那个人,虽然说话语气戏谑,但一双眼睛深沉不见底,眉眼间隐带一股尊贵和骄傲,说不定他也是皇子,呼,好嘛,我这辈子竟然还能见到皇子,真是不枉此生了,就不知道皇帝长什么样,要能见一见传说中的真命天子,嘿嘿,这得是多美好多自豪的八卦资本啊。”   元媛想到这里,又猛然觉得心神不宁起来,暗道萧云轩该不会是要把那些殿下什么的领来这里过夜吧?不过转念一想,应该不太可能,这只是个小庄子,哪里够得上给皇子们住的,他们既然过来射猎,若要住在这里,也该早有人来安排,如今既然什么信儿都没有,那就肯定不会在这里了。因想到这里,又觉心下安定了些。   但到底也是有些不安,好容易等到天都黑了,前面并没有传来什么消息,元媛方松了口气。吃完晚饭,就来到书房,坐在桌上冥思苦想着要再弄些什么方子给萧云轩。   其实元媛懂得配方是很多的,但无奈这里是古代,没有那些现代的设备,而且,再怎么号称天然的化妆品,也不可能没有化学成分的存在,否则就达不到那些抗皱防老或者美白祛痘的作用。她想来想去,最后只好依照古代现有的东西制作出最简易的洗发香波,还有淡色的眼影,奶液等物品,当然,只是代替品,万万不能和现代的那些东西相比了,但放在古代中,还算是不错的。   元媛写完这些方子,第二天就按照配方投入到了生产和试验中,然后反复改进,到约定的第九日,果然做出相对成功的东西。例如那种洗发香波,加入了蔷薇和桃杏花的精华,洗完头发后,发上还余留着淡淡的清香,十分的好闻。还有奶液,擦上去一天也不会感觉到皮肤干燥,眼影淡淡的在眼皮上扫一下,平添几丝妩媚。总之当元媛把这些成果展示给浣娘看的时候,对方简直惊讶的都说不出话来。   元媛此时已经知道这些东西就是给当朝那位唯一的公主了,据闻她是皇上和陈妃的女儿,身份尊贵不说,因为是唯一一个女孩儿,格外得到太后皇上的宠爱,也难怪七殿下和萧云轩等人要不遗余力的讨好她,只要讨得她欢心,许多事情都会很方便。   想到这里,元媛不禁叹着气看向手里的那几张方子,心中很是发愁,暗道我原本穿过来后就决定不显山不露水的,万万不能弄出惊世骇俗的东西,谁知造化弄人,竟然开了一个头就止不住了呢?那些胭脂花粉尚可说是古方,然而这一回又怎么解释?好在都是纯天然的,没制作那些化学东西加进去,真要是有惹人疑窦的那一天,也只好说是无聊被冷落的时候,喜欢看看书和研究这些,才有所得了吧。唉……勉勉强强算是说得过去,只愿这一次之后,再不要和他们有什么交集。   到这一天,浣娘都走了许久,元媛方想起一事,暗道糟了,这几天只顾着研究这些东西,倒忘了让浣娘将那羽缎披风还给他,若是让嬷嬷们知道我把男人的东西收在房里……哦,收在房里也没关系,他可是我名义上的夫君呢,算了算了,就先压在箱子底下吧。   不说元媛在这里心思百转,且说浣娘领了自家姑娘的命令,独自带着芳草坐了马车来到约定的地点,因为要保密,所以浣娘将乌拉车夫和芳草都留在山坳里,她则独自带着东西来到桃花林外。   因为马车先是进了桃花林,来的时候还没见外面有人。当浣娘出去后,却见萧云轩一身白色锦衣,外罩一件秋香色的轻罗披风,已经等在那里了。   浣娘低下头,心中又赞了一通,方上前行了一个万福道:“公子,我家姑娘派我来给您送方子了。“   萧云轩倒是十分的彬彬有礼,道了谢后接过那几张方子,略微看一下,脸上便露出喜色,温言道:“你家小姐真是大才,这些东西亏她怎么想得出来。”   浣娘便按照元媛教过自己的话说道:“我家小姐每日无所事事,便爱看书和研究这些花草,但到日前为止,她也不过做了些胭脂花粉来用,用过后觉得很好,方动了心思研究别的,刚刚有了些腹稿,就又巧遇公子,因此回去潜心研究了几日,方有这些东西出来。姑娘说了,这些虽是女孩儿的玩意儿,但究竟是世所未有,请公子和用的小姐莫要宣扬,即便宣扬,也不要提小姐,她只愿一生安稳平静,不愿俗事打扰。”   萧云轩愣了一下,然后由衷道:“你家小姐倒真是个奇人,世人谁不盼着扬名天下,便连女子也不例外,她却唯愿生活安稳平静,也罢,你回去告诉她,我答应她了,这些东西必不外传,即便传出去,也以别人的名义。”   浣娘笑道:“如此多谢公子,我便告辞了。”言罢又福了一福,竟是转身就要离去。   萧云轩也不知怎的,就叫住了她,笑道:“姐姐请慢,不知能否将小姐芳名和住处相告,来日也好登门拜谢,我那朋友的姐姐也是爽侠之女子,只怕与小姐意气相投,日后也要见一见的。姐姐放心,你们小姐如果和我那朋友的姐姐做了朋友,日后只有她说不尽的好处,我敢以性命担保。”   浣娘心说姑娘果然一点儿都没料错。依着她的心思,就想立刻把元媛的身份相告,无奈自家姑娘下过严令,因此即便满心的愿望,却也不敢违抗了元媛的命令。   因此只好带着满心的遗憾道:“公子,我们姑娘说了,不过萍水相逢,又何必知道究竟。所谓相逢未有期,白云无尽时,与其惦记,不如相忘于山水。公子便请去吧,我却也是要回去了。”   浣娘说完,不给萧云轩再问的机会,便转身走进桃花林中。萧云轩看着她消失的背影,独自念着“相逢未有期,白云无尽时,与其惦记,不如相忘于山水”这几句话,竟觉一股从未有过的滋味从心中慢慢升起。那滋味太过复杂,似是有一丝懊恼,又有一丝怅然,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缱绻滋味,眼光所及之处,便是山坳前几十树桃花,正随着春风飘落,春光已逝去,何日再归来。一时间,他只觉千百种滋味萦绕心头,到最后,悉数化为一缕向往和心动,悠悠飘落心底。   浣娘直待听到桃花林外的马蹄声响,才命车夫赶着马车出来,向前走了一段,便是开阔的平原旷野,极目四望,不要说一人一马,就算是一只鸡一只鸭子,也无所遁形。   她和芳草看了几番,确定无人跟踪后,才让车夫把马车赶到了巴比干的家里。   巴比干现在也在六十顷地的附近住着,他带着一家人,领了二百亩地种。元媛为了以防万一,就让浣娘芳草先到他家住一夜,并且嘱咐他家人,一旦有人来询问自己的行踪,就说是远房的亲戚,早已走了,只说游山玩水,不知去了哪里。   乌拉人因为面貌与大宁朝人所差无几,加上他们又在这里生活了许多时候,用语习惯什么的也和大宁人一样了,因此元媛想着,萧云轩就算真有本事跟踪下来,也未必能识破乌拉人的面目,只要他不知道巴比干等人的乌拉人身份,他就不会联想到庄子和自己。这个办法,在某种程度上算是万无一失了。   果然,萧云轩从那以后也没什么消息,元媛方放下心来。转眼间,那些地瓜苗都长的很长了,元媛便把它们种了下去,因为照顾的精心,那做种的地瓜又大,因此倒也栽了几百墩,和土豆在一起。虽然占的园子不大,但元媛却明白,一旦到了秋天,这些东西收获了,那便等于在这个架空的大宁王国撒下了一大片绿色的希望,从此后,旱涝灾将再也不那么可怕,饿死的人数也将大大减少。   一想到这些,元媛就觉得豪情万丈,不过她很快就又萎了下来,暗道自己只是一个女子,又想求平静安稳的生活,这东西是决不能由自己的手中泄出去的,上次给的那个老头又不知道能否成功培育出来,就怪自己欣喜之下忘了说清楚,而这地瓜土豆也和传统的作物栽种方法不一样,如此一来,还真得好好寻思寻思,到底能怎么把这个东西给流传出去。   不过现在不着急这些,元媛命苏以好好看着那六十顷地的作物,这日听他回报说:“长得很好,比去年那些佃户摆弄的还好,乌拉人说他们对土地感情很深,因此也格外精心,今年雨水也足,那些水渠也有了作用,所有作物都长的特别好,一亩地打两石粮食是绝对没问题了。”   元媛也松了口气,眼看如今已是七月中,只要再有一个多月,粮食打了下来,一切尘埃落定,她的心也就可以放进肚子里去了。   “难道没有人破坏吗?那言亲王怎可能善罢甘休。”元媛慢慢问了一句。   苏以道:“何尝没有破坏,从种子种下去开始,那些卑鄙手段就没断过。总算是乌拉人个个勇猛,那些人都没得逞,每天里骚扰破坏之事不计其数,我没奈何,又从附近村庄雇了那青年的壮丁,组成几个几十人的队伍,日夜巡逻。只是怕惊吓到姑娘,况这些事也没什么损失,因此没和姑娘说。”   元媛点头道:“我就说嘛,这才对,符合他们的作风……”一语未完,忽听一个小厮进来道:“回姑娘的话,巴比干带着乌谷苏父子在外面求见,说是有天大的事情禀报。”   第三十五章   元媛吓得险些一口茶呛到嗓子里,连忙强行镇定,她只以为是田上出了问题,及至看到巴比干和乌谷苏还有则然走进来,都是满脸的狂喜之色,便知自己猜错了。心中疑惑,暗道什么事能让他们狂喜成这样呢?莫非是粮食提前打下来了?噗,做白日梦也不是我这个做法。   面上却还是一片淡然,听见帘子外的巴比干和乌谷苏同苏以打了招呼。然后巴比干又支支吾吾的,意思是请其他下人退下。元媛知道这巴比干是个再稳重不过的人,但凡如此,定是事情真的重大。因此只让苏以芳草芳龄留了下来,其他人都遣下去,又让几人进了内室,命芳龄关好房门在外面守着。   巴比干进来,向元媛行了礼,喜动颜色道:“姑娘,我们发现了一样东西,特地拿来给你看看,依我想,这大概便是那位王爷一定要买下我们的地的缘由了。”说完就看了乌谷苏一眼。只见乌谷苏手中提着的,正是当日则然的百宝口袋,他从那口袋里倒出一块石头,双手奉给元媛。   元媛只看了一眼,便惊得站了起来,手指紧了几分,将那石头拿在手中,看向乌谷苏道:“这……这可是玉石?”   苏以也忙凑过来看,转眼间就变了脸色,以袖子掩住嘴巴,发出闷闷的一声低呼,然后他大喘了一口气,方惊讶道:“姑娘,果然是玉石,这……该是经过打磨的吧,这……这几乎就是一块上等的美玉了。”   元媛也点头,认同苏以的说法。只听乌谷苏道:“这是则然发现的,我平日里忙着种地,也没空管他,这孩子有时会帮我的忙,有时候就会瞎转悠,我分的那片地邻着一个丘陵,他喜欢去那边的灌木林子里捉山鸡野兔。昨日晚上,他就带回了一块玉石,姑娘,我在玉石矿做过工人,因此认得这东西,所以我们俩连夜打磨了,便现出这块玉。今日一大早,我就让则然领我去他发现玉的地方,姑娘,我真是都不敢相信,就在那些灌木林子里,那些青草地上,偶尔便有一些□的玉石,我和则然选了个地方,向下挖了挖,就又看到一块大玉石。我们没敢告诉别人,立刻找了巴比干,然后就一起来告诉姑娘了。”   元媛只听得出了一头的冷汗,苏以都惊得跌坐在椅子上了。巴比干和乌谷苏凝神看着元媛,听她怎么说。   元媛的心也很乱,脑子里突突的,做梦也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天大的好事情。现在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有的人惊喜过度的时候会乐极生悲脑溢血了,自己穿越的这具身体幸亏了这半年多的锻炼,不然,就现在这状态,说不准就得脑溢血。   但到底也是经过了几次事的人,元媛很快冷静下来,问明了巴比干乌谷苏,确定这件事除了此时的六个人以外,没有任何人知晓。她便对乌谷苏道:“你做过玉石矿的工人,以你来看,此地的玉脉大概会有多远多大?”她记得自己以前好像听说过,一般玉矿都不会太大,因此玉才会如此珍贵。   乌谷苏肃容道:“不可估量,我看了一下,那丘陵连绵起伏,望不到头,就在丘陵前,便是一条大河的河床,一般来说,这种地方的玉最为上乘,玉的矿藏也最为丰富,但饶是如此,这样可怕的玉矿我还从来没听说过呢。”   元媛脑袋里血管突突跳的速度又增加了几分。她疾走了几步,喃喃自语道:“没错,看来言亲王就是偶然发现了这个玉矿,才突然想把这六十顷地弄到手。但他不敢太过逼迫,怕我们会发现这个秘密。虽然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这个玉矿的,但最重要的是,现在我们也知道了。”   她说完,就从抽屉里拿出地图,令苏以乌谷苏巴比干上前来,待乌谷苏指明丘陵的地点后。真是无独有偶,就是之前元媛看过的那条在买来其他财主的地后变成完整的丘陵,名字叫做通天岭,因为其巨大起伏,元媛一度还以为这是类似于龙脉的风水,但最后却被否定,她也就不再在意,谁知这竟是一条贵比黄金富可敌国的玉脉呢。   “姑娘……”苏以喘着粗气,两手紧握着胸口,苦笑道:“我也算是经过大事的人了,可……可如今这心跳的却要出腔子,天啊,这……这太不可思议了,姑娘,我们该怎么办?”   元媛又走了几步,然后猛的停下来,沉着道:“现在我心里也有些乱,但是我们必须马上将这个情况告诉王府,要王府迅速的派人过来,不论如何,这次六十顷地的粮食一定要打足了,从今而后,不能给任何人觊觎的机会。”   苏以连忙点头道:“是是是,姑娘说的是。我原以为那些人能够知难而退,但如果涉及到这么大的宝藏,就无论如何也不能掉以轻心了。我这就派人去王府送信。”   “嗯,派李嬷嬷汤嬷嬷去,她们是对王府忠心耿耿的,王府就是她们的荣华富贵和身家性命,她们最靠得住。”元媛说完,又想了想道:“这件事谁也不许泄露出去,乌谷苏巴比干你们仍回去种地,不要对人透露,一旦被言亲王知道我们也发现了这个秘密,他就顾不上这样慢悠悠的来破坏了,必然会狗急跳墙。”   几人又商量了一番,巴比干和乌谷苏就连夜告辞了。这里元媛回到内院,一夜也没合眼。   那时大宁王朝的规矩,在个人封地上发现的东西,一律都为个人所有,因此这巨大的玉矿,谁得了这六十顷地,谁就等于拥有了一座玉矿。俗话说,黄金有价玉无价,一个上等的玉矿,可比几座金矿还要值钱。   只可笑那言亲王唯恐做的太明显,被人发现秘密,因此采取循序渐进法,最后却没料到被他逼急的那几个财主将地都卖给了敏亲王府,他们连玉脉的尾巴都没捞着。   第二日一早,元媛就叫来了李嬷嬷,把事情和她说了一遍,然后又亲笔修书一封,现在她已不是当日那个软弱的小妾,自然写信就不用再通过李嬷嬷汤嬷嬷,只是因为字一直不好看,所以羞于出手,如今好不容易经过前一阵子的苦练,倒勉强能拿的出手了,又因事关重大,因此才亲自上阵。   那李嬷嬷听了,连嘴巴都合不拢了。半晌才喜动颜色道:“姑娘真是王府的福星,如今这件功劳一出来,便连王爷和小王爷也要对你刮目相看的,说不定小王爷不日就会亲自前来看姑娘了,这可是大喜。”   元媛心想谁盼着他来啊,我这里躲还躲不及呢。但能和浣娘说的那些知心话,却不能和这个李嬷嬷说,因此只道:“那些是往后的事了,如今这里既然有了玉矿,更离不得我。你也不必和王妃说我的功劳,究竟这又不是我发现的,都是乌拉人的功劳呢,让王妃听了也高兴高兴,咱们毕竟没白养活这一群人。”   李嬷嬷笑道:“虽如此说,那些乌拉人还不是姑娘招来的?老婆子我明白姑娘的意思,您向来都这样,不愿招摇,人家都是拼命把功劳往自己身上揽,你却一个劲儿往外推,罢了,老婆子我知道该怎么做,少不得顺着姑娘的意思。是金子迟早发光,许多事,便是姑娘不居功,王爷王妃心里难道还不明白吗?”   元媛点点头道:“好了,你这就去吧,我派巴比干和易拉图护着你。”那易拉图是乌拉人中的神射手,虽说那言亲王不可能这么快得到信儿做出反应,但元媛还是为防万一,派了巴比干和易拉图保护李嬷嬷。   在这里目送着李嬷嬷的马车渐行渐远。元媛忽然理解了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看穿越小说,为什么穿越小说的主角回到古代后都要做那些关系国家存亡百姓生死的大蝴蝶,实在是因为这种主宰多少人的浮沉命运,“敢教日月换新天”的感觉太爽了   那李嬷嬷和巴比干易拉图一路回到王府,也没遇到什么事。让下人们安排了车夫和两人的住处,她这里就怀揣着那块玉石来见王妃了。   以李嬷嬷在府中的地位,王妃可不是她想见就能见的。但听说是元媛派她回来有重要事情回禀,王妃便立刻让人叫她进来。及至听说了事情经过,又看到那块玉石,就连王妃都惊呆了,好半天也没回过神来。   不过王妃自然是王妃,虽然兴奋的心都险些儿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但面上仍然镇定如恒,对柳枝道:“去看看王爷和小王爷下没下朝?若回来了,就把他们都叫过来。”   可巧这日萧云轩是和父亲一起回来的。听见母亲叫自己,便和敏亲王萧应一起过来。王妃就把元媛发现玉脉的事说了一遍。当下就连定力超群的萧应和萧云轩,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半天没说出话来。   好半晌,敏亲王萧应才愤愤的一拍桌子,气的大骂道:“我说老三那混蛋怎么对这块地如此上心,原来果然是有原因的。他……他也忒狠毒了些,哪怕就是知道这消息,告诉了我,我和他分成,也是兄弟一场,没想到他竟然要使绊子独吞,幸亏那个……那个什么?”   王妃连忙在旁提醒道:“是元媛,人家孩子的名字就叫元媛。”   萧应方又道:“对对,幸亏元媛机灵,躲过了他那几次为难,还发现了这天大的秘密,妈的,太不是东西了。”   王妃也生气道:“算了,那老三什么时候把你们几个当做兄弟过?这种事还不够他干的呢,你如今却也不用气,咱们赶紧想个法子,怎么能把那片地保护起来,元媛信里说了,还有一个多月,就要收粮食了,到时难保老三不狗急跳墙,他在暗我们在明,那么大的地,防不胜防啊。”   敏亲王在房间里踱了几步,恨恨道:“要怎么办?就如同你说的,他在暗我们在明。那是六千亩地啊,我就是派三五万御林军,也没办法围起来看着,更何况我手里还没有兵权,别说御林军,就算是普通的军队,也调不出来。”   王妃道:“不然我们上报给皇上,就说愿意献出玉矿的五成,请皇上派兵来保护?”   敏亲王瞪了她一眼,摇头道:“你怎的也糊涂了。皇帝是信我还是信他自己的兄弟?更何况,这么大的玉矿,皇上说不定自己就想要了。”他压低了声音,对王妃和萧云轩道:“咱们是支持太子的一派,但皇上近来却颇信任接近五皇子那一边,将来究竟会有什么事,殊难预料,所以这玉矿自然还是掌握在咱们手中的好。黄金有价玉无价啊,不但咱们大宁朝,就是周边那些国家甚至更远,上至天子下至平民,有哪个不好玉的?”   王妃点头道:“是我糊涂了,只是如今却要怎么办呢?”她说完,便看向萧云轩,嗔怪道:“平日里你主意最多,如今怎么却不说话了?”   萧云轩微微一笑道:“娘,我也在想呢,而且已经想出了个主意,就是这主意或许阴损了些。”   “那你快说啊,你三叔都这么对咱们了,他才是真阴损呢,就算阴损一点,我们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敏亲王一听说儿子有了主意,不由得双目都发出光来。      第三十六章   萧云轩微微一笑,沉着道:“父王,母亲,我们现在之所以处于劣势,皆是因为我们是被动,处在明处,如果我们化被动为主动,化明为暗,不就可以把劣势扭转过来了吗?”   “你说的倒轻巧,哪有这么容易的?”王妃白了儿子一眼,叹气道:“春天那一次,佃户们都辞了工,就那一招釜底抽薪,若非是元媛事先因缘巧合收留了那些乌拉人,我们到哪里去找佃户,便找来了,也耽误了下种的时间,如今要化明为暗,谈何容易啊。”   萧云轩笑道:“母亲,这有何难,从元媛信中所述来看,其实三叔并没有亲自参与什么行动,他毕竟是亲王,一举一动树大招风,真把这事传扬出去,丢脸的也是他。之所以派了那个吴瑞达过去料理这件事,显然那人也是他信得过的膀臂,如此一来,我们只要派人暗中监视住了他,变成他在明,我们在暗,让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眼中,把和他接触过的人都监控起来,这样,他们若想捣鬼,我们岂不是提前就可知道,也便可预先防范了?”   敏亲王和王妃对视一眼,不由得沉吟点头,认为儿子这个主意可行。亲王府内自然都有高手护卫,萧云轩又交游广阔,身边着实有一些江湖异人高手,让这些人去做这项工作,是再合适不过了。   王妃又道:“虽如此说,但元媛毕竟是个女孩子,只恐她一人在那庄子上支撑有些艰难,轩儿,倒不如你过去帮帮她,辛苦几天,只要把粮食打了下来,你三叔输了赌,保住这片玉脉,到那时你是要怎样,都随你了。”   萧云轩看了母亲一眼,心中如何不明白她打的什么主意。只是不知为何,这一次却没有立刻拒绝。脑海中浮现出一抹婀娜身影,记忆中的面孔还是很秀美的,只可惜这一次却没有看到她的样子。   “相逢未有期,白云无尽时。”他喃喃的自语着,待听见王爷和王妃疑惑的问,才发现自己失态了,连忙垂首道:“是,我知道了母亲,只是如今距离秋收还有一个多月,我又如何能一去那么长时间,少不得在收粮食最紧要的那几天,再过去主持一下大局吧。”   王妃听见儿子松口,心中便有了底,她就不信儿子去庄上住几天,竟然和元媛还见不上一面,只要见到了,她相信儿子是一定会喜欢那个女孩子的。虽然元媛没有国色天香的容貌,但是她的儿子她自己知道,从来也不是以貌取人的肤浅孩子。   看着面前出色的儿子,想想那个淡然的女孩儿,王妃心中充满了自豪。虽然以元媛的身份,她是怎么也不可能做王妃,而且萧云轩的婚事,是一定要由皇上指婚的,但是只要他们俩互相喜欢,便有了小王妃又如何?站在她的立场,什么都不在乎,唯一重视的,就是这个王府的和气,家和万事兴啊,谁也别想让这个王府乌烟瘴气四分五裂。   萧云轩的神思却又飘去了那个开满桃花的山坳,他想起自己目送着那一抹娇小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灿烂的桃花中,如同是踏波而来飘然而去的仙子。自从和元媛那一别后,他偶尔便会想起这个谜一样的女子。有时候自己也忍不住苦笑,暗道果然是得不到的才最好吗?自己只因为这女子不似其他女人那般趋之若鹜,就反而对她留了心。   然而对元媛留心的却不止他一个。在他把方子给了公主后,五皇子已经向他打听过两次元媛的事了,待听说对方根本没露面,只有一个媳妇去给了方子,还拒绝透露姓名住处的时候,他忍不住打趣道:“真没想到咱们文武双全风度翩翩,京城第一少年的小郡王,竟也有不被放在眼里的时候。”   萧云轩对此说法,只是置之一笑,心下却有些不痛快,在萧素睿调笑的同时,他分明看到对方眼中的一抹失落之色。   公主也追着他问那个姑娘的下落,元媛给她的那几张方子她简直视若珍宝,一直想和对方亲自见一面,知道萧云轩没问出人家的姓名住址,她还埋怨了一通,好在萧云轩素日沉稳,她也不敢在这个表弟前太过放肆,所以最后又都把气出在活泼的七殿下萧素景身上了,只让萧素景有冤无处伸,每天都做无语问苍天状长吁短叹。   这是皇家的一段小小笑谈,暂且不提。且说日子渐渐过去,果然,萧云轩的这个主意奏效了,那言亲王眼见期限日近,但打赌的六十顷地长势都十分良好,不由得急了,让吴瑞达使出一些卑鄙手段,幸亏萧云轩已命人做好了监视,所以方能及时化解。如此这般几次,总算到了中秋。   去年的中秋节,元媛回了娘家一趟。今年却是说什么也不敢动地方了,秋收转眼在即,她也知道此前那些人都幸亏是被王府派的人制住了先机,方能将这些粮食保住。如今眼看就剩下几天的时间,如何能不坐镇在庄子上。因此只事先预备了送给王府和自家娘亲的礼物,人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回去的。   元媛如今的针线倒有了很大进步,只是琴棋书画一直没什么时间练习。她也看开了,左右还有好几十年的时间可以打发,慢慢学着呗。虽然自己不想做王熙凤,无奈既已到了这个位子,也少不得认真筹谋。因着这个想法,她倒做了庄子上真正当家做主的人,每日里要处理不少事情,将整个庄子打理的井井有条。   中秋节便是在庄子上过的,王府从京城派人送了上好的月饼和点心果脯蜜饯。元媛便和浣娘以及几个丫鬟在一起,然后又把媳妇婆子们都弄进院子里,开了一个小小的家宴,倒也热闹了半夜。   第二日一早起来,就听浣娘说李嬷嬷在外面候着,她忙起来梳洗,待穿戴整齐后方出来,对李嬷嬷道:“嬷嬷一大早怎么就起来了?睡个回笼觉岂不舒服?有什么事就急成这样?”   李嬷嬷笑道:“真真的我老婆子也不惯歇着,且这件事可是姑娘的大喜事,我如何敢耽搁,姑娘快准备准备,两日后小王爷便要过来呢。要一直住到粮食打下来之后,我算了算,这可是能住上十几天呢。”   李嬷嬷自以为这件事大喜,却不知听在元媛耳里,可当真就是晴天霹雳了。她慌得一下子站了起来,一只手紧紧绞住了手中的帕子。看到李嬷嬷惊讶的眼神,方勉强镇定下来,一只手撑着桌子,扭过头拼命的挤出两滴眼泪,悲悲切切道:“这又是什么喜事?他将我一扔在这里三年多,如今便过来了,又如何?上次他没见我,难道这次十几天,他就能见我不成?他要见我,我却也不想见他了。”一行说一行哭,心中已经在转眼间就定下了主意。   李嬷嬷连忙道:“姑娘莫要伤心,这事儿论起来,倒是小王爷的不是,但却也是因为他误会了姑娘,若他知道姑娘是这样的人,再没有不喜欢之理。上次他在这里只住了一日,第二天便抬脚走了,咱们也没办法,但如今,十几天的光景,怎么也能见上一面的,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姑娘快收了哭声,这两日好好养一养,等后日迎接小王爷过来。”   元媛心下已经转了几个主意,却都觉不妥,忽听李嬷嬷这样说,不由得立刻计上心头。扭过头来露出笑容道:“我知道了嬷嬷,可这一时半会儿,哪里就能养得好,我怎生也要好好想个法子,如今因着操劳,这脸也粗了也黑了,让小王爷看到……”说到这里,含羞带怯的一笑,端的是露尽小女儿的娇态,却差点儿没把她自己给呕死。   李嬷嬷先是一愣,只觉这做派似乎有违元媛素日里的沉稳隐忍作风。素日里那是何等淡然镇定的一个女孩儿,如何听见小王爷要来,倒露出这般轻浮样子呢。不过转念一想,暗道哪有女孩儿喜欢守活寡的,小王爷将她扔在这里三年,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见面的机会,还指望这个获得丈夫欢心,露出这般急切样子,也是情理之中。   因此也不疑有它,着实说了一番宽慰元媛的话,然后才喜滋滋的去了。   这里元媛低头计议了一番,就连忙往后院而来。   浣娘和芳书芳莲芳楠芳草是都不能留下来了,必须将她们打发出去住几天,还有那个车夫,总之,一切能让萧云轩觅得的痕迹都不能留着。好在和对方见面时,身边没有太多人,这一点应该也不太难。   因就把事情和浣娘说了,又让人速速请了查坎金过来,秘密和她商议了半日。那查坎金一切只唯元媛之命是从,其他一概不计,正是元媛需要的人才。如此诸般都商议妥帖了。   到萧云轩来的前一日,元媛就“忽然”病了。据乌拉神医查坎金的说法,便是姑娘急于进补养皮肤,谁料想她对补药不服,又吃的太多,以至于身痒燥热,全身及脸上都是丘疹斑点,无法见人。又因之前补得过了,不能用猛药治疗,只能慢慢养着,待丘疹斑点退去,怎么着也是半个多月以后的事情了。   不但如此,就连浣娘和芳书芳莲芳楠芳草,也都因为喝了元媛剩下来的补汤而发病,只有芳龄不和这补药犯冲,因此毫发无损。也因此,为了避免互相传染,要命人将浣娘芳草等人都送到别处去,待病全好了才能回来,省的在这期间又过给姑娘,交互传染着,迁延病愈的时日。   这番话若被郎中或者懂医道的人听见,自然会起疑心,过敏之症是绝不会传染的。然而如今听了查坎金训话的人,无非都是内院的婆子媳妇,哪里懂得这些,自然是她怎么说就怎么做,何况还有元媛的命令。因此芳楠芳莲虽然哀叹见不到传说中的小王爷了,无奈之下却也只得跟着浣娘住到一个偏远的乌拉人家里去。   李嬷嬷和汤嬷嬷听见这消息,那嘴巴张得能塞得下一个鹅蛋。连连跺脚道:“这是怎么说的,怎么偏偏就这时候病了?半个多月?半个多月小王爷也走了。查坎金,你就不能好好用些药材,好歹让这病提前两天好啊。”   查坎金早得了元媛的授意,淡淡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我只是大夫又不是神仙。若真用猛药,只怕小姐病没治好,性命还危险了呢。你们是要小姐的病好啊?还是想要她的命。”   她这样一说,李嬷嬷和汤嬷嬷也没话说了,只在那里跺脚叹气,直说不巧。看她们的样子,比元媛这个病人是着急上火的多了。   元媛在帐子里“气若游丝”的道:“两位嬷嬷,这也是没办法了,我只以为这一次可以见见小王爷,凭着这一年来攒下来的这点子苦劳,也不盼他青眼相看,只想着日后能在他跟前服侍,哪怕端茶递水,也不枉我嫁了他一场……咳咳……谁知却……却连老天也不帮我,果然是我贪心不足,你们去吧,好好看着她们预备东西,我……咳咳……我这几日是没办法顾上家里的事情,好歹……你们得替我尽心,别让小王爷……咳咳……看着这府里不像个样子……咳咳……”   元媛这一番话说的李嬷嬷和汤嬷嬷都动容了,查坎金在心里暗竖大拇指,暗道我们姑娘真是了不起,这是唱念俱佳啊,啧啧,就听听这声音,若我是不知根底的,只怕不知得的是什么大病呢。   那李嬷嬷汤嬷嬷是王府里出来的,最是心如铁石之辈,不然当初也不可能欺负元媛主仆欺负到那份上。但如今却早已被元媛收服,兼又把前程都压在了对方身上,正盼着她能讨小王爷欢心,自己两人也跟着得些好处,却没料到偏偏在这时候得了病。及至想到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嫁了个金龟婿,本以为一朝飞上枝头,谁知却如同守活寡一般。怎不教人同情,因着这些种种,竟也挤出了几滴眼泪,哽咽道:“罢了罢了,姑娘且安心养病吧,左右日后有的是时间,王妃喜欢姑娘,说不定哪日便叫了回去,那时哪有不得见面的时候呢?姑娘也别太上火了。”   元媛心想我才不上火呢,不过你们两个心里的火大概不轻了。嘴上却悲切道:“是,我知道了,我不上火,两位嬷嬷也不必太替我感叹了,所谓命中……咳咳……八尺,难求一丈……咳咳……如今虽然入了秋……咳咳……然而大中午的,日头还厉害……记着……咳咳……给小王爷备些清火的绿豆汤或银耳莲子羹,他……他锦衣玉食富贵惯了,忽然……咳咳……住到咱们这穷乡僻壤,也不知……也不知会否习惯……咳咳,你们务必要尽心服侍。”   李嬷嬷和汤嬷嬷连声的答应了,又嘱咐她好好养病,便告辞出去了。这里元媛揽镜自照,只见一张粉嫩脸上此时真是惨不忍睹,丘疹红斑遍布。想到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不由得在心中咬牙道:哼哼,萧云轩,这笔账就记在你头上了,看等到日后有了机会,我和你一笔笔的都算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可能看完这一章,有的大人会对女主不满,认为你清高什么呢?顺其自然多好啊,小王爷也很优秀的,当初也没有做错。是这样的了,元媛对萧云轩现在还没有爱意,所以他多优秀,对元媛来说没有区别。第二个,元媛现在还想留在庄子上逍遥,一旦真和小王爷对上眼,势必要被他接回王府,那个时代,女人是不能反抗丈夫命令的。所以,这两点就促使元媛使出浑身解数,不肯和萧云轩相认了,啦啦啦,希望大家可以理解元媛的心情哦。本来是说,中午和晚上再发另两章,但是大家都在催,然后编编也说可以一口气发出来,所以了,就全都发出吧,梅子再次感激涕零的感谢大家支持,鞠躬!   第三十七章   想到这里,就放下镜子,问查坎金道:“查坎金,你的药是准的吧?别再留下了什么痕迹,我虽这一辈子不想依靠男人过活,但我可是女孩子,日后脸上留了瘢痕,自己也不忍心看啊。“   查坎金笑道:“姑娘放心吧,我这药最灵的,你若不想让这脸上有东西,吃一粒那解药,半个时辰就全消了。若想再把这东西勾出来,服一粒给你的另一种药,一刻钟这些东西就出来了。再灵也不过。“   元媛笑道:“叫你说来,这真比仙丹还好用了。”她长长舒出一口气,暗道总算这一关过去了。嘿嘿,那萧云轩必定以为我虽然能干,却贪心不改,一听说他来,就轻狂起来。以他的性子,从此后他就更加瞧不起我了,不错,真不错,这计划简直就是天衣无缝啊。哈哈哈,以李嬷嬷和汤嬷嬷的记忆和智商,怎也不可能详细叙述我患病的经过,更不会提浣娘等人,这样一来,就没有破绽了。   元媛这一夜也睡得十分安稳。如此过了一日,到第三日上午的时候,听芳龄过来报告说,萧云轩的车驾已经到了门外,此时苏以正率领了所有人在那里迎接呢。   元媛点点头,自己靠在枕头上绣花,淡淡道:“我知道了。厨房那边的东西都预备好了吗?告诉婆子媳妇们,小王爷如今进来了,比不得从前,深一点浅一点都没有妨碍的,让她们举止规矩些,好歹我们熬过这十几日也就是了。”   芳龄微笑道:“这不消姑娘嘱咐,我已经都吩咐下去了。李嬷嬷和汤嬷嬷是王府里老人,想来也知道小王爷的口味,我看一切倒也打理的妥当。苏总管更不用说,那就是个八面玲珑的角色,我只奇怪他以前怎么就和庄总管不对盘呢?”   元媛笑道:“这有什么不明白的?苏以这人虽然长袖善舞,但他有能力,又有些才学,骨子里难免清高。你以为我为何这样信任他?便是因为他这一点文人的清高。若没有这份清高,便什么下作的事都能做出来。有了这份清高,那些卑鄙无耻的事,他便多不屑做了。”   芳龄道:“正是如此呢,姑娘看人的眼光真准。只可惜,小王爷却没有你这份眼光,不识你是块美玉是颗珍珠,还当你是寻常世俗女子……”一语未完,就被元媛打断,听她严厉道:“芳龄,这话也是你能说的吗?若让小王爷身边的人听见了,你还要怎么在这里立足?我为什么要让你们这十几日里规矩些小心些?怎的你自己倒带头违反了?”   芳龄便吐了下舌头,不做声了。这里元媛等中午有人送饭来时,打听了小王爷已用过饭,接着又听有人在外面说是小王爷打发来问候姑娘的,让她好好养病,这十几日庄子上有小王爷主事,请姑娘放心等语。她便知道自己的计策奏效,那萧云轩真当她是轻狂贪婪之辈,打定主意要敬而远之了。   元媛便也恭敬的表示受训了,又自谦了一番,最后嘱咐那人好好照顾小王爷,若家下有人犯错,尽管责罚等语。对方自然也应了。因此元媛放下心来,又十分得意,中午倒多吃了一些。   如今萧云轩既来了,那一切事情自然有他周旋,听说这人也不是善茬儿,因此元媛一直都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退一万步讲,这时候出了事,也与她无关了。因此着实踏踏实实的睡了一个美美的中午觉,醒来时已经是未时末了。因随手拿起一本书看了几页,终究觉得没意思,便放下来,自己来到窗前,托着腮往外看着,才发现不知何时,竟已下起淅淅沥沥的秋雨来。   “秋花惨淡秋草黄,耿耿秋灯秋夜长,已觉秋窗秋不尽,那堪风雨助凄凉……”元媛有感于秋雨凄凄,随口念了几句红楼梦里的《秋窗风雨夕》,忽听身后芳龄道:“姑娘做的诗真好听,芳龄还没听过这么好听的诗呢。”   元媛吓了一跳,回过身看了芳龄一眼,嗔道:“你走路怎么不带声音的?倒吓了我一跳。”   芳龄笑道:“分明是姑娘出神没听见,却来怨我。”一边又喃喃重复道:“秋花惨淡秋草黄,耿耿秋灯秋夜长,已觉秋窗秋不尽,那堪风雨助凄凉。真好。我小时候家里还算好的时候,也时常跟着爷爷听这些东西,然而姑娘这几句,却比那些前人的好诗还要有韵味,只是有些太凄凉了,不和姑娘此时的身份。”   元媛知道这个时代并没有历史上的唐诗宋词元曲,那些前人的诗词都太过平常了,当然,偶尔也会有平行的,像是这个时代就有李商隐的“无题”,只不过实在太少了,都是偶尔出现的。倒是小说十分盛行,所出的优秀作品远胜于明清时期,数量也多,其中有不少都是情节精彩好看的,让她十分喜欢。   在这种情况下,若她有心盗用那些自己会背的诗词的话,不出几日就会成为一代文豪,但她无意于此。此时见芳龄真把这几句诗当成是自己写的了,连忙纠正道:“不要胡说,这诗是别人写的,不是我,是我一个知交,我也只不过听她念了几句,所以就记住了。”   芳龄道:“姑娘又来骗我,从你来这里,我便在这里伺候你,虽不如浣娘那样尽心,但之前你一直病着,从未出过屋子半步,及至到去年好了,你又提拔了我,行动出入都有我跟着,我怎么却不知道姑娘还有这样一个好朋友?”   元媛有心说是往日自己的闺中知交,然而她病了一场失忆的事,全府都知道,这会子忽然连诗都记起来了,可不是自己打嘴吗?因转了一下眼珠,淡淡笑道:“我的事你全都知道吗?自己也不怕闪了舌头。告诉你吧,我有时自己出去散步,不让你们跟着,在石头营和山上遇见那姑娘几次,偶尔便说两句话,我虽引她为知交,然而她行踪飘忽,我也不知她的姓名住址,因此也一直没有上门看望过,这样的女子都是超凡脱俗冰雪聪明的,我这俗人引她为知交,人家却未必把我放在眼里呢。”   芳龄撇撇嘴道:“那又算什么?冰雪聪明超凡脱俗也得食人间烟火。若以为有点才学就了不得,那才是真肤浅呢。姑娘便在才学上比不了她,但姑娘做下的这些大事,给她也未必能做来,有什么高傲的。”   元媛笑道:“有的人就是不愿意和别人有交集,又关高傲什么事。但你说的这话倒对,所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每人都有自己的长处短处,所以切不可过于骄傲,也不要太过卑微,不卑不亢才是处世的好态度。”   主仆两个谈兴上来,便就着这话题说了几句。芳龄又缠着元媛问还有没有那姑娘做的好诗词,元媛无奈,又挑了几首念了,只把个芳龄喜得抓耳挠腮,不住低声背诵。   又过了一会儿,元媛说有些饿了。芳龄看看外面天色,自语道:“下雨了,这天阴沉沉的,只怕这会儿还不到申时末呢,晚饭也得一会子,不如我先去厨房端点点心或者莲子汤给姑娘垫垫吧。”   元媛点头应了,芳龄便撑了伞出去。来到厨房,只见一个陌生的少年正在和那些厨子们聊天。她看过去,见那少年眉目俊朗,隐带一股英气,穿着石青色的锦缎上衣,腰间一条云纹织带,□则是一条石青色的撒腿裤子,因为下雨,所以裤腿向上卷着,露出脚上蹬的一双小牛皮靴。   芳龄暗暗诧异,觉得这身打扮不可能是小王爷,然而如此华贵,却也不该是一般的仆人。正在这时,有个姓刘的厨子看见了她,便微笑叫道:“龄姑娘,可是姑娘饿了?正好,这里有刚蒸好的苏式点心,如今冷下来了,皮已经起了酥,你便端过去给姑娘吃吧。”   芳龄答应一声,收了伞,款款走进屋里,眼角余光在那少年脸上一溜,却见他正瞪眼看着自己,不由觉得有些羞怯,忙转了头,接过那刘厨子递过来的点心,又道:“有没有甜汤?配一道来,只怕姑娘口渴。”   “瞧我这榆木脑袋,竟没想到这一层。”刘厨子呵呵笑了,揭开一个砂锅看了看,便道:“龄姑娘,你且稍等一等,这汤还差点儿火候,再有小半刻钟,也就开了。”   芳龄点头道:“既如此,我便等上一等吧。”说完,早有人奉过来一盘点心,她摆手表示不要,却听那锦衣少年开口道:“这位姐姐是在姑娘身边伺候的吗?”   芳龄不等回答,便有个婆子替她答了。又听那少年道:“如此正好,姑娘病了,我们小王爷只因为事情太忙,一直都未能过去探望,不知姑娘可有没有生气?”   芳龄又看了那少年一眼,心想你是谁啊?管我们姑娘生不生气呢?能不生气吗?还不等问,旁边刘厨子就看出她的心思,忙哈哈笑道:“姑娘不认得他,他是小王爷身边伺候的小九哥,是小王爷最信任得力的手下呢。”   那小九哥就努力挺了挺胸膛,看在芳龄眼里,只觉好笑,她便淡淡道:“我们姑娘看上去倒是不生气的,我只以为她心里怎么也有些不是滋味,但竟然看不出来。姑娘的胸襟,实在不是我们这些下人可比,小王爷若动问,就请小九哥回禀一声吧。”   小九儿听出芳龄这话里有些怨气,只好讪笑着拿话支吾过去,这里有人看出来了,两边都是主子身旁的红人,一个也不能得罪。因此连忙有人把话岔了开去,笑道:“小九哥,先前看几位公子到咱家来,不知是做什么的?”   小九儿便笑道:“那都是小王爷的一些文人朋友,如今听说小王爷过来了,也跟着来游山玩水。都说好了的,只是家里有事,所以多是今儿到的,真服了他们,一来连茶也顾不上吃,就顾着念诗,只说这一路风光让他们诗兴大发。”   有一个婆子念了声佛,羡慕道:“往年也听村子里的私塾先生摇头晃脑的念过诗,真真好听的紧,只可惜这样高贵东西不是我们这些做粗活的下等人能够听的,听两遍便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分了。”   小九儿听见她这样说,越发得意,昂头笑道:“哪里有这样夸张,我记性算好的,那些公子的诗都记着呢,这就念出来给你听听。”说完果真念了几首,厨子们虽不懂,但只听这些诗抑扬顿挫,又有平仄押韵,都觉好听,便都叫好。   忽听芳龄一笑,小九儿一直注意着她,见她笑了,便道:“怎么?龄姑娘可是觉得不好吗?这些可都是京里的才子,每每做出一首诗来,都是传颂天下的。”   芳龄悠悠道:“是么?传颂天下?果然是你们男子行事就是方便,出名也容易。”她说完,小九儿听出这话里有话,便笑道:“龄姑娘这话说得,莫非你还有女儿做的什么好诗不成?那就念出来大家也听听啊。”   芳龄本来就因为小王爷对自家姑娘不理不睬而心中有气,在她看来,自家姑娘又漂亮又能干,就是神仙一般的女子,却没想到那小王爷竟弃如敝履,甚至不闻不问,只怕他把姑娘当成了轻狂人,却不想想,如果真的轻狂,为什么不趁着王妃喜欢搬回王府,而仍回到这偏远庄子上任劳任怨呢?   因此芳龄肚子里的委屈实在是比自家姑娘要多得多了。此时听见小九儿问她,心里便存了要让那些才子和王爷落落面子的念头。当下漫不经心道:“我却也不会分辩诗的好坏。但刚刚和我家姑娘说话,听她随口说了两首诗,我却觉着好听的紧。”   众人就都催促她快说。芳龄微微一笑,方柔声道:“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第三十八章   一首词念完,那些厨房里的人还罢了,小九儿却是惊呆了。元媛若知道自己和芳龄闲话中提的诗词被她就这么拿出来卖弄,只怕要后悔的把自己舌头给剪下来。   其实也不怪她,芳龄向来是个稳重的人,从来不爱卖弄口舌,元媛哪想到这丫头会替自己抱屈,今日方在小九儿面前故意落小王爷和他朋友的面子呢?   芳龄见小九儿那副呆样,便撑不住笑了,悠悠道:“还有呢,我们姑娘那位朋友着实是精于做诗的,我刚进屋时,还听姑娘念了四句,只不过没念完就让我打断了。”接着又把那《秋窗风雨夕》的前四句说了出来。说完了,见小九儿的嘴都合不上了,方觉心中痛快,转身笑吟吟道:“刘大哥,那甜汤好了没?你只顾着听诗,姑娘还在等着呢。”   刘厨子忙答应了,揭开锅一看,那汤熬得正是时候,连忙盛了一碗给芳龄,然后又多盛了一碗放进食盒中,笑道:“龄姑娘服侍姑娘也辛苦了,姑娘又是多恩的人,少不得拿回去你们主仆两个一起喝些。今儿下雨,这乌豆元肉红枣汤正该这时候喝呢。”   芳龄笑着道了谢,盖好食盒,和众人辞别,袅袅娜娜而去。这边小九儿看着她苗条的背影,只觉心里好像有一面小鼓乱敲一般。   他跟着萧云轩,结识的无不是官宦子弟,其中听了多少情爱故事,加上他已经十五岁了,渐知风月。家里人在王府地位也高,虽是奴才,哥哥却早做了官,自己如今跟在萧云轩身边,说是小厮,其实就是小王爷的心腹,比多少大官还要强呢。因此家里人都想给他找个好人家的女孩儿,他眼光又高,寻常女子也看不上。却没料想在这厨房里一见到芳龄,便一见钟情了。   说起来芳龄也只是中上之姿,毕竟村野女孩子,哪里来的貌美如花。小九儿看过比她好看的女子也不知有多少,但不知为什么,平日里便是见了那燕来楼的花魁,也不觉的什么,如今却是失魂落魄一般。那刘厨子给他盛好了甜汤装了点心。他一路往春华阁走,心中还只想着怎么求萧云轩,让元媛把芳龄舍了给他做妻子。   进了春华阁,只听阵阵笑声从书房传来,小九儿便进去将甜汤点心奉上了。这房间里除了京城有名的才子,其实五皇子萧素睿,太子萧素真七皇子萧素景还有萧云海文斌等人也在。只不过为了安全,小九儿不敢乱说出他们的名字罢了。   萧云轩知道萧云海打的主意,他却也不怕。至于七皇子萧素景,却是生性烂漫,一定要跟五皇子过来。彼时太子也得萧云轩暗中禀告了玉脉之事,因此和他一起前来,一旦真有了什么冲突,也好做个见证,将来在皇帝面前,就好分辩了。因大宁国的皇子们多有高超武艺在身,所以平日里只要不是出去惹祸,眠花宿柳,皇帝便不十分禁管,毕竟他也是从皇子的时候儿过来的。   当下几人一边笑着说话,一边去尝那点心甜汤,只觉入口甘美清香,十分不俗。众人就夸了几句。萧云轩便对小九儿道:“你去厨房里,赏他们每人二两银子,就说他们的点心做得好,是我的打赏。”   小九儿应了一声,却不动地方。萧云轩见他有些失魂落魄的,就微微皱了眉头,沉声道:“小九儿,你怎么了?在外面见了鬼了?”   小九儿这才惊醒,见主子动问,也不好当着众人面把自己这段心事说出来。好在还有另一个绝佳的理由,便嘻嘻笑道:“主子,奴才是一直琢磨着刚才在厨房里听到的那两首诗词,真真的是绝妙极了。”   他这样一说,众人便都好奇起来,在座的包括众位皇子在内,无一不是自负文采的,忙就问起来。小九儿便把在厨房里遇到芳龄的事说了,然后把那首菩萨蛮和没完的《秋窗风雨夕》念了出来。   真真是力压千钧。此时书房中这几人,无一不是京城顶尖的才子。然而听了这一首半的诗词,细细寻思,却觉自己以前做的那些合该扔了,不但自己,便是连前辈的大文豪墨客,比起这一首半的小诗词,也多有不及。待听小九儿说这后半首诗还没完成,萧素睿就看了萧云轩一眼,含笑道:“云轩,真没想到你这小妾竟还有个如此才华横溢的朋友,这后半首她必定知道,不如代我们去问问如何?”   萧云轩心中正想的是另一件事。他听了这诗词,不知为何便联想到了那句“白云无尽时”,都是其中有不尽的意思,诗情画意飘然若仙,说不出的美好。   因此早有些坐不住了,偏听说是元媛认识的一个女子好友所做,心中就猜着是不是那个赠自己胭脂方子的女孩儿,因听见萧素睿这样说,便站起身道:“既如此,我这就过去,亲自讨了下半首过来,为大家解惑。”   萧素景嚷嚷道:“我也去我也去。”说完便站起身来。萧素真见萧素睿和萧云海也站起身,便咳了一声,淡淡道:“老七不要胡闹,那是云轩的妾室,哪有你也跟去见的道理,坐下,快坐下。”   萧素景最敬畏太子,听见这话,就只好不甘不愿的坐了下来。萧素睿脸上露出失望之色,只好轻笑一笑,也坐下来。萧云海也只好随着他。萧云轩微微一笑道:“劳大家稍候,我去去就来。”   再说元媛,正在屋里和芳龄惬意的吃着点心喝着甜汤呢,待听到她说把诗词和小九儿说了,在众人面前替女儿争了口气的时候,不由吓得傻了,把最后一口甜汤喝进嘴里,刚要吞下去后好好教训芳龄一通,就听前面有人大声通告道:“姑娘,小王爷来了……”   元媛一口甜汤全喷了出来,悉数喷在芳龄的裙子上。她也顾不得这些,连忙就往下放床帐子,一边咬牙切齿的道:“你这个死丫头,我真是要被你害死了,没事儿你显摆什么……”   话音未落,就听外面一阵脚步声响,好在帐子已经放了下来,层层叠叠的纱帐后还有两层锦缎,真正是严严实实密不透光。元媛自信就算萧云轩戴了透视镜,只怕也看不到自己,这才放了点心。又用手指摁在嗓子上,以期等下说话,可以稍稍的改变下声音。   不到片刻功夫,就听见门帘被掀了起来,元媛努力的在帐子里转动着脑袋,期望能够找到一丝缝隙窥视外面的情况。只可惜,她实在是太小心了,几层的帐子严严实实遮挡住了一切可窥视的渠道。   “听说你病了,下人们只说是吃了东西不相宜,怎会这样严重?还不能见光见风了?”有些熟悉的清朗声音响起,让元媛一下子忆起了在香雪楼中,那个如月亮神般俊美的少年拦在自己身前,温言道:“刚刚你既说出这胭脂的缺点,想必是有一定的研究。还望姑娘不吝赐教……”   神思有一刹那间的恍惚。元媛掐了自己一把,暗道:哼,长得帅果然就是占便宜。一听见声音,就能想起那日的情形了。于是连忙咳了一声,轻声道:“多谢小王爷过来探望。其实这病没打紧,只要将养十几日,过后也便没什么事了。只是小心些总是好的,也许色色都防备到了,可以早日好起来,或还可去小王爷身前服侍两天,因此妾身都是万分小心的。”   萧云轩哂笑一声,忽然间双眉一蹙,疑惑道:“难道这过敏之症连声音都能改变了吗?怎么听你说话怪怪的?”一边问一边就将目光转向了芳龄。   元媛虽看不到他在干什么,但不知为何,心中竟就直觉的知道他生了疑惑,不由吓了一跳,连忙道:“不妨事,刚刚喝了些甜汤,妾身素喜甜食,又多放了些糖,没料想放多了,这会儿嗓子有些不舒服。”她说完,心中就暗道:芳龄你个傻丫头啊,我这可是明摆着暗示你要跟着我撒谎了,也不知道你听没听懂。   果然,下一刻芳龄的声音就响起来,轻轻道:“回小王爷的话,姑娘素来是这样的,所以嬷嬷们都不让她吃太甜的东西,我刚刚不注意,就让她放了些糖,结果现在嗓子又不舒服了。”   话音刚落,就听门外李嬷嬷汤嬷嬷的声音响起道:“小王爷怎么过来了?姑娘是患了病的,小心你过了病气。之前那几个丫头并浣娘,不就是因为这个打发出去了吗?您却又过来,万一也沾染了病气,可怎么得了。”   李嬷嬷和汤嬷嬷的声音一响起,元媛的心就开始往下沉。暗道完了完了,这两个老货,没事儿跑这里巴结什么?你们小王爷天天在前边晃,什么时候去巴结不行,专门来坏姑娘我的事。   果然,萧云轩疑惑的声音再度响起道:“过病气?不过是吃的东西不相宜,出了些疹子罢了,这病哪有什么过病气之说?这是哪个大夫,不好好看病来蒙你们呢,还特意为这个送了几个丫鬟出去……”   他说到这里,猛然顿了一顿,元媛的心也跟着“咯噔”一声,知道对方起了疑心。正想着怎么补救,就听萧云轩道:“这里竟然只得一个丫头,忒不像话了,这病也没什么,嬷嬷安排人去把那些丫头接回来吧,不过一点疹子,于行动无碍的。”   元媛差点儿昏倒,连忙道:“不用了。小王爷爱惜,妾身十分感激。但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些病了的人,我们王府素来待下人宽厚,她们平日里也辛苦,不如就趁这个时候让她们歇歇也好。何况当日那车夫也没让他回来,谁知道她们歇在哪个乌拉人的家里呢?”   萧云轩一连说了几声胡闹。元媛方松了口气,知道这一节就算是揭过去了,但是对方的疑心也是肯定有了。因一边在脑中转着令萧云轩消疑的主意,一边轻声道:“不知小王爷此次过来,却是为了何事?”   萧云轩道:“哦,没事,不过是听小九儿说的那两首诗词,极好,我朋友们都让我来讨那首诗的下半段。”一边说,心中只觉突突的,暗暗下定了决心,便轻轻站起来往床边走去,微笑道:“到底病成什么样了?让我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读者大人,真是对不起,55555555555,今天梅子算了下存稿,竟然只剩下短短的一点了,5555555555,这是不行的,梅子的爸妈买了房子,还要忙装修的事情,这一段期间都没有太多码字的时间,所以原谅梅子不得不缩短字数,每章维持在三千到三千五左右,OTZ,但是请大家放心,梅子就算是拼了命,也绝不会再缩减字数,而且每天一章,肯定是说到做到的,对不起,求大家原谅了,55555555555……   第三十九章   元媛心里大声哀嚎着。急中生智之下,连忙伸出一只手到帐外,轻声道:“小王爷莫要过来,此时丑陋如鬼,妾身断不肯让你见的。芳龄……咳咳……你去把桌上的笔墨纸砚拿来,我把那后半首诗写出来。”   芳龄答应了一声,连忙过去拿纸笔。萧云轩见到那一截细瘦的胳膊上密密麻麻的丘疹和红斑,刚刚犹豫了一下,李嬷嬷汤嬷嬷就惊呼着奔了过来,不顾身份的死命把他拉回椅子上,一边道:“小王爷,纵然有武功,身体强壮,也不能这么不防备。”   萧云轩只得作罢,暗道若脸上真的都是这些东西,只怕看几眼也未必能认出来。转念一想,便不由得失笑,悠悠道:“好吧,你且安心养病,嬷嬷们说这病要半个多月才能好,大不了我在这里多住些日子,等你病好了,和你团聚两日再回王府。”   元媛心中都呕了几盆血出来。偏又不敢咬牙切齿。知道萧云轩是练武之人,耳朵最灵,一旦被他听见了自己的磨牙声,只怕更怀疑了。好在她此时心中已经有了个主意,便轻声道:“如此多谢小王爷体恤,妾身一定会好好养病的。”一边说着,早将《秋窗风雨夕》剩下的写了出来,又把手伸出帐子,示意芳龄将纸张拿给萧云轩,直到确定对方足可以看清自己小臂和手腕上惨不忍睹的红斑丘疹,她才又把手缩回来。   元媛很喜欢古典的诗词,上学那会儿背了许多,只可惜后来一点点忙起来,便再没有空闲了。不过到现在,肚子里几百首的诗词是有的。但因为没系统学过,所以自己还做不出像样的诗词,她原本就想着等到诸事妥帖后,要请个先生教教自己平仄韵律,然后开发开发,看看自己是不是有李清照薛涛之类的才女潜力。   却没料到一念之差,还没等自己成为才女,就做了文贼。心中十分愧疚,暗道曹老先生,您别生气,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啊,给您改了性别,您千万要原谅则个。   一边在心里祷告着,却听外面半天没有声音,不由得疑惑起来,暗道那家伙是走了吗?不对啊,再怎么着,也不会连点声音都没有吧?显摆踏雪无痕的轻功,也用不着在我这里啊,再说真的走了的话,别人没有声音,那李嬷嬷和汤嬷嬷一定是上赶着要送出去的。咦?那是没走了,没走怎么还不走,留在这里是要等着和我共进晚餐吗?   正胡思乱想着,忽听床帐外的萧云轩长长叹了口气,似是自言自语的道:“果然是才华横溢,只可惜,这诗太凄凉了些,真不知要是什么样的身世,才能写出如此伤感飘零的诗作。”   元媛吐了下舌头,心想果然没走,啧啧,小王爷你倒是林黛玉的知己。嘴上却道:“这女孩儿我统共也不过遇见了两三回,总是不期而遇,往往闲谈半日,倒也投机。只是她的来历姓名,她却一概不透露,常说萍水相逢之缘,有半日闲话足够。我也曾邀她来家里做客,然而她却都拒绝了。”   萧云轩道:“这女子十分有才华,你和她能成为朋友,倒也算有幸。好罢,想必要吃晚饭了,我也不打扰你了,有什么需要的,就让下人们给你弄,庄子上没有,去王府或者找我都可以的。”一边说着,就站起身来,元媛谢了,又谦虚了几句,方命李嬷嬷和汤嬷嬷给送出去。   待到萧云轩走远,李嬷嬷和汤嬷嬷又进来鸹噪了半日,无非是给元媛道喜,气的元媛差点儿把床上的枕头给掀了,偏又要忍着。好容易等她俩也走了,她钻出帐子,看看屋内屋外无人,方关上门窗,来到芳龄面前,恨得咬牙切齿道:“你个小蹄子,好好的去显摆什么?姑娘我差点儿就被你害死了。”   她做出一副凶态,谁知因为素日里和蔼惯了,芳龄根本不怕她,还撇嘴道:“我就不明白,姑娘为何做出这副样子来?还要特意撒谎,这时候来怨我,刚刚要没有我帮着你圆谎,此时还不知是什么样儿呢。”   元媛推了芳龄一下,闷闷道:“你懂什么?我心里的心思你如何能知道?罢了罢了,和你们都说不清楚,你只记住,日后可千万管好自己的嘴巴,别再给我添乱了,明白吗?”   芳龄道:“是,知道了。真是的,姑娘你是没听见那些人的诗,还什么京城才子呢,我听了前两句,就听不下去了,所以你让我怎么隐忍得住?”   元媛道:“前两句不好,你就不往下听了吗?你也太急了。往往有些诗是这样的,故意把前面写的特别粗俗,让人忍不住发笑,到了后面两句,忽然笔锋一转,佳句突然而出,最是给人震撼力的。”   芳龄疑惑道:“姑娘莫不是故意来说我的吧?哪有这样的事,我便不曾听说。”   元媛哼了一声道:“我本要告诉你,不过你现在这样的嘴快,我可不敢告诉你了,省的你又卖弄,出去给我惹祸。”   “好姑娘,我不敢了,求你就告诉了我吧。”芳龄央求着,她本就喜欢听这些,如今听元媛说的新奇,哪里能忍得住好奇心,因此上前来,抱着元媛软磨硬泡,元媛被她磨得没奈何,只好笑对她道:“真是服了你了,这也是我从那女孩儿那里听来的故事,说是有一个大臣陪着皇上游园子,皇帝看见下雪了,就漫不经心的做了三句诗,一片两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九片十片十一片……”   未等说完,芳龄已笑倒了,摇着头道:“这还是皇帝做的诗呢,这哪叫诗啊?做诗这样容易,我如今也成诗翁了。”   元媛道:“就是啊,所以做到这里,皇上也愣了,不知道这最后一句该怎么结,然后那个大臣急中生智,就帮皇上接了一句,说‘飞入芦花都不见’。你看这句妙不妙呢?”   芳龄慢慢住了笑声,然后点头咂嘴道:“真是点睛之笔,姑娘,这大臣真聪明,这一句诗,立刻就把一首俗不可耐的打油诗变成了好诗,真正是化腐朽为神奇了。”   元媛点头道:“可不是嘛。”此时天色已是阴沉沉的黑了,主仆两个人左右无事,加上外面的雨越发大起来,元媛谈兴上来,就接着道:“还有呢,说是在某朝某代,有一个大官,当时是名动天下的才子,然后皇上就派他去江南主考,那江南向来是出才子的地方,才子嘛,总是有些心高气傲的,他们自觉了不起,就聚在一座酒楼里商量,说要给那个大官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道知道,江南的才子才是天下第一,别地方出来的都要排到后面去。”   芳龄笑道:“可不是嘛,江南的才子都是高傲的,我小时候也听爷爷这样说,后来怎么样?那大官被难住了吗?”   元媛道:“哪儿能啊。那大官当时就在酒楼上呢,原来他貌不惊人,又是微服出巡,那些才子从未见过他,所以都不认识。结果商议的话就都落在这大官耳朵里了。于是这大官便来到才子们的旁边,说你们会做诗?恰巧老汉我也会做诗,不如让我来做一首如何?”   芳龄听得入迷,瞪大了眼睛看着元媛,元媛见她这神情,笑着向她嘴里塞了一块糕点,然后才继续道:“那些才子见是一个穿着普通的老人,就都有些瞧不起,有心看笑话,便命店家拿来笔墨纸砚,就见老汉在纸上写下第一句诗是‘一上上到楼上头’。”   “啊……”芳龄忍不住叫了起来,喃喃道:“这可糟糕了,这是打油诗啊,这大官必定会被取笑的。”   元媛点头微笑道:“是啊,那些才子们都笑了起来。大官却面不改色,写下第二句,是‘九重栏杆接斗牛’。这句诗倒还有些意思。那些才子们便渐渐收了笑声,一个个看他怎么往下写。却见这大官笔走龙蛇,刷刷刷写下了最后二句,却是‘纪昀不愿留诗句,恐压江南十二州’。”   芳龄惊呼了一声,眼睛都放出光芒,小声道:“天啊,真的是好诗,姑娘,这后两句太有气势了,那个大官叫做纪昀吗?”   元媛点头说:“没错,就是纪昀。”她这都是平日里从一些书里和电视上看来得小故事,此时讲给芳龄听,倒也十分有趣。   说完了,又嘱咐芳龄不许往外说,芳龄连忙答应了,却听外面一声笑,接着一个小厮的声音道:“姑娘,你这嘱咐的迟了,我都听到了,嘿嘿……”言罢,就见门外身影一闪,一个少年手里提着两串东西,笑嘻嘻走了进来。   元媛吓了一大跳,待要躲回床上,哪里还来得及。只好仍端坐在那里,及至见到是个依稀有些印象的俊美少年,好像在山上时看到他在萧云轩身边,在香雪斋的时候却并没有见到,这才放下心来,皱眉道:“你是谁?怎的如此放诞无礼?敢随便进我的房间?”   那小厮举了举手中东西,嬉笑道:“姑娘,我是小王爷面前伺候的小厮,名叫萧九,人人都叫我小九儿。刚才小王爷回去时,京里面派人送来了新鲜的桂圆,小王爷想着这是个稀罕玩意儿,你又在病中,便令我送过来给姑娘尝尝,我们小王爷身旁是从来没有丫鬟的,在王府里有小安子小灵子两个小太监,出外就是我了,因此也没顾上这些规矩。刚刚我本要进来的,听见姑娘说的故事有趣,就忍不住多听了会儿,这时方想起进来。”   元媛皱眉,总觉萧云轩这一招实在是有些琢磨不透,即便他身旁没有丫鬟婆子,难道自己府里也没有吗?或者派李嬷嬷汤嬷嬷过来也行啊,何必让他身旁的小厮过来,这于理也太不合了些。不过仔细打量了那小九儿几眼,却肯定他没见过自己,上次在山上,自己是遮着面纱,几个月贪吃,本来纤瘦的身材也丰腴了些,对方应该也看不出来。   因命那小九儿将桂圆放在桌上,那桂圆上还往下滴着雨水,芳龄连忙找了个盘子装下。小九儿狠狠看了芳龄几眼,低下头自己笑了会儿,就恭敬道:“姑娘,东西送完了,那我回去了。”说完又看了芳龄一眼,方慢慢退出去。   元媛知道这两个故事也暴露了,就算嘱咐小九儿别在萧云轩面前说,对方也不可能听自己的,因点点头,看着小九儿退出去,她便在这里蹙紧眉头细思。   第四十章   却说小九儿,顶着雨一溜烟的回到了春华阁。因皇子和几个才子都各回房间休息了,萧云轩也在自己的房里,见他回来,先命他去洗个热水澡,换套衣服,免得着凉了。都弄妥后,方把他叫到跟前,轻声问道:“如何?你可看着她了?觉得像不像?”   小九儿道:“恩,看着了,她正和芳龄在讲故事儿呢,那故事真好听,待会儿我讲给爷听。我仔细看了下,觉着比春天咱们在山上遇到的那姑娘胖了一点点,只因是坐着,也没法看出身高来。别说,声音倒有些像,只是夹着雨声,我没听太清楚,只是我寻思着,哪里有这样巧的事情呢?再说了,爷您老找那位姑娘干什么?公主不是都不找您的茬儿,逼着你给她陶登胭脂方子了吗?”   萧云轩脸微微一红,心想是啊,我老想着那位姑娘干什么?人家都说过只是萍水相逢了。不过若她……若她真的就是这府里的元媛,她因为怨恨我……所以刻意弄了这些招数不肯见我,也是应该的,我把她扔在这里三年,若她真的便是那女孩儿……   想到此处,不觉悠然神往,一颗心也怦怦跳动起来。但随即便发现自己的失态,咳了一声道:“你倒是越发大胆了,连爷的事情也要管一管。哪里有你多话的余地。”   小九儿便笑道:“是是是,是小的逾越了,只要爷能在姑娘面前说说好话,帮小的说成这门亲事,小的感激爷一辈子。”   萧云轩便笑了,摇头道:“真是个没出息的,跟着我这么多年,什么美人儿没见过?最后倒让一个乡下丫头给迷住了,还什么一见钟情。罢了,你多亏长着这么个好模样儿,如今元媛既看到了,若那丫头没有定亲,也没什么心上人,这事儿倒八成能成的。”   小九儿喜得不住谢恩,却听萧云轩道:“谢什么谢?如今八字还没一撇儿呢,我虽答应了你,但那丫头又不是我的人,到底能不能成,就看天意和你小子的造化。”虽如此说,他心中却是自信十足的。只觉自己这个小厮无论从哪方面,配一个乡下女孩儿都是配的过的了,何况又不是作妾,而是做正妻,以王府的地位和小九儿的家世,在京城里都可以配得上一个普通官宦人家的闺秀或者富商巨贾的女儿,如今要一个乡下丫头,再没有要不来的道理。   当下小九儿把那两个故事说给了萧云轩听,他也赞叹了一番,然后又蹙眉道:“只是,若真是一个人,如何她这般有才华,字却写得这样难看呢?”说完又拿出那张纸,看着上面的半首诗,忽然喃喃道:“难道……是左手写的?”   **********************   那雨下到半夜,终于停了。元媛半夜醒来,只觉身上有丝丝的凉意,不由感叹果然是一场秋雨一场寒。因连忙起身将脚下的锦被盖在身上,又叫起芳龄,让她也盖上厚被,省的着凉了。这才又继续睡去。   第二日起来,先派芳龄代自己去给萧云轩请了安。及至芳龄回来,传来了早饭,主仆两人吃过后。元媛便在屋里细思到底应该怎么实行自己的计划。正想着,就听见推门声音,然后芳龄的声音笑道:“姑娘,果然这天气冷了些,我穿着这单褂子,只觉得有些冷呢。”   元媛笑道:“这就冷了?我看今日太阳好,说不定放晴了,还能暖几天呢。是了,你把前儿绣的那个荷包给我,今儿无事,我想照着绣一个给小王爷。”   芳龄喜道:“是,我这就给姑娘拿来,小王爷必定高兴。”说完忙颠颠的去找荷包。原来元媛想到自己既然要扮出贪图富贵想着飞上枝头的样子,每日里让人代去请安是不够的,但别的东西又拿不出手,好在自己现在的针线活还算是能看了。鸳鸯只要绣的色彩多一点,也不会被看成是鸭子,何况古代女人绣荷包给男人,应该算是一种很积极很婉转的表达吧,送给萧云轩正好。   因此很用心的绣了两天,终于将荷包完成了。因为赶工久坐,所以只觉得身上有些酸痛,伸了两个懒腰,听芳龄说今日萧云轩和众位皇子才子们都去看打粮食了,她便放心出了屋子,在院里走了两圈。   只见一根大树底下白花花的一簇东西,走上前一看,原来是蘑菇,此时天气还未严寒,之前下了场秋雨,这两日里阳光又足,因此蘑菇竟然冒了出来,只可惜是有毒的,不能吃。   元媛想起夏天里喝的那些蘑菇汤和蘑菇炖鸡之类的菜肴,立刻就觉得口水要泛滥,四处看了看左右无人。于是立刻溜回房间,吃了解药,又换上了一袭短打扮,留了纸条在芳龄日常做的针线上,说要出去散散心,除她之外不许让一个人知道。接着她溜到厨房里拿了一个柳条筐,便只身来到石头营后面的山上。   这座山上只有稀稀落落的树木,然后都是茵茵绿草,因为不是南方,所以即便偶尔见到一两条蛇,也没有毒蛇,见人就溜掉了,因此元媛也不甚怕,何况在现代搞生物制药,蛇胆是一味很重要的材料,她也看过不少活蛇,还会抓蛇的七寸呢,想起来倒也没什么好怕的。   来到山上,因为两天的大太阳,土早已干了,半点泥泞也无,但为了防止虫子什么的,元媛还是穿了小牛皮靴,系了绑腿,可说是全身上下都做好了武装。   果然,刚上山就看到一堆草丛中现出几个白白圆圆的东西,走近前一看,只喜得元媛险些叫出来。一簇大蘑菇就窝在草里,最中间那个竟然有小碗大小,两旁稍小的有两三个,再往边上则都是小蘑菇了,肥嘟嘟的外形甚是可爱。   采蘑菇这项活动,说起来和钓鱼差不多,有了收获的时候,都是让人欣喜难禁的。元媛连忙将那一大簇蘑菇采摘下来,看一看,不由得更加欢喜,不是什么毒蘑菇,是雪白的口蘑。   她直起身,看了看山上的树木,虽然稀疏,但因为山大,算起来倒也有近千棵,什么品种的都有,以松树居多,元媛心想如果运气好,应该可以采到松茸,这松茸晒干了,等到过年的时候拿出来泡了炖鸡,是最爽滑美味无比的,想到此处,不由得又想流口水,忙收住了,背着筐继续往山上走。   不一会儿,又采到了两大窝蘑菇,雨后两三天,正是蘑菇最大最肥嫩的时候,太早则还小,有的根本还没冒出来。太晚又干了,变成菌丝,只有这个时候是最合适的。   元媛运气不错,不但采到了美味的鸡腿蘑菇,还有不少的松蘑,也就是松茸,到最后,这个贪心的家伙专门挑松蘑下手,连鸡腿蘑菇都弃之不取了。   用了半个多时辰的时间,柳条筐已经满了,其中大多数都是松蘑。元媛做梦也没想到这座山上的食用菌资源会如此丰富,心想平日里吃的那些蘑菇,没听说是有人来这里捡的啊。好像都是从市集上买来的,真是的,现守着这样一座蘑菇宝山,却不知道用,看来我要好好对他们进行下思想教育,钱可不是这么乱花的。   想到这里,不由得心满意足便要往回走,刚回过头来,就吓得“啊”一声叫,险些连柳条筐都扔了下去。   只见萧云轩面上带笑,正静静站在她身后。一袭白衣更衬得他风神如玉飘逸潇洒。他见元媛吓到了,便连忙上前两步,想要去扶,却最终又收回了手,微笑道:“抱歉,我只因忽然见到姑娘,便忘了招呼,害姑娘吓到,是我唐突了。”   元媛咳了一声,心想该死的,你就是故意的吧。解释什么?呸,解释就是掩饰。   面上却是盈盈一笑,连忙站起身微微福了一礼,轻声道:“真是巧,竟在这里又遇到了公子,不知公子来此处意欲何为?这山上似乎也没有什么猎物可以射的。”   萧云轩呵呵一笑道:“虽没有大猎物,但总有些兔子山鸡,正值秋高气爽,射几只正好用来待客下酒。因此我忙完了便过来这里,没想到刚上来就见到姑娘,起先并不知道是旧识,原想悄悄走开,后来看见姑娘的身影,自觉有些熟悉,才想一探究竟,还未等开口,就吓到姑娘了。”说完拍了拍腰间挂着的箭囊,示意自己真的是来打猎的。   元媛看了眼他手中拿的那张弓箭,不知为什么,心里就觉得小王爷这帅哥若做起拉弓射箭的动作,一定比黄日华演的靖哥哥还要帅的多。不过她当然不会把这种想法表露出来,只是微笑道:“也没什么,公子射猎,我采蘑菇,两不相犯,更何况我的筐已经满了,公子却还是一无所获,就祝你大展神威多多收获了。”一边说就忍不住佩服自己真是聪明,如果不把那只兔子和浣娘她们一起送走的话,只怕自己的身份就暴露了。   萧云轩这些日子时而便会想起她,如今见了,只觉心里十分欢喜,却见她仍如前两次一样,半点犹豫都没有的就要离开,不知为何他就踏前一步,拦住了元媛的去路,拱手道:“承蒙姑娘两次施恩,还不知姑娘姓名住址,乞请姑娘告知,日后也好登门拜谢。”   元媛心中冷笑,暗道男人果然都是贱骨头,这小王爷在京城里,不知道多少闺秀名媛趋之若鹜,他都不放在眼内,如今我这么个平常货色只因不鸟他,他倒紧紧的缠了上来。因面上便淡淡道:“那算什么恩?不过举手之劳而已。终究我也不指望着那方子卖钱,若有人用它好,也算是我的知己,更不必谈谢字。公子与我不过萍水之遇,相逢何必曾相识?又何必知道我的姓名住址?我也从没问过你的。”   萧云轩一窒,被这样直截了当的拒绝,而且还是三番两次的拒绝,于他来说真是从小到大头一次。只因为他长得好,气质又高贵,多少女子在不知道他是小王爷的情况下,都恨不得能把祖宗八代告诉他,好让他上门提亲,如今却遇到元媛这样一个异类。   人家姑娘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自己又不是登徒子,断无纠缠之理。萧云轩心中升起一抹浓重的失落,他知道自己不是因为元媛拒绝他,就因为不服气而产生征服之心。他是真的对元媛有好感。虽然只见过三次,虽然这三次都是说了没几句话,虽然第二次他甚至连对方的面孔都没有看到。但就是这么短暂的相处,便让他心中有一股美好而安宁的情愫渐渐滋生。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读者大人们对我的鼓励和支持了,不管是表扬的还是反对的留言,嘿嘿!不管怎样,梅子会继续加油,加油,再加油。等到家里的事情尘埃落定,我们一天更新八千字好不好?哈哈哈……   第四十一章   “姑娘请。”萧云轩向旁边退了一步,摆出手势。他的气度倒让元媛心中生出些好感,暗道果然是小王爷,就是气度从容,不是那些登徒子和纨绔子弟可比。因抬眼看过去,却见萧云轩的视线落在自己的小臂上,因为双手搭在肩膀的筐带上,所以宽松的衣袖垂了下去,露出欺霜赛雪的的皓腕和小臂。   元媛见萧云轩的脸上露出一丝失望,心中明白原因。不由暗暗好笑,心道自己的计划倒提前实施了,而且这样的顺利,这是老天都在帮自己啊。因微微点了点头,从萧云轩身边走过去。   刚走了几步,忽听身后萧云轩喊道:“姑娘且慢。”言罢走上前来,从那柳条筐中拿出一簇蘑菇,举在手中问道:“敢问姑娘,可是要回去食用吗?”   元媛点点头道:“是啊,这野生的蘑菇十分美味,回去做汤或者配菜都很好,也算是滋补的东西。”   萧云轩道:“我时常听人说,色彩鲜艳的蘑菇都是有毒的,不能食用,姑娘采摘的这簇蘑菇,色彩何等艳丽,只怕是毒蘑菇,吃了与人有害。我曾亲眼看过食用了毒蘑的人,有一个不知是救治不当还是怎的,竟然连命都丢了,还望姑娘慎重,莫因口腹之欲害了身体。”   元媛看了看萧云轩手中的蘑菇,笑道:“哦,虽然很多色彩艳丽的蘑菇都是毒蘑菇,但这一种不是,这一种蘑菇叫做黄斑红菇,味道很好的。”她说完,卸下柳条筐,又从里面检出另一种黄色的蘑菇,递给萧云轩看,然后道:“还有这一种,你看,是金顶蘑,味道好不说,还很滋补。”   萧云轩认真看了,由衷道:“姑娘的知识真是渊博,但不知这些学问都是从何而来?”   元媛笑道:“我从小身上就不好,又没有别的事可做,所以除了针线女红外,其他时间都看书,什么书都看,也是看的书杂了,有许多你们这些富贵公子不屑一顾的书籍我也都喜欢,所以慢慢的,知道的事情就多了。”   萧云轩正色道:“书自然是好的,人被世人分出贵贱,书却都是好的,除了那些教人入魔的邪书,其他无论什么,也都泛着墨香。”   元媛一笑,也没说什么,心里道邪书?你说的是黄色小说吧?那个也有那个的好处,在我们现代,多少大龄的剩男剩女就靠着它过日子呢。   忽听萧云轩又道:“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敢问可是姑娘所做?”   元媛心猛烈的跳动了几下,暗道来了来了,小王爷,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因忙做出一副惊讶样子,失声道:“公子从何处听来的这诗句?”然后又道:“没错,这的确是我闲着无事时做的,只是从未示人,公子又从何处得来?”   萧云轩笑道:“说来也巧,我有一个……小妾,和姑娘有过几面之缘,想来姑娘或会知道,就是前面庄子上的女孩儿,她说她和你见过几次,言谈倒也投机,因在你这里听了这些诗词,一直念念不忘。”   元媛笑道:“你说的那姑娘我知道。只是原来你却是她的夫君?我和她言谈间,常听她说夫君在京城,距离此处遥远,因此常不能相聚的。我看她倒也自在。”   萧云轩面上一红,眼神垂了下来。元媛一看,心想糟了,可别弄巧成拙,让他以为我是在为自己抱不平,日后回去再对那冷落的小妾好起来,我这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吗?   正想着该如何补救,却听萧云轩道:“虽说是我的妾室,但当日这门亲事,却是被逼无奈。”言罢就将经过说了。   元媛心中在这转瞬间又得了另一个主意,于是莞尔笑道:“这或许是你误会了人家,我看她和我说话时,性子可淡的很,喜欢佛理禅机,直说日后也要遁入空门,做一个超凡脱俗的人,我也因此和她言谈才投机呢。不过人心难测,我究竟和她才处了多长时间?加起来也不到几个时辰,你却是要和她长久相处的,便谨慎些也没什么过错。若她表里不一,自然不值交心,但若人家是一个正经好女孩儿,却是你误会了,从此后你可要好好待人家呢。”   萧云轩微微一笑,却没答言。他这态度让元媛十分高兴,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一个淡然的喜欢佛理禅机的女孩儿,如何能有那些手段,分明是表里不一的。她于是站起身轻快道:“公子快请吧,耽误了你射猎的时间。我也要回去了。”   萧云轩心中又升起几分不舍,但也知道自己万万没有再纠缠的理由,因此微微一笑,站起身退了一步,道:“前两次见小姐,都是有下人随侍在侧,怎的今日却是孤身一人来这山野之间?不怕吗?”   元媛为了采蘑菇方便,因此今日特地将头发编成了辫子。这个时代的妇人和女子打扮差别并不大,有的妇人为了凸显自己年轻,也愿意将头发放下来或编成发辫垂在身后。也有的少女为了凸显成熟高贵,愿意将头发盘成云髻高耸的样子。   当下一甩辫子,呵呵笑道:“我其实喜欢自由些,无奈家里看的严,今日好不容易偷溜出来的,偏又让公子遇到,幸亏你不知我家在哪里,不会去告状。”言罢哈哈一笑,背着满载而归的柳条筐就下山了。   萧云轩怔怔看着她脚步轻快,如一朵冉冉轻云般慢慢行走在树木草丛中,直到最后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方收回目光。自己思忖了一回,只觉心中又是怅然又是高兴,好容易才定了心神,恰巧一只肥大的黄兔从身边掠过,他立刻弯弓搭箭,一箭射出,便把那跑远了的黄兔钉死在树干上。   且说元媛回到家中,知道今天是吃不成蘑菇了。不然的话,萧云轩非起疑心不可。便将那一筐蘑菇都藏在了平日不用的小厨房里。然后快速的回屋吃了能起丘疹的药。果然,不到顿饭工夫,身上脸上又起了那些东西,只是因为服的量少,所以看上去较前两天倒似轻了些。   刚刚准备好不久,芳龄便进来了,一见她,不由得没好气道:“我的姑娘,你到哪里去了?只留下个字条,还不让我声张,可知李嬷嬷汤嬷嬷都找你一上午了。”   元媛吓得跳了起来,低声叫道:“什么?你不会告诉她们我出去了吧?”言罢又打开门窗,见外面无人方放下心来。   芳龄走过来,白了她一眼道:“姑娘的吩咐,我敢不遵守吗?便是天大的难题,也得担着啊。我说姑娘今儿早起觉着有些恹恹的,心情也烦躁,早上还鸡蛋里挑骨头的骂了我一顿,把我赶了出来。因此我叫李嬷嬷汤嬷嬷别来找你,小心无缘无故的要受气,她们俩本来就不太敢过来,怕染了病,如今听我这样说,更不过来了,如此方遮过去。”   元媛微笑拍了拍芳龄的肩膀,夸赞道:“好丫头,姑娘我果然没看错人。今日的事可不许跟一个人说去。”言罢从小抽屉里拿出一块约五两的银子递给她,道:“这是赏你的,我知道你家里困难,拿回去贴补家用吧。”   芳龄抿嘴笑道:“哟,这样丰厚的赏钱,可是堵我的嘴吗?”   元媛白了她一眼,哼声道:“便是堵你的嘴,又怎样?难道你不收?”说完就作势要拿回来,却见芳龄早把手收了,笑道:“哪有还收回去的道理,你可是个主子。姑娘请放宽心,我的为人你还不知道吗?除了前儿一时不服把那诗露了出去,我什么时候还给你添过烦恼?”   这倒是真的。这么多女孩子里,芳草和芳龄是最善良的。芳楠芳书芳莲虽然嘴不好,为人还可,最刻薄的芳艳已被打发了出去。这其中,又以芳龄最为稳重,或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的关系,她虽然只有十五岁,但行事却颇有几分元媛的风范,而元媛真正的年龄都是近三十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忽听人来报说前面各位少爷都回来了,没有丫鬟伺候,所以小王爷让芳龄过去帮帮忙。   芳龄便连忙去了,在路上恰好遇见萧云轩,行了礼后听他问道:“你们姑娘在屋里吗?我听说她今日心情不太好,怎么回事?”   芳龄欠身道:“是,今日早起时就说心烦,骂了奴婢几句,打发奴婢去园子里摘花。奴婢回来时遇见了两位嬷嬷要去找姑娘说话,就和她们说了。不过等奴婢回去之后,姑娘心情便好了一些。都是这个病给闹的,早不得晚不得,偏赶上小王爷来时得了,姑娘又是个心气高要强的,只恨自己不能在小王爷身边服侍,也难怪她心烦。”   萧云轩“哦”了一声,目中露出失望之色。如果元媛在这里听见芳龄的回答,只怕还要赏她十两银子,再连着夸赞几百声好丫头呢。   让芳龄往前面去了之后,萧云轩倒往元媛院里而来。悄悄进了屋子,只见床上仍是重帘低垂,看不见里面的一丝光景。   忽听里面一个慵懒的声音道:“小王爷不是让你去前面伺候吗?怎么又回来了?不过既回来了,正好,拿一杯茶给我来喝吧。”   萧云轩也没分辩,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然后走过去,元媛从帐子里伸出一只红疹密布的手来将茶杯接了过去。   “芳龄我让她去前面伺候了。”终于确定了,那个姑娘并不是自己面前这个人。萧云轩难掩失望,不过好在一开始也只是怀疑,并没有报太大期望,所以倒也不至于有如坠深渊那般的感觉。   “啊,小王爷。妾身见过小王爷,抱恙在身,无法全礼,还望小王爷见谅。”元媛在帐里用手指轻摁着嗓子,这样可以让声音变得细一些,还有一点撒娇的意味在里面。   一边就惊出了一身冷汗,暗道幸亏刚刚要睡觉,把帐子放了下来,声调又懒懒的,不然只从声音里,就被这小王爷给识穿了吧。   萧云轩果然皱了皱眉头,不过却没说什么,径自在桌前坐下,淡淡道:“我来是有件事和你商量。我身边伺候的那个小九儿,你前儿也看到了,可觉着能配得上你身边那个丫头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昨天大人们的地雷和手榴弹,哈哈哈,好喜欢被炸的感觉啊,吼吼。现在梅子也恨不得一天八千一万字,但是有心无力啊,5555555555,看留言都是趁大清早和中午时候,哭,所以大人们原谅我,再给我一个多月的时间,回头一定好好多放出文犒劳大人们了。吼吼   第四十二章   元媛心中一动,终于明白那日他为何派小九儿过来送桂圆了。也清楚了今日为何忽然叫芳龄去前边伺候,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情。   当下微笑道:“小王爷怎的忽然这样问,可是小九儿看上了芳龄吗?不然你一个爷,断不会想到这层面去。”   萧云轩一笑,暗道娘和那位姑娘倒说对了,我这个小妾的确是个聪明的,只可惜,聪明又如何?若只一味利用自己的小聪明贪得无厌,倒让人厌憎。   心里想着,嘴上却道:“你知道了就好。小九儿虽然活泼一些,但素日里跟着我,倒也没有什么恶习,他家从先祖起就一直是我们家的下人,几代下来忠心耿耿,如今他哥哥做了官,他在我身前伺候着,他父母在王府里做仓库方面的大管事,他的爷爷奶奶,便连我和父王,也是十分尊敬的,见了面要叫一声。所以我觉着虽是个下人,但配你的丫头,似乎也没什么配不起。”   这话元媛就不爱听了,心想怎么着,你这是在以势压人吗?不过想一想古代多的是这种事儿,在这些富贵子弟的眼里,这种做法也没什么不对,因此便释怀了。   沉吟了一下便道:“倒也是良配。只不过芳龄不是咱们府里的家生子儿,而是外面买来的,也不是死契,只有五年的长约,如今已过了三年,我想着她爹娘的主意应该是等闺女十七岁的时候赎出去,再给她找人家。因此这倒还要问问她和她爹娘的意思。叫我说,爷先不用急,待我问明了再做安排吧。”   萧云轩道:“你说的有道理,便这么办吧。我今儿上山猎了些野味,交给厨房收拾,你看看爱吃什么,让芳龄去告诉一声,我先走了。”   元媛见他没有丝毫不高兴的意思,而且似乎真的认为自己说的有道理,心中不由得有些感动,暗道一个小王爷,能这样尊重别人的意见,已算是难得了,其实在他心里,一定是认为芳龄高攀了小九儿吧?但他却没流露出这个意思。及至想到对方在山上,彬彬有礼,一点也没厮缠的君子行为,不知怎的,心跳就有些急促。   萧云轩说完那句话,就走了。元媛这里偷偷拨开帘子,却只看到屋里的摆设,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又有些小小的失望,暗道这样赏心悦目的帅哥,日后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了。   芳龄刚在前面服侍了一会儿,萧云轩便回来了,让她仍回去伺候元媛,倒让小丫头心生疑惑。边走边琢磨着回到房间,就见元媛坐在床上绣花,看见她回来,便笑问道:“回来了?”   芳龄点点头,也拿起自己的针线,疑惑道:“这可真是怪事儿,让我去了,这么会子功夫又放我回来。想是小王爷担心姑娘,怕没人在你身边吧?”说到这里,便恍然大悟,更是咯咯的笑了起来。   元媛瞅了她一眼,也忍不住笑道:“果然越来越放肆,这就敢打趣我了。你先别狂,我告诉你件事儿,看你日后还敢不敢打趣我。”   芳龄听了,倒疑惑起来,手上的针线也慢下来,眼睛瞟着元媛,犹疑道:“姑娘肯定又是拿我开心,我能有什么事儿?”   元媛也不看她,只自己绣着花儿,一边抿嘴笑道:“还能有什么事儿?你这可也太妄自菲薄了,连小王爷都亲自来向我提亲,不过你别意会错了,不是小王爷看上你,是小王爷身边的那个小九儿看上了你,芳龄,你的意思怎么样?”   芳龄“啊”的一声,脸腾的一下就红了,撇了针线便上了床,拽着元媛的胳膊叫道:“我不依,姑娘没有你这么打趣人的。”   元媛让她拽的一阵东摇西晃,连忙放下针线,抓住她道:“谁和你开玩笑来着,是真的,要不然你以为小王爷干什么把你支开,便是来和我说这件事。”   芳龄这才松了手,疑惑道:“当真?可小王爷身边的人,怎么可能看上我?我不过是个乡野丫头罢了。”   元媛道:“这世间的事情也难说,他身边的人怎么了?就高人一等吗?现在你不该想这个问题,你该想的是,你能不能看上他。”   芳龄的脸又红了,脑海中回忆起小九儿的模样,一颗心竟怦怦跳了起来,却听元媛在那里沉吟着自言自语道:“恩,那小九儿论模样倒是不错的,只是似乎有些太活泼了,我听他说话,里面还未脱猴气,你这性子是个稳重少言的,和他未必能说到一起去。”   “姑娘……”芳龄又开口了,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又抓着她的胳膊摇了几下。   “咦?莫非你竟然真的愿意么?”元媛十分的惊讶,忽然又想到小九儿如果活泼,芳龄稳重的话,这不正是现代所提倡的互补型夫妻吗?据说这样的婚姻最是美满幸福的。恩,要照这样说,自己和萧云轩几乎就是同一个类型的人,都是一样的温文稳重,他的举动心计根本不似一个少年,自己更不用提,年近三十岁的大龄剩女,想让她少女也少女不起来啊。   一念及此,忽然惊醒,暗道天啊,自己怎么就想到和萧云轩的婚姻上去了,不是打定了主意一辈子不离开这庄子,一辈子不和那男人在一起吗?费尽心机的逃避闪躲都为了什么?因狠命的捶了自己脑袋两下,倒把旁边的芳龄吓了一跳。   “姑娘,这……这可让人家怎么说呢?人家可是女孩儿,你……你还不能体谅吗?倒捶自己的头干什么?”芳龄一边说着,就帮元媛把头发往上挽了挽。   元媛心说才不是因为你呢。嘴上却道:“你不说话,我自然心急嘛。也罢,婚姻之事,要由父母做主的,不如我打发了人去问你的父母,听听他们的意思。”   芳龄便低了头,呐呐道:“去问我父母的事情,姑娘可以派苏管家去,他和我父母是相交多年的,当日也是他介绍我来这里。只是姑娘,那小王爷此次带着小九儿过来,他们家人却没跟过来,想来他的婚姻也是要父母做主的,他父母岂肯让儿子娶我这么个村野丫头,以他们家在王府的地位,便配一个名门闺秀也配的起了。若是作妾,我……我却是有些不情愿的。”   说完这番话,只连脖子都红了,心中直骂自己不知羞耻,怎么连这样放荡的话都说出了。因忙拿眼去偷偷觑着元媛,见她脸上没什么不悦之色,方放下心来。   元媛沉吟道:“倒也是,这个小王爷可没和我说清楚。不过我听他话里的意思,似乎不是去作妾的。也罢,待我问明了他,再让苏以去和你父母说吧。”她现在自然已经明白芳龄是愿意的了,也就乐得成就这一段好事。   芳龄就低头笑了,再想想那日厨房里的英俊少年,一张脸也泛起了红晕,拿起针线来做,倒扎了四五下手。元媛在一旁暗暗偷乐,过来夺下她的针线,摇头道:“阿弥陀佛,你还是饶了这针线吧,好好儿的一朵牡丹花,看你都绣成什么色儿了?我可没听说过有黑牡丹的。”   芳龄看了眼牡丹,果然见都绣成了黑色,不由得大窘,呐呐道:“我怎么就忘了换线,这是绣花茎的墨绿色线,我竟忘了换。”   元媛道:“忘了换线有什么打紧?看这针把指头扎的,知道的人说你是女大恨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虐待丫鬟,活活把你扎成这样……哎哟……”一语未完,就被芳龄摁着在身上捶了两下。   “反了反了,这是真的要造反了,如今连主子也敢打。”元媛假装叫着,弄的芳龄又羞又窘。不巧李嬷嬷正好进来,见主仆两个鬓发都有些散乱,便道:“这是怎么说的?平日里还没有这样没规矩的时候,如今小王爷现在这里,倒没了规矩。”   元媛笑道:“不怪她,芳龄,你去厨房,看有没有什么蒸好的酥烂点心,捡一盘子过来给我和嬷嬷吃。”   李嬷嬷连道不敢,芳龄早已答应着出去了,元媛方让她坐下,微笑道:“我有一件事想问嬷嬷。今儿小王爷来找我,想要了芳龄去配给他身边的小九儿,如今我还没问芳龄的父母,我私下看这丫头的意思,倒是愿意的……”   不等说完,那李嬷嬷已瞪大了眼珠子,先念了声佛,才夸张叫道:“自然是愿意的,她怎能不愿意?这是天大的造化啊,这好事儿怎么就轮到了她?姑娘不知,在京城里,多少人都眼巴巴盼着这门亲呢,只是九哥儿心气高,他父母兄姐又宠着他,所以到现在还没定下来,如今怎么就能看上芳龄这丫头,除了针线活,也没看哪里就是出挑的。”   这话元媛不爱听,但也无从反驳,便淡淡道:“虽说小九儿是跟着小王爷,家世也不错,但芳龄也是她父母的宝贝呢。只因家境不好,实在无奈方卖了来做丫鬟,你看她素日里谈吐举止,是极有知识的,又识文断字,若不是小九儿看上了她,小王爷又来和我说,论理她的婚事咱们也干涉不着,如今我还要先问问她父母的意思呢。我不过是想问嬷嬷一句,小王爷只是想要芳龄给小九儿,但万一小九儿的父母不同意怎么办?小王爷倒没说是去作妾,那便该是要三媒六聘娶做正妻的吧?”   李嬷嬷还在咂嘴念佛,听见元媛的话,便点头道:“小王爷既没说是作妾,那定然是做正妻了。就如同小王爷的婚事他父母做不了主,须得皇上指婚一样。小九儿的婚事他老子娘也说了不算的,须得主子给配人。现如今小王爷既是小九儿的主子,这事儿自然就是小王爷说了算。如今看来,八成是九哥儿自己看上了芳龄,求了小王爷,不然小王爷再不管这样事的。若是如此,他父母心里纵有些不愿意,也没话说。”   元媛点了点头,那李嬷嬷又道:“姑娘放心,九哥儿家的人都是宽厚性子,也不贪图富贵势利,这都是我们王府的风气好。芳龄即便身份低一些,嫁过去也没有她的气受。”   元媛这才展颜笑道:“如此方好。”   话音落,听那李嬷嬷又笑道:“更何况,姑娘难道还在这里一辈子不成?迟早是要回王府去的,到时候王妃宠着姑娘,芳龄仍在您身边伺候,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那家人便看在姑娘面子上,也不敢不好好对待龄姑娘啊。”   元媛一笑,没有分辩,心想我是不想回王府的,你要想回去,哪天找个机会,让你和汤嬷嬷自己回去吧。   不一会儿,芳龄端了点心来,几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方散了。元媛把从李嬷嬷这里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了她,让芳龄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欣喜。   第二天,元媛听说苏以从外面回来了,就让人叫了他过来。那苏以本想着小王爷现在庄子上,还有几位疑似皇子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该进后院的。因便婉拒了,不料元媛仍叫人过来,坚持让他去,这边萧云轩已经得了信儿,便让小九儿陪他过去,苏以这才战战兢兢的过来,心里还直埋怨元媛不知轻重,怎的就不能等几日,这万一让小王爷心里存了疑虑恼怒,那是玩的吗?   及至进来,见李嬷嬷和汤嬷嬷陪在元媛身边,仍以一道珠帘挡着,他方微微放心。先拜见了元媛,元媛便让他在一边坐下。   芳龄早回内房回避了,这里小九儿却不甘心,虽退了出来,却跑到窗根下偷听。   元媛便问苏以道:“这几日粮食打的如何?”   苏以一听见问这个,立刻精神抖擞起来,满面都是笑容的道:“姑娘放宽心,有小王爷在呢,别人到最后也没能捣得了鬼,就是粮食长的太好,人手有些不足,我已从各处村子里临时抽了些人来帮忙,许诺多给他们钱,重利之下,那些人莫不尽心尽力。如今已收了大半,再有几天,剩下的就该收完了,我暗地里算了算,不要说一亩二石,如今每亩地最少也是打了二石还余着几斗米呢,最多的都快能打三石粮食了,实在是今年风调雨顺,又有了水渠,所以比往年的年成都好。听说江南那里发大水,北边儿又旱了,朝廷正在高价征集米粮,小王爷说要把这些米粮都低价卖给朝廷,以解灾民们于水火之中。”   元媛点头微笑,心想萧云轩富贵之极,竟能体恤百姓,真是十分难得了。脑海中浮现对方温文笑着的帅气面孔,脸上就有些发热,忙收摄了心神,淡淡道:“如此甚好,小王爷悲天悯人心系灾民,为朝廷分忧,也不枉大家辛辛苦苦干了一年打下这些粮食,算是大功德了。”   因又扯了几句闲话,方把话头转到正题上,问苏以道:“我听说你和芳龄的父母交情不错,因此想问你一句,她爹娘对自己闺女的婚事,可有什么主意吗?”   苏以愣了一下,不明白元媛为何如此问,喝了一口茶,微微沉吟了一下方道:“回姑娘的话,芳龄的爷爷在世时,于周易相面上极精通的,老人家不止一次说过自己这个孙女儿不能早早论及婚嫁,不然和她的命格不对,需要十八岁以后方能嫁人。因此他家便把孩子卖了五年的契约,预备到时赎出来再找人家的。不知姑娘为什么想起问这个?”   元媛笑道:“是这样的,小王爷昨儿来找我,说他身边的小九儿看上了芳龄,想求个亲,虽没明说,但我忖度着应该是要明媒正娶做正妻的。你大概也知道小九儿是什么人,我昨儿也试探了芳龄的意思,她大概也是愿意的,小九儿那边的婚姻小王爷就做得了主,现在就看芳龄父母那边的意思了。”   苏以先是一愣,接着面上露出喜色,站起身道:“姑娘,这是好事儿,天大的好事儿啊,真不知龄丫头是哪一世里修来的福气。既如此,我便去和她爹娘说,只是她爷爷留下的话,这倒有些儿为难,你知道她爷爷素日里替人算命相面,从没有错过的。”   元媛听见说那老爷子这样神准,不由得也犹豫了,虽然她不迷信,但她并不是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这世间有许多事情的确是不可解的,不用别的,就拿自己的穿越来说,不就没办法解释吗?因此她也信鬼神,来到古代后也拜菩萨,只是不痴迷而已。   当下便站起身沉吟道:“若果真如此,我便回明了小王爷,端看那小九儿的意思了,他若肯等着芳龄,自然就好说。若不肯等,也只能徒呼奈何,别我们这里做了主,真害芳龄有个三长两短,那岂不是一辈子良心不安。”   苏以站起身,面上表情十分悲痛,倒像是自己的女儿摊不上这门好亲事似的,不由跺了跺脚,打了几个唉声,方道:“姑娘,我还是先去问问她爹娘的意思,小王爷那里,你等我听了准信儿再回吧。”   元媛点头说好。两人又说了一下地里以及庄上的事情,苏以就告退了。元媛这里回房间,对芳龄说了她爷爷的话,原来她竟是不清楚的,当下听见这件事,不由得也怔了,半晌便低下头去,再抬头时,元媛就看她的眼圈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元媛对小王爷也有点动心了,不过还是处在矛盾的挣扎中哦,当然,这种挣扎也不会很强烈就是了。虽然还是存稿,但是V文不能断更,所以存稿不多的情况下,梅子实在不敢多发文,就怕忙起来青黄不接了,昨天晚上拼命多写了一点,所以今天就多发点儿吧,算一算,这样的话,平均每天也有四千字了,唉!再重申一遍,小王爷和女主的相认还很漫长,在这之前,有一些情节要安排,大家不要心心念念只想着相认,如果静下心来看这些过日子的情节,应该还是会发现一点平淡中的美好。再次感谢大人们对梅子的支持和鼓励,俺一定会尽最大的可能努力写文,握拳!   第四十三章   “傻丫头,何必这样呢。若是你们两个有缘,区区两三年时光哪里就能拆得开。若是没有缘分,即便你现在嫁了他,将来也落不了好的,你平日里倒不俗,难道连这个也看不开吗?”元媛劝着芳龄,过了一会儿,方见她脸色好转了。   “姑娘,今儿太阳大,我去厨房给你端碗甜汤吧。”芳龄面色好看了些,元媛也不想让她闷在房里,便道:“我不喝甜汤,你且去园子里散会儿心吧,记住,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芳龄点头应了。一路走出来,就觉闷闷的。因走到园子里,坐在山石上自己沉思:这么多姐妹里头,自己不算出色的,论容貌比不上芳草芳楠。论口齿不如芳莲芳书,论眼色也比不上她们。唯有针线上强些,又认识几个字。偏偏家境又不好。自己也不是小姐命,因日常里想着日后,不过嫁一个村野农夫罢了。若遇上那好的,或还可夫妻相敬如宾,若碰不上好的,遇了个粗俗没知识的,也只有忍耐这一辈子。最怕是遇上那无知暴躁的粗汉,一旦有不如意的,便拿自己撒气,那时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谁知老天爷竟如此照应,让小王爷身边的人相中了自己,虽也不知他喜欢自己什么,但若能嫁给那样俊俏人物做正妻,看他样子又是彬彬有礼的,家世倒还在其次,这样的对象,正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偏爷爷又有那样话说。错过了这两年,再想找这么个人物,找这么个人家,可是再也不能了。原来还是自己的命不好。   因想到这里,不由得便垂下泪,只觉满腹心事也没办法说出来。忽听山石后一个声音道:“傻瓜,为这么点事就哭什么?我都知道了,大不了我等你三年就是。”   芳龄吓了一大跳,连忙站起来左右张望,就见小九儿从身后的假山石上跳了下来,竟有几分英姿勃发的气派,看着她笑道:“今天姑娘和那个管家说话,我都听见了,你放心,我的婚事是小王爷做主的,他最体恤我,大不了你十八岁后我再娶你进门,不就没妨碍了吗?”   芳龄一张脸羞得通红,一颗心怦怦乱跳着,心里又怕又喜,开口道:“你……你怎的来了这里?若……若让人碰见你我孤身在此,是死是活?还不快离了呢。”   小九儿嘻嘻一笑,爽快道:“我就是去厨房的时候,看见你满腹心事往园子里走,我就知道你为这事儿担心呢,如今既告诉了你,你放下心来,我原也该去的。”   芳龄见他果真说走就走,一时间也不知怎么了,就如同疯魔附体似的,张口道:“你……你且站着,我……我有一句话问你。”   小九儿停了脚步,回头道:“什么话?你说吧。”   芳龄低了头,又胆怯起来,但想到小王爷或还在等着他,只得忍下羞耻,声如蚊呐的道:“你……你到底喜欢我哪儿?我不算漂亮,家世也不好。”   那小九儿歪了头,寻思半晌道:“一定要说吗?一时间让我说,哪里想得出来。”   芳龄气的瞪了他一眼,轻轻跺了两下脚,咬着嘴唇道:“你……你让我放心,我如何能放心,你……你过几日便回京城去,跟着小王爷,什么样的美人儿见不到,你……你到时哪里还记得我?”   小九儿听见她这样说,就慢慢走回来,一向都是嘻哈笑着的脸上,此时竟是不符他年龄般的沉稳,他看着芳龄,芳龄就看着自己的脚尖,良久方听他轻声道:“你真傻,我是今天才跟着小王爷吗?我跟了他足有六七年了,到现在,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便是那千度国据说是天下第一美人的雪嫣公主,我也见过。我若是那轻浮的人,这时候只怕连小妾都有了。以前我不曾对谁动过心,以后自然也不会。我就是那日在厨房见了你,就喜欢了你,就知道我要娶你,这一生都只和你在一起,你今日让我说你的好处,我也说不出来,可我只知道我会等你,你也信我吧,别担心,你若实在放不下,问了你父母,要是能先把事儿定了,我就让我父母过来。”   他这一番话说完,芳龄已羞的头都快垂到胸前了,小声道:“好了好了,你快走吧,这些话让人听见,你我都是死路一条了。”说完,小九儿方呵呵一笑,转身走了。   芳龄又在山石上坐了一会儿,只觉心中的乌云似乎都散去了,脸上露出了笑容,想了想,便往厨房而去,在她身后,汤嬷嬷面色阴沉的从另一块假山石后转了出来。   *************************   “姑娘,不是我说,委实太不像了。大白天的,就在园子里说那样话,若让人知道了,咱们王府的脸面还要不要?那九哥儿还是跟着小王爷的,传扬出去,连小王爷的名声都跟着受损,姑娘你看看这事儿怎么办好?”   元媛的房间里,汤嬷嬷气愤填膺的将自己在花园里看到的一切告诉了元媛。她现在也学乖了,知道小九儿是萧云轩面前的红人,元媛似乎又对这些不在意,因此没敢贸然出现喝斥那对“狗男女”,而是先来讨元媛的示下。   元媛心中无语,暗道芳龄啊芳龄,还有那个小九儿,看你们平日里也是机灵的,怎的就不知道隔墙有耳的道理呢。   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淡淡笑道:“嬷嬷不必太动怒了,小儿女刚刚认识不久,彼此有了情愫,却又转眼就要分别,诉诉衷肠倒也是情有可原的,究竟他们又没做什么怪,也没有互赠什么信物私定终身,算得上什么呢?更何况你知道小九儿身后的家人都是什么地位,他又现是小王爷身前的红人。小王爷肯亲自来替他提亲,便知他有多宠这个心腹了,咱们何必为这件小事去惹小王爷不高兴?”   汤嬷嬷听了,虽觉有道理,但到底气难平,恨恨道:“即便如此,姑娘也该好好罚一下龄丫头,太无法无天了,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儿,说的那叫什么话?她自己竟然不知道羞耻。”   元媛道:“芳龄又不是咱们府里的家生子儿,不过是乡野丫头,你指望她能像咱们王府中那些人一样循规蹈矩吗?更何况,你如今罚了她,岂不让小九儿心疼?殊不闻情到深处无怨尤,万一他在小王爷面前说咱们几句,到时咱们就吃不了兜着走。如今在这庄上,逍遥自在的,银钱还不少得,所凭借的是什么?还不是王府和小王爷的恩赏吗?白白的倒去得罪人。俗语说得好,不看僧面看佛面,你就是罚了芳龄,罚的对,小王爷心里也未必痛快,还禁得住小九儿挑唆?看那小子也是个机灵的。”   汤嬷嬷听见元媛如此说,便没话可答了。细细想了一番,还是元媛说的有道理。心中反而后怕起来,暗道幸亏自己沉住了气,没跳出去当场拿了他两个,不然小王爷可不把罪全怪到自己头上,自己一个婆子,如何担得起。   想到这里,便忙道:“还是姑娘想得周到。我只因看不惯这种事,倒差点儿唐突了。”   元媛见说动了她,心中也松了口气,便笑道:“嬷嬷能寻思过来最好,从今日起,你便当做不知道这件事。就算说到王妃跟前,是我的丫头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又有什么脸面呢?嬷嬷们被王府派到这里来,没管教好丫头们,脸上岂不也是无光?况且芳龄素日里是个知道分寸的,今儿大概只是因为一时情急才犯了错,情有可原,从此后便揭过去吧。”   汤嬷嬷答应了。又说了一会儿话,见芳龄端了甜汤过来,又殷勤请她也喝一碗,十分的尊重和气,不由把先前那些憎恶愤恨又去了一大半,喝了碗甜汤便告辞了。   元媛就把汤嬷嬷的话告诉了芳龄,登时把她唬了个魂飞魄散,“扑通”一声就跪下了,拉着元媛的手哭道:“姑娘,是我错了,姑娘饶了我这一遭,日后再不敢了。”说完就要磕头。   她的举动倒吓了元媛一大跳,连忙扶起她道:“这是做什么,我不过告诉你日后行事小心些,又不是怪罪你。刚刚汤嬷嬷我还告诉她不许告诉别人呢,很费了一番唇舌,方让她答应了。”   芳龄含泪而起,轻声道:“我看姑娘素日里也是喜欢随性而做事的,所以或不知道这里的厉害,我以前有个姐妹,也是在一个国公府里做丫鬟,只因与那府里的一个小厮互赠了信物,只等着对方上门提亲,谁知这事儿被发现了,她就和那小厮都被打了撵出来。那小厮家里也是个不地道的,竟因为这个,就说她是下贱女人,也不提亲了,我那个姐妹就活活的气死了。”   元媛是知道这时代的规矩是厉害的。红楼梦在这方面多有叙述。只不过她总觉着这王府里倒还没禁管人到这个地步,不过芳龄的话提醒了自己,因为管着这庄子的事情,难免要抛头露面,好在每次也极有分寸,加上她本来便是宅女,也不喜外出,所以才没给人张扬之感,不然只怕两个嬷嬷和王妃那里早来训示了,但即便如此,日后也应小心些,最近只因为事事顺遂,她确是有些得意了些,竟忘了这里是吃人的封建社会。   过了一天,苏以来见她,说芳龄的父母都十分的欢喜,觉得那实在是一个良配,只可惜怕女儿早嫁,于性命有碍,竟不知该如何定夺,还恳请姑娘给拿个主意。   元媛惊讶,暗道连这事儿也找我?不过现在既知道小九儿那边的意思了,她也就不担心了。让苏以先回去听信,她这里派李嬷嬷去和萧云轩说了事情的经过。   萧云轩征询了小九儿的意思,就让李嬷嬷回来说:“那就先把事儿定了吧,先不成婚,待到龄姑娘满十八岁了,再迎娶进门。”于是,一桩好姻缘就此算是尘埃落定了。   粮食很快就收完了,一车车运了来,萧云轩特地在庄子几百米远处着人建了几个大粮仓,那六十顷地的单独另放,萧云海和诸位皇子都是证人,共打了将近两万石的粮食,远远超出打赌的数量。另还有一百九十八顷地,共收成了近四万石的粮食。实在可算得上是大丰收了。   当下庆祝了一番,元媛因为身上的“病”还未好,也就没有出席。萧云轩似乎也“忘了”自己说过要在这里多住两日的话。第二日便要起身回京城。   元媛听说后,十分的“依依不舍”,据说是“强撑着”身子要来“送”他,萧云轩便着人去让她好好休息,只说过年时派人来接她回府,接着便扬长而去了。   元媛终于松了口气,这小王爷可总算是走了。不过她心中有另一层的担忧,唯恐萧云轩离开后,那言亲王再贼心不死,或者放一把火,或者放进几千只老鼠什么的,这番心血也就白费了。   把这顾虑和苏以说了,却听她笑道:“姑娘,不妨事的,小王爷已和太子禀明,这些粮食统统要上缴朝廷,那言亲王的儿子是亲耳听见的,如今朝廷正在紧急调粮赈灾,他们若再敢胡来,那可就是和皇上过不去了。”原来苏以也有这层担心,就和萧云轩说了,而萧云轩冷眼看了几天,发现苏以这人倒还可以担当大任,因此就把众人的身份告诉了他。苏以是多聪明的人,立刻便知道这其中的厉害了,今日方能如此成竹在胸。   元媛听了,也放下心来。因便说道:“可总算是都过去了,接下来该好好歇歇,只是石头营那边,是不是该花大价钱修葺一下呢?乌拉人这一次立了天大的功劳,连王妃都说要好好善待他们,自然不能再让他们住的那样简陋。”   苏以笑道:“姑娘还做梦呢,那些乌拉人有了地,早在那附近盖起了房子,如今住的只怕也不比咱们差多少,还每家都养了些牛羊等牲畜,这附近山水又多,他们倒把自己的本行给做全了,种地放牧,射猎打渔,小日子不知道多滋润呢,如今看见我,就感激我一回,说全是姑娘给了他们这一条光明大路,方能有今天的好日子,不然早不知冻死饿死在哪里了。”   元媛听了,倒十分高兴,笑道:“他们如今竟这样好了?那就好,左右那些佃户已经离开了,以后这地就长租给他们,如此吃穿都不愁了。虽然今年不能卖粮,没了收入,但去年王妃赏的五万银子大多还没动呢,小王爷这次来也没有什么准备,倒也没花费,给他们发些钱倒是足够了,是了,还要留出他们和咱们明年吃用的粮食,我估计有两万石也足够了。”   苏以笑道:“两万石尽够了,就这样,还能下剩三万多石上缴朝廷呢。虽说是献上去,但皇上也不会一分不给,多少总会赏些银子,这银子王府八成不会要,赏下来,也够咱们过年和各项支出了。”   元媛看了他一眼,“扑哧”笑道:“苏管家,你可真是雁过拔毛,连王府都敢算计。罢了,既如此,我也不用操心了,乌拉人既然过得好,不愿意回来也随他们。你再出点钱,把那石头营好好修葺一番,日后见有那无家可归的贫民,便让他们住进来,偶尔接济一下,倒是不能养着,不然人人知道有了这个去处,都不肯勤奋了,咱们倒白白养一群米虫做什么。”   苏以答应了,又笑道:“姑娘适才说歇歇,我度量着,只怕不能够呢,这地如今是肯定不会落入外人手了,只怕王府很快就会派人来勘探开采玉脉,到时岂不是有你忙的。”   元媛笑道:“玉脉那是天大的宝藏,王府自然有人尽心,如何轮得到咱们去插手。苏管家,你我只做好份内的事就行了。”   苏以原本也是生了贪心,虽知王府那边肯定会把这玉矿亲自管起来,但想到是自己等人发现了这个秘密,便总心存一丝侥幸,希望王府能把玉矿交过来一些,那样获利可不是一星半点的丰厚。谁知元媛看穿了他的心思,直接一盆冷水浇下来,倒让他凉了心,回头想想,也是,还是姑娘说的对,可笑自己向来自命清高,竟还是会见财眼热,远远不如一个小女孩儿,因此不由生出一丝惭愧,再也不去肖想玉矿之事了。   且说萧云轩,自回京后,还不等歇上一日,第二天便随敏亲王一同上朝,说是今日有大朝会。父子两个便猜测着应该是为各地赈灾不力的事情,天子动怒了。   一进朝房,就觉察出里面的气氛十分凝重,那些大臣们见了他俩,平日里怎么也要上来寒暄一番的,此时却都只是打了个招呼,恰巧这两日敏亲王伤风了,也没上朝,所以不知道朝上究竟怎样,他们两个也不爱去打听皇帝的消息。只是如今看到这气氛,就知道事态应该有些严重。作者有话要说:泪水,拜托大家看在梅子这么辛苦码字的份儿上,都去收藏一下梅子的专栏了,到现在才59个收藏啊,和文收严重不成比例啊,宽海带面条泪T-T另外,因为忙装修的事情,所以只能在一大清早给大家回复留言了,还请大家不要着急,有时候实在太忙太累,可能也会挑着回复,先在这里赔罪了,大家不要怪梅子啊。   第四十四章   五更刚过,太监就宣布上朝,大朝会往往是这样早的,因此众人也不诧异,按照品阶鱼贯入内,因为是大朝会,所有的王爷公侯等有爵位,以及四品以上的臣子都需要参加,所以大殿里平日只有文武两行的人数,今日就变成了每边两行,共排了四行。   皇帝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越是如此却越让人心惊,哪怕是生气也好,总说明还有些情绪,如今看来,却是气到极点,所以反而平静无波了。   “朕昨儿接到密报,本朝那些赈灾的好官员们,倒的确很是殚精竭虑。只可惜,这殚精竭虑不是为了老百姓,而是想着怎么往自己的兜里揣银子。”   山呼万岁后,皇上让众人平身,然后淡淡的说了两句话,虽然只有两句,但已是让下面的大臣们心脏狂跳了。   丞相立刻出列,跪下道:“竟然有这等丧尽天良的事,臣启皇上,定要派出御史钦差,详加查证,一旦罪证属实,当处以极刑。”   皇上冷笑道:“御史钦差早已派出去了,只是你们不知道而已。其实这些日子,陈三峰,顾宝良,韩风易三位爱卿称病没有上朝,你们诸位的心里应该都有些算计。朕还有意传出些风声,只盼那些赈灾的官员们心生警惕,洁身自好。可如今看来,朕这一番苦心算是全白费了。”   皇上这样一说,连萧云轩的心都忍不住一跳,没想到这次赈灾,皇上竟然派了最得力最心腹的,也是最公正聪明的三位大臣暗中做了御史,一路查证。这说明此次的灾情当真是十分的严重了,只可恨那些官员被猪油蒙了心,连这个时候都不放过贪污机会,难怪令天子如此动怒。   “朕已经下令,着御林军分三处出动,这一次定要用这些国之蛀虫的血,给天下所有的官员做一个榜样。”皇上的语气虽是淡淡的,但其中的杀机却听的人不寒而栗,当场就有一些官员吓得汗透重衣。   萧云轩却觉得皇帝此举并不残酷,须知大宁王朝的官员俸禄十分优厚,皇上从登基那日起,为了让官员们清正廉明,就把官员的俸禄逐级往上加,到现在,一个七品县令的俸禄,每年足足有一千银子,这已经不仅仅是县令,绝对是一个财主了,连上下打点,也尽够了。在这样的情况下,若还贪污,的确说不过去。   大宁朝的官员总体倒还算是可以的,然而总有一些人在巨大的财富面前,就把持不住了,看来这次赈灾的官员也在此列,加上灾情严重,所以皇帝大怒之下动了杀机,这也可以理解。   丞相也不敢说话了,既然是那三位御史钦差,当没有诬陷之可能,看来那些贪官们这次是真的撞在了风口上,死定了。   皇上扫了众人一眼,叹气道:“只是杀了他们,最根本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辛辛苦苦征集而来的一千万石粮食,已有大半被他们高价卖给粮行,现在各地米价日高,平日里一两银子一石的粮价,如今竟涨到了四两银子一石,更有的地方涨到了五六两,如此一来,莫要说受灾之地,只怕没受灾的地方,老百姓也没法活了,众爱卿们可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大臣们面面相觑,敏亲王咳嗽了两声。萧云轩抬头看了父亲的背影一眼,知道他是让自己出列,因想了想,便出班奏道:“回禀皇上,当务之急是立刻再抽调赈灾银款,重派可靠官员发往灾区。”   皇上道:“这个道理朕何尝不知?只是如今银子虽有,奈何粮食却难寻,各地都遭了灾,收成都不好,却去哪里征粮?更何况,米价如此昂贵,便是拨了银子,却也是流进了那些奸商的口袋。”   萧云轩道:“回皇上,若是这种情况,最首要的就是平抑米价。然而朝廷此时还未征粮,况且因为几处遭灾,又减了许多赋税,因此国库里也不充盈。臣愚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但臣与父王身为贵族,每日里锦衣玉食,皆靠皇上天恩和百姓奉养,如今各地百姓们流离失所冻饿而死,臣与父王又怎能袖手旁观。仰赖皇上天恩,敏亲王府各处庄园耕地共有一万二千顷,除去受灾的地方,其他的仗着陛下洪福,倒是风调雨顺,大概所余足有一千万百万石粮食,臣与父王愿意将这些粮食悉数献于朝廷平抑米价,以解皇上之忧,救万民于水火。”   萧云轩此话一出,立刻就如同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一块巨石。所有皇亲贵族以及大臣们都把目光投向敏亲王和萧云轩。连皇上也动容了,看向敏亲王道:“应儿,云轩说的可是真的?”   这一声“应儿”险些将敏亲王萧应的眼泪给叫下来。仿佛时光一下子就倒流了几十年,那时的皇上还是太子,自己也是个皇子,那时候这个哥哥叫他们每个人都是在名字后面加一个“儿”字,十分的亲近。一展眼,几十年过去了,当年的太子成了皇帝,从来的称呼都是:“王弟”,再没叫过他的名字。   当下忍住心神激荡,忙出班跪倒,咳嗽了两声,因感冒还没好,因此嗓子还是哑的,便道:“回皇上,虽然臣这两日因病无法上朝,然而也知受灾地方众多,且边境还有狼子野心的异族日夜觊觎我国国土,因此早催了各处报上账目来,昨日犬子回来,和他计算了大半夜,方得出这确切数字。便如犬子所言,臣世受皇恩,且皇上仁慈爱护,每年除了交给朝廷一点粮食以外,其余的都允许自行处理,或留或卖。此正值国家为难,百姓忧急之时,臣自当倾尽全力,咳咳……”   皇上连忙道:“是朕又累你说话了,嗓子还是这个样儿,先起来吧,有什么事让云轩代奏就是。”言罢又沉默了一会儿,方缓缓道:“朕感激你们父子两个,一千五百万石,好大的数字啊,足够解灾民之危了。只是朕又如何能白要你们的粮,国库里的粮食虽空了,银子却有。这一千五百万石粮食,朕便以七百万两银子买下吧,其实是亏了你们的,便是在丰年,一石粮也要一两多的银子,何况这是百年未遇的灾年。然而就如同你们所说,你们是皇亲国戚,百姓不但是朕的子民,也是你们的子民,便当你们为子民做贡献了,这份情,朕心里记着就是。”   萧云轩连称不敢。皇上又默默注目看了他一会儿,方移开目光,温声道:“好了,有了敏亲王府这一千五百万石粮食,朕这心火下了一大半,你们又都有什么想法,也都说说吧。”   当下便有许多王公贵族出班来奏,也愿意将自己打下的粮食献给朝廷。只是他们心中都恨死萧应和萧云轩了,可以说,这些王公贵族的封地都是最好的地,又临近京城,没有受灾。他们这些日子接了各地的报告,心里都乐开了花,正盘算着要怎么高价卖出去,平白赚一大笔银子呢,如今却因为萧应和萧云轩这父子两个,打的如意算盘全落了空,如何能不恨?   皇上却没用他们表忠心,只让他们把该交给朝廷的份例交上来就是了,有几个亲王,尤其是言亲王,涕泪交加的表示一定要献出粮食,皇上也就允了,却没要那么多,只命他们每人各出五百万石就是,也是五分银子一石。   如此一来,困扰了皇帝三两日的大难题终于解决,畅快之下只觉嘴里的泡也消去了些。于是又和大臣们商议了一下赈灾事宜,便退朝了。萧云轩扶着父亲走出朝门,也不管那些王公贵族暗地里的眼刀眼箭,径自坐轿子扬长而去。   且说那言亲王萧振萧永新,心中这一把火都快要把他烧着了。待退朝后,仗着自己是皇上的亲兄弟,便来到书房,恨恨道:“启禀皇上,臣有事禀奏。”言罢也不待皇上同意,就把敏亲王府封地上发现玉脉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皇上深深看了他一眼,便又低下头去看奏折,一边淡淡道:“朕已经知道了,昨日云轩本是要亲自来报告朕的,只因记挂他父王的病情,便让太子转告,所以朕都清楚。”   言亲王一愣,继而愤愤道:“皇上既然知道了,就该知道他们父子两个今日做的戏,哼,他们既有了那天大的玉矿宝藏,区区一千五百万石粮食又算得了什么?皇上,你若早告诉臣弟,那些粮食,臣弟也能拿得出来。”   皇上冷笑一声,又看了言亲王一眼,淡淡道:“你自然能拿得出来,敏亲王府虽然有一万两千多顷封地,也算肥沃,但又怎么可能和你相比?老三,这些年来,加上朕赐你的,还有你自己买的,你手里总也有两万几千顷地了吧?两千万石粮食,于你也不过就是地里一半的收成。然就算如此,之前朕也没听说你有献粮食的意思。前两日的早朝,敏亲王病了,你也病了吗?你不知道朕的烦难?你怎么不出声?如今见敏亲王开口了,你也争着要献粮食了。”   一番话说的言亲王冷汗涔涔而落,却仗着皇帝哥哥向来宠自己,嘟囔道:“这……这,我……我前两日也不知道皇上为难到这个地步,要知道,我……我早献出来了……”   “行了,兄弟多少年了,我还不了解你?”皇上将奏折往桌上一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搞得那些把戏,知道了敏亲王府的地里有玉脉,就变着方儿的想买来,人家不卖,连打赌这种点子都想出来了。这之后又搞了多少花样?老三,你当真以为朕是聋子是瞎子吗?你背地里干的那些勾当,朕哪一样不知道?不过仗着你和朕是亲兄弟,仗着太后宠你,在兄弟们中间就飞扬跋扈的,你说说,你有没有给朕做过一件长脸的事?这次要不是老五出头,你就算买了那块地,得到了那块玉脉,你就肯献粮?你敢摸着自己的良心,对天发誓说你会真心献粮?”   说到最后一句,皇帝把奏折“啪”的往桌上一摔,他还从没有这样严厉的时候,只把个言亲王吓得一缩脖子,险些坐倒在地上。嗫嚅着,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下去吧,朕累了。”皇帝挥挥手,言亲王便低下头,灰溜溜的退了出去,径自到后宫去找亲娘,也就是当今的太后娘娘告状去了。   “皇上,您今儿对三王爷发这么大的火,只怕太后老佛爷心里会不痛快。”身边伺候的大太监辛录弯□,在皇帝耳边悄声说着,一边递上了一杯雪梨汤。   “让他告去吧,越来越不像话。朕姑息到现在,你看看他,可长了一点儿出息没有?如今就算是母后护着,朕也不能任由他胡来。这次的事情,为什么老五都没告诉朕?不就是因为知道朕护着他吗?”   辛录连应了几声“是”,然后又叹气道:“奴才跟了万岁爷这些年,冷眼看着,也只有五王爷和皇上是真的贴心,凡事都为皇上考虑打算着,譬如这次的事情,五王爷明知道会得罪所有人,还是义无反顾,只为了解君之忧,换做别人,谁能做得出来?”   皇上喝了一口雪梨汤,点头道:“是啊。自古帝王多寂寞。朕在这高位上,他们下面每个人生着什么心肠,都看的清清楚楚。只是他们却看不清朕的心啊。老五是实打实的忠心耿耿,只可惜他只因是朕的异姓兄弟,行事太过小心了。唉,他不敢再把朕当做当年的太子哥哥了,却不知朕依然是把他看做当年的应儿,最沉稳最懂事的一个弟弟。”   辛录笑叹道:“可不是嘛,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了,奴才现在想想,还觉着就和昨天一样呢。皇上也不必伤感,虽然五王爷和皇上远了,但是心却是向着皇上的,这就足够了。”   皇上点头微笑,然后道:“云轩这个孩子,比当年的应儿还要强。有心机有胆魄,又不失悲天悯人的情怀。性子也好,不像他爹,在朕面前不肯说错半句话,不肯行错半步路,太小心了,朕倒喜欢他的性格,素真将来有他辅佐,当不致像朕这般寂寞了。”   辛录忖度了半晌,方小心道:“有一句话,奴才明知说了是死罪,却也忍不住……”说到这里,又踟蹰下来,似乎是不知该怎么张嘴。   “朕知道你想说什么。”意外的,皇帝却笑了:“你也不必问,现在朕心里也拿不定主意。素真倒是个帝王之才,只可惜太过仁厚,将来不会开疆拓土,而朕的心愿,就是富国强兵,给那些觊觎我朝国土的番邦外族一个狠狠的教训。这一点,素睿就比他强多了。只可惜素睿的性格太深沉,有时候,连朕都看不透这个孩子,唉……再看看吧……”   辛录连忙赔笑将话题引到别处去,开玩笑,刚刚皇上说的每一句话,传出去可都是要引起朝中一番暗流汹涌腥风血雨的,也就是他这个跟了皇帝四十年的老人,平日里又不肯接受任何贿赂,嘴巴比蚌壳还紧,皇上才会和他说,否则即使是太后皇后和那些受宠的妃子,也万万听不到这番话的。   皇上却没了谈兴,喝了两口雪梨汤,就怔怔看着门外出神。辛录看着皇上,脑海中也不由得浮现出以往皇子们在一起嬉戏的情景。转眼间,四十多年都过去了。也不知这萧氏皇族犯了什么邪病。几位亲王都是四十岁以后才有孩子。皇上倒是大婚后就有了儿子,然而前两个却全都病死了,现如今的大皇子身体也不好,二皇子便是太子殿下,却也是皇上三十八岁上才得的,好在下面的几位皇子和一位公主,身体倒都十分健康。   目光回到眼前的皇帝身上,唉,当年英姿飒爽如旭日东升般的少年,如今已是有了白发,虽然精神还依然矍铄,但眉目间却已隐隐现出老态了。辛录想到这里,不由得便苦笑起来,暗道皇上老了,自己又何尝不是?如今走路的时候,身板儿都拔不直了呢。   正想着,就见一个小太监匆匆走过来,进屋里跪下行礼后,才恭敬道:“回禀皇上,太后娘娘请皇上过去一趟,说是有事要商议。”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人们的支持,飞扑进你们怀里挨个儿亲,专栏收藏数终于达到了八十九个,呜呜呜,一下子涨了三十个啊,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梅子觉得好幸福,啦啦啦……开心转圈圈。当然,也要感谢所有点击留言收藏此文的大人们,是你们的支持才让梅子在每天身心俱疲的时候,还是动力满满的加油写文。嗯,可能会有大人觉得这一章把皇帝塑造的过于人性化了。汗,好吧,梅子承认这是我的私心了,因为梅子觉得那些圣明的皇帝很可怜,必须都要是什么喜怒不形于色,什么心事都要装在心里,喜欢谁不喜欢谁从来不会表达出来。所以梅子塑造了这样一位明君,会偶尔有爆发的时候,梅子觉得这样才能偶尔纾解一下压力嘛,就好像这章里的皇帝先被敏亲王感动,接着又恨自己的弟弟不争气,都直接表达出来了,或许会不符合什么历史和皇帝的形象,但是谁也不能规定说,皇帝应该是怎样怎样的对不对?所以了,这个皇帝另类一些就另类一些吧,还是梅子很喜欢的一个人物的,吼吼。还有那个皇族的儿子问题,泪,这部分是存稿,梅子记得是写到这里的时候,才想起小辈们太小,而父辈们太老的问题,所以才弄出这么个蹩脚的补救段落,大人们原谅梅子吧。OTZ   第四十五章   辛录心中一跳,暗道果然来了,我就说老太后最宠爱三王爷,哪有不替他出头的理。   皇上“嗯”了一声,就道:“你回去告诉太后,只因赈灾的事情杂乱,朕这里还要忙一阵,待下午再过去吧。”   小太监答应一声便下去了。皇上这里揉了揉眉心,又捡起奏折看起来。   吃过午膳,小憩了一会儿,太后那边又派人来请。皇上便过去了,果然,老太后就是为了上午言亲王的事情找他过来的。   “哀家听说,敏亲王的地里有一块十分大的玉矿,可有这件事吗?”老太后虽然将近八十,可一点儿也不糊涂,也不习惯拖泥带水,见皇上来了,直接就开门见山。   “是老三说的吧?这事儿朕也知道。母后问这个做什么?”皇上淡淡的道。老太后见儿子的表情不善,心里也不由有些惴惴,便缓和了语气,轻声道:“皇儿啊,哀家知道那敏亲王冒着被王公们非议的危险替你解了围,你心里感激他,但是这么大的玉矿,可也不该让他独吞了去……”   老太后话没说完,皇上已气的变了脸色,重重咳了一声道:“母后,你如今年岁大了,却并不糊涂,这是听了谁的混账话?竟生出这种心思。那玉矿是在老五的地上发现的,咱们祖宗的律法,不但是王公贵族,就是平民百姓的地里,有什么东西,也都归个人所有。除非是主动上交给朝廷。如今玉矿就在老五家的地上,老五又不是没有开采的能力,你不让他独吞,难道还要朕给他按个莫须有的罪名,抄了他的家,把这玉矿占为己有吗?不要说一座玉矿,就是十座金山,这种事情,应该是朕做出来的吗?母后还嫌我们皇家不够冷血不成?”   老太后听了这话,不由得脸上有些下不来,生气道“哀家并没有说让你这样做,哀家只是想,那么大一笔财富,老五留着,也容易惹祸上身,就不能想个法子提醒他?若这上交了朝廷,还能亏待他么?到时候有皇家庇佑,又有谁敢动那玉矿的主意?”   皇上冷笑道:“这些话是老三说给母后听的吧?老五现是亲王,云轩又有无数的江湖能人异士做朋友,寻常人谁敢动他的主意?惹什么祸上什么身?真正包藏祸心的人,早干出千百种下作勾当了。母后不如去问问老三,他为了把那玉矿弄到手,背地里干了什么样的事?我也就是他的亲哥哥,没奈何只能护着他,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边也就是老五,行动进退都知道分寸,万分的替我考虑,不然换成别人,豁出脸去大闹一场,问到我这里,我就有心包庇,还得掂量掂量会不会寒了众兄弟的心呢。”他显是气到极点,连朕都不自称了。   太后被皇上堵得没话说,气恼道:“你嚷什么?别忘了老三才是你的亲兄弟,那老五现在无非是惧着你,万一他真富可敌国了,谁知道他对你安得什么心啊?这么多年,也只有他最隐忍,这样的人才最可怕,你身为皇帝,怎的连这点也不明白?皇上,那可是玉矿啊,所谓黄金有价玉无价,那么大一条矿脉,真开采了,那是一笔什么样的财富?”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老五开采了,也自然会上交赋税给国家朝廷,这个不劳母后操心了。”皇上说到这里,挥挥手命众人退下,然后他才淡淡道:“母后,朕知道您的心思,你是向着睿儿和老三的,你知道老五和云轩在太子那一边,所以难免动些脑筋,这立储之事,乃国之根本,朕自有主意,母后就不要掺合进来了,好好享享清福岂不好,何苦为了小儿女的事操心。”   皇上说完,就站起身,太后被他点破了心思,也没话说了。只好眼睁睁看着他离去,气的嘟囔道:“没见过你这样的,放着亲兄弟不去依靠相信,却视一个异母兄弟为心腹,哼,你识人不清,哀家等着看你后悔吧。”   辛录老远的就看见皇上面色不善的出来了,他也不敢多言,只小心翼翼扶着皇帝的手来到御花园,穿过一片花草树木,竟然是几亩田地,里面的水稻小麦都已经收割了,只余下一片空田,一大群麻雀在那里唧唧喳喳的捡着米粒吃,见有人来,立刻呼啦啦飞起一片。   皇帝站在了一块空地旁,怔怔的看了一会儿,忽然问辛录道:“还没找到那个姑娘吗?”   辛录摇头小声道:“没有,唉,那么个一面之缘的姑娘,又没有画像,要找她,何异于大海捞针?”   皇帝蹲下来,将那块空地上的杂草拔了拔,叹气道:“那东西倒的确好吃,依那位姑娘的说法去做,还真都不错。如此看来,她定然是十分了解的。只是不知为何,那东西里竟没有种子,留的那几个种到地里,可长出的东西浑不是那么回事儿,唉,都怪朕当日忘记了问她播种之法,只以为和树木花草粮食一样。如今看来,必得找到那姑娘才能问明白了,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留种,若真留了种,这东西又像她说的那样高产,不畏惧旱涝,那咱们还怕灾年干什么?”   辛录点头道:“可不是吗?就是不知道这姑娘留没留种?要是也没留种,可到哪里再去找那些妖怪呢?”   皇上便笑道:“什么妖怪?以前我们闭塞,没有大船到远海,所以以为这世上只有咱们大宁朝和周围的邻国。如今偶尔有船只出海,很多都遇到纳西尔金发碧眼的人,只是言语不通,但船上多是稀奇之物,但尔国和斯坦国那些靠海的国家都传来消息说,这些人都是从大海彼岸过来的,距离我们千万里之遥,但却不是妖怪,而且他们带过来的东西,也多是咱们没有的,朕现在倒好奇,还真想看看那些大海彼岸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   辛录道:“便是见着了也没办法啊,说话都不懂。”   皇上叹了口气,站起身道:“罢了,这些都是后面的事了,朕有生之年还不知道能不能实现呢。如今最要紧的还是赈灾。唉,也多亏了老五,只是他这一次帮了朕,却是把那些王公大臣给得罪惨了。”   辛录笑道:“皇上,依奴才看,五王爷和小郡王倒一点儿也不怕呢。”   皇上道:“那是他们问心无愧,自然脊梁挺得就直,容妃以前就是个性格温和的人,所以父皇才喜欢她。老五和云轩就继承了她的那副慈悲心肠,你看他们平日里哪肯这样得罪人,这一次只是因为受灾的人太多,所以动了恻隐之心,此事光明磊落豪气万千,所以自然不怕了。”   辛录陪笑道:“皇上说的是,只不过依奴才看来,倒也并非全是如此。虽然敏亲王和小郡王这一手得罪了许多大臣王公,但是却解了皇上的忧困,他们知道皇上英明,日后只要皇上给他们撑腰,别人便恨他们又能如何?”   皇上停了脚步,看了辛录一眼,忽然哈哈笑道:“辛录啊辛录,你知道朕最厌恶人家拍朕的马屁,唯独你,这么多年了,你连拍马屁都总是拍的这么恰到好处。哈哈哈,好,你说的没错,只要朕心里知道他们的忠心,有朕在背后给他们撑腰,看谁还能拿他们怎么样。”   辛录松了口气,呵呵笑道:“真好啊,皇上您又笑了,奴才有多久没看您这么开心过了。只是那玉矿,皇上真的一点都不打算过问吗?”   皇上摆摆手道:“自然不过问,老五他们心里有数着呢,朕不过问,比朕过问好,没的还让他们和朕生分了,本来就已经不肯亲近朕了。”说到这里,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辛录就不做声了,过了一会儿,听见皇上叹道:“比起那个玉矿,朕现在最想要的反而是那个姑娘,真的能把那种高产的东西推行开来,比什么都重要。唉!钱财固然是富国之策,然而农业才是立国之本啊!”   而此时,皇上一心想找的那位姑娘,正在自家庄园里招呼着仆人们挖地瓜。   其实这地瓜在中秋前后就该挖出来了。只是那会儿大家都为六十顷地的粮食悬心,因此也没空管它,如今诸事完毕,元媛才忽然想起后园里还有一片宝贝疙瘩没收,因此连忙找了几个熟悉农事的婆子,到后园里收地瓜。   她自己也亲自去看,众人听说姑娘种的稀罕东西要挖出来了,一个个都挤过去看,倒聚集了一群人。忽然听外面闹哄哄的,接着一个伶俐的声音道:“姑娘,我们回来了,瞧,我们身上的那些疹子已经消了,姑娘可好了没有?”正是芳莲的声音。   元媛回过头去看,只见芳莲和浣娘等正往这边走着,多日不见,脸儿似乎黑了一点儿,精神却都好了很多,想必这些日子在外面,没少往外疯跑。   于是连忙招呼她们来看挖地瓜。不经意间只见芳楠脸上似乎淡淡的,她也没多想,忽听一阵惊叹声,回过头去一看,只见一个婆子已经挖开了一块沙地,两只手举着瓜蔓,下面是大大小小的四五只红皮地瓜,因为地肥,水也好,这地瓜的个头格外大,紫红色的皮上虽然还沾着泥,但也十分的诱人。   众人都欢呼起来,元媛连忙道:“仔细着些,不要让那铁锹碰着地瓜,不然弄出伤来,就不好看了。   那些婆子们答应着,人人都迫不及待的挖起来,总算她们把元媛的话放在心上,带着十分小心,不一会儿,便有一堆地瓜堆在了地上。   众人都啧啧称叹,汤嬷嬷合掌道:“阿弥陀佛,这东西产量忒也吓人,这才是几分地啊?瞧瞧那一堆,怎么着也有几百斤。天啊,这要是一亩地的话,那该有多少产量。   元媛微笑道:“何止呢,这东西最大的好处就是旱涝保收。一亩地若打理好了,最起码也有几千斤的产量,可比那些稻米什么的高产多了。”   她说完,众人又是一片惊叹。先前挖土豆的时候,大家就已惊奇一回了,没想到这红皮东西竟然还更厉害。   当下几个婆子一齐动手,太阳下山前也就干完了。元媛亲自挑选出几百根最大最红,一点伤口没有的大地瓜,好生放在箱子里,预备做来年的种子用。其他的便命人拿到地窖里储存起来。   闹嚷嚷的直到戌时末,方觉累了。因便让浣娘陪自己睡,其他人都打发去外边睡,她和浣娘说了下小王爷来的经历,也没多说,知道浣娘心里还脱不了封建女子的想法。   说着说着便睡着了。第二日起来,梳洗完毕后吃早饭,就见芳龄眼睛肿了,她不由得奇怪,吃了一口饭就忍不住问她道:“芳龄,你这是怎么了”   芳龄正在出神,闻言吓了一跳,忙笑笑掩饰道:“没什么,昨儿沙子进了眼睛,揉的狠了,到今天早上也没消。”   元媛心想这根本就是胡扯,电视剧里通常用来掩饰哭鼻子的经典借口,正要细问,忽觉浣娘拉了一下自己的袖子,抬头看去,只见她对自己使眼色,心里便有数了,不再追根究底,仍然低下头去吃饭。   待吃完饭到了园子里,浣娘方道:“姑娘别问芳龄了,昨儿我们回来时,听说她结了一门好亲事,小王爷身边的小厮看上她了,芳楠芳莲就有些不高兴,她们俩模样本就比芳龄还要好一点儿,又口齿伶俐。自觉比芳龄强多了,都只因为她们出去了,方让芳龄等着这样的好事儿,自然心里不服的,想是昨晚定然拿话挤兑芳龄了,当着你的面儿,芳龄也不好说什么的。”   元媛气的柳眉倒竖,恨恨道:“这是什么逻辑?可恨。”言罢就往回走,浣娘急着拉她道:“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和丫鬟们置什么气,大家子里的丫头们,这样原就平常的。”   元媛摔了她的手,冷着脸道:“在大家里平常,在我这里就不行,我必然要刹住这股风气。”言罢就往前来,恰好看到芳草正在喂廊下的鹦鹉,便淡淡道:“你去,把芳龄芳书芳莲芳楠都叫到我房里,我有话吩咐。”   芳草见元媛的脸色不对,也不敢像以往那样玩笑,连忙答应了一声,便出去了。不一会儿,五个丫鬟鱼贯来到元媛房中,她们必是从芳草嘴里得了消息,因此一个个不似以往嬉笑之态,都肃容垂目,乖巧的站在元媛身前。   元媛喝了一口茶,眼光慢慢从她五人身上掠过去,然后方缓缓道:“浣娘说,打从我进府不久,你们就被买来伺候我了。我大病之前那会儿且不说,自从我病好后,是个什么性体,你们不是糊涂人,心里大概也明白。先前我落魄那会儿,除了芳草芳龄,你们又是怎么对我的,心里想必也都有数。”   她说到这里,芳书芳莲芳楠已忍不住有些抖了。却听元媛仍淡淡道:“后来我问了浣娘,说你们三个只是嘴巴上厉害些,性子倒还好,只有那个芳艳,嘴毒心也毒,因此我便把她撵出去了,究竟这件事我虽没正经说过,但你们心里其实是清楚的”   她见芳书芳莲芳楠抖得更厉害,方放缓了语气道:“你们也不用怕,我叫你们过来说起这些,倒不是为了要撵你们,当然,日后怎么样,还要看你们自己怎样做。自从我掌权以来,对你们如何你们心里清楚。虽然芳草芳龄以前对我好,但我也没和她们特别亲近,你们三个以前对我不尊重,我也没有记恨,只因你们嘴巴伶俐,有时候倒和你们相处的好一些。我总是想着,你们五个不过都是十四五岁的女孩儿家,只要不是心狠手辣,能有什么?便嘴巴上厉害点儿,也没什么坏处,将来有人欺负到咱们头上,还真要这种能说会道的呢。”   元媛说到这里,啜了一口茶,见那三个不是那么害怕了,才又道:“可是嘴厉害,能挤兑人,不是用在自家人身上的。今儿早上我看见芳龄哭了。过后浣娘告诉我,你们知道芳龄被小王爷身边的小九儿看上,所以心里都嫉妒不服。这也正常,你们必定想着,你们的模样比芳龄好,又比芳龄能说会道,若你们在这里,这种好事儿哪里轮得到芳龄,想必连我也怨上了,必然说是因为我叫你们出去,才让你们错失了这桩好姻缘,是也不是。”   芳书芳莲芳楠连忙跪下道:“我们并不敢怨恨姑娘,姑娘明鉴啊。”   作者有话要说:大爱你们,嗷呜,专栏收藏有114个了,撒花撒花,感谢大家对梅子的支持,梅子爱你们,开心转圈圈。   第四十六章   元媛冷笑一声道:“你们心里想什么,当我不知道吗?这也是没奈何的事情,当日吃了那补汤,只有芳龄没事儿,这是天意,怨谁也没用。你们素日都是聪明玲珑心肝儿,然而如今只因为嫉妒怨恨,便看不清楚事情了。我且问你们,小王爷是什么人?那小九儿跟着他这么多年,莫要说京城,便连大江南北也都走遍了,什么样的名门闺秀没见过?什么样的美人儿没见过?不要说别的,就是王府那些丫鬟姑娘们,芳楠上次也见了,哪一个不是水葱儿似的美人儿?你们固然能说会道,可京城大家子里的那些丫头,比你们还能说呢。若说随便拉一个漂亮能说的女人,就能让那小九儿看上,他到现在早就是妻妾成群了。怎么偏偏人家没有招惹一个女子,就看上芳龄了?究竟芳龄的品性你们不是不知道,她就是个本分人,别人不招惹她,断无她去招惹别人的道理。不过就是去厨房给我拿点心,恰好那小九儿也在那里,就这一面,便惦记上了,还非要娶了做正妻,我说三年内芳龄不能婚嫁,人家就说要先定了亲,是唯恐芳龄担忧之意。这是什么?这便是他们间的缘分。你们也不用气,就算你们在这府里,他也未必能看得上你们,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我时常和你们这么说,可你们怎么还是不明白?芳龄平日里和你们处着,一旦有了争执,哪次不是让着你们,你们那时候敬她爱她,如今知道她有了好姻缘,正该替她高兴庆祝才对,怎么倒拿话来挤兑她?这是什么行径?你们自己想想,心里愧不愧?”   芳书芳楠芳莲都低了头,半晌芳莲方道:“姑娘,是我们糊涂,我们被猪油蒙了心,只听说芳龄被小九儿看上了,不问原因就嫉妒怨恨,如今姑娘说了,方明白过来。那小九儿万花不入眼,独对芳龄情钟,这可不就是缘分呢?我们在这里没的瞎想什么?”说完给元媛磕了个头,又拉着芳龄的裙角哭道:“芳龄姐姐,是我们见识浅,没的给你气受,姑娘让我们自己想想,我这里想到你素日所为,真是羞愧的无地自容,求你看着妹妹年纪小不懂事的份儿上,原谅我这一遭,以后再不会了。”说完,芳书芳楠也都过来求她原谅。   芳龄慌得手脚都没地方放了,连忙叫她们起来。自己也撑不住哭了。芳草也在一旁抹泪道:“都是姑娘惹得,要说能说会道,这里谁还能比得上姑娘?你一席话,便让我们茅塞顿开,我昨儿说了那几个小蹄子半日,她们还不服,我原以为是我没有姑娘的威严,如今听了,才知道哪里关乎威严的事情,我到底还是没办法把话说透彻。”   元媛终于露出笑容,摇头道:“你惯会灌米汤,这点话谁还不会说?你要没有这份本事,能在我身边做大丫鬟?不过是因为我是主子,说的话她们不得不听在心里,方反思过来罢了。你那话,她们只当耳旁风,听了就过,甚至还不知听没听呢?又如何能有用。”   说完,又让芳书芳莲芳楠站好,把眼泪擦去,才语重心长道:“我今日让你们过来,说了这样一番话,不是因为我护着芳龄。而是把这个道理破给你们听。你们几个是一起进这庄子上伺候我的,感情本就该亲如姐妹。这几年来咱们在一起,可以说是患难与共风雨同舟了。你们三个嘴虽然厉害些,但心肠还是好的,不然我也不能容你们。你们都不是卖倒的死契,都是五年的卖身契而已。将来离了我这里,也不过被家里人找个村野农夫嫁了,偏我看你们在这庄子里呆了几年,出落得也不似寻常村姑,且心气也高了,未必就愿意嫁那些粗汉,若碰上好的还好,碰不上好的,朝打暮骂,也得受着。我本意是在这庄子上就到终老罢了,可如今看来,王妃那边,还是有意叫我回去,也保不准我这一番心思就真能遂愿了。我一旦回王府,身边总不能没有个可心的人跟着,除了浣娘,就数你们和我是最贴心的。所以我常想着两年后你们的契约到时间了,看你们的意愿,若你们还想跟着我,便和你们爹娘说了,签张买倒的死契,将来回了京城,有那王府里温柔可亲,模样知识都不错的下人,便给你们配一个,岂不是比村夫强?”   她说到这里,芳书芳莲芳楠的眼睛已经都亮了,如今在这庄子上,吃得好穿得好,每个月还有一两的月钱可以拿,她们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再回去了,只是不知道元媛的意思,又不敢打探,如今听她这么说,真是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当下立刻谢恩,过去给元媛跪下,求她千万莫要忘了今日的话。   元媛就道:“我自然不会忘了今日的话,只要你们愿意,你们爹娘那里,我多给些银子,总能把你们买下来。只是你们若就是这样,惯会欺负自己人,我却是不能留你们了。那王府是什么样的地方?就算王妃对我们还好,但那些姨娘小妾看咱们能顺眼吗?将来还会有小王妃小王侧妃什么的,你们若不能团结起来,扛着那些言刀语箭,就是个死无葬身之地的结局,若那样,我带你们过去,岂不是害了你们?”   芳书芳莲芳楠齐齐说不会了,只这一次,再没有第二次,她们如今是想明白了。元媛这才点点头,想了想又道:“你们如今也大了,有些小女儿的心事也没什么不对。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是常理,我也盼着你们将来有个好结果好姻缘,只是有一样,万万莫要存着什么去给那些爷们当小妾通房的念头,你们还小,经历的事情也少,也不会看书,那些姨娘小妾,除非娘家有势力,像是敏亲王的那几个侧妃姨娘般,不然你们便是当家主母的眼中钉肉中刺,不把你们拔了去,她们怎么心甘。何况那些三妻四妾的男人,无非是贪图美貌青春,一旦这两样不在了,谁还管你们的死活,岂不是晚景凄凉?我如今便是个现成的例子,只是爹爹给我做的主,也终无可说的了。今日是小九儿要娶芳龄做正妻。我方应了。你们也该立下这个志向,要嫁人,就必须明媒正娶,做正妻,死也不能作妾。当然,这只是我的建议,听不听,或是你们各人心里真正的想法,我也干涉不来,还是看日后你们的造化。”   芳书芳莲芳楠都默默低头细思,却听元媛道:“好了,和你们说了这半日的话,倒让我口干舌燥的,你们出去吧,让我静一会儿。”   几个丫鬟这才都离开了。浣娘便笑着道:“姑娘真是能说,唉,以前你若有这一张嘴,何苦还受那么些气?”   元媛笑道:“我便如凤凰涅槃重生,若没有之前那些水深火热,却也重生不了呢。”说完见浣娘摇头而笑,又问道:“我听说你送了小王爷一个荷包,他……可高兴吗?”   元媛笑道:“我哪里知道?管他高兴不高兴呢,反正我礼数到了,其他的,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话音刚落,忽听外面芳草的声音道:“姑娘,苏总管请你到前边儿去,说是王府来人了。”   元媛苦笑着摇摇头,咕哝道:“瞧我这人品,刚刚想歇歇,就有事儿了。”一边说着,便抓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让芳草和浣娘陪着,一起来到前厅。   从屏风后转出去,只见珠帘已经挂上了,元媛还不等坐下,就见帘子一掀,一个婆子走了进来。定睛一看,原来是王府里的那位兰嬷嬷,不由得诧异道:“这是怎么说?王府那边有什么话,不拘哪个人,过来说就是了,怎么还劳动嬷嬷亲自跑一趟?”   兰嬷嬷笑道:“我是自己要跟来的。恰好王妃也有话要我捎给你。”因行了礼,元媛命芳草给她看座。她坐下便笑道:“姑娘,如今这边儿的事儿都完结的差不多了。王爷和王妃说你能干着呢,王妃说了,你这份功劳她记着了。本要就此把你接回王府,然则一个考虑到姑娘好静,还想在这里清静两年,二则这边庄子如今也太重要,必须得有个信得过靠得住又能干的人在这里看着方能放心。”   元媛正在低头喝茶,听见这话,不由得把眉毛一挑,心道怎么回事?难道王妃和王爷竟然要把玉矿交给自己全权负责打理?这怎么可能?我不过是一个妾室,还是个被小王爷冷落的妾室,他们怎么可能放心把这么大的事情交给我?   却听兰嬷嬷道:“王妃说了,那玉矿就全权交给姑娘了,只是考虑到你一个姑娘家,不便抛头露面,因此派了几个可靠的人来帮你,外面的事情一律不用你出面,只是这支出收入的账,却要姑娘仔细把关。”   元媛想着这才是正经道理,难道要我一个小妾抛头露面,去找人,然后监督他们开矿采矿吗?不过王府既然将最重要的账目一事交给了我,也是充分说明了对我的信任,若是别人,此时怕是要感激涕零了。   元媛点了点头。又听兰嬷嬷道:“姑娘要不要见见那几个人,顺便给他们安排一个下处?”   元媛道:“这个是自然的。恩,这里距离玉矿也不算近,依我说,倒不如在那里也盖几座房子,到时让他们搬过去住。”   兰嬷嬷笑道:“我也是这个主意。”因招手道:“你们都上前来见过姑娘。”言罢,就见外面坐着的几个人纷纷起身,上前来给元媛磕头。   兰嬷嬷就一个个的介绍道:“这是丁山,原是王府里的管事,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于买卖经济上最来得的,是王爷跟前第一个顶用的人,这次因为事情重大,才派来给姑娘使唤。这是穆先生,以前在靠近西域的姆莱格玉矿做过,后来因为不习惯那里的气候,才回来,恰巧小王爷有个朋友认识他,听说是经验极丰富的,玉矿具体的事情可以问他。还有这个,不瞒姑娘,这是我儿子,叫做吴瑞达,他只是王府里一名小管事,别的长处没有,就是勤快些,人也木讷,不会说话,姑娘好歹容忍着些,办事情倒还是可以的,不然王爷也不会派他过来。”   元媛抬起头,看向帘外那个年轻人,模样倒不算多英俊,但是看着就觉得舒心,面向敦厚柔和,应该是一个很不错的年轻人。元媛微笑道:“原来这就是吴大哥,我听浣娘说,以前在这里的时候,常得吴大哥惦记着,往这里送一些东西,虽然那时都落不到我手中,但我十分感念,原来竟是嬷嬷的儿子。”   兰嬷嬷笑的合不拢嘴,一边道:“哎哟,他可不敢当,送点东西过来原是应该的。姑娘不必这么想,日后他有错处,该怎么着还是要怎么着的,他虽比你大几岁,但在待人处事以及那些大事上,可远不及姑娘,不过姑娘聪慧天成,却也没几个人能比得上,王妃现在提起你,还是赞不绝口的呢。”   元媛心想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就因为这样,我日后才不得不回王府,算了,不管了,在这里能清静一时算一时吧,要等这玉矿各种事务上了轨道,怎么着也得一两年呢。   于是那三人都下去休息了。这里元媛也让人给兰嬷嬷安排了下处。便对苏以道:“刚刚兰嬷嬷的话,你都听到了。我本以为这件事咱们庄上可以置身事外。如今看来倒不可能了。你谨慎些,不要太去掺和那些事务,有什么东西,还是尽量让他们自己打理,不过暗中看着,真有那不合情理的地方,或者有贪墨的,你悄悄回了我,再作处置。他们若有事要你帮忙,也不用推脱,不管怎么说,既交给了咱们,就得尽心,但又不能让人觉着你是想插手夺权,这其中的度,不好把握,不过你是聪明人,这个于你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千万别动贪心,时刻记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道理。”   苏以一一点头答应下来。又道:“姑娘的话,我记着了,自跟了姑娘,我也看开了许多,银钱要那么些干什么?死又带不进棺材。如今我们过得也够好了,还贪什么呢?只是有一条,我想和姑娘说说。乌谷苏说这玉矿的矿藏十分丰富,又大,他说玉矿一般都不大,所以玉器向来珍贵,这座矿实属见所未见。因此我想着,物以稀为贵,玉器能如此值钱,便是因为它稀有,一旦这矿藏丰富,大家高兴之下,一年采了几万斤出来,只怕再好的玉,也变成铜铁了。倒不如每年少出些,再远销到别的国家去,如此一来,市场上的玉还是个稀罕物,也就不至于落了价钱。”   元媛点头道:“恩,你说的没错,我会向王府提议的。如今倒还不用虑到这些,只是勘探,就要费些日子了。对了,前日给你的一万银子,让你发给各个佃户,都弄完了吗?粮食有没有让他们领回去?”   苏以笑道:“都弄完了,回头就把账目和他们签押的收据呈给姑娘。是了姑娘,今年过完年的时候,你曾说过想给孩子们请先生建私塾,只是后来因为出了佃户们的事情,所以就把这事儿撂下来了,如今诸事都差不多完了,这眼瞅着又是冬天,您看这事儿是缓缓再说呢?还是现在就办?”   元媛猛的拍了一下额头道:“是啊,你不说我都快忘了,向来只因为忙乱,竟把这事儿给撂开,不该,实在太不该了。嗯,你这就在府里寻出一处地方来,把那些乌拉人的孩子都叫过来读书,若是附近村子里有上不起学的孩子,也可以叫来一起读。我们不要学费,管一日三餐,也算是行善积德了。”   苏以笑道:“姑娘,我倒是有个主意,您看中不中意?咱们府里究竟也没有太大的闲地方,只有那一片园子,还是给姑娘游玩散心的。如今那石头营也没有人住,之前也修葺的不错,倒不如将几间房子并在一起,再好好修葺一番,做一个大学堂如何?”   元媛想了想,点头道:“不错,正经你这是个主意。唔,我还有一个想法,那石头营一半改作私塾,另一半就也好好修整,弄出些像样的房屋来,那些路途远的孩子就让他们歇在那里,免得早起晚归,路上再遇到危险。你派几个得力的人去给他们送饭,晚上就住在那里看顾着他们。如何?”   苏以道:“如此甚好,我这就去办。”言罢两人又商量了下细节,苏以便告退了。   这个消息传出去,不但乌拉人欢欣雀跃,就连附近的几十个村子也是人人喜悦。纷纷奔走相告。   在封建社会,是把“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说法奉为真理的,只要有一丝能力,那些人家都要把孩子送去读书。因此其实除了乌拉人的孩子之外,其他村子里并没有几个在家放牛的孩子,但也由此可知,这些孩子没办法上学的人家实在是贫穷到了极点,不然怎么也不可能不让孩子读书。所以敏亲王府庄子要建免费私塾的消息一出,那些穷人都高兴的不得了。      第四十七章   苏以做事很是利落,没过几天,元媛便看到那私塾建起来了。恰好这日天色晴好,想着再过几日便是初冬时节,要出去就寒冷了,因此元媛便说要带众人出去玩玩。   有这样的好事儿,谁不高兴,上下忙碌起来,不过因为天气到底有些冷了,因此元媛只命芳莲芳龄芳草芳书跟着,芳楠因为爹娘染病,请假回家去看了。浣娘也卧病在床,芳莲就留在家里。元媛怕那些婆子媳妇跟出去也受了风寒,就决定只带着三个丫鬟出去。   苏以坚持要派两个男家丁随行,元媛也只得由他去了,心中却暗道这十里八乡向来太平,如今太平盛世,山匪也少,哪儿来的危险,又没有什么狼群,要是狐狸的话,我自己就可以对付了。   大清早就出了庄子,便往凤凰山的观音寺而去,在庙里烧完香,日头刚刚三竿高。寺里的小沙弥告诉她们说可以在这里进一餐素斋,不过元媛不太想吃素。几个人出了寺院,正不知该往何处去,若这样就回庄子,又觉不甘心,好容易出来玩一天。   忽听元媛一拍手,笑道:“是了,我倒有个好去处,芳龄,你不是说你家就在大王庄上吗?那里离这里也不过就是十几里的路吧?我们不如去你们家吧?顺便蹭一顿饭。”   芳龄吓了一跳,连忙道:“这如何使得呢姑娘?我家可比不得咱们庄上,不过几间瓦房一处破院子,哪里能招待姑娘?再说也没有像样可吃的东西。”   元媛笑道:“你这是怕我去沾你们家的便宜么?放心,咱们从这里到大王庄,我记得苏以说过在你们村子外面就有一个集市,长年卖野味山货河鱼的,咱们都买好了。日常听大家说话,你不是说你娘极会做菜吗?我有时看你在小厨房里的手艺也不俗,早就向往你娘的了,恰好今日有空,便带我们去见识见识吧。”   元媛说完,芳书芳草也跟着起哄,都要去芳龄家里坐。芳龄也便没主意了。只好道:“姑娘,你们要去,我家自然是蓬荜生辉的,只是我先说好了,我家里穷,你们别笑话,吃的只怕还真是要带些去,不然家里连猪都没有一头,只有两只鸡,我娘还留着下蛋,即便杀了,也不过只有一盘菜。”   元媛听了诧异,她真没想到芳龄的家境竟然差到这个程度,不过却也不好多问。几人兴兴头头的上了马车,直奔大王庄而去。   果然,就在那村子的外面,便是一个山货的集市,许多商贩聚在一起,有卖皮毛的,也有卖野味的,以及各种腊肉腊鱼,也有新鲜打上来的河鱼,因为是秋天的缘故,俱都十分的肥大。   元媛来了兴致,在现代她宅在家里,但是网络通天下,她就有些购物狂的本性,淘宝购物车里常年是有几万块的货物在那里堆积着的。如今来到古代,虽然有钱,却也不能出外花,实在无趣。   此时见了这些山货新鲜,不由得贪心大动。她之前说要俭省,却没料到王府那边又派兰嬷嬷送了十万银票过来。只是嘱咐她先别让人知道,还说今年他们辛苦了,粮食又没卖成,委屈了。务必要让下人们过个好年,多发些银钱红利什么的。到时玉矿开工请人了,还要送钱过来。   此时的元媛,直觉的自己就成小富婆了,她心里当然清楚,王妃其实这是在补偿她,只因为小王爷仍然不待见自己,连面也没见就扬长而去,这样的结果元媛倒还是很乐意接受的。   因此便买了许多东西,有几张软软暖暖的动物毛皮,还买了几十斤新鲜的猪肉狍子肉,还有野鸡和山兔。几只活的大公鸡和小母鸡,元媛最喜欢的是那些河鱼,有三五斤重的大鲤鱼和桂鱼鲶鱼等等。最让她诧异的,竟是还有海螺,据说从这里往南一百里外,就是入海的海口,因此许多人打了海鲜到各处去卖,这个集市因为是方圆几十里内唯一的一个,因此也有人卖来这里。   总之,到最后几乎买了一车东西,只把芳龄都快急哭了,一个劲儿的跺脚说这些吃一个月也吃不完呢。但元媛购物狂的特性发作上来,哪里肯听她的。最后到底买了一车的东西,几个人都没地方坐了,只好都挤在车辕处,往芳龄的家而去。   芳龄的家在村子最西头,便如她所说的,是五间瓦房和一个破落的大院子。家里没人,街门倒没上锁,芳龄有些羞窘的一笑,道:“反正不锁也没人偷,我在家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一边进了院子,元媛四处望望,只见这院子收拾的极是干净,除了中间一条土路通到大门外,两边都是小园子,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蔬菜,有辣椒,韭菜,茄子,最大面积的是豆角。芳草便叫道:“如今已是秋末了,怎的还会有豆角?”   元媛笑道:“这必然是秋芸豆,虽没下架,只怕也是最后一茬了,上面的豆子倒很多,芳龄,等你爹娘回来,咱们让他们把豆角都摘了,一些炖了骨头吃,剩下的咱们要一些回去,在开水里滚一个个儿,然后腌着和晒干了做菜,滋味都不错。”   芳草笑道:“让姑娘这一说,连我都馋了。我家也是种地的,却不曾听说过这些种吃法。”   家里头的门倒是上锁的,芳龄十分的不安,哪有让元媛在院子里站着的道理。不过元媛却浑不在意,在院里四处转着看那园子里的菜蔬和果树,一边道:“芳龄,从这园子就可以看出来,你爹娘都是十分勤劳的人,我只听说懒人会受穷,要么家中就是有病人,你家却是怎么败落的?”   芳龄眼圈儿就红了,伤心道:“是啊,我爷爷在世那会儿,虽然不富裕,却也是可以的,这几间瓦房便是那会儿留下来。只恨我有个表叔,爷爷刚刚过世,他就把我爹拉去赌了,欠了一屁股的债,连房子都输没了,这时我爹才悔悟过来,只是也已经晚了,好不容易从村子的大户那里借了高利贷还了赌债赎出房子,这些年就一直在还那高利贷,到如今也没还完呢,我每个月的月钱大部分都交给了家里,却也是不够用。”   众人这方明白过来。不由得都叹了口气。芳龄勉强笑道:“不过也快好了,我约莫着大概只剩下三十多两的债务,赶明年年底,差不多也就还完了。”话音刚落,芳草便在一旁笑道:“是啊是啊,还完了债,就该给你置办嫁妆了。”   芳龄一下子臊的脸通红,跺脚道:“连你也来打趣我,看我肯饶你……”说完就去追着芳草打,两人在院子里笑闹着,引的从街上路过的人都向里面张望。   元媛刚刚走得累了,正想找块石头坐着歇一歇的时候,就听见门外一声惊呼:“呀,娘,是姑娘回来了。”   元媛和芳草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年轻女子和一个中年的妇人走了进来。那年轻女子容貌十分普通,肤色也有些黑,怎么看也不像芳龄。不由得都有些诧异,却见芳龄来到那女子面前,拉住那怔愣住的女子和中年妇人的手,笑道:“姑娘,这便是我娘了,这个是我嫂子,当日我那表叔输得倾家荡产,最后逃了个无影无踪,我表婶被人家卖了抵债,本要连我表哥也一起卖,表婶哭着求我们救他,我爹娘实在没办法,只好借钱赎了他,再要赎我表婶的时候,却说什么也凑不出钱来,因此表哥是在我家长大的,就如我亲哥哥一般。”   元媛点点头,心想这夫妇两个倒是心善。此时又听芳龄和她娘与嫂子道:“你们过来见见吧,这就是我们姑娘,成日里我回来说,你们都言她是仙女下凡,如今可见着真人了。”一语未完,那婆媳两个眼睛都瞪圆了,妇人早合掌念了十几声佛。   元媛笑道:“什么仙女下凡,芳龄你也太夸张了,我这容貌要放到京城中,街上一抓就是一把,仙女要都长成我这样,那神仙们都得跑来人间了。”一句话说的芳草芳龄都笑起来。芳龄喘着气道:“我也没说姑娘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啊。是我娘说的,她说姑娘心善,又能干,不拘长成什么样,前辈子都必然是仙女。”   芳龄说完,那妇人又很认真的点头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言论,只引的元媛和芳草芳书都笑个不住,当下就开了门,请她们去屋里坐着,两个家丁都在街门外的马车上,此时见元媛进屋了,他们方和车夫进来,就坐在院子里的树荫下。   此时便已近晌午了,元媛命家丁们将那些东西都搬下来,只把那几年都没怎么吃肉的婆媳两个惊了个目瞪口呆。元媛看着她们俩那欣喜却又不敢上前的模样,也替芳龄觉着心酸。不过面上却没露出来,一推芳龄道:“你不用在我眼前伺候,去帮着你娘和你嫂子收拾收拾,如今不是在家里,你不劳动还指望谁呢?”   芳龄笑着答应了,出门就和她母亲说这些东西都是姑娘买来,特意请她做乡下的大锅饭菜吃的。芳龄娘十分的拘谨,一个劲儿的说哪用得了这么些,一边就要让媳妇去杀那大公鸡和小母鸡。   元媛走出来笑道:“有这些肉,配着你园子里的菜蔬,也尽够了,就不必杀鸡了。我们才从寺院里出来,虽然还没皈依,也戒不了荤腥,但也只吃三净肉。”   芳龄娘倒是个有知识的,芳龄的嫂子却不明白,看见元媛进去了,方问自家婆婆什么是三净肉。芳龄娘便告诉她道:“没看见动物被杀的模样,没听见动物死时的叫声,不是为她而杀的,这就叫三净肉。”   芳龄嫂子这才恍然大悟,又指着旁边的野山鸡和黄兔道:“那这些还能不能吃了?”   芳龄娘笑道:“自然能吃,姑娘买下的时候,它们早死多时了,不碍事的,只是这些也炖不了,便叫来芳龄问怎么办。   芳龄早得了元媛告诉她,于是道:“娘,我们姑娘说了,只是吃个新鲜野味儿,不用弄太多,觉着够吃就行。下剩的都留给你们,不带回去了。“   芳龄娘吓了一大跳,连连说这怎么行。芳龄就道:“你便听我的吧,我知道我们姑娘,她故意买了这些,其实就是为了给你们留些的,你只要好好把这餐饭菜弄出好味道,她就高兴了,不必想太多。”   芳龄娘答应了,不一会儿,芳龄的爹和哥哥也从地里回来,因为是男人,所以只在门外给元媛行了礼,便在外面与那两个家丁和车夫说话。他们起初还拘谨,怕人家瞧不起自己这庄稼人,却不知元媛府中是被她下过严令的,那些下人一开始是不敢狗眼看人低,及至到后来,便从真心里觉着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了,虽然不能高高在上,但能和其他人在一起和乐融融说话也不错。   因此倒谈的十分投机,只因为芳龄娘要好好招待元媛,显一下手艺,煎炒烹炸炖的弄了十几个菜,所以直到晌午过后方吃上饭。   这一餐吃的众人都十分高兴,元媛特别喜欢那一大盘子豆角炖骨头,骨头除了排骨外,还有大梁骨,她就喜欢抠着那些孔孔洞洞里的筋肉吃,笑的芳草和芳龄都说她是怪癖。   元媛便道:“咱们回去了记得说给厨房里的师傅听,让他们不必每日里挖空心思的弄那些精致菜肴,看看这大锅里炖的豆角和鱼,多香啊,我尤其爱吃这芸豆里的骨头,香而不腻,真是好吃。”   芳龄芳草都答应了,说回去就和大师傅说。待到吃完了,芳龄娘和嫂子把碗筷都收拾下去。乡下人家的碗筷,自然没有好的,好在芳龄早料到了,因此在集市上买了些新的碗盘带过来的。过后这些自然也是留下了,只把芳龄爹娘感激的不行。   饭后芳龄娘和嫂子就过来在炕沿上坐着,陪元媛说话儿。芳龄娘便十分感激她替女儿寻了那一门好亲事。言下又有些惴惴,小心试探着为何小九儿说是先定亲,却到现在家里也没个人来。说的芳龄脸红了,拉着芳草芳书就走了出去。   元媛笑道:“你若前几日问我,我也答不上来,恰好昨儿吴管家从王府里回来,给我带了口信,说是九哥儿家因为是王府上的总管事,这段日子很是忙碌了一番,竟没什么空儿置办像样的定礼。只等闲下来了,要好好置办几样好的东西,免得人家诟病,那时候才来提定亲的事儿呢。这个我还没告诉芳龄,想着左右不过这几天了,她到时候自然知道。“   芳龄娘这才放下心来。元媛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大荷包,递给芳龄娘道:“这里是五十两的银票和十几两散碎银子。你拿着吧,今儿无缘无故的来叨扰了你们一顿,我心里很过意不去,我们原也没打算来,因此竟没备什么礼物,实在说不通,这个便当是礼物吧,请务必收下。”   芳龄娘吓了一跳,如何肯收,拼命的推拒,却听元媛正色道:“你便收下吧,我听芳龄说,你们家还有三十几两的债务没还,如今恰巧把债务还了,剩下的银子,好等着萧家的人来提亲时置办酒席的,那都是王府里的管事,你总不能粗茶淡饭招待人家,人家知道的,说是你家道艰难。不知道的,还只以为你慢待轻视,有了这种误会可就不好了。再者芳龄是我的丫鬟,她伺候了我几年,尽心尽力的,平日里又稳重少言,我极喜欢,这也多亏你们教出了这样的好女孩儿。那丫头心气高,若知道我又给你们银子,心里定然就装下了,因此我才趁这时候给你,何苦让她因为这几十两银子日夜不得安生,你们快快收下。这些银子于你们有大用,于我,不过就如撒下个雨点一般,别多言了,不然倒要让我生气。”   芳龄娘这才收了,忍不住流泪道:“往日芳龄回来,说起姑娘的那些事,我就疑惑,哪里有这么菩萨心肠的人,如今真亲眼见了。姑娘于我们家,已是恩重如山,如今却还替我们想到这个地步,这可让我们怎么报答?”   元媛笑道:“你们将来肯让芳龄跟我去王府,便是报答了。好了,快收起哭声,想必那三个丫头快回来了,你别让芳龄看见,那是个聪明的,只是从来把事情装在心里不说而已,你让她看见你这副模样,她便知道怎么回事了,这事情以后也不用在她面前提。她的银子要交回来就仍交回来,到时给她置办些丰厚嫁妆便是。”   芳龄娘点点头,忙收了眼泪,几人又聊了些别的事。却不知她们刚刚这番话,都被芳龄芳草芳书听见了。原来三人一直不曾走远,就在后院窗户下看远处那些人从树上打枣儿呢,因此元媛的话一字不漏,全听在她们耳内。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好吧,即使这一章可能暴露出梅子是一个吃货的事实,梅子还是忍不住写出来了,因为芸豆炖大梁骨头真的真的是滋味太棒了,吼吼吼……感谢大人们的点击留言霸王票,还有收藏专栏的大人们,今天梅子才再论坛里知道,原来作收上涨是很难的啊,真的太感谢大人们的支持了,爱乃们,唯一的回报就是努力更文。555555,存稿日渐消瘦,每天五千字啊,在这个装修的时候,感觉压力巨大的,但是看到重新多起来的留言,还是觉得灰常欣慰,总之,为了你们,怎样努力都是值得的了。依然是只能每天早上回复留言,大人们不要心急啊,吼吼   第四十八章   芳龄眼泪当时就下来了,芳草芳书连忙拉着她,悄悄儿走到远处,芳书拉着她的手道:“别哭了,姑娘既那么说,你就假装不知道吧,别辜负了她的心意。”   芳龄哭着点头,一边道:“我知道这辈子是报答不上姑娘了,只盼来世做牛做马,结草衔环报答她。”   芳草也道:“可不是嘛,咱们姑娘人真是太好了,往年咱们回家,还要多赏银子。我爹娘正愁着说,怎么能想个法子,让我长跟着姑娘,他们也就放心了。却没想到姑娘早有那个主意,如今我们也不用管其他的,只尽心尽力服侍她便好了。前儿我听李嬷嬷说,姑娘日后肯定要回王府的,那王府里哪有善良的人,到时咱们就护着她,拼着丢了性命,也不能让人欺负了她去。”   芳龄点头道:“恩,我也这么想的。不过姑娘这么聪慧,哪里有别人欺负她的份儿,即便欺负了,到时候也必叫咱们先忍一忍的。”   芳草道:“谁知道呢,到时候再说吧,左右还要在这庄子上混两年。唉,人人都说小王爷多好多好,叫我看来,却也平常,白白放着咱们姑娘这一个珍宝不理,到日后他知道姑娘的好了,有他后悔的呢。”   芳龄左右瞧了瞧,发现周围没人,才悄声道:“我告诉你们一件事,你们可不许告诉一个人去。”见芳草芳书点头答应了,她才小声道:“据我看,不是小王爷不理姑娘,倒像是姑娘故意躲着小王爷,就盼着他不理自己似的。我想着咱们姑娘性子虽好,却不拘小节,大概也是怕回王府受拘束,才不肯亲近小王爷,只盼着在这庄子上再自由两年呢。”   芳草芳书愣了一下,想了想便都笑道:“别说,倒是符合咱们姑娘的性子。果真这人生死两重天,我总觉着,姑娘从那次差点儿死了之后,这性子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芳龄叹气道:“死过一回的人,总是有些不同的吧。便如姑娘说的,阎王爷给了她第二次命,就总得活个够本。大不了再死一回,也轰轰烈烈的,比窝囊的像条虫子一般死去强多了。我爷爷在世时时常说,许多人内心里都和表面不一样。越是软弱可欺的人,你把他逼急了,他可能操刀就能砍死你,这便是为何人常说莫要逼人到绝路的道理。姑娘之前,可不是被欺负的太狠了么。”   三人感叹了一会儿,估摸着元媛那里说完了,便假装什么都没听见的回去了。此时已是半下午,芳龄就道:“姑娘,不是我不留你,实在是天不早了,咱们赶紧回去吧,这会儿走,还能赶上天黑前回庄子,不然嬷嬷们又要担心了,浣娘还病着呢。”   元媛往外看了看天,便笑道:“是不早了,行,那咱们就走吧。只是还要厚颜将那芸豆带一些走,我中午没吃够,就饱了,如今拿回去,晚上留着吃,也给浣娘她们尝个鲜儿。   芳龄娘忙道:“有,多着呢,那豆子也要下架了,我再去给姑娘摘点儿新鲜的,过后晒干了,冬日里炖着也好吃。“说完便忙下了炕,去院子里摘豆角了。”   因这一耽搁,直到申时才走出去,临上车时,元媛又将毛皮捡了两张给芳龄家留着,只说如今天冷了,把这当褥子垫着暖和。说完也不容芳龄爹娘拒绝,就塞给她们,自己登车而去。   几个人在车里说说笑笑倒也自在,没料到路走到一半的时候,天忽然就下了雨,原本还光亮着的天色猛然就黑沉了下来。   “这是怎么说的,怎的秋日里也有这样急的雨?”元媛掀开车帘子看了看,然后将车里的毛皮拿出三张来,给那两个家丁和一个车夫避雨,一边又道:“这就是经验教训啊,以后记着得在车里备好雨具,就是好天也不例外。”   芳草芳书等都掩嘴笑道:“姑娘,这话明明听着没什么,但怎的你这口气就是让人忍不住发笑。”   元媛一怔,才想起经验教训那四个字,自己用了现代的语气,难怪大家都觉得好笑。刚想到这里,忽听车外一声惊呼,接着马车猛然停了,两匹马长嘶不已,伴着车夫的怒骂声:“怎么走路的?是兔子么?还从草丛里钻出来?”   元媛和芳书芳草都探出头去看,只见马车前一个瘦弱的人影,因为垂着头,看不清面目,只能看得出长长的披到腰间的头发,已经被雨水全打湿了,紧紧贴在身上。当然,身上的衣服也是湿透了,看上去是粗布的料子,应该是一个乡下的农人。   刚想到这里,就见一个车夫已经跳了下去,似乎是想要去查看那人的伤势,却见那人抬起头来,刹那间,那车夫就站住了,连元媛和芳书芳草芳龄也全都愣住了。   好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啊,这是元媛和三个丫鬟心中升起的共同想法。想必那车夫站着离他更近,所以也被震慑的停了脚步。   “姑娘,这肯定是个女扮男装的吧。”芳书舒出口气,喃喃道:“该不会是从家里逃出来的吧?寻常女孩儿哪敢这么做,我以为那不过是小说里编出来的故事罢了,没想到今日还真遇见了一个。”   元媛也是这么认为的。刚要催促车夫看看那人有没有事,便听见远远的有嘈杂声音传来:“看见那小兔子了,这回可不能让他跑了。”接着十几个人就从远处跑过来,一时间,车夫也吓得呆了,不住的往后退着。   那少年似乎也十分害怕,站起身踉踉跄跄的退后了几步,忽然从腰带里抽出一柄软剑,挥舞着大声叫道:“明明当初说好千两白银就可以赎身的,是你们又反悔,十万两白银,这是根本不肯让我们姐弟走,如今你们……还来拿人,这世上没有王法了吗?这里已经快要到京城了,是天子脚下……”   元媛讶异的挑高眉毛,暗道真是个男孩子,这声音可是装不出来的,而且显然已经过了青春期,这是变声后的正常男声了,听口音倒像是江南来的,一口吴侬软语,怪不得人家叫他小兔子,长的这么美,是挺容易让人想歪的。   这时那十几个大汉已经围了上来,看了车夫一眼,见他们没有多管闲事的意思,其中一个就上前道:“好了,就凭你,也配拿这把照月剑?没的倒辱没了江月枕的名头,乖乖和我们回去,武妈妈也不会拿你们怎么样的。实话告诉你吧,你那姐姐和江月枕已经被缠住了,被抓是迟早的事,当初的契约上签的清楚明白,你们卖身银子虽是一千,赎身银子却要十万,走到哪里也没有你们的理,如今乖一点儿,省的到时候皮肉受苦。”   “大不了……大不了我死给你们看。”那男孩儿说完,就把剑对准自己。倒让那些大汉一时间不太敢动手了。这边车里的元媛和芳草芳龄芳书都眼也不眨的看着那少年,元媛心里剧烈的挣扎着,暗道这宗闲事管不管呢?听上去是应该管的,但这可和救助乌拉人不一样,我一个王府的小妾,救一个这么美貌的男子回去,老天,这要传出去,我是要被浸猪笼的吧?   正为难着,忽听远处传来一声清亮的长啸,元媛就看那些汉子豁然转过身去,而那把剑横到脖子上的少年却惊喜大喊道:“江大哥。”   远处一个男子背着一个女孩儿如飞般赶来,然而到了近前,方发现他的身上衣服已经被鲜血染红了,也不知是自己的血还是别人的血。   芳草芳龄芳莲都惊呼了一声,不敢再看。元媛也叹了口气,放下马车帘子,暗道几位,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不是我不肯拔刀相助,实在是我没那个能力……唉……你们要是自己有本事,将这些人打跑,我便救你们回去,不然,我实在是不能抛头露面的。   外面只听得一声“雁南,把剑给我。”之后便乒乒乓乓的动起手来,元媛心神不定,时不时的便问家丁那些人的情况。听见车夫说那赶来的青年似乎很强,方慢慢放了心。忽听芳龄道:“喂,苏管家派你们两个过来是干什么的?不是来保护姑娘的吗?如今姑娘都快吓昏了,道路又被他们挡住,走也走不成,你们怎么还和木头似的。”   元媛看了一眼芳龄,刚想让她不要多嘴。她心里很清楚,这只是两个普通家丁,什么功夫也不会,让他们去拔刀相助,其实和送死差不多。   谁知那两个家丁听了芳龄的话,犹豫了一下,竟真的跳下车,元媛急了,刚要喊他们回来。就听芳龄小声道:“姑娘莫要出声,你不知道,他们两个太阳穴这里都凹着,我爷爷说,那是内家功夫十分高明的人才会有的。他们俩平日里在庄上力气也最大,偶尔还爱比划两下,肯定是有功夫的。不然苏管家怎么会派他们两个过来保护咱们?”   元媛差点儿没让口水呛到,咳了几声,自言自语道:“我的天啊,莫非是遇到了传说中扫地僧般的人物?她对这两个家丁一点印象也没有,见他们长的也平常,身体也不甚强壮,眼光就是很普通那种,倒还真没注意过对方的太阳穴长什么样儿。想到此处,不由得看了芳龄一眼。   芳草看穿了她的心思,便笑道:“姑娘放心吧,芳龄在人的面相上最用心的,应该不会看错。”言罢掀帘子往外看,不由得喜道:“啊,姑娘,你看你看,果然那些人都被打倒了。”   元媛向外一看,就见十几个大汉都趴在地上,不过胸腹间仍有起伏,显然并没有死。那个叫做江月枕的青年正拉着一个女子和之前的少年向两个家丁道谢。两个家丁神情淡漠,回身来到车外,淡淡道:“姑娘怎么样?我们这就走吗?”   刹那间,元媛心中对这两个家丁升起一股巨大的敬畏感觉。她在心里痛哭流涕的喊着:高手,终于遇到传说中的高手了。如果不是在此时此地此时代,她想自己一定会冲出去求这两人收自己为徒,但是现在,她却只能坐正了身子,端庄道:“可以赶路了,只是那三人都遭了雨淋,又受了半日惊吓,我们如何能见死不救,让他们上车来吧,带回庄上请人医治了再说。”原本一个漂亮男孩儿救不得,如今是三个,其中还有一个女孩儿,不过是在庄上歇一晚吃点东西,倒没有什么妨碍了。   两个家丁应了一声,上前和那几人说了,元媛掀开帘子看去,只见对方似乎是有些迟疑,最后是那女子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们才往马车上而来,元媛知道他们是同意自己所说的建议了。   “江月枕谢过姑娘援手之恩。”帘外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元媛客气了一句,然后道:“你们中似乎有一位女眷,不如让她进来吧,女孩子的身体如何能受得了这秋雨的寒气,别做下病来。”言罢,就听帘外一个莺啼婉转的声音道谢道:“多谢姑娘美意。”然后芳龄打起帘子,一个身穿淡黄披风,白色束腰裙的女子便弯腰钻进车里。   马车又行起来,道路已经变得泥泞不堪,加上车上又多了三个人,因此走的十分慢。那女子在车中低着头,偶尔会往马车外的方向看一眼,元媛便安慰她道:“放心吧,再走三五里路,就到我们的庄子上了,这会儿,少不得还要挨点雨淋。”   女子点了点头,朝元媛感激一笑,虽然鬓发散乱,身上的衣裳都被雨水湿透,看上去狼狈不堪,但她这一笑,仍是给人风华绝代国色天香之感。就连芳莲芳书芳草都看呆了眼,不敢相信世间竟有如此美貌的女子。   虽然道路难行,好在此处离庄上也不远了,总算酉时末的时候赶回了庄上,彼时苏以和吴瑞达等管事的与嬷嬷们都等得十分心焦,一个个都聚在门房里往外张望,听见马蹄声响,都是面露喜色的迎了出来。   元媛等人下了车,顾不得嬷嬷们的絮叨与管事们的殷勤问候,便先命苏以去请大夫。此时那浑身湿透疑似姐弟的两人已是瑟瑟发抖了,但举手投足间仍自成一股风华,看的众人全都呆了眼。   好在那些媳妇婆子们早备好了热水,元媛便让他们跟随仆妇们去收拾自己,因见这几人也没带行李,便把那两个男子交给吴瑞达,女子交给芳莲,吩咐找两件新衣服给他们穿。   苏以见元媛已经吩咐下去了,几次张口欲言,却最终忍下了,待人都退去,方听元媛道:“苏管家,你到厅上来,我有几句话要问你。”   作者有话要说:事情太多,昨天腰又坏了,虽然我现在码的字都是存稿,但是考虑到往后有可能忙的一天都回不了家,那样的话就要断更了,所以也只能指望这点存稿过日子,泪,所以今天更新的分量又变少了,还请大家见谅,实在实在是抽不出时间,就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了。   第四十九章   苏以连忙跟着去了,心想什么事这么急?姑娘也不先收拾收拾自己,只怕晚饭也没吃呢。虽说没让雨淋着,终究受了寒气,一边就跟在后面让元媛先去歇着,他在前厅等候。   元媛哪里顾得上。一到了大厅,只留芳草在身侧伺候,便迫不及待的问苏以道:“今日你派来保护我们的那两个家丁,是什么来历?你知道吗?”   苏以愣了一下,摇头道:“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来历吧?从我来这个庄子上,他们便在这里了。为人很是勤劳本分。虽然人瘦一些,但是力气很大,平日里闲下来,也看见他们爱斗一斗,我不懂武功,只觉着他们耍的挺好看的。因此才派他们去保护姑娘,若真有了什么贼人,以他们的力气和招式,怎也能抵御一阵子。”   元媛难掩失望之色,喃喃道:“原来不是你招进来的。”   苏以笑道:“我统共也就介绍了芳龄那个丫头过来,再就没招过人。是了,为这事儿我还要请示姑娘,如今府里又多了几位管事,将来玉矿那里少不得我们还要照应照应,是不是该再请几个仆妇丫鬟,护院也要找几个。”   元媛想了一下,道:“丫鬟不用请了,我那里尽够用的。倒是挑几个老实本分力气大的妇人,后院里有时有些粗活,便可让她们干,现在那几个婆子,年纪都有一些了,别再有个什么闪失,就让她们做做浆洗上的活计便可。厨房那里你问过方厨子,看看还少什么样的人用,一并聘几个来。我看着咱们的点心样式便不多,看看能不能找个苏式点心的师傅过来吧。外院男仆这一摊,便是你看着弄,护院不必请,就让那两个家丁担任,我看他们的武功都不俗,让他们做护院后,每月每人再多给二两银子。”   苏以道:“是,姑娘想得周到,只是丫鬟倒是再买几个小的吧。姑娘身边总得有得用的人啊,现如今几位姑娘都大了,契约也快到了,便是续了死契,很快也要配人的,姑娘身边没个丫鬟,总是不太像,倒不如趁着现在买几个小的,让几位姑娘调教一下,这样待姑娘们出阁后,这些小丫鬟也就当用了。”   元媛想了想,点头笑道:“也好,你就去看着弄吧,弄完了告诉我一声就行。”接着苏以又向她汇报了石头营改私塾和学生宿舍的事情,然后道:“如今这些都弄好了,只差一位先生,我正在四处打听饱学之士,只待请到了,便可安排孩子们入读了。”   元媛也答应了。苏以见她不似很累的样子,这才又小心道:“只是有一样,姑娘,不知您今晚带回来的那几个人,是什么来历?我看那姐弟二人长相殊为不俗,又没有什么随身行李,该不会是从家里跑出来的吧?”   元媛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他们的来历,这件事倒是我莽撞了些。”因此便把半路上的事简略说了一遍,然后道:“我只因见他们太过可怜,若不带回来,这淋着大雨,方圆十几里都没有个歇脚的地方,是会大病的,说不定就此丧命,因此实在没办法见死不救,方带了回来。   苏以一听就急了,心想姑娘你只好打抱不平,怎的不想想这其中的利害关系。那姐弟两人如此美貌,能是普通人家养的吗?说不定就是哪位王公贵族的枕边人,如今逃了出来,咱们横插一杠子,这不是给王府招惹事端吗?本来王府献粮的举动,已经让那些王公贵族都恨得牙痒痒了。   但嘴上是万万不敢埋怨元媛的,因此便委婉道:“姑娘,也许小的顾虑的多,您别怪我多嘴。别的倒也罢了,就怕那姐弟两个是哪位豪门权贵养的禁脔,如今逃了出来,才会有那些人追过来,若真是如此,便是个大麻烦,姑娘救了他们,也是仁至义尽,不如明天还是尽快打发出去吧。”   元媛点头道:“我知道的,今日给他们一个容身之地,赠他们些衣服银两,明日自然要令他们离去的,我会让他们保密,别说出我们的事。”   苏以笑道:“果然这些姑娘都明白,看来竟是我多嘴了。如今天好早晚了,姑娘也该赶紧进些食水,好好安歇了。”言罢便告退出去。   一夜无话,第二日元媛醒来,下人说昨晚那三人就在偏厅,等着向她道谢。她便忙梳洗了过去,果然,只见那姐姐在内间等候,弟弟和那个叫做江月枕的青年则侯在外间。   那三人此时一身干净衣服,虽然打扮的十分平常,但却依然掩不住这姐弟两个的无双光彩。见元媛来了,三人不由分说,到底拜谢行礼。元媛客气了两句,便问他们的来历。   那女子叹了一声道:“我姐弟二人时运不济,不得已辗转风尘,来历实在羞于提起。姑娘只知道我叫做顾盼儿,弟弟叫做顾雁南便可。”她说完,又一指那昨日负伤的青年,轻声道:“他是我订了终身的夫君,叫做江月枕。”   元媛看了眼江月枕,发现他却长的平常之极,看上去根本配不上这顾盼儿,不过男女之事也难说得清,因此倒也不奇怪。喝了一口茶,便命芳草拿出一个包袱,对顾盼儿道:“顾姑娘,我们萍水相逢,便是有缘。只是我不瞒你们,你们的来历我实在不清楚,即便知道你们是无辜正经的人,想留下你们,却也是有心无力。这是二百两银子和几件衣服,请务必收下,以解我愧疚之心。他日若是有缘,自可再相逢。只是寻常日里,还望姑娘莫要记得这件事情。”   那顾盼儿是冰雪聪明之人。这样的结果也早料到了。连忙站起盈盈一礼道:“昨日危急,姑娘仗义相助,已是感激不尽。我们的身份本就有些麻烦,便是姑娘不说这话,也万万不敢厚颜在此处为姑娘招惹是非。这银两和衣物却是万万不能收的,天地之大,自然有我三人的容身之处,请姑娘不要担心。”   元媛哪里肯依,到底逼着顾盼儿收下那些银子衣服,正争执间,忽听那叫江月枕的青年道:“盼儿,既是这位姑娘的一番好意,我们便不要推拒了。反正我们的确是需要这些东西,只承她的情就好。”   元媛笑道:“到底是江先生爽快。这话我爱听,只求他日相逢时,你们莫要忘了我。”言罢到底把包袱塞在顾盼儿怀中,又留他们用了早饭,才亲自送出去。   因为考虑到对方或许还会有仇家或者追兵,便没从大门出去,而是穿过花园,从那小角门离开。眼看便要走到角门处,忽听拍门声响,守着角门的婆子问明了是谁,忙开了门,就见小九儿猴子一般的蹿了进来,手里提着两包东西。   他一进来,看见元媛芳草等人,不由得也愣住了,然后摸着头笑道:“姑娘这是早起散步吗?怎的这么一大群人?”说完目光在那顾家姐弟和江月枕的脸上一溜,不由得便愣住了。   元媛笑道:“你不在爷的跟前伺候,倒跑来这里做什么?又不是近路。再说,这天还没晌呢,你敢情是赶夜路过来的吗?什么事这么急?”   小九儿漫不经心道:“爷和其他几位公子们都在娘娘山上秋猎,离这儿近,因此便叫我过来看看。”说完,眼光仍是往江月枕三人的脸上溜去,芳龄看了,心中有些不自在,但想到顾家姐弟的天人之姿,又觉这实在正常不过,不由得叹了口气。   “好了,芳龄,你先带小九儿去吃点早饭吧。”元媛唯恐小九儿当面问江月枕等人的来历,就想快快把他打发走,却不料小九儿竟然一摆手,面上嬉笑之色尽去,竟隐隐露出一点威严来,听他轻声道:“姑娘,先不着忙。”然后他对着江月枕深施一礼,恭敬道:“敢问这位先生,可是大名鼎鼎的东庭先生么?”   江月枕讶异的一挑眉毛,然后也还礼道:“不敢当,在下正是江月枕,不知小哥儿怎么称呼?在下一向萍踪浪迹少有人识,你怎会识得在下?”   小九儿肃容道:“昔年先生在南北两派文人相斗中,一诗一词一篇策论言惊四座,冠绝天下,让两派文人心服口服,共封先生为学界泰斗,小子有幸和主人一起恰逢其事,只可惜想要拜会先生时,先生已飘然而去,时常主人谈起这件事,仍引为平生之憾。”   什么……这是什么情况?元媛在旁边听得懵了,不要说她,就连芳莲芳龄芳草,嘴巴也都微微张开着,呆愣的,满脸敬畏的看着那位被小九儿称作东庭先生的江月枕:明明……明明这家伙没有一点儿玉树临风的潇洒和俊美,明明……明明昨天傍晚他带着那姐弟俩被人追杀的狼狈不堪,胳膊上甚至还有一道伤痕,明明……明明应该是一个大麻烦,怎么……怎么转眼间就成了这么伟大的人物?   却见江月枕从容一笑,拱手道:“原来如此。请小哥儿转告你家主人,缘聚缘散原本天意,实不用挂在心怀。”说完他温柔的看了一眼身边的顾盼儿,微笑道:“小哥儿请吧,我们这便要离去了。”言罢又向元媛深施一礼,朗声道:“救助之恩没齿难忘,就此别过,他日有缘相逢,再容月枕拜谢。”   “啊……哦……啊……”元媛机械的发出几个意义不明的象声词,事实上她一向机灵聪明的脑袋这时候已经有些僵住了,眼看着小九儿站在江月枕的后边拼命朝自己使眼色,似乎是让她用尽办法把这人给留下来,然而刚刚都和人家说了,要撵人家走,如今脸皮再厚,这种出尔反尔的话也说不出口啊。   正没有主意间,忽听身后有人叫道:“姑娘,姑娘,哎呀,找了半天,原来你在这里。”话音落,苏以喘吁吁的跑过来,元媛见他满头大汗的,不由深以为异,忙问怎么回事。就听苏以道:“刚刚那石头营有一间没修葺的房子塌了,听说有两个放羊的孩子压在里头……”   一语未完,元媛头上的汗也出来了,连忙道:“在哪儿?是多大的孩子呢?有没有救出来的可能?”言罢抬脚就要往回走。却见苏以忽然向自己使了个眼色,然后又道:“姑娘莫急,还好那两个孩子都救了出来,没有大碍,此时在前院歇息着呢,只是压坏了两只羊,虽然这不关咱们的事,可庄户人家,能有几个钱,所以我才来请示姑娘,看看这事要怎么办好?”   元媛不由有些糊涂,暗道苏以这是干什么啊?这种事也来请示我?平日比这个大多少去的事情你都是自己办理的。要都这样来请示我,我每天哪还有闲的时候啊……   苏以又向她使了个眼色,元媛忽然恍然大悟,明白这家伙是临时找了个烂借口,想让自己拖延一下,把江月枕他们留在这里。本来嘛,谁也没想到那个貌不惊人的青年竟有如此之高的身份,小王爷萧云轩想见他一面也不得,偏偏昨晚还是苏以提议不能留下他们三个的,日后小王爷要怪罪下来,他怕自己推到他的头上,那他势必被迁怒怪罪不可。因此才想尽办法要拖延一下以求转机。   原来那苏以本就忌讳这姐弟几个,恰巧一早赶过来时,听芳书说元媛送那姐弟两个走,他便远远缀在后面查看,心想这件事总不要闹出半点儿风波才好,谁想到事情竟然急转直下,风波是起了,却是由小王爷那边起的,东庭先生的名头如雷贯耳,莫说小王爷,皇上想见一面还不得呢,真要放走了这几个人,元媛到时只说是自己的主意,那自己岂不是要倒大霉吗?因此急中生智,方临时找了这么个烂借口站出来。   元媛抚了抚额角,不由觉得有些好笑,暗道喂,苏管家,你也太小人之心了吧?我怎会把罪名都推到你头上?不过想到这是事关对方前程的事情,他这样谨慎倒也应该。于是虽然心里觉得羞愧,也只好将就着道:“先生,既然如此,不如就请先生在舍下多盘桓一刻,我去瞧瞧那两个孩子的伤势就来。”一边说她心里一边就恼,暗道这什么烂借口啊,人家只要说一句“那你去忙,我们自便即可。”不照样可以抬脚就走人吗?      第五十章   刚想到这里,就听顾盼儿咳嗽了几声,然后顾雁南忧心忡忡道:“江大哥,既然姑娘有意款留,不如我们便逗留一时,姐姐的身体好像也感染了些风寒。何况你也有伤在身,万一这会儿出去,又遇到那些人,可怎么办呢?”   元媛感激的看了顾雁南一眼,心想哎哟喂,这可爱漂亮的小正太真是太善解人意了,难怪那些人不肯放过他,连我都恨不得抱过来亲两口,真是太太太可爱了啊。   小九儿也松了口气,对江月枕道:“先生,这位公子的顾虑有道理,请先生放心,凭他什么来头的人,想在这庄子上行凶抓人,也得好好掂量一下自己的份量。先生请吧。”   江月枕便知这庄子上必定不是普通人家了,沉吟了一下,看了顾盼儿一眼,见她怯弱不胜,眉宇间隐有疲态忧愁,他本是最厌恶和这些豪门权贵打交道的,只是如今情势如此,事非得已之下,也只得强忍了,叹口气道:“既如此,便任凭姑娘安排吧。”   元媛总算松了一口气,暗道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啊,随便救个人而已,要不要这么大来头。妈的他留不留和我有什么关系啊?王府爱生气就生气呗,我干什么要听小九儿的,如今倒害的自己成了势利小人。   又想了一想:算了,不管怎么说,萧云轩这个人的品性还算是不错的。也许这个江月枕能帮上他什么忙,那也是天下百姓之福,自己虽然没有什么伟大高尚的情操情怀,但若能为那么多人谋福利,损失一点名声,倒也是不用在乎的。   当下众人就回了前厅,元媛仍让江月枕和顾盼儿顾雁南回到昨日的客房中休息。她自己则假装去前院“探望受伤的孩子和羊”,与苏以小九儿一起来到前面的花厅,把人都遣了下去,元媛方问道:“小九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江月枕又是谁?至于你杀鸡抹脖子的和我使眼色要留下他吗?”   小九儿和苏以同时惊呼了一声,小九儿便道:“哎哟我的好姑娘喂,要我怎么说您好呢?要说起来,你可真是我们王府的福星,随便发次善心,就有莫大的善果。上次的乌拉人是如此。这一次的江先生又是这样。姑娘,你竟不知道这江月枕是什么人?那可是连皇上都盼望能见一面却不得的人。”   元媛一口茶险些喷出来,抬起头惊疑道:“不是吧?这么大的架子?连皇上的面子都不给?这可也太离谱了,他就不怕惹恼了皇上,治他一个大不敬之罪,砍了他的头吗?”   小九儿笑道:“那是昏君才干的事儿,咱们皇上怎会行的出来。实话告诉你吧姑娘,皇上和太后仰慕这位江先生的才华,可都是很尊敬他呢。只可惜他行踪飘忽,武功又不弱,一般人也找不到见不着他。只有三年前,听说南北派文人要一试高下,共有十几位当今的大儒联名请了他做裁判,他才答应出席。那一次,多少权贵趋之若鹜啊,就连皇上和几位皇子亲王,都微服下了江南。才终于见到这人,然而他只在最后才出面,眨眼间做完一诗一词一篇策论,便飘然而去,愣是让皇上连堵他的时间都没有。那南北二派的争执,也被他一篇策论消弭于无形,从此恍然醒悟和睦相处,姑娘你说,这人可厉不厉害?”   元媛眨了眨眼,喃喃道:“何止是厉害?这……这简直也太厉害了吧?都快赶得上神仙了。难怪你能认出他来,你也是那一次跟着小王爷,见了他一面吧?”   小九儿点点头,一边道:“可不是嘛,姑娘不知道,我刚刚看见他的时候,要不是跟着主子这些年闯荡,也练出了点儿泰山崩于前不变色的定力,还不知要怎么失态呢。幸亏啊幸亏,虽然来得晚了,总算没有太迟,好歹将这位先生给留下了。”   苏以也道:“可不是嘛,总算没铸成大错,小王爷和王爷若知道江先生在这里,不知道要多么欣喜高兴哩。姑娘,昨晚上你怎么没告诉我他的名字?不然咱们一开始就留下他,也不至于这么尴尬了。”   元媛暗暗翻了个白眼,咳了一声道:“我哪里想到被人追杀成那样的人,会是这么个大人物呢。只是如今江先生的身份虽然确定了,可他身旁的那姐弟俩还不知道是谁啊,这……这也不知会不会有麻烦。”   小九儿道:“的确,那姐弟两个也实在太不俗了,但不知是叫什么名字,姑娘可知道吗?”   元媛道:“我只知姐姐叫顾盼儿,弟弟叫顾雁南,他们说自己辗转风尘,羞于提以前经历,所以来历实在不知。”   “顾盼儿,顾雁南?”小九儿和苏以同时对望了一眼,异口同声的叫道:“天啊,莫非那位姑娘就是天下第一名妓盼儿姑娘吗?”   元媛这次到底没憋住,把一口茶喷了出来,呛得不停咳嗽。一旁的芳书已是听得呆了,自家姑娘咳嗽的差点儿背过气去,不停招手让她递绢子过去,她却如木雕泥胎一般,毫无反应。   最后元媛实在忍不住了,也等不得芳书递帕子,只好劈手夺过她手中的手帕,把嘴角擦了擦,幸亏众人此时都在极度惊愕之中,也没理会她这失态之举。   “怪不得,若真是那位盼儿姑娘和难言公子,则这一切都可解释的通了。必然是他们要赎身,想那春风楼如何肯放他们这两棵摇钱树?因此才派人追拿。江月枕心高气傲,自然不屑向权贵求助,然而他两袖清风身无长物,也拿不出足够的银两,所以才一路逃亡。”   “没错,定是这样。真是没想到啊,盼儿姑娘的盛名传遍天下,就连那位号称天下第一美人儿的雪嫣公主,据说也不过是因为身份高贵才夺了第一的名头,事实上是比不上盼儿姑娘的。她琴棋书画无不精通,可谓才貌双绝,对权贵豪族不屑一顾,真没想到最后她竟会对江先生倾心,这也算是郎才女貌的绝配了。”   “可不是,何止是她,只看她弟弟,便惊为天人了。难怪他不过是个小倌,却自号难言公子,落在那种地方,以他这份才貌,可不就是有苦难言了嘛。好在如今终于跳出火坑了。”   ……   小九儿和苏以热烈的讨论着,完全把元媛这位当家主母给撂到一边去了,元媛也饶有兴趣的听着,总算将那姐弟俩的身世弄了个大概,她现在不明白的是为何江月枕能让皇上和太后那么尊敬,既然此人萍踪浪迹不惧权贵,也没发生什么权贵逼迫誓不低头的事情,他的名声是怎么传开来的。   把这疑问一问出来,小九儿就笑道:“姑娘不知道了吧?此人好写书,每次他的书只印五百套,多了不印。因此人人争购,只怕这庄子上没有,日后姑娘回了王府,可以让丫鬟往前边找小王爷,让他把收藏的那些书给你看。他的故事新颖有趣,吸引的人欲罢不能不说,往往里面都蕴含着很深刻的道理,加上此人天文地理医卜星相无所不精,所著书中对各方面的知识都涉猎广泛,因此人人敬他,都称他是天下第一才子呢。”   元媛这才明白,暗道原来说穿了,其实就是个作家啊。大概是因为太有才了,就如金圣叹对于康熙。只不过他不像金圣叹那么倒霉而已。因见小九儿和苏以又讨论起来,她连忙道:“好了,你们要说话,日后有的是时间,现在你们先告诉我,把人留住了,是不是真的不怕春风楼的背后势力了?”   不等小九儿说话,苏以便笑起来,一边道:“姑娘今日也糊涂了,一个小小的春风楼,就算有些势力,终究也是个勾栏院而已,能拿他们和咱们王府相比吗?”   元媛想了想,也笑了,心想自己是真糊涂了。嘴上却要找回点面子,咳了一声道:“我以为那春风楼既然敢派出这么多人追拿天下第一才子,背后定然有很大的势力嘛,怕给王府添麻烦。”   小九儿笑道:“凭他多大的势力,他还能大的过皇上?东庭先生自己不肯向朝廷权贵求助,却不代表皇上不帮他,姑娘且放宽心吧,即便有了罪责,我担着,这点分寸我还是能拿捏得了的。”   元媛听他这么说,就彻底放下心来,站起身叹气道:“虽如此说,我也得去问问人家的意思,照你们所说,那东庭先生既然怪癖至此,还说不定人家肯不肯留下来呢,何况早上我都开口要让人家走了,此时又殷殷挽留,唉,这也实在不好意思。”   小九儿道:“姑娘尽力便是。也不须逼他定要和小王爷或者皇上皇子们见面谈论,只要把他留在咱们这里,哪怕白养着呢,真正到有了为难的时候,以姑娘的名义略问问他,请他出个主意,那也就十分的值了。”   小九儿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元媛也没话可说了。因让苏以安排他的住处,自己则和芳书芳草等丫鬟往后院来,也不入自己的屋子,直接便来到客房,只见顾盼儿倚在榻上,江月枕正在看着大夫开药方,顾雁南坐在一旁,不知道低头想着什么。   见她遮面进来,几个人都站起身,顾盼儿也要挣扎着坐起,元媛连忙上前几步,将她摁下去,微笑道:“你是病人,何须如此多礼。真是的,今早上你怎的也不告诉我你病了,这也是耽误得的吗?”   江月枕微微一笑,知道元媛话外的意思就是你若说出病了,我也不会这么快就让你们离开。他也不理论,只是收好了药方,将大夫送了出去。转回来听元媛问道:“如何?大夫怎么说?顾姑娘的病可要紧吗?”   江月枕笑了笑道:“大夫说只是受了惊吓风寒,将养几日便好了,姑娘不必挂怀。援手之恩,在下已经感激不尽。”   元媛便坐下道:“先生是个最聪明的人,我有话便直说了。我是个妇道人家,从小儿在家里便没什么地位,也看不到先生的书,如今虽然奉父母之命,嫁入了豪门,却因为一些原因而住进这庄子上,因此不知道先生的大名。适才府里的管家已经和我说了,说先生不好结交权贵,然而皇上却是十分尊敬先生的。落到如今地步,只是因为先生不肯向人求助。我也不瞒先生,我是敏亲王府小郡王的一个妾室,那春风楼势力再大,也不敢来找亲王府的麻烦。如今有意留先生在这里,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江月枕微微笑道:“姑娘美意,在下心领,只是在下向来就是这么个臭脾气。若真在这里住下,难免那些京中子弟会络绎而来,不但我不耐烦,姑娘庄子上也添困扰。更何况,若因为言语不和再得罪几位,可不是也给王府添麻烦吗?”   元媛笑道:“小王爷和王爷都敬先生的铮铮傲骨,他们不是那轻狂的人,岂会拿这件事到处宣扬炫耀?我们会替先生保密身份,更不会求先生做什么事见什么人。我这里正要建一个私塾,免费教一些穷孩子读书,先生大才,虽然这个职位委屈先生,然而可从此安定下来,不知先生能否答允?”   元媛终于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自己心中也是惴惴,暗道这江月枕有才高傲至此,怎会肯做你的私塾先生?可他性情那般高傲,只怕也不肯在你的庄子上白吃白喝啊,若不寻个由头,如何能把他留下,少不得只好用这个来试一试了。   出乎她意料的,江月枕竟似十分的感兴趣,眉头一挑,面上也终于露出真心的笑容,点头道:“教书育人,正是我心之所愿,姑娘若如此安排,江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元媛一怔,接着也笑开来。她心中十分高兴,倒不是因为自己留下了江月枕,而是因为给那些穷孩子们请了这样一位名师。哼哼,那些富家子弟,你们狂什么啊?就算你们什么都比这些穷孩子好,你们的老师能比得上吗?哈哈哈……   在心里狂笑了一会儿,才端庄郑重的道了谢。顾家姐弟看上去也很高兴。顾盼儿流泪道:“之前不得不倚门卖笑,之后又一路流离,天可怜见,如今终于有了个安定落脚的地方……咳咳咳……”   江月枕连忙抢过去安慰她,又自责了一番。元媛看那美丽之极的女子泪流满面,真个便如梨花带雨一般动人,心中不由得又感叹了一番这位倾国名妓的魅力。然后问过了他们,就把他们安排在另一处和兰萱院相邻的幽静院落中。   于是又说了一会儿话,便出了屋子。沿着廊下慢慢走着,元媛自己想想从来到古代之后的经历,也觉小九儿说自己是王府的福星,真是一点儿都没错。要不是自己穿了过来,此时那庄乾还把持着整个庄子的大权呢,那六十顷地也早被他卖了,换了别的地,王府是向来不理论这小庄子上的事的。   一路走一路想着,刚到了自己的屋子门口,就听里面传来“咯咯咯”的笑声,她迈步进去,那笑声立刻止了,芳莲芳书迎了出来,含笑道:“姑娘回来了?那江先生和顾姑娘可答应了长住在咱们这里吗?”   元媛笑道:“答应了。你们在这里笑什么呢?什么笑话这般好笑,也说给我听听。”   浣娘道:“哪有什么笑话,不过是这群小蹄子在我面前叽叽咕咕说人家那位顾公子长的有多漂亮,讲到后来,她们自己也撑不住羞,就都笑了。”   元媛笑着道:“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呢,今儿你们怎的这样放肆。”言罢坐下来,芳楠奉上茶水,呵呵笑道:“姑娘,也不是我们不知羞,实在是那位顾公子长的太漂亮了,咱们从没想过,一个男子也能长成这般模样,偏偏又不带半分脂粉气,明明是眉若远山目如秋水,怎的在他脸上,就偏偏那么美。以前我们也看过戏台上的花旦,美虽然美,可总让人觉着有些别扭,不像他,安安静静往那里一站,真个就是活色生香的美人,由此来说,他姐姐也不及他。”   元媛摇头道:“你们啊,难道不知什么是天生丽质吗?如今总算见识过了吧?是了,芳龄那丫头呢?别不是又去小九儿那里了吧?让嬷嬷们看见,回头又该说她了。”   芳莲微笑道:“没有呢,刚刚浣娘说姑娘快回来了,让她去厨房端点心过来。”说完又掩嘴吃吃的笑,元媛便知她是去厨房“巧遇”小九儿了。也不说破,只喝着茶微微笑道:“是了,也该给顾姑娘送点驱寒的甜汤。”   芳草道:“我早安排下了,要是这个还得姑娘操心,要我们干什么,是白吃饭的吗?”   元媛点头不语,过了一会儿又沉吟道:“去让婆子们找两个裁缝来,给那三人量身做几套衣服,想想也怪可怜的,一个是天下第一才子,一个是天下第一名妓,只为了要过正常的生活,竟落魄到连衣服都没带出来一件。”   众人都点头称叹,芳莲就连忙出去吩咐了一个婆子,果然,到下午,裁缝就过来了,江月枕和顾盼儿十分的感激。元媛命裁缝们多做几套,他们不肯。元媛就笑道:“这有什么可推辞的,像你们两姐弟这样的人物,穿了漂亮衣服在这院里院外一走,便是一道风景,让人看了也赏心悦目,也说我会打扮人,我还没的赚了个美名。若实在过意不去,这钱将来便从江先生的月钱里扣就是了。”   江月枕笑道:“教书先生一个月能有多少薪资,只怕扣了我一年的钱,也做不起这些衣服。”   元媛笑道:“江先生这话可过谦了,别的教书先生月钱的确不用多,然而您可是天下第一才子,我让您做先生,若让人知道,不知要有多少人说我狂妄屈才了,若月钱再不多给些,只怕别人怨恨嫉妒下丢过来的西红柿和鸡蛋就足够把我淹死。”   她一句话说的那三个人都笑起来,身后的芳草芳龄也笑个不住。顾盼儿就道:“姑娘说话真是幽默风趣,难为那侯门深如海,竟没有磨灭了姑娘的真性情。”   不等元媛说话,芳草就道:“我们姑娘的好处可多着呢,顾姑娘住些日子,自然就知道了。这方圆百里的人家,谁不把她当做活菩萨的……”一语未完,元媛便斥道:“够了,胡说什么?便是我有好处,也用不着自己的丫鬟来夸,这叫自吹自擂,没的让江先生和顾姑娘顾公子笑话。”   众人又都笑个不住。江月枕见她们说得热闹,便一笑出去了。顾雁南却因为年纪小,且在春风楼那种地方长大,人人都把他当做女孩儿般看待,因此避忌倒少些,仍然坐在那里,饶有兴趣的看着元媛。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快到6000字了,握拳,感谢众位大人们的支持了,俺会好好努力滴。还有,别以为我添这几个配角只是为了凑字数拖沓,除了顾盼儿,顾雁南和江月枕都是日后举足轻重的关键哦。   第五十一章   顾盼儿就道:“倒也不是夸。敏亲王府的名声,的确是很得人心的。亲王中,也只属他们是最悲天悯人的了,月枕这次肯留下来,也便是因为这个,不然换了别的王府贵族,他即便死也不肯留在这里的。”   元媛想了一想自己穿越过来后的那些经历,便知顾盼儿这话不差,敏亲王府对待天下百姓,的确是没说的。因低下头微微一笑,也觉心中一股骄傲油然而生。自己还寻思着:不行,我可不能入戏太深了,元媛,你得时刻记住,你是一个外来客,将来,谁也说不准是否就会回去,你不能对这里的任何人和物产生太多的依赖和感情。即便是回不去你原本的世界了,也不要傻傻的被感动,跳进那王府里去和一群女人勾心斗角。   因这样想着,也就没说什么。顾盼儿原本见元媛风趣幽默,很有一股子飒爽之姿,还以为这几句赞语一出,对方也会欢欣鼓舞,却没料她只是矜持一笑,谦逊了两句。当下心中暗暗称奇之余,也十分的夸赞欣慰,暗道果然是敏亲王府的人,这行动举止沉稳有度,无半丝轻狂之态,难为她一个二八女儿,怎的竟把握分寸如此之好。这下总该放心了,月枕也不必担心。   正想着,忽听元媛问她道:“是了,我听说姑娘琴棋书画尽皆精通,不怕您笑话,我虽然如今是王府里小郡王的一个妾室,然而因出身寒门,与这些却还是一窍不通,我也不是为了附庸风雅,只是看着人家弹琴作画什么的,倒觉十分有趣,因此想厚颜恳求姑娘,闲暇之余也教我一教。”   顾盼儿笑道:“这有何难?我于此道不敢说精通,只是姑娘既说一窍不通,大概教你总还是教的起的。只盼姑娘天资别太聪慧,三两天学全了,我这师傅大概就要饿死了。”   一番话说的元媛也笑起来。忽听门外有人走动的声音,原来是江月枕,他刚刚不知去了哪里,此时回来了。见顾盼儿和元媛言谈投机,不由显得有些诧异,略望了顾盼儿和顾雁南一眼,方笑道:“盼儿好久没和人这样说笑了,难为她竟和姑娘投缘。”   顾盼儿便看了他一眼,摇头道:“这话说的不妥,好像我有多高傲似的。我出身那种地方,便有傲气,也早磨平了。只是平日里所结交之人,无非是院里那些红牌姑娘,勾心斗角尚且不及,谁肯对你交付真心。若是那大家的小姐,只怕嫌弃于我,我又怎敢厚颜攀交,难得元姑娘不弃我的身份,言语又有见地,我与她一见如故,便投缘些又有什么奇怪的。”   江月枕呵呵笑道:“盼儿说的是,说的是。那在下就不打扰两位姑娘说话了,雁南,你跟我来,带你去后边看看,我刚从那里回来,真没想到,元姑娘如此悲天悯人,别的富豪做善事,无非是表面功夫,唯有你,竟是真心替天下穷人着想。走,雁南,跟我过来。”   他这样一说,顾雁南便站了起来,向元媛和顾盼儿施了一礼,便随江月枕出去了。这里元媛听他说了一番不大通的话,又见他面上隐有狂喜之色,不觉也是纳闷,心想这人什么毛病呢?忽剌巴的说了些话,还不等解释,抬脚就走了。   正寻思着,便听顾盼儿咳了两声,对她笑道:“元姑娘不必诧异,他就是这个性子。人人都说他是天下第一才子,然而真遇到了欢喜之极的事情,比普通文人还不通呢。适才他说姑娘是真心为穷人着想,又领着雁南过去,想必是在宅子后面看见姑娘做的什么善事了,我只是奇怪,似乎来的时候并没有看见这周围有河,两旁又没什么人家,那应该不是修桥铺路之类的,只是除此外,还有什么呢?”   她这样一说,元媛方恍然大悟,笑道:“我明白了,江先生指的定然是那石头营。”说完听见顾盼儿问她石头营是什么,她便把石头营的来历告诉了她,又说现在已经修葺整新,打算给一众穷人家子弟做学堂住宿的地方。   顾盼儿听完,也合掌点头道:“阿弥陀佛,这方是大善,难怪以月枕之狂,亦对姑娘有如此赞誉,果然当得起。我就说嘛,平日里看见什么富户修桥铺路的,也没见他放在眼内。”   元媛笑道:“这倒是先生谬赞,我可愧不敢当。虽说是好事,也未尝没有私心在里头。”接着将自己结识乌拉人,然后他们帮自己解决了燃眉之急,又帮自己发现了玉矿等事说了。当然,自己对乌拉人的帮助照顾就没怎么说,元媛还是不善于自己夸自己的,总觉得脸皮厚度有限。   只是那顾盼儿是何等冰雪聪明的女孩儿,只由这些事,怎能不知她对那些乌拉人如何,若对他们不好,他们便肯这样倾心倾力的相帮?连玉矿那天大的秘密都一点没藏私。不由对她更是感佩,越发觉得自己和弟弟夫君决定留在这里是正确的。这元媛是真善,又不自鸣得意自以为功,在这世上,这样的女子很少了,尤其是她出身富贵之家,也能这般行善,由此可见那敏亲王府当也不是虚名,江月枕更不需担心。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元媛方笑道:“看我,只顾着和姑娘说的投机,倒忘了姑娘还在病中,如此劳神也不好,我这就去了,等下大概会有丫鬟送补汤过来,姑娘好歹喝一些,对病有助益。是了,过两日我派人带几个丫鬟过来,你挑两个留下使唤,让顾小弟和江先生也挑两个随身小厮。”   话音未落,顾盼儿自然连忙拒绝,元媛也不和她分说,只笑道:“你也不必不自在,虽然过去你在青楼,但天下第一名妓是何等显赫,想必身边也是丫鬟婆子多得是,那鸨母哪舍得让你受苦。所以我猜着你于家务方面是不精通的,既如此,何必拂我这番好意,倒显得矫情了。本应今天就给你拨人过来,只是因为我自从管了这庄子,不愿要那么多闲人,如今先让芳莲芳草来这里伺候你。盼儿姑娘,你在这里,便如在家里一样,我能请到江先生做孩子们的老师,我什么都愿意付的,何况只是几个人而已。”   话说到这份上,顾盼儿也就不推辞了。元媛走出来,直接来到前厅,让人把苏以叫来,对他道:“昨儿晚上你说要找几个丫鬟,挑好的,多找几个,小厮也找几名,既然人家在咱们这里住了,便没有慢待的道理。”   苏以听她这样说,便知她是要给顾盼儿江月枕等找伺候的人,忙诺诺答应了。两人又说了几句家长里短的话,便散了。   这里元媛回到屋里,见芳龄已经回来了。便笑道:“我的甜汤呢?只怕已经凉了。我的凉了倒不打紧,你可千万别给人家盼儿姑娘也送凉汤过去,人家不知道你是耽误了和人说话,还以为咱们慢待人家呢。”   一语未完,浣娘和其他丫鬟都笑了。芳龄满脸绯红,去追打那些丫鬟道:“我只打你们,在姑娘面前嚼了什么舌头?让姑娘也说这些疯话。”   元媛笑着制止道:“好了好了,别闹了,芳龄,我且问你,小九儿回去了吗?”   芳龄点头道:“正是呢,回去了,说要告诉小王爷,让他也跟着高兴高兴。姑娘,你说小王爷会不会一高兴之下,就过来了啊?”   元媛偏着头,想了一会儿方摇头道:“不一定,我觉着小王爷不是那么轻浮的人。更何况他应该深知江先生性子。即便想见,也许将来或会以办什么事情之名过来咱们这里,就见一面,也不过是谈诗论赋罢了。”   芳莲笑道:“姑娘到现在还没和小王爷见过面儿呢,对他倒是了解极深。刚刚芳龄说小九儿也是这么说的呢。啧啧,其实小王爷见不见江先生倒是其次,我只是想着他什么时候能见了姑娘就好了,以姑娘的才情谈吐,还有这份善良温柔,他肯定就被迷住了。”   芳莲话音未落,元媛就气的啐了一口,咬牙道:“这丫头疯了,还没出阁呢,满嘴里说的这都是什么话?看我明儿告诉了李嬷嬷汤嬷嬷,让她们给你掌嘴。”   芳莲咯咯笑道:“我才不怕哩,姑娘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我们都知道的。”   几人又笑了一阵,芳龄便道:“只怕给顾姑娘熬得药和补汤都好了,我过去端给她。”   元媛道:“不必了,如今厨房里又没有什么人,还让你过去干什么。我刚刚和盼儿姑娘说了,让芳草芳莲先去伺候她,等过些日子苏以挑了小丫鬟来,再拨新的给她使,芳草芳莲,你们一向是细心的。好好服侍顾姑娘,不许对她有轻视之意。烟花柳巷的那些女孩子,说起来哪个背后没有一把辛酸血泪,被逼着倚门卖笑,也是不容易的。更何况顾姑娘才貌双绝,便连我也比不上,你们对她,须比对我还要尊敬尽心。”   芳莲芳草笑道:“我们晓得了。怎会轻视她,我们又是什么好人家出身的?既然如此,我们便去厨房端那些甜汤补汤药汤吧,让芳邻陪您和浣娘说一会儿话。”   两人说着去了。元媛等人便在这里做女红。须臾间便到了正午,午膳摆上,众人吃了几口。元媛又问江月枕和顾盼儿的情况。芳草便回道:“刚刚摆了午膳过去,我看江先生和顾公子吃的倒还香甜,只是盼儿姑娘许是病了的关系,又喝了些补汤药汤,只说不想吃,到底一口也没吃就放下碗了。”   浣娘便皱眉道:“那点补汤和药汤能顶什么事呢?她身子又弱,别这样落了痨病,可就不好了,越是病,越该把身子养好才是。”   话音未落,忽听元媛拍掌道:“既是这么说,你们跟我过来,我弄一样好东西,一是给她尝尝新鲜,说不定喜欢吃呢。二来你们也解个馋。”   她说完往外走,众人不知道她是要弄什么。过了一会儿,只见元媛捡了几根水光溜滑的红皮大地瓜,在小厨房和水蒸上。   芳龄笑道:“正是呢,我们怎么把这个忘了,只以为自己吃过,不是新鲜,但对于顾姑娘她们来说,可没吃过这东西。这红薯又有一股子不一样的甘甜,她定然爱吃。”   元媛笑道:“不是,我是忽发奇想,今儿我们不这样吃蒸的红薯,芳书,你去找几块点心来,要那酥软甘甜的。芳草,你去拿一碗牛乳,加上糖。”一边说着,自己就起身找了几个鸡蛋出来。   众人都不解她这是要做什么,却见元媛待那红薯蒸熟后,从中切开一分两半,然后将那金黄色诱人的瓤儿都挖了出来,捣成薯泥,接着又把点心也捣烂了,和着薯泥重新放进那呈半圆形的薄薄薯皮内,又把鸡蛋打碎了搅拌均匀,和着牛奶一起往那薯泥上浇了下去。如此这般把几根地瓜都做了,这才又放进小锅内,用急火蒸起来,不一会儿揭开锅看去,只见红色的薯皮上是金黄色诱人的一层奶蛋和薯泥,阵阵香气散发出来,着实诱人馋涎。   元媛便命人将这东西弄出来,自留了四瓣,其余的送了给汤嬷嬷和李嬷嬷各一瓣,剩下的六瓣就让芳莲都送到顾盼儿房里。她自己这里只留了一瓣,把剩下的分给了浣娘芳龄等人,对她们笑道:这是偶然突发奇想想出来的,一直也没时间试验,刚才尝了一口,味道倒是不错,你们也尝个新鲜。   众人连忙争相品尝,只觉这东西绵软酥甜入口即化,随即甜香满颊,奶香气与点心的甜香气还有红薯本身的甘甜混合在一起,竟是说不出的好吃滋味,当下不由得都赞起来。   那几瓣红薯哪里禁得住哄抢,转眼间就吃完了。元媛见大家都爱吃,便笑道:“刚刚我做的时候,你们也都看到了做法,以后便照着做吧,左右红薯我们府里有许多,大家尽情吃就是。”   一语未完,就见芳莲也走了进来,笑道:“姑娘,我把那东西拿给了顾姑娘,她先还说不太想吃东西,及至尝了一口,竟就放不下了,一会子功夫便吃了两瓣,连江先生和顾公子都十分的惊喜,连说多少日子顾姑娘也没有这样好胃口了,还让我们来和姑娘讨方子,直说这样东西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元媛笑了,就命芳莲去后面捡些地瓜送过去。这里浣娘又道:“正经这东西也该送回王府一些,想来王妃和王爷还有小王爷也是喜欢的。”   元媛知道浣娘的意思,虽然说得是王府,想的其实却是自家娘亲,便笑道:“这个我晓得,只是这些日子忙,就混忘了,回头让人捡那大的好的,捎两筐过去,也给大家尝个新鲜。”   一行人正议的高兴,忽听有人报说芳龄的哥哥现在外面,想要接芳龄回去一趟。   众人不由得都愣住了,连芳龄也十分的惊讶,喃喃道:“这是怎么说的?不是才回过家吗?怎么今天又来找我?不知是不是爹娘出了事。”说到这里,语气便担忧焦急起来。   元媛笑道:“你且不必慌,我想着倒未必是你爹娘出事,多半是那萧家在王府里的事情忙完了,因此过来办你的事情了,虽然小九儿见过你,其他人可还没见过呢,大概你哥哥是想接你回家去给众人看看。”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浣娘便笑道:“这是怎么说的,他们是王府里的人,若想看芳龄,便该当来这里,就来拜见姑娘又如何?难道他们清高至此?”   元媛道:“这倒别多心,想来这大概倒是王妃的意思,她知道我好清静,偏这时候又添了玉矿的事情,庄子上不定是忙的怎样呢,所以那萧家人才越过我去,也是不给我添麻烦之意。既这么着,正经该让芳龄回去才是。”   一边说着,就让芳龄简单收拾了下,元媛又命人捡了几十根红薯给她,笑道:“也拿回去待客吧,虽不名贵,好歹是个新鲜。”言罢听人说汤嬷嬷来了,她便叫进来道:“论理不该劳动嬷嬷,只是萧家是王府那边的人,只怕和嬷嬷也是旧识,你们熟人间好说话,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也能担待一二。王府的规矩你也多熟悉,所以就少不得劳动您老人家和龄丫头走一趟了,有你在身边,她心里也不必惊慌。”   汤嬷嬷笑道:“姑娘这么说,可折杀老婆子了,姑娘放心,有我在呢,再不至让龄姑娘受委屈的。”一边就和芳龄一起出来,见了芳龄的哥哥,果然就为的这件事,因此欢欢喜喜的去了。   一路行来,真真是秋意萧索,好在汤嬷嬷和芳龄穿的都够多,方不觉寒冷。那汤嬷嬷便在车中告诉芳龄一些王府的规矩,芳龄也生怕自己第一次见小九儿的家人,有唐突之举,因此听的格外认真。   两人一个说一个听,都是无比的专注,便在此时,就听外面的车夫大叫了一声“吁”,接着马车猛的停了下来,险些将汤嬷嬷和芳龄甩出去。   “这是怎么了?”汤嬷嬷在车里掀起帘子,却见外面停了几匹高头大马,其中一个护院模样的人正在喝骂车夫道:“敢拦五王爷的驾,是不是不要命了?”      第 五十二 章   车夫早跪下去磕头了,严格说起来,这事情根本就是对方的错,他们就那样从道路前面的拐弯处猛冲出来,怎怨得车夫没看见?这还是车夫经验丰富,换成别人,也就撞上去了。   但对方可是五王爷,车夫哪敢分辩,就连汤嬷嬷和芳龄,都连忙出去跪下行礼。   却听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道:“罢了罢了,多大点子事情,何必和这些乡下人计较。”言罢便拨马踢踏前行。   汤嬷嬷和芳龄都不敢抬头,只见四只雪白的马腿从自己面前走过,接着其他人也都纷纷拨马,忽听先前那个懒懒的声音道:“咦?这是什么东西?”   话音落,他竟然跳下马来,汤嬷嬷偷眼看了一下,方见到因为刚才马车刹的太急,因此车里装着红薯的那个袋子被甩了出来,那本来就没有扎口,此时十几个红薯滚出了几个,那人手里便拿着一个。   “咦?爷,这的确是新鲜东西,奴才竟然没见过。”一个小厮的声音响起。萧素睿凝目看了那红薯半晌,忽然笑道:“你们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用的?”   汤嬷嬷不敢怠慢,连忙低头转了个方向,恭敬道:“回五王爷的话,这东西叫做红薯,我们姑娘也叫它地瓜。乃是我们姑娘种出来的,和水蒸熟了,剥去皮后吃着软烂香甜,五王爷若喜欢,就拿去吧。”   “你们姑娘是谁?”萧素睿却没接着问红薯的事,而是话锋一转,直接问起了红薯的“创造者”。   “回五王爷的话,我们姑娘便是敏亲王府小郡王的小妾,就住在前面的庄子上。”汤嬷嬷心里惴惴,心想该不会这红薯有什么事儿吧?天啊,可千万别着,不然就连小王爷也保不住你啊姑娘。   她因为低着头,因此就没见到萧素睿的目光猛然冷冽起来,攥着地瓜的手忽的紧了一紧,良久才轻轻放开,呵呵笑道:“不必了,既是你们拿回去待客的,我要来做什么。今日我是出来散散心,瞒着人的,你们既是云轩庄子上的人,便须替我保密了。若让人知道了这事,你们这几个人可一个都别想活。”   汤嬷嬷忙道:“是是是,老奴明白,绝不会对人说起五王爷的,回头老奴们便当没这件事发生一般。”   萧素睿笑道:“如此便好,尤其是云轩和你们那位主子姑娘那里,更不能露半丝口风,不然若让人知道了,虽然你们是敏亲王府里的人,我也有足够的手段让你们生不如死,家破人亡。”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声音猛然就寒烈无比。汤嬷嬷和车夫以及芳龄与她哥哥俱都吓得浑身一颤,连忙不住口的答应下来。接着萧素睿才命他们上车,这里打马去了。   四人便如死里逃生般,走了许久方舒出一口气,虽然疑惑为何萧素睿如此紧张这件事,但心中也明白他定然是有什么事情的,只是这事情却万万不是自己等人可以猜度的了。因此四人心中暗暗打定主意,这件事就让它烂在心里,以后便是彼此间也不提起,毕竟比起堂堂当朝的皇子,他们几个下人的命简直就如同蝼蚁一般。   且说萧素睿,打马疾驰了一会儿,方猛的勒住马缰,回头看了一眼,见马车早就消失无踪了。他的脸色十分难看,几个护卫都吓得不敢过来,只有心腹小厮小圆凑了上来,小心翼翼的问道:“王……王爷,你怎么了?”   “你认得那个东西吗?”却见萧素睿阴沉着脸,淡淡问了一句。   小圆真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细细回想了一番,方恍然大悟道:“啊,爷是指那个红薯啊,小的……小的倒觉着有些眼熟,只是……只是记不起来。”   萧素睿便不说话了,一双眼睛却眯了眯,小圆知道这是他心中下了某个重大决定的标准表情,心中一凛,暗道怎么回事?那个东西有什么魔力啊,怎么就让眼高于顶的主子这样看重呢?   云轩啊云轩,恐怕你做梦也没有想到,被你扔在庄子上冷落了三年的小妾,竟然会是这样了不得的一个人。哼,既然你不怜香惜玉,让明珠蒙尘,可就别怪我用这种手段横刀夺爱了。只要得到此女,何愁太子之位不能到手?父皇……他可是一个爱民如子,最重农耕的好皇帝呢。   萧素睿在心中冷笑,慢慢的便筹谋定了,他终于舒展了眉头,含笑道:“好了,今日之事不许外传,我们走吧。”言罢拨转马头,一紧手中缰绳,□宝马就绝尘而去。   这一切元媛当然毫不知情。把芳龄送走了,恰巧顾盼儿也亲自过来道谢。她连忙让对方坐到暖炕上,命人取了瓜子花生和点心茶水等物,并着浣娘与几个丫鬟,众人一起在屋中说笑。   其中议论最多的,当然是关于芳龄回家后的种种猜想。那顾盼儿从小身在青楼,身边人无不是勾心斗角之辈,因此逼得她也不得不清高自诩。因此活了二十岁,何曾经历过如此亲密热闹的场面,起先还觉得不适拘谨,但很快便被这场面感染了,也加入进来,她才学又高,头脑又聪慧,真正是妙语如珠,片刻间就得到了元媛和众丫鬟的喜爱。   一番家常话和议论下来,顾盼儿也爱上了这种热闹,那股隔阂自卑也都尽去,众人谈的高兴,转眼间便到了晚上,元媛就命人去告诉江月枕和顾雁南,说顾盼儿晚上和自己一起吃饭,让他们自己吃。   江月枕和顾雁南自然没有意见,当下顾盼儿便留在兰萱院,元媛正是食欲好的人,虽然晚上没弄那鸡蛋牛奶红薯,只是几样精致清淡的菜肴和米粥都对了顾盼儿的胃口,再见元媛吃得香甜,感染的她也觉食欲大增,倒比平日里多吃了些东西。   至第二日,芳龄回来了,元媛只见她的神情,便知这事儿顺顺利利的成了。当面不好问她,怕这丫鬟羞怯,背地里便叫过了汤嬷嬷来,笑问道:“嬷嬷,你陪芳龄回去了一趟,可觉着怎么样呢?九哥儿家的人喜欢她么?”   汤嬷嬷笑道:“姑娘,哪有不满意的呢?龄丫头又稳重又大方,举止又得体,即便容貌不是出挑的,难得的是品性纯良。九哥儿的娘喜欢的什么似的,直说九哥儿到底是跟了小王爷,有眼光呢。两亲家虽然家境相差悬殊,却处的很好,聊的也投机。”   元媛听见这一番话,心中也十分高兴。暗道到底是敏亲王府,虽然也少不了别的王府中那种陋习,也会有如汤嬷嬷李嬷嬷这种利欲熏心的下人,但王爷和王妃毕竟是正经品性好的人,大多跟着他们的,在那府里担当要职的人,倒还不嫌贫爱富,十分的亲和,这样一来,我算是可以彻底放心了,来古代做的第一桩媒,总算没害了龄丫头。   眼看着天气一天天的冷下去,转眼就是秋末,那树木上的叶子都纷纷落下来,庭院里铺了厚厚的一层,即便早晚有人打扫,然而一阵狂风吹过,便又是落叶纷飞。   这日又下起淅淅沥沥的雨来,寒意已是十分的浓厚了,元媛想着这大概是今年最后一场雨,因站在廊下,看那泛黄的叶子,便想起了现代时自己上班的路上那两排梧桐树,每到这个时节,树根下和道路上也是堆满了落叶。有时候一场秋雨,那叶子就被打得潮湿,现在想来,竟觉凄凉万分。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轻声慢吟着李清照的千古名句,元媛一向开朗乐观的心上,也不禁生出了一缕愁思,都说羁旅生涯,自己又何尝不是这个时空的旅人。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动听如金玉的声音,元媛回头一看,便见顾盼儿一袭水绿衣裙,外面罩着羽缎披风,正站在自己身后。   “没想到姑娘的诗词竟是如此了得,这二十三个字,看似信手拈来,然而认真读去,竟是无限凄凉。真个重逾千斤,那些前人的愁思苦绪,如今竟成了无病呻吟,合该都扔了才是。”   顾盼儿浅笑吟吟,端的是美丽不可方物,就连元媛看着都有些呆了,暗道这种姿色,的确是倾国倾城,难怪都说红颜祸水,有几个男人能逃过这国色天香风情万种去。   当下低头咳了一声,苦笑道:“盼儿姑娘莫要寻我开心了,你怎的独自走出来?难道不知自己身子弱?我听大夫说这两日刚将养的好了些,你这就又不安分了,定是江先生与顾公子不在家,不然你再不敢的。”   她轻轻的便岔开了话题。总不能在顾盼儿面前也说这诗词是自己萍水相逢的女孩儿所做的吧?若说随口吟来,那更不可能,这可是易安先生的名句,哪能随随便便张口吟来呢?   好在顾盼儿倒也没太在意,微微笑道:“我觉得身上好了些,便想出来走走,在屋里整日闷也闷死了,可巧看见你在这,原本就想找你说话去呢。怎么了?倒是有什么事情,在这里发愁?”   “我有什么事情可愁的?只是想着天气渐渐寒冷起来,只怕第一场雪转瞬就到,无非是在忖度筹划一些过冬事宜罢了。”元媛说完,却见顾盼儿叹了口气,眼中似对自己大有同情之意,喃喃道:“那小王爷也太无情了,你在这里帮他做了这许多事,他竟连看也不看你一眼。”   话音刚落,就见李嬷嬷和汤嬷嬷走过来,满脸的喜色,一到跟前就笑道:“姑娘,九哥儿刚刚来了,说小王爷出外办事,恰巧赶上了雨,所以半路上往咱们这里过来了,让您做做准备。”   元媛就觉得心里“咯噔”一声,忍不住就看了一眼顾盼儿,心想这哪是什么倾国名妓,分明就是一只乌鸦嘴啊,她才提到小王爷,对方可就来了,这下可坏了,我要怎么办?还要找个什么理由不去见他呢?   正乱没个主意,偏偏顾盼儿还打趣道:“哟,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姑娘该怎么感谢我?”   “谢谢你了盼儿姑娘,我做鬼都会感激你的。”元媛心想我求你以后可千万再不要说小王爷这三个字了。果然听顾盼儿笑道:“这话听上去怎么这般别扭呢,人只说做鬼都不会放过你吧。姑娘还真是会说笑。”   元媛这时候却没心思笑,喃喃道:“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过来了,那好,我回房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准备的。”   一边说就急急转身回房,暗道上次的办法是绝不能再用了,不然非让萧云轩生出疑心不可。只是这次要用个什么法子呢?   绞尽脑汁之下也想不出什么主意,汤嬷嬷和李嬷嬷可就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呢,便是她有通天的本事,这时候也难以施展,何况她还没有通天本领。   算了算了,实在不行,见就见了吧,反正如今躲在这里,也是躲不了一辈子的,将来回王府,不迟早也有一见吗?元媛想不出主意,只好自暴自弃的劝了自己一番。这样想着的时候,脑海中便浮现出萧云轩的面孔,温和的浅笑,俊朗的面容,不经意间的体贴……想着想着,一颗心倒砰砰乱跳起来。   此时她心乱如麻,完全是依照本能,慢慢吩咐丫鬟婆子们做了些准备。刚刚吩咐完,就听院里有人道:“回姑娘的话,九哥儿过来了。”   “小九儿?”元媛一怔,心想他来干什么?不由得便望了芳龄一眼,见小妮子满面通红的低了头,她便轻笑道:“请九哥儿进来吧。”话音刚落,就见芳龄羞不可抑的转到了屏风后。   “姑娘,小王爷让小的来给您送些时鲜的果子,这都是上贡的。”小九儿捧了一个篮子进来,面上却有丝愧色,支支吾吾道:“小王爷说,天气寒冷,姑娘若身子弱,便不必往前边去了,他只是路过此地为求避雨,正巧听说江先生也在这里,因此也想慕名拜会一下。”   小九儿说到此处,元媛便明白了,小王爷萧云轩本意是来看江月枕,且是不愿意见自己的。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却又泛起了几丝失落。暗骂好你个萧云轩,呸,你怕我缠着你是吧?哼,你不知道本姑娘就怕躲不开你呢,如今既然是你自己不肯见我,那可真是皆大欢喜,好得不能再好了。   “姑娘,那江先生毕竟是庄子上的客人,且他十分傲气,即便是小王爷,也未必放在他眼内,不然的话,小的斗胆便请姑娘过去相陪吧,料想小王爷也不至骂我的,毕竟您是江先生的救命恩人,有您陪着,江先生总不会太过分。”   小九儿见元媛的脸色阴晴不定,还以为她是生气,情急之下就也顾不上自己的死活了,因为芳龄的事,他十分感激元媛,只想着要怎么报答她,如果能让她到小王爷跟前得到宠爱,这就再好不过。   “不必了,小王爷是什么人物?江先生会拿捏分寸的。”元媛微微一笑,虽然刚刚在心里骂了萧云轩一通,但也知道他是一个极出色的人物,那份沉稳和谈吐,以及温和有礼谦虚谨慎的气质,定然能得江月枕欣赏。自己更不必怨恨对方,因为这一切本来就是自己导演出来的。   想到这里,便忍不住轻轻拍了自己一下,暗道为什么怨恨,我怎么会怨恨他呢?我感激他还来不及。这里看到小九儿惊愕的眼睛,方知自己失态,连忙把他支了出去,又想个法子将芳龄支了出去,她自己歪在床上看书。   原来那日萧云轩得知江月枕就在自己的庄子上后,兴奋的本是要立即赶来的,不过旋即想到此举未免过于轻浮,因此方耐心等了一阵,直到今天方找了个“避雨”的借口赶过来。   江月枕起先对这小王爷并不放在心上,及至见了面,和萧云轩说了几句,不由得便将先前的轻视之心尽皆去了。再谈了一会儿,越发觉得投机,两人天南海北古今中外,只是都心照不宣的不谈时事政治,如此一直说到深夜方罢,好在倒没喝醉。   萧云轩也是个忙碌的人,第二天一早便离开庄子赶回京城,饶是如此,他心中只有激动,待到天亮时分进了城,说来也巧,走不远便碰上了下朝的萧素睿和萧素景以及文斌萧云海等人。      第五十三章   当下不由分说的便被拉去了茶楼吃点心。待听说萧云轩是去了庄子上的时候,萧素睿的目光不由得一闪,一双手也在桌下握紧了,暗道怎么回事?难道他知道了自己小妾的本事?哎呀那可真是糟糕,我打的如意算盘都要落空了。   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轻笑问道:“云轩,你这件事可太出格儿了,我只当你请假不上早朝是为了什么事情,原来却是为了小儿女私情,你那小妾被扔在庄子上也不是一天半天了,怎么如今却忽然想起人家的好,巴巴的连早朝都不上,就赶去相会呢?”   萧云轩哼了一声,淡淡道:“王爷说笑了,我哪里是去见那小妾,不过是因为昨天出了趟公差,路上遇到下雨,所以去避了一避,这事儿皇上是知道的,不信您去问他老人家。”   萧素睿见萧云轩目光平和,显然这番话不似作假,只是心中却仍不信,故作诧异道:“什么?难道你不是特意去见你那小妾?该不是用避雨做借口吧?”   “自然不是。既是我的妾,见与不见我还怕什么?”萧云轩微微一笑,随后喝了口茶,就和萧素景说起了别的事。   萧素睿心中转了几个主意,心中也觉得萧云轩大概是没见到那个小妾,还不知道红薯之事,不然他早迫不及待的去报告皇帝了。如此想着,方觉心下安定,眼看众人又把话题说到了打猎上,他便呵呵笑道:“若说打猎,我倒想起了春天时的那次射猎,你们还记得吗?桃花山上那个女子,端的是聪慧过人。”   “啊,那怎么可能忘得了啊?至今我还不知道为什么一根绳子从中剪断,还能是一根绳子呢。”七殿下萧素景大叫起来:“还有,就是她给的胭脂方子,说到这个就忍不住让人扼腕,她竟然就那么走了,到最后咱们也不知她住在什么地方,也不知她最近有没有研究出什么东西,拿去给姐姐,她定然是高兴的。”   萧素景是童言无忌,文斌与萧云海还尚可。但萧云轩和萧素睿眼中却都同时露出几缕惆怅。半晌方听萧云轩苦笑道:“相逢未有期,白云无尽时,她既说是萍水相逢,只怕这一生,也难见到了吧。”   萧素睿心中一跳,看了萧云轩一眼,微笑道:“也不尽然,难道不闻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的俗语吗?若真是她与我们中的哪一个人有缘,总是可以再见的。”一边说着,心中就泛起强烈的不甘,暗道我拿那个女子去换云轩的小妾,真的就合适吗?不行,这两个女孩儿,我都要得到才行。哼,云轩不过是一个郡王罢了,想来他也没办法和我争。   一念及此,面上不由露出得意微笑,他连忙低下头去掩饰,暗暗道:云轩啊云轩,都说你聪明,这一次,我就让你赔了夫人又折兵,哈哈哈,且让你也知道知道我萧素睿的手段。   萧云轩倒没发觉他的异样,心中想起元媛的笑貌音容,不觉连一颗心都柔软起来,也低头喝茶,却暗中出神,心道有缘千里来相会么?我和她……真的还有再相会的可能?   一行人各怀心思,不过喝了杯茶吃了点点心就散了,萧云轩自回府中向敏亲王报告这次和江月枕的会面经过,不提。   又过了一个月,这一日恰是二十四节气里的小雪,过了今天,也便是正式入冬了。   元媛一大早上起来,便听人说苏以和几位玉矿上的管事在外面求见。她便吃了早饭,又梳洗毕出来,笑道:“有什么事情你们不能做主,还要来找我?王妃说过,我只管理账目,其他的都要你们操心呢。”   苏以便陪笑道:“正是为了账目的事,如今那玉矿的勘探已经完成,附近的住所等也都建成了,所以丁总管要来向姑娘报帐,好支领银子为下一步玉矿开采的工作做准备。”   “哦,你们的动作倒是够快的。”元媛微笑,喝了一口茶,身旁早有芳草出去将账册接了过来,回身递给元媛。   元媛放下茶碗,接过账本慢慢翻看着,只看了两页,两道细细的柳眉便微微蹙了起来,渐渐的,那眉头就越皱越深,芳草是熟悉她的,只见她这副模样,便知这账目是有不妥了,不由得向外看了一眼,心想真是奇怪啊,这丁山先前不是说是王爷跟前顶用的人吗?又说走南闯北,便是作假帐,也总会小心谨慎些吧,不说滴水不漏也是差不多了。怎的做的帐还是让姑娘一眼看出了毛病呢?   她这里奇怪,那边元媛已经慢慢的将账册翻了一大半,然后她“啪”的一声合上账本,胸脯起伏了几下,方平息下去,又喝了一口茶,方慢慢道:“这账目似乎有些不对,丁总管没拿错账本吧?”   那丁山身子一抖,面上现出惊疑之色,但旋即惊疑之色褪去,就换成了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粗声粗气道:“姑娘这说的什么话?怎么可能会拿错?姑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说我的账目不对,你且说说,是哪里不对?真有了错处,我领。”   元媛冷笑一声,方缓缓道:“是了,你必定觉着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于这天下事都是不通的,所以方敢弄了这账目来糊弄我,你或许也知道先前庄乾的事,只是不在意,想着他一个乡野村夫,能有什么作为,自然做的账错漏百出,你和他却不同,对不对?”   丁山眼中的惧色一闪而逝,元媛字字句句都说在了他的心里。又听元媛道:“丁总管,我估摸着王爷也不是糊涂人,你能在他面前有今日的地位,倒也不该这么大胆。大概是小心翼翼了那么多年,骤然放出来,就觉着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只可惜,你打错了如意算盘,我虽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是我身边总有伺候的人,这庄子上的小厮总管也不少。实话告诉你,我早就让人去外面打听好了这些东西的行情,现我屋里就有一本账,你自以为自己的账做的滴水不漏,却不知你太贪心,把这各样东西的价格写的太高了,有的竟然高了两倍不止。还有,你有的东西也用的太多,例如这镐头,账目上竟有五千把。不过是盖些房子勘探下矿藏而已,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就开始采矿了。你这是拿我当傻子耍呢。丁总管你说,我若把这账目拿去给王爷看,不知道他老人家可会不会让你给气笑了呢?”   元媛一番话说完,那丁山已经觉得身上的冷汗涔涔冒了出来,跪在那里低着头,心中拼命转着主意,却不知该怎么说话。半晌方唯唯诺诺道:“竟有……这么离谱的事情吗?姑娘且……且把账给我再看看,想是底下那些猴儿弄鬼,我……我向来信得过他们,也没怎么看过,我……我势必要仔细瞅瞅,回去一个个剥了他们的皮。”   元媛明知他是在推托,只是毕竟兰嬷嬷曾经说过这人颇得敏亲王器重,因此她也不欲将对方逼得走投无路,当下便一笑道:“既然丁总管如此说,便回去把账好好的查一查吧。贪心人皆有之,总要适可而止,这账目也太成笑话了,将来王妃问我银子都花在了什么地方,我都没法儿说。丁总管是明白人,也总该给我留一条活路是不是?”   丁山连忙磕头道:“姑娘这话可说重了,折杀老奴,老奴哪敢在姑娘面前说什么死路活路?老奴这就回去查看,势必给姑娘一个交代。”他说完,元媛便令芳草将那账册重新交给他,丁山起身踉跄而去,竟是连身边的苏以和吴瑞达都不顾了,转眼间身影就消失在门外。   “怎么样?我就说那丁黑心瞒不过姑娘,吴兄弟还只是不相信,如今该心服口服了吧?”苏以嘿嘿一笑,伸手拍了拍旁边坐着的已经陷入呆滞状态的吴瑞达。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就知道你们两个心里不至于没有数。这样离谱的账目,平日里怎么也不提点他一下?竟等到今日把这个呈到我面前来。他是王爷的人,略略过得去,我也不会说他什么,偏偏却离谱到这个地步。苏总管,莫非你如今越发的精明了,竟懂得借刀杀人的道理了吗?”   元媛一番话说完,苏以面上的嬉笑之态就尽数化作了惶恐,连忙跪下道:“姑娘万万别这样说,小的可担待不起啊。非是我有心瞒着姑娘,实在是吴兄弟和我说过,这丁山为人狂妄,心思却又狡猾,只在王爷面前滴水不漏,外人面前他就狐假虎威。他那些离谱的账目,小的也提过两次,可他果然半点听不进去,非是小人之过。”   元媛冷笑道:“少胡说,即便如此,你也该早来报告我,让我早作应对之策才是,怎么之前又不听你泄露一句半句?这时候却给我来个突然袭击,说,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苏以笑道:“姑娘,不是小人有心使坏,而是小人实在太明白了,丁黑心那账目,根本就瞒不过您的法眼,用不着小人提点。倒让人觉得姑娘反而没什么本事,好像这庄里的事情都是我在留心似的,小的这也是不敢争功倨傲之意啊。”   一句话说的元媛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恨恨道:“呸,休要在我面前油嘴滑舌。找出这许多理由,你当我不知道吗?你叫那丁山做丁黑心,必定是平日里他做事太过出格,你们又扳不过他,所以也不和我说,只盼我接了这账目,盛怒之下好好的煞煞他威风呢。”   苏以便嘻嘻笑道:“姑娘您果然是慧眼如炬,什么都瞒不过你去,可不是就因为这样呢。姑娘,您是不知道,委实太过分了,您曾经告诉过我,说少插手玉矿的事情,只是也太看不过眼。”   元媛叹了口气道:“人心不足蛇吞象,他在王爷面前小心翼翼了那么多年,即便是挣了点地位,在外人面前可以趾高气扬,只怕于银钱上也是有限的。如今忽然天降一个肥的流油的差事,哪有不得意忘形之理。只是我不明白,若说苏总管只是庄子上一个总管事,不敢驳他,那吴大哥又怎的能放任他跋扈至此呢?究竟说起来,你们家在府中地位也未必就比他丁山差。还有那位穆先生,不是说小王爷请来的吗?地位该是很崇高的,怎也不管一管?”   苏以拍了下大腿,打了个嗨声道:“姑娘您是不知道,那位穆先生啊,只要有矿藏,每日里就在山上不下来了,如同一个痴了的人一般,倒和乌谷苏他们说的投机。至于吴兄弟,太厚道了,嘴上辩不过那丁山,为人也憨厚,只有被欺负的份儿,敢怒也不敢言,我时常说他少点气性,他却说自己就是这性子,改也改不过来了。”   元媛挑了下眉头,心想这苏以倒是和吴瑞达走的十分近了,连这样话都敢当面说出来。不过想想吴瑞达的为人,自觉这又不是什么坏事。正要开口,就听吴瑞达憨笑道:“可不是嘛,苏大哥说的一点都没错,我这人就是太好说话,又没有个脾气,何况那丁山是王爷跟前的心腹,我母亲却是王妃的陪嫁嬷嬷,我也害怕和他闹僵了的话,再影响了王妃和王爷……”   他说到这里,元媛已撑不住笑了,摇头道:“吴大哥你也太瞻前顾后了,王爷和王妃那是多少年的感情?哪可能因为几个下人就受影响。不过我大概也知道,你只因本性纯良,定然不如那丁山能说会道了。也罢,这一次便当是给他个警醒,但愿从此后他便能知道收敛,别再让我们为难了,毕竟是王爷跟前的人,真的闹僵了,还真是有些不妥。”   她说完了,吴瑞达和苏以都连声称是。却听元媛又道:“是了,如今那个玉矿到底是怎么样?我有时间也该去看看。”她说完又忍不住笑道:“算了算了,说是去看看,其实不过是我动了游兴,想去逛逛而已,这么多日子也实在闷的烦了,找个和暖日子,带上盼儿姑娘和浣娘,我们也玩玩去。”   苏以连忙道:“好啊好啊,姑娘既这么说,我这就命人去安排,到时定然让你们高高兴兴的玩上一天。”   元媛笑道:“那就有劳了,只是不要太过声张,那些矿上的工人听说我们去了,定然都要看新鲜,我可不想被人当成了猴子……”她说到这里,急忙停住,察觉到这话有些造次了,这可是古代,不是什么玩笑都可以在人前开的,哪怕是亲近心腹的人面前。   苏以和吴瑞达却都笑道:“姑娘放心,那些人必不能让他们靠近姑娘一步,不然不要等小王爷了,我们自己便该抹了脖子谢罪去。”因又逗着趣儿说了一会儿,两人方辞别元媛出来。   吴瑞达便抹了抹头上冷汗,吐出一口气道:“真真是了不起啊。若不是亲耳所听亲眼所见,我真不敢相信那帘后的是个女孩儿,瞅瞅这心计这肚肠,这近思远虑,竟连个男人都比不上呢。“   苏以呵呵笑道:“我先前说你还只是不信,如何?如今确实见识到了吧?你也不想想,寻常人就能得了王妃的欢心吗?还把这整个玉矿的账目都交给她。那王妃在王府里走到如今,是什么样的人?姑娘不过是一个小王爷不要的妾,要没有一万分的手段,这差事怎可能就放心交给她?”   吴瑞达点点头,由衷道:“这还罢了,难得的竟还不咄咄逼人,也不骄傲自大锋芒毕露,说话好像棉花里藏着针尖儿呢,刺得人浑身难受,偏还觉着她一字一句,竟都是往宽厚那里说。难怪连我娘也都赞她。”   苏以微笑道:“吴兄弟你听我的,这样的主子,虽然是女流之辈,却绝非寻常人物,现在王妃和王爷都知道了她,她将来的前途可是不可限量,你只和你嬷嬷跟准了她,这一辈子也就不用愁了。我是早打定了主意,这辈子定要想法子在她身边当差的。”   吴瑞达点点头,心思也活泛开来。两人又到苏以房中喝了一会儿酒,也便各自去睡了。   过了几日,可巧天气放晴,元媛只说要去玉矿上玩一天,却不料京中送了信来,言说三夫人阮氏病重,怕是不中用了,只唬的元媛和浣娘魂飞魄散,也来不及和王府那边打招呼,就带着汤嬷嬷以及芳草芳龄芳楠回了京城。   待急急赶到府门前,彼时元老爷等人已经都得了信儿,一大家子人簇拥在府前,把她们迎接进来。   元媛就急着问阮氏的病情,却听元老爷笑道:“不妨事不妨事,好容易回来一趟,且别先忙着去看你娘,先到厅上,让爹也好好看看你,唉,显见得只是你娘牵挂着你,你却不知道,爹心里也牵挂得紧,只是和谁说去?”   元媛听这话有些含义,便止住了脚步,疑惑的看了元老爷一眼,皱眉道:“爹爹这是什么话?送信的人说娘病重,只怕都不中用了,我这才急的赶回来,连王府那边都不及通报一声,如今你却告诉我说娘不妨事,这……这倒是搞的什么鬼?难道爹不知道女儿如今已嫁了人,尤其是嫁了王府那样的人家,行动自由都不是自己做主的吗?”   元老也脸上的肥肉抖了一抖,不自然的咳嗽了一声。忽见大夫人满面春风的走过来,呵呵笑道:“姑娘何苦说这种话,倒显得生分了。难道以为我们不知道吗?姑娘如今在王府里可是风光了,王妃一次一次的赏东西,你又替王府守住了那样大的一处产业,即便小王爷还不理你,但这地位又怎能和昔日相比?如今却还瞒着我们,可不见得是和我们生分了呢。”   元媛眼中冷芒一闪,淡淡笑道:“大娘可别这么说,我若真有了地位,小王爷还会不理我吗?罢了罢了,此时我也无心和你们说这些,我只要知道我娘到底怎么样了。所以请先容我去探探我娘,回头再过来请安罢。”   言罢也不管元老爷和大夫人的脸色难看,竟是不再理会他们,直奔阮氏的后院而去,这里那大夫人的脸色已经转了几个颜色,咬着嘴唇就要冲上前去,却被元老爷一把拉住,听他跺脚道:“好了好了,小不忍则乱大谋,还要指望着这丫头救儿子呢,你这时候要上去干什么?理论吗?如今你还哪有和她理论的余地。”   那大夫人恨恨的磨了几下牙,一肚子气没办法出,只恨得啐了元老爷一口,恨恨道:“都是你这老东西没用,还要我受这毛丫头的气,你……你这个不中用的,真枉做了男人。”言罢拂袖而去。   元老爷如同斗败的公鸡般耷拉着脑袋,跟在大夫人身后去了。      第五十四章   且说元媛和浣娘等人,急急的来到阮氏后院,还未等进门,就听屋里传来一阵咯咯笑声,听上去竟是琅嬛的。元媛和浣娘不由得慢了脚步,互相看了一眼,都是心中诧异,暗道若阮氏真病到这个地步,怎么琅嬛还会如此开心?   但此时也想不了那么多,反正人就在里面,进去看一眼也就知道了。元媛和浣娘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小院的门就走进去。   那琅嬛正和阮氏在说笑话,一听见外面有脚步声,就皱了皱眉头道:“这是怎么说的?不是都死心了吗?怎么如今又来了,必然是没了别的法子,还要来逼夫人的。夫人不用在意,我先去看看。”   一边说着,就气呼呼的走了出来,及至看到领头的并不是大夫人,而是元媛和浣娘并肩而行,小姑娘不由得愣住了,接着就欢叫一声,也忘了拜见元媛,回身就向屋里跑,一边大叫道:“夫人夫人,你看看是谁来了?”   “是谁?”阮氏从床上支起了身子,向外只探了一下头,琅嬛便跑进来了,接着元媛和浣娘也走进门来,她这一下又惊又喜,连忙就下了床,还未等说话,就急急的咳嗽了两声。   “娘。”元媛连忙上前扶住她,一边道:“既然还病着,就别起来了,我又不是什么外人。”说完扶她坐下,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疑惑道:“这……虽然面色不太好,可精神看着还爽利,怎么回事?到底他们在搞什么鬼。”   “搞鬼?谁搞鬼了?”阮氏一下子紧张起来,又咳嗽了两声,她知道自家女儿如今在府外的庄子上当家,唯恐她树大招风,惹来众人妒忌,给她暗中使绊子,这妇人虽然软弱,但毕竟处身于一个大富之家中,那些勾心斗角也见的多了,更何况那可是王府,哪里是自家能够比拟的。   “夫人,还不是老爷。巴巴的让人去请姑娘回来,说夫人病重,怕是不中用了,也不知道……”浣娘话音未落,忽听外面响起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道:“我们大夫人说了,姑娘可探完夫人了吗?若看了无事,便请去前厅商议事情呢。”   元媛柳眉一皱,芳莲立刻知道她的心意,转身出去,哼了一声道:“好不长眼色,我们姑娘在这里和夫人话还不曾说完一句呢,便过来催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姑娘又是什么身份,连元老爷如今也不能这样,你们那夫人怎连个大小也不知道?”   芳莲的嘴皮子,那岂是寻常人可比的,这大夫人身边的丫鬟,平日在府里都是飞扬跋扈惯了,如今被这一番话噎住,险些气的昏了过去,然而想到来之前大夫人的吩咐,只得咬牙忍了。   元媛见外面没了声音,方又转身看向阮氏,轻声道:“娘,到底是怎么回事?从进来我就知道不对劲儿了,但万万没想到爹爹竟然会撒这样大的谎,你明明只是小病,他为何要那样说?就算有什么难心的事情要我帮忙,也不该用这种借口,难道不知这竟和诅咒差不多了吗?”   琅嬛还不等阮氏说话,就先撇撇嘴道:“老爷为了他那宝贝儿子,哪里还顾得上夫人的死活。他也真真是糊涂了,就为了救儿子,什么借口都敢用,难道不想想,姑娘可是夫人的亲生女儿,哪有……”   她不等说完,见阮氏看了自己一眼,温声道:“琅嬛,越来越放肆了,怎么可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说老爷?大少爷出了事,也难怪他着急。”言罢又拍了拍元媛的手道:“说起来,你也别怪你爹,他的确是有了万分犯难的事情,才不得已叫你回来。先前他和大夫人来求过我的,这也是我的意思,你若是能帮上忙,就帮一帮吧。”   琅嬛扭回头,哼了一声,气忿忿道:“夫人就是性子太好,这个时候了,你还替他们掩饰什么?那哪里是求你,分明就是来逼迫你,不然也不至于生这场病,如今姑娘回来了,你不在姑娘面前说说自己的委屈,还替他们说话,那大少爷简直坏透了,就死了也活该……”   一语未完,早被阮氏喝了一声,琅嬛撅着嘴出去倒茶水了。这里元媛心中已经明白了个大概,沉声道:“我明白了,定然是那……是大哥在外面闯了什么祸事吧?”她本想说那个纨绔子,但是想到古代的等级观念是十分森严的,纵然自己对大房那边有气,该守的规矩还是得守着,不然只怕就吓坏了阮氏。   果然,那阮氏叹了口气,轻声道:“可不是嘛。论理说,这祸事虽然也有大少爷一份儿,但他的的确确不是主犯。我虽然见他的次数不多,但人还是了解的,若说走鸡斗狗,调戏人家大姑娘小媳妇儿,横行霸道这种事,他是有的,但也不至于就狠心到打死人的地步。那人分明是花家大少爷打死的,只因他家有门路,衙门里又有人,方让大少爷顶杠,也所以,这个忙你若是能帮,倒可以帮一帮的。”   元媛皱了皱眉,大致便了解了事情经过,再问问阮氏,事情便明了了。   原来元家大少爷元文武平日里半点本事没有,却专门结交那些狗肉朋友,在一起眠花宿柳走鸡斗狗。那日在酒楼上吃饭的时候,他们中一个叫花笑的朋友看上了那卖曲儿的小女孩,便上去调笑,那女孩儿的爷爷护着孙女,被他一把推开,谁知事情就这么巧,老爷子身子不好,一个踉跄就撞到了柜台上,当时身子就软了下去,待去探探鼻息,也就没气了。   这下子事情惹大了,虽然这些纨绔子没有杀人的心,但人毕竟是死了。而且动手的便是那花笑,这杀人罪名是怎也跑不掉了。虽然他们几个是富贵子弟,但是也没有富贵到让顺天府对一条人命置若罔闻的地步,他们又不是什么当朝的王爷和皇子。因此众人大骇之下,便一哄而散。   谁知过了两天,却有官差来到元家拿人,说是元文武杀了那老汉。元文武大叫冤枉,但谁听他的,那几个纨绔子也翻脸不认人,都指认他,就连那酒楼的老板伙计和客人等也都指认他。元家出去一打听,方知道这花家有些势力,衙门有认识的人不说,还早就使了钱让那些人作伪证,因为众多纨绔子中只有元文武是最好欺负的,虽然他有个庶出的妹妹是王府的小妾,但小王爷根本不理她这却是全京城都知道的事。因此那花笑方敢大着胆子栽赃到元文武身上。   消息传来,元家人吓的手脚都冰凉了,又打听得罪名都坐实了,只等调查取证完后就上报刑部,若刑部批了朱批,那就真是没有救了。一家人正没个主意间,就有一个下人出主意说让他们去找阮氏,叫她把女儿叫回来帮忙。   元媛得王妃喜爱的事情因为两方都没有声张,所以京城基本上没什么人知道。然而那下人的老家却就是在康源城外庄子附近的村里,这次回老家,才知道元媛在那里传下的名声。那下人也是机灵的,暗道姑娘若没有王府的首肯,哪里就敢做下这么多事,如今看来,必是王府对姑娘的态度稍稍有了些改变,因此一看见元老爷元夫人有这桩难心事,他便巴巴的跑上前献计献策了。   那元夫人和元老爷起先还不信,自家那个黄毛丫头被王府根本就是打进冷宫了,他们是知道的,更何况上次回了趟娘家,连一点儿像样的东西都没有,如何就能翻身当一个庄子的家。待听到那下人说的头头是道,连具体的事例都有了,便由不得他们不信。   虽然元媛得势大夫人是心里不爽的,然而眼下儿子的命重要,哪里还顾得上那许多,想着元媛或许能帮上忙,一颗心便热切起来。于是急吼吼的就去找阮氏,她向来高高在上惯了,一进院子就要阮氏写信,把元媛叫回来。   彼时元文武的事情阮氏也听说了,她是个最胆小怕事的人,一听说这事儿要自家女儿出面,别说女儿还没获得小王爷的欢心,便是得了,她害怕因为这件事儿让女儿在王府那边难做,如今哪里肯主动叫女儿回来解决这个麻烦,因此这软弱的女人为了自家的女儿,竟很委婉的推托了。   那大夫人在阮氏面前,从来都是说一不二,阮氏也向来都是言听计从,何曾经过她的反抗,结果这一回却踢到了铁板。因此气愤之下骂了很多难听的话,便气呼呼地走了。   阮氏被无端端辱骂了一顿,心里也难受,哭了一场,幸得琅嬛劝慰道:“夫人不必伤心,只要姑娘在那边安稳无事,我们便受一些气又何妨?”一句话说的阮氏欣慰不已,连连点头,暗道囡囡好不容易在那边挣了点儿地位,说什么也不能再给她添乱了。   谁料到了晚间,元老爷却又来了,也逼着阮氏给元媛写信。阮氏不肯,哭诉了一番。只是那元老爷的宝贝儿子危在旦夕,一旦死了,便连香火都断了,如何还肯为元媛着想,一听阮氏说不愿意,不由得又气又恨又怒,竟然打了她两个耳光,然后怒气冲冲的扬长而去。   阮氏素来软弱,挨了打骂,心中又为元媛担忧,她身子又弱,因此便添了病。好在那边倒也没什么消息传来,阮氏只当是元老爷和大夫人另寻门路去了,这才稍稍放下心,谁知今日琅嬛正给她说笑话逗她开心,元媛和浣娘竟然就回来了。   这事情阮氏隐瞒了不少,只是琅嬛早已气不过,如今给自己掌腰子的人回来了,哪有不说之理。待说完了,只把元媛气的柳眉倒竖粉拳紧握,冷笑道:“我那爹爹当真倒是好爹爹,他竟还有脸打你,好,好,真好。”她说完,便猛的站了起来。   “姑娘要做什么?还不快坐下。”浣娘吓了一跳,连忙将元媛给按了下来,一边道:“我知道姑娘心里生气,我心里又何尝不生气?只是那是老爷,是你的爹,姑娘又能怎么样?还真能替三夫人打还他不成?那可是忤逆不孝,传回王府,连你的名声都受损的。姑娘可千万三思啊。”   元媛的思想毕竟是现代人,因此一听说这样渣滓的男人,便忍不住动了气。然而浣娘一番话劝下来,她也警醒了,心中长叹一声,暗道这是古代啊,我糊涂了吗?在古代,这种事情简直太司空见惯了。丈夫就是打死了自己的妾室,只怕多半也是没有罪名的。   因只得强忍坐下来,但是一张粉面上却是冷冰冰的,在心里恨恨道:很好,你们来求我娘,竟还这样的张狂,还想让我们帮你,真真是做梦。   刚想到这里,就听阮氏道:“囡囡,娘也不知道你现在究竟有什么本事,王府那边又是怎么看你的。只是娘有一句话。囡囡啊,做人当常怀宽恕之心。你不为别的,也为你那被冤枉的哥哥,他……他虽不成器,也欺负过你,但他毕竟是你的血亲啊。若……若是能帮上忙,倒是帮帮才好,只是千万别为自己惹了麻烦,不然就别帮了,娘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就好。”   元媛冷哼道:“娘,我把他当哥哥,只怕他却未必把我当妹妹呢,你且别多虑了,左右我心里有主意。”   阮氏急的白了脸色,还要再说,这里元媛在心里转了几层心思,已经想的通透了,于是轻声道:“娘,你放心,若那人不是哥哥杀的,他自然不该死罪,没有个让人替死,却让真凶逍遥法外的道理。无论如何这可是律法,杀人者偿命。只是娘你也知道,我不过是个女流之辈,就算王妃现在对我还不错,但哪个婆婆喜欢有个强出头的媳妇?因此就算我要帮忙,这其中的道道和分寸,还真的要好好想一想。能不能办成这件事,我也不敢打包票,总之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只是我爹和大夫人那里,他们如此折辱于你,我却是咽不下这口气的,我又不是个泥人,更何况他们竟然写信诳我回来,让我连个招呼都没来得及和王府那边打一下,这实在太出格了,不教训教训他们,日后再有了这样的事,连我也有不是。不过你也放心,他怎么说也是我爹,那个怎么说也是大夫人,为了你在府中往后的日子,我不会太过分的。”   阮氏听她这样说,方放下心来。拍着元媛的手笑道:“囡囡啊,你果然和以前不同了,唉,看到你这样,娘是真的放心了。”   说完,却听外面又响起了下人的声音,仍是来请元媛的,这一次元媛便命浣娘出去,对那丫鬟道:“回去告诉大夫人,姑娘已经知道事情的经过了,稍后就过去和她们商量,让她们稍安勿躁。”   那丫鬟方去了,这里元媛站起身,对浣娘道:“和汤嬷嬷一起去王府送信的小厮还没回来吗?”   “还没看见回来。”浣娘道,话音刚落,便听芳莲在外面道:“姑娘,小墩子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和下一章的内容,是梅子早就想好了的。元老爷和大夫人那么可恶,不狠狠让元媛出这口气,我心里咽不下,吼吼。嘿嘿,昨天的留言好多哦,今天早上的系统也给力,所有的留言都回复了哦,很兴奋的说,再次感谢所有大人对梅子的支持。昨天还收到了一枚手榴弹,想到自己是新人,现在已经有不少霸王票了,真是很意外很惊喜,也很感激。总之,无以为报,只有努力的写好文文。拜谢大家,兴高采烈出门去了,啦啦啦……   第五十五章   元媛走出来,就见那清秀小厮笑道:“姑娘,我在王府外面等了一会儿,嬷嬷就出来了。说王妃娘娘听说姑娘的娘亲病重了,也是十分着急,赐了些补品,还问要不要寻个太医或者好大夫过来。说让姑娘放心在这里伺候着,若是病无妨了,得闲儿姑娘便回王府住几天,说来也巧,小王爷恰巧去庄上了,因此那边不用姑娘担心呢。”   元媛点头笑道:“如此倒好。浣娘,赏这猴儿一贯钱去买糖吃吧,瞧瞧,这种天气他跑的满头是汗,也难为他了。”她心里愉快,暗道这就叫歪打正着吗?也幸亏我出来了,不然这一次那萧云轩去到了庄子,除非他命我不许去见他,不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避不见面,这是连上天都在成全我啊。   一边想着,便带着芳莲和芳草往前厅而去。彼时元老爷和大夫人早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在厅里走来走去的了,一见元媛的身影,也顾不上刚刚对她的气,两人便连忙扑上来道:“好孩子,你……你快想个什么办法去求求王妃啊,刑部……刑部的批文下来了。”   元媛吓了一跳,不自禁的就脱口而出道:“什么?怎么会这么快?”   元老爷恨恨道:“只恨那花家往刑部里面递了银子,不然怎也不能这么快就判的。”   元媛看了这个脑满肠肥的男人一眼,心中充满了鄙夷,冷冷道:“这有什么?爹爹又不是没有钱,他们家会使银子,难道我们家就不会使么?儿子的性命当前,你还舍不得银子?”   那元老爷听出了元媛话中的讥讽之意,不由得面色一沉,还不等说话,大夫人就叫道:“怎么舍不得?只是舍得了也得有个门路啊,你当刑部里的人,那是什么人的银子都收吗?没有门路,你便送座金山过去,人家也不搭理你。”   这个元媛倒是相信的。毕竟这是天子脚下,皇帝又是一位明君,眼里揉不下沙子的,先前赈灾那件事情,杀了十几个贪官,真真是震动朝野。在这样的情况下,刑部那种地方,寻常哪敢收钱徇私?   “这倒也是。”元媛点了点头,不待元老爷和大夫人说话,便来到座位上坐下,慢悠悠道:“只是这样却难办了,刑部的批文既然都批好了,还要怎么活动?慢说我只是个女人,就算是个男人,有那么点子手段,这种翻天的事情也是做不出来的啊”   元老爷和大夫人此时真真是心乱如麻痛彻心扉,哪里还有闲心计较元媛这高高在上的作为。那大夫人忙赔笑过来道:“姑娘且莫妄自菲薄,那刑部再大,大的过王爷吗?尤其敏亲王和小王爷可都是皇上驾前的红人,今年献粮的事,天下谁人不知,那可是给皇帝解决了大难题,皇帝能不感念他们?都不用他们自己去,只要派人去和刑部说一声,那刑部也就不得不翻案子。”   元媛冷笑道:“大娘这话说的错了。我不过是王府的一个小妾,至今连丈夫和公公的面儿还没见着呢。更何况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那小王爷厌弃我到什么程度,最多说起来,也不过是和王妃说过几句话而已,我哪里有这么大的面子。再说,那人究竟是不是哥哥打死的,实在不知。即便去说了,万一再查实是他杀的人,不要说我了,我们家只怕也都要受牵累。”   “千真万确不是你哥哥杀的人。那臭小子若说眠花宿柳是有的,只是万万没这胆子去杀人。”元老爷也急了,来到女儿面前,哽咽道:“姑娘好歹看在一场血亲的份儿上,救他一救吧,这可是……这可是我们元家唯一的一点香火啊。”   元媛看着这个眼中含泪的男人,距离上次见他,不到一年功夫,可此时他却仿佛苍老了十几岁一般。显是这两日因为此事寝食难安,愁成了这样。她心中虽然恨极此人,却也有几丝感叹,站起身道:“是啊,哥哥是我们家唯一的一点香火,所以爹爹紧张成这样子。女儿在王府的庄子上几次险险儿命赴黄泉,也没听说你派人去问过一声儿。果然啊,这香火情却比亲情要重要的太多太多了。你说看在一场血亲的份儿上,可那个时候,爹爹何曾想起过女儿也是你的血亲。”   她说完了,冷冷一笑,轻轻甩了下衣袖,就往门外走去。却不料身后的元老爷和大夫人猛的“扑通”跪下,嚎叫道:“姑娘,好歹救救你哥哥,千真万确,人不是他杀的,若能救了他,便连倾家荡产也愿意的。”   元媛回头看了看,单以此时来说,这倒的确是一对可怜的父母,然而想起阮氏,想起真正的元媛早已命赴黄泉,这心中却也兴不起多少同情。于是便淡淡道:“你们不必求我,便如爹爹说的,好歹也是我哥哥。少不得为他斡旋一下,只是我话说在头里,别以为我在王府中就能翻云覆雨,我只是一个没有地位的小妾,在王妃面前说说,她可怜我,或会帮一把,若说不帮,那我也是半点法子也无,左右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你们今日竟撒谎叫我回来,委实做的太离谱了,若让王府知道,这罪名可不轻。罢了罢了,此时说这些也晚了,最重要的是,杀人的决不能是你们那好儿子,不然就连我,也得赔死在里头。”   元老爷和大夫人听说这话似乎有余地,连忙赌咒发誓的说绝不是自家儿子。元媛冷冷一笑,也没再说话,便出门去了。   这里元老爷和大夫人怔怔看着元媛的背影,半晌那大夫人方咬牙道:“这是……这是怎么说的,怎么……这丫头的性子就变成这样了?如今在我们面前就如此作威作福,将来若真得了势,还不爬到我头顶上去了?”一边说,犹自忿忿不已。   却听元老爷烦躁道:“够了,你如今还计较什么得势不得势,儿子能救出来才是最重要的。没看连我都跪下了吗?你还在那里说的什么嘴。究竟她是嫁出去的人了,便得势又能怎样,一年大不了回来住几天而已,你就不能忍忍?更何况,她若真在王府里得了势,连带着我们家也跟着受益。我告诉你,以后三娘那边儿,你也精心点,别拿出你们从前那做派,不然真得罪了她,我可是不饶的。”   三娘就是元媛的母亲阮氏,元老爷如此说,很明显了,阮氏是母凭女贵,从此后在府中的日子,也就不至于难过了。   且说元媛,知道刑部的批文下来后,便明白这事儿是不能再拖下去了。大宁王朝的规矩,死囚都是要上报给天子,刑部批文的两日后,就要呈报到御书房,等待皇帝御笔朱批。其实这不过是走个形式,告诉天下人皇帝是十分重视律法的,绝不妄开杀戒,也是警告下面官员谨慎办事,莫要草菅人命之意。只是一年定了死罪的囚犯多如牛毛,皇上难道还能一一查证不成,不过是看一下刑部的资料而已,没有太大漏洞错处,也就批了。   如今既知道刑部那里都批下来了,这距离御笔朱批的时间也只有两天而已,真要是呈到了御书房,以这案子众口一词的程度,皇帝那是一点儿犹豫都不带打的,只消用那朱笔在人犯的名字前画个勾,莫要说元媛,只怕就连敏亲王,也救不得那元文武了。   因时间紧迫,元媛便立即辞别了阮氏,此时天已近黄昏,她带上浣娘芳草等人坐马车往王府中来。自己倚在马车壁上,心里叹气道:唉,元媛啊元媛,你还是心太软,这样的纨绔子死不足惜,和你什么相干,管他什么真凶逍不逍遥法外呢,你又不是这时代的人,用得着谈什么维护律法尊严的大道理吗?这下可好,你只因为不忍,到给自己惹了个天大的麻烦,虽然王妃未必会拂了你的面子,只是……以你现在的地位,这事儿……终究还是有些过了。万一那元文武真是杀人凶手怎么办?虽然阮氏说他不是那样人,但听她的话里话外,即便当初杀人的那一个,也不是有心要杀人,而是随手一推,那老汉就死了,这一推你就敢保证不是元文武推的?万一你求了王妃,结果严查之下,证实还是他……   想到此处,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再不敢想下去,高声对车外道:“停车,调转方向,去天牢。”   那车夫不明白自家姑娘怎么会想去天牢,但他是下人,自然只按吩咐办事。于是调转了马车的方向,直奔天牢而来。他本就是王府的车夫,对这京城再熟悉也不过。   “姑娘,怎么去那种地方?”芳莲脸色有些发白,天牢关押的都是重犯,姑娘家谁不害怕。   浣娘也皱眉道:“姑娘,这是不是有些不妥,万一让人知道您去天牢,那些人的嘴还有什么把门的吗?传出去说王府小王爷的妾室和天牢的囚犯有瓜葛,这名声也不好听啊,别为了那大少爷拖累姑娘。”   那元文武虽是元家的独苗,但在浣娘心中,自是要以元媛安危为重,她亲眼看着自己身边的这个女孩儿一步步走来,是有多么不容易。而那个大少爷,每天里锦衣玉食众星捧月,在外面肆意妄为惯了,虽不至于说无恶不作,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哪里会有好感,只觉若真为这么个混蛋而让元媛辛苦得来的一切丢掉,那实在是太不值得了。   “放心,我有分寸的。”元媛拍了拍浣娘的手,微微一笑,示意她放心。   来到天牢外边,元媛阻止了想替她下车探看情况的浣娘,只和车夫来到狱卒的小屋里,那车夫早得了自家姑娘示意,说要探示元文武。那狱卒打量了他们两眼,便一翻白眼道:“那是死囚重犯,不能见的。”   元媛从袖中拿出两锭元宝给车夫,车夫便赔笑着递给了狱卒。两个狱卒见银子在手,这才露出些笑容,漫不经心道:“原本死刑犯是不给看视的,既然你们心诚,罢了罢了,就去见最后一面吧。”   元媛和车夫穿过黑暗的长长的走廊,在她的想象中,这里应该是像电视剧中演的那样,到处都是喊冤的囚犯,因为不甘心和畏惧死亡而行为失常,好多胳膊都伸出栅栏外,她心里还有些怕。   谁料想一路走过来,却丝毫不见这种惨烈景象。元媛透过面纱细细看去,大半的牢房倒是空的,看来这大宁王朝的法纪的确严格,世道也太平,所以牢里的重犯并不多。即便有几个,也都是倚在墙边面色冷峻,大概是因为已经必死无疑,所以万念俱灰,又或者的确是心肠残忍,做下滔天罪恶,所以早在心中知道了这种结果,总之这牢里的犯人,一个个都是面色平静。   “就是这里了。”带路的狱卒在一间牢房前停了下来,然后向里面喊了一嗓子:“元文武,有人来看你了。”   元媛注目看去,只见角落的稻草堆里似乎扎着一个人,听见狱卒的喊声,这人的身子动了动,就从那草堆里拱起了身子,双手捧着脑袋,绝望的嘶喊道:“是不是……是不是要杀我……我……我不想死,我是被冤枉的啊,我不想死啊……”叫声凄厉,令人不忍卒听。   “断头饭还没吃,杀个屁啊。你家里人来看你了。”狱卒皱了皱眉头,一边咕哝了一句:“孬种。”   “家里人?”元文武咕哝了一声,接着脸上就露出了狂喜的神色,跌跌撞撞的奔过来,抓着那木头栅栏就开始叫:“爹,娘,救我啊,你们救救我啊,我不想死……呜呜呜……”   元媛柳眉轻蹙,退后了一步,慢慢摘下头上的斗笠,冷冷看着面前这个没了人样的元大少爷,另一边的车夫也往后退了两步,心想这人都疯了,看见一男一女就以为是他爹娘。   “爹和大娘一直在替你想办法,你且先别这么副模样。”元媛镇定的道,然后那元文武仔细看了她两眼,眼神方回复清明,犹豫的问了一句:“是……五妹妹吗?”   元媛冷笑道:“可不是我嘛。说起来我倒还要感谢哥哥,若不是你,爹和大娘只怕还想不起我来。只不过这样的事,我倒盼着他们想不起我呢。”   元文武抓紧了柱子,眼中重新露出希望来,颤声道:“妹妹……妹妹有法子救我吗?是……是了,妹妹是在王府里,妹妹,求求你救救我啊,人真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是花笑那个混蛋诬陷我的啊……”   元媛淡淡道:“好了,总归你是我哥哥,没有个眼看你死的道理。我会尽力,只是我人微言轻,只怕也没有什么本事,一切就看天意吧。我来只是要问你一件事,人真的不是你杀的吗?你把当日的情景说一遍给我听。”   元文武绝境之中看见一线希望,哪有不赶紧把握的道理,当下连忙将当日经过说了一遍,虽然偶尔有些语无伦次,但元媛也大致听了个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会很忙碌,字数大概只能在4000左右,求大人们体谅,泪嗯嗯嗯,其实我想,单就这章的内容来说,大人们大概并没过足瘾,也觉得我虐的有些轻。但是梅子想说:这是古代,孝道是要大过天的。能让元老爷和大夫人在元媛面前跪下,就已经很是匪夷所思了。如果让元媛不管大少爷的死活倒也行,但是我不想塑造一个只为私怨而放真凶逍遥法外的情节出来。所以就这样了,好在元老爷和那个可恶的大夫人还要着急一些日子,而且在文的最后,他们也会得到应有的惩罚,啦啦啦……感谢大人们的支持,希望你们能够看得开心。顺便再喊一句:收藏专栏,5555555,帮梅子收藏专栏了,我们的目标是200个,泪,现在才140多   第 五十六 章   当下安慰了几句,待元文武情绪平静下来,元媛又一连问了他好几遍,叙说的内容都分毫不差。元媛本以为这大少爷会不耐烦,因为有关杀人那儿的细节她反复问了五六遍不止。谁知元文武却无比的配合,巨细无遗,但凡能想起的都说了。他现在的小命就等于是捏在元媛手里了,这大少爷哪还敢不耐烦。   元媛问完了,叹了口气道:“好了,你在里面安下心等消息吧,我答应你,必尽全力就是。只是有一样,你这一次吃了如此大的亏,也该长点记性,若真能得菩萨保佑,有那造化逃了这死劫,日后便该洗心革面力求上进,再不要眠花宿柳斗鸡走狗,不然若第二次吃了亏,那时就算爹和大娘说破大天去,我也再不管你。”   说完了,元文武头点的便如鸡啄米一般,连连答应着。元媛看了他那蓬头垢面的样子,许是这身体里的血缘管着,不知怎的就泛起几丝不忍,待离开牢房,见狱卒迎了过来,她便从手上褪下一个金镯子,递给那狱卒道:“劳烦大哥照顾他一下,给他弄点好吃的,别让他遭太多罪了。”   那狱卒眉开眼笑,却不接那镯子,嘿嘿笑道:“姑娘这说哪里话?您是王府的人,吩咐照看谁,还敢不照办吗?”原来这狱卒刚刚就是看着元媛的马车,觉着熟悉,但又一时间记不起是王府的,因此也不敢十分得罪,这才得了银子后放她们进来,不然那元老爷和大夫人多少次都想来看儿子……却是使了十倍的钱也没用,没有点势力,再多的钱谁敢要呢?   此时这狱卒在牢里慢慢回想,方记起那是敏亲王府专用的马车,哪里还敢收这镯子。不过元媛硬是塞过去,微笑道:“这说的哪里话,我是知道规矩的,死牢里哪有什么好饭菜,难道还要各位掏钱不成?越发的不像话了。您也别害怕,这不过是我给您照顾他的银子罢了,一点毛病不犯的。”如此这般说了一通,那狱卒方笑嘻嘻的接过了镯子去。   当下回到马车上继续往王府而去,浣娘便在一旁担忧问道:“姑娘,可见到大少爷了吗?他……他怎么样?有没有说人是不是他杀的啊?我这里思来想去,总觉这是件麻烦事。姑娘,所谓明哲保身,虽然三夫人说让您帮忙,但那也是在不影响您自身的情况下,不然为什么老爷和大夫人三番五次逼她写信,她都不肯听从呢?不如姑娘还是把这事儿丢开手罢?”   元媛倚在车壁上,淡淡道:“放心吧浣娘,我有分寸。刚刚我去问了他,倒觉得那人多不是他杀的,若果真冤枉了,便在王妃面前求个情也没什么,我没这能力也罢了,如今有了点凭仗,也没有个看他屈死,却让那真凶逍遥法外的理。我只是烦恼,这事儿若办成了,万一爹爹就认定了我在王府中有了地位,以后就有恃无恐起来,可怎么办?虽说我娘的地位能改善一些,但就怕也有数不清的麻烦。”   浣娘叹气道:“可不是,老爷若知道你能在王妃面前说上话,哪还有不炫耀张扬的道理?只是姑娘,王妃如此看重你,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重要的事交给你办,或许这两年便会接你回府,到那时你也瞒不住他们,因此他们早知道和晚知道,其实也差不多吧。”   元媛“嗯”了一声,就没再说话,轻声道:“好吧,不要多想了,走一步算一步。”一边说着,就撩起帘子向外看了看,只见夕阳已经隐没到山后,天色渐渐的就黑了下来。   到了王府,天就已经全黑了,此时里面才得到信儿,几个婆子和王妃身边的大丫鬟柳枝便迎了出来,一边笑道:“姑娘怎的忽剌巴回来了?也不派人通报一声,我和王妃还只当听错了呢。”   元媛下了轿子,笑道:“这次回来的倒实在荒唐,我们进去再说吧。我估摸这个时候,也到饭点儿了,这不急忙忙的赶过来,就盼着能蹭一顿吗?”她因回来王府几次了,知道王妃喜欢性格爽朗心机细密的人,因此倒不像之前那般小心翼翼,还和柳枝打趣起来。   果然柳枝就笑了,还不待说话,就听屏风后有人笑道:“说什么蹭饭?好像饿了多少年似的,只怕你这里有什么为难事儿吧?不然你还能想起来我这儿?”正是王妃。   元媛转过屏风,先行了万福,又来到王妃身边坐下,笑道:“娘娘,你也不要忒厉害了,总也该让人家能瞒住点儿心事,不然人人都把你当成会读心术的仙女了。”   “什么仙女,我都多大岁数了?你心里必然说的是人人都把我当成老妖精。”王妃坐起身,看见元媛,是从心眼里泛出高兴,她这一打趣,登时满屋子人没有个不笑的,元媛也连忙分辩说不敢等语。   笑完了,王妃便道:“可巧这里还没摆饭,王爷今日在朝廷呆了一天,我这里等他呢,不过也无妨,你要饿了,就先让人弄些饭菜给你吃。“   “不饿,刚才只是说笑来着。”元媛一笑,又问了王妃几句身体等语,听见都无恙,便点了点头。   王妃便靠着垫子半躺下去,一边道:“是了,我听说是你娘病重你才赶回来,我还命人去告诉你不必急着回来,怎的你倒这么急就过来了?莫非你娘的病竟好了吗?”   元媛叹了口气,忽然起身,几步走到地中央跪了下去,哽咽道:“王妃娘娘若不问,我不敢说。既然见问了,这事也瞒不下去。事关哥哥性命,虽然知道造次,却也不得不厚着脸皮求娘娘开开恩,帮衬我一把了。”一边说,眼泪就掉下来。   王妃深以为异,连忙命柳枝将她扶起来,便问事情经过,待听元媛说完后,她沉吟了一下,慢慢道:“这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唯一难的,倒是你那哥哥是否杀人一事。你知道咱们是什么样的人家,若他真是冤枉,莫说这还是你来求我,便是无关的人,我们也没有个让他含冤受死的理。但万一真坐实了就是你哥哥,倒是不太好说话,你也知道,因为上次献粮一事,多少王公贵族就等着抓我们敏亲王府的小辫子。”   元媛忙道:“这道理我也是懂得。因此也十分谨慎,万不敢陷咱们府里于不义。我刚刚去探过我那哥哥了,问了他四五遍,据我看来,他说的句句实话。王妃您请想啊,他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在天牢里呆了那许多日子,又知道自己的罪名被坐实了,心里恐惧惊慌之下,若是编谎,哪里就能四五遍都没有一点儿漏洞?娘娘,这天大的事情,若非真是有冤情,我也不敢向您开口。”   王妃点头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心里清楚的。也罢,既是这样儿,等下王爷回来了,我求他一求,去刑部那儿说一声,那里还有不少他的门生,想必定会还你哥哥一个公道的。”   元媛听到这话,总算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了地。虽然她仔细分析过,觉得去刑部打个招呼对于敏亲王来说并不算什么,以王妃现在对自己的态度,这应该不难。但毕竟到现在萧云轩也没和自己见过面儿,她还真就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能让王妃答应她。   王妃仍拉着元媛的手过来坐,又听元媛道:“还有一样,娘娘应了我这件事,我感激不尽,但这次突然回来,母亲又并未重病,还为府里添了这些麻烦事,所以是一定要领罚的,娘娘不用开恩,有什么处置我领就是。”   王妃挑起眉头,诧异一笑,尚未说话,忽然寻思过来,知道元媛定是怕家人知道她得势,在外做些无法无天的事情,与其到那时救之不得,倒不如现在就不给他们横行的资本。因笑道:“你这孩子也太小心了些,也罢,我知道怎么做的。”   正说着话,外面报说敏亲王回来了。于是元媛便低头告辞出去,王妃命人将她们安置在别院里,自然也是丰盛宴席款待,席间和王爷说了元媛请求,敏亲王想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况且还是发妻所求,因此也便痛快答应了。   一夜无话,第二日在朝堂上,敏亲王便和刑部尚书打了招呼。那刑部尚书哪敢怠慢,回来彻查了一番,不到两天便翻了案,将元文武放出来,把那真凶花笑给绳之以法了。   元家人上下欢喜且不说。那元老爷和大夫人便想过来感谢王爷,却被王府外面的人给阻住了,只得怏怏回府。   两人都是愤愤不平,指责说元媛太过忘本,竟然都不让他们进王府的大门。正抱怨着,便看见有家丁过来送了一封信,说是元媛身旁的丫鬟给的。   元老爷和大夫人对视一眼,连忙展信看去,信里只是寥寥数语。言说虽然救了元文武,但王府也因她私自回府而怪罪下来,罚她在京中禁足十日,十日后便须回到康源城外的庄子上。日后不得宣召不得回京。又嘱爹娘保重身体,让元文武洗心革面好自为之。不到一页,这封信便完了。   元老爷和元夫人十分惊惧,没想到虽然儿子救了出来,却也连累的元媛挨罚,他们当然不会把元媛的生死放在心上,只是懊悔这一次又错失了攀上王府大腿的机会。   他们在这里悄声议论,当日给他们出主意的那个下人心里却疑惑,暗道若姑娘真的为这个就受了罚?怎的王府还会帮她办这件事?奇怪,只不知这里是怎么个缘故。算了,言多必失,这可是有关王府的,反正大少爷也救了,我在老爷夫人面前也立了大功,这会儿还是三缄其口好了。   且说元媛在王府里住了十日,和王妃相处的十分融洽。以至于十日后她听说萧云轩离了庄子,也便要启程后,王妃还十分不舍,只是拉着她的手道:“索性再住几天,难道你就不想见见你丈夫?他就不高兴,还有我呢。”   元媛自然不肯,遂笑道:“日后再来陪娘娘,如今庄子上没了人,只怕有事。何况王妃如今对我这么好,小王爷的心结迟早会解开,我到时候出现在他身旁,也算有造化了,他也不会十分厌弃我。何苦倒在这时候去碍他的眼。”   王妃叹了口气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虽也有这打算,但更多的,还是着急想回庄子吧,唯恐见了云轩,便回不去了。也罢,你就回去吧,那里的确要你坐镇,只是我舍不得你。此时正是冬日,若是来年开春和暖了,我看也瞅个好天气往你们那里逛逛去。”   元媛连忙高兴的答应了。心里却在想着也可以接阮氏过去住几日散散心,依照心思,恨不能立刻就把阮氏和琅嬛接过去,然则想到天气严寒,阮氏身体又不好,也知这事急不得的。   于是便坐了马车出城来,众人也不着急,元媛几人坐在车里说笑,人手一个暖炉脚炉,倒让车里温暖如春。那赶车的汉子穿的厚实,况且大太阳照着也和暖,因此也不催促,乐得让马儿悠悠而行。   走出了约莫二十多里路,忽听后面一阵马蹄声响,那车夫回头看了看,只见遮天蔽日的一股子烟尘,他吓了一跳,连忙将马车赶到路边,只待那马队过去,好继续前行。   一会儿功夫那马队就近了,却听当先一人大喝一声,然后勒住缰绳,他身后那些人也都停了身形,战马骤然收势,只急的蹄子在地上不住刨蹬,却终是不敢前行一步。   车夫一看这阵仗,心里就不由得“咯噔”一声,连忙滚下车来,来到那人的马前大声道:“小的参见王爷。”他只看这领头一人的衣服是杏黄的缎子绣着红蟒,便知此人定是亲王了,只是不知道是哪个王爷驾到。   来人正是萧素睿,当下看了车夫一眼,冷声道:“本王奉皇命追拿一名刺客,快让车里的人统统下来,待本王细细搜索后,若证实没有刺客,自然放你们离开。     第五十七章   车夫就有些为难,呐呐道:“回王爷的话,这是敏亲王府的马车,车里都是些女眷……”一语未完,就听其中一人大喝道:“废什么话?让你们下车就赶紧下车,这可是当朝的五殿下,瞎了你的狗眼。”   车夫再也不敢说话,忽听车里一个声音道:“既是追拿刺客,这事情可小不得,便是王爷不追问,我们还急着要脱清干系呢。浣娘,咱们下车去吧。”   萧素睿一听这个声音,心跳就不由得急了几分,面上虽没有变色,但眼睛却死盯着那马车的帘子。   果然,不到眨眼功夫,帘子掀开,两个丫鬟和婆子以及一个中年美妇便走了出来,他认得其中两人,正是当日桃花山上那女孩儿身边伺候的人。   当下不由得一阵心旌神荡,及至见到元媛从车里下来,他便也连忙下马,微笑道:“我刚听见声音,只觉得耳熟,还在心里疑惑是不是姑娘,却没料到竟真的是你,果然是天可怜见,知道我心里念着姑娘,所以今日将你送到我身边了吗?”   元媛眉头一皱,轻声道:“五王爷万勿要如此说话,真真让民女惶恐。我们已经下来了,车里再无别人,请五王爷查验吧。”   萧素睿叹气道:“皇命在身,不敢有违,姑娘原谅则个。”说完一挥手,他身后那些侍卫便立刻上来,又听萧素睿道:“手脚都轻一点,别弄坏了马车。”   众人齐声应是,便里里外外的翻起来。这里萧素睿看到了汤嬷嬷,脸色越发阴沉,却仍然不肯死心,笑问道:“但不知姑娘和敏亲王府有什么渊源?为何会坐王府的马车在路上行走?”   元媛叹了口气,心想该来的总是要来,看来我即使上下遮掩欺瞒,上天不帮我,也终是瞒不过去的。一边想着,只好无奈笑道:“回王爷,民女的夫君便是敏亲王府的小郡王,这一次是有些杂事进京来,如今正要回去庄子上。”   萧素睿早就猜到了这个答案,然而真的听这话从元媛口中说出,心神仍不由得大震,在他的心里,始终还抱着一点自欺欺人的希望,但元媛可说是将他这丝期望彻底敲碎了。   当□子便不由得晃了一晃,一口牙暗地里都差点儿咬碎了,心中仰天愤怒叫道:为什么?为什么这女孩儿竟然就是那个小妾?我只以为这是两个了不得的女子,结果她们竟然是同一个人,萧云轩啊萧云轩,你何德何能?上天竟眷顾你到如此地步……   “王爷怎么了?”元媛虽然戴着斗笠,却也发觉萧素睿好像气息有些不稳,不由得疑惑问道。   萧素睿听了她的话,才知自己刚才惊怒交集之下,竟然有些失态,连忙补救道:“没什么,我只是感慨,云轩这个臭小子,放着你这样的如花美眷不疼惜,竟然将你扔在城外庄子上,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姑娘的姿色即便不如那京城第一花魁张巧巧,这份聪慧可人却也远超于她了。他竟然放着身边的空谷幽兰不去理睬,只追逐那些柳绿花红,哼,下次见了,我定要好好说说他。”   元媛心里一动,暗道怎么回事?五王爷这是在挑拨我和萧云轩的关系?或者说,萧云轩真是对一个什么花魁情有独钟,偏偏又不敢娶进门?不会吧?怎么想,他都不应该是那种好色之人啊?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呢?这萧素睿似乎也没有挑拨我们关系的必要。”   想到这里,却听萧素睿又道:“咦?不对啊,上次在桃花山上,云轩也在那里,好像不认得弟妹似的,弟妹为何不当着他的面儿说穿身份呢?”   元媛心中一惊,暗道能否保全住秘密,端看这一遭了。于是笑道:“我嫁给小王爷三年了,至今没得见他的面儿。慢慢的也就把以前那些妄想都收了。如今虽然是在城外庄子上,但过的倒也逍遥,更不作他想。王爷难道不闻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的俗语吗?或许,只是我和小王爷的缘分还未到,又或者,是我们这一生都有缘无分,又有谁知道呢?”   她这番话似是而非,且可以说根本是没回答萧素睿的问题,旁边的浣娘和芳莲都听的一头雾水,但萧素睿是什么人,那也是绝顶聪明的皇子,当下立刻就明白了,元媛是心中对萧云轩怀有怨恨,所以故意不相认。   想至此处,心里不由得大喜,叹息道:“也难怪姑娘不肯相认,如此命运,怎不叫人不平?若是我有如此福气,能得姑娘陪伴左右,只怕每天梦里都要笑醒的。”   元媛就是故意给萧素睿这种心怀怨恨的想法,见他如此聪明,一点即通,心中也暗暗偷笑,暗道孺子可教也。及至听到后一句,不由得愣了一下,心道怎么回事?难道穿越的女主定律真的也在我身上发生了?这五皇子也看上我了?不会啊,我这都够低调的,哪有半点值得帅哥们留恋的本钱?总不能因为我是穿过来的,所以就成了万人迷吧?我又没有什么惊才绝艳的所为。   正在心里琢磨着,忽听那边的侍卫们高声道:“回禀王爷,马车没有问题。”   萧素睿心里暗恨那些侍卫不机灵:没看到本王正在和美人说话吗?你们就不能多搜一会儿?但是看看那么一辆马车,想必侍卫们已经是在尽量的拖延时间,不然早就搜完了。他又担心刺客趁这时间跑的更远,虽然追凶的人不止自己这一路,但若真让自己追到了拿下的话,岂不是大功一件。   想到这里,便对元媛道:“马车已经彻查完毕,弟妹请上车吧。只是有一样,弟妹在车里先等一会儿,待我们去了,再赶车离开也不迟,不然这一路烟尘,可也够你们受的。”言罢看着元媛上了车,他这里也翻身上马,又和元媛道别后,这才打马绝尘而去。   待一行人都走得没了影子,芳莲才拍着胸口道:“哎呀我的娘啊,可吓死我了。姑娘你胆子真大,我对着五王爷,话都说不出来。不过五王爷真是少年英姿,聪明绝顶,又平易近人,对我们也这般和颜悦色的,若不是亲眼见到,只怕谁说了我都不信的。”   元媛淡淡道:“多嘴,皇家的人,也是你能嚼舌头根子的吗?还不快给我一边歇着去。”   又听汤嬷嬷道:“姑娘且别听五王爷说的话,老奴在王府里那么多年,也没听说小王爷做过一点儿出格的事,那什么张巧巧倒是有名的名妓,但小王爷可万万不会沾惹上她。姑娘千万别多心。”   元媛笑道:“我明白的嬷嬷,五王爷大概今日追拿刺客前喝了些酒,说的许多话都不太恰当,但他是王爷,是殿下,即便小王爷也惹不起的,所以我们倒是把这事赶快忘了才好。”   汤嬷嬷连忙点头,一边道:“还是姑娘聪明,正该是这样。”那边芳莲却还不住向外张望着,只是五王爷走的早没了影子。   一行人回到庄上时,已是第二天的午前。苏以此时也不在庄上,就由另几个管事迎了出来。元媛打听得庄子上没什么事情,也就进去了。   不一会儿,便见顾盼儿带着两个小丫鬟走了过来。一边笑道:“听说你回来了,我赶忙过来看看,哟,怎么风尘仆仆的?在路上走了几日?”   元媛笑道:“你得信儿倒快,我这里还没换过衣服呢。这一趟京城去的,可说是马不停蹄了,一会儿收拾了再和你说。”她说完,一边卸头上的钗环,一边就看着那两个秀丽的小丫鬟,抬眼道:“咦?这两个女孩儿眼生的紧,是苏以给你新挑的丫鬟吗?”   顾盼儿笑道:“不是。我也不瞒你,这是之前跟我在勾栏里的姑娘,虽然年纪小,模样也标致,但有我照拂着,倒也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她们伺候了我几年,深受我性子感染,之前逃出来,我自顾尚且不暇,哪里还顾得上她们?如今在你这里落了脚。王爷又把我们的事给悄悄解决了,我便让月枕托人回去把她们两个和服侍雁南的小厮给赎了出来,她们是前天才到的,那时你不在府里,我自然没办法通知你。”   元媛笑道:“这有什么?救了这两个女孩儿出火海,是件有功德的事情。是了,只怕赎她们的银子也不少,你手里还有钱吗?不够我再给你一些?”   顾盼儿笑道:“有小王爷的关系在里面,那鸨母如何敢讹我们,银子不多,你之前给我的都没用完呢,这会子又给我银子,你是想存心让我被银子压死不成?”   说完两人都笑了。元媛就让顾盼儿先坐着,她自去里间洗去一身风尘,又换了干净家常衣服,这才说起京城的事情来。   两人说着,下人便过来说午饭齐备了。元媛就叫摆到这屋里来,她和顾盼儿一起吃。待吃完饭后,两个女孩儿一个歪在床上,一个歪在榻上,天南海北的聊起来。   顾盼儿说着说着,便转了话题道:“是了元媛,我那日见到小王爷萧云轩了,真是好清俊的人物,我因着那点儿肮脏名声,别的不敢说,这人么,却也见了千八百个,竟从未见到像他这样出色的,只不知你是怎么想的,我觉着以你的手段,若让他见了你,只怕也不至于就抓不住他的心吧?”   元媛知道顾盼儿冰雪聪明,此时对自己已经起了点儿疑心,便笑道:“哦?他是如你说的那般优秀吗?我怎么不觉得?他若真是好男人,会把一个弱女子扔在庄子上三年不闻不问?任她自生自灭吗?”   顾盼儿笑道:“让我猜着了吧?我就说你这心里是有些怨气呢。不然怎么就像是特意躲着他。元媛,姐姐实心实意的告诉你,这个男人真真是个难得的,你且先别置气,只怕他也是有些难言的心思。我这一生虽是命运多舛,然却心高气傲,到现在,也只有你能得我一声真心赞誉。我起先只觉得那小王爷不知好歹,只怕玷辱了你,可那天偶然见了他,虽只寥寥几语,却觉此子非池中之物,月枕那样高傲的人,也对他赞赏有加。你道那是什么人?那是个比我还高傲的,寻常人能得他一句可以就不错了,难得他对小王爷却如此推崇。”   元媛笑道:“看你把他说的,简直是天上没有地下无双了。然而人无完人,你们看着他好,我却听说他在京城里还勾搭着一个什么花魁张巧巧,这样的人,我又为什么要交心给他?”   元媛说这话其实也便是试探。不知为什么,她心里告诉自己不要对萧素睿的话在意,然而心里却始终没办法真的不在意。这顾盼儿既是天下第一名妓,那张巧巧又是京城第一花魁,或许两人之间有些相识,能从她这里套些消息也未可知。   果然,当下就见顾盼儿皱了眉头,略直起身子道:“这话你是从何处听来的?所谓人言不可尽信,叫我说,这真是个笑话,以小王爷那样的人物,怎可能会和张巧巧有什么牵连?”   她说到这里,又莞尔一笑道:“你别多心。那张巧巧我以前也有过几面之缘,若论姿色,她倒也是上乘,只是一身媚骨俗不可耐,却又非要表面上故作清高。若说寻常公子会被她所蒙骗,拜倒在石榴裙下,但小王爷可万万不会。他见了我,眼睛里尚无惊艳之色,便如对平常友人之妻一般。倒也并非我自夸,我自觉我这容貌气质,可胜过那张巧巧甚多了,我这双眼睛,见惯了世间百态冷暖炎凉,看人可比月枕还要准上几分。傻妹妹,你听我的,这必是人言以讹传讹,以小王爷那样的人物,断不会没品至此。”   元媛也觉得那萧素睿只是信口开河,只是心里始终横着一根刺。此时听顾盼儿如此一说,自然是疑虑尽去,当下心中便如吃了十几个人参果一般通体舒泰,面上也忍不住泛起淡淡红晕,嘴角已经忍不住的就上扬起来。   顾盼儿那是什么人,察言观色揣摩人心是最厉害的。看见她这个模样,便笑道:“妹妹,你分明是对小王爷也动心了,何苦只因为之前的事便和他怄气,听姐姐的,趁早儿想法拢住了他的心,你是个聪明绝顶的人,如今又为王府做了这么多事,将来即便他有了王妃,只要他心里有你,别人要害你就是难上加难……”   顾盼儿不等说完,元媛已经羞的更红了脸,连忙躺下将被子蒙在头上,轻声道:“好了,盼儿姐姐说的什么话?也不怕羞人,我困了,只想睡觉,你也在那里歪一会儿吧,冬日天短,只怕睡醒了天就要下午了。”   顾盼儿知道元媛是玲珑心肝,这些事本就是点到为止即可,因此也不再说,自抿着嘴儿笑,倚在那软塌上,不一会儿便也觉睡意袭来,沉沉进入梦乡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七夕节,虽然早上留了活话,但是梅子真的想给大家一个小小的惊喜,所以紧赶慢赶,终于把这一章给赶出来了。当然,这些是存稿,但梅子现在的情况,如果想不断更,是必须保证存稿在一定数量之上,所以每天都要码出一章的数量,才敢发文,不然到了最忙碌的几天,大概真的就要断炊断粮了。什么都不说了,已经累的几乎要瘫掉,总之离相认还有四五章。今天我是真的不能回复留言了哈,请大家原谅梅子吧。七夕节了,梅子想要留言和作收当礼物,希望明天早上起来的时候,也会有一个小惊喜在等着梅子。晚安,节日快乐,愿所有有情人都能够甜蜜恩爱幸福绵长,吼吼!   第五十八章   且说萧云轩,从庄子上回到王府后,便被他爹爹找去询问了玉矿的情况,待听到一切都井井有条,只等勘探完毕,明年开春就进行开采之后,老王爷十分满意,便也将元媛的事情略说了一二,萧云轩也不在意。   如此过了几日,这一天上完朝后,从大殿里出来,可巧天气和暖。萧素睿便笑道:“是了云轩,咱们也有些日子没聚一聚了,不如叫上素景,云海和文斌,一起出去吃些茶点如何?”   萧云轩笑道:“今日殿下怎么这么有兴致?既如此,敢不从尔?话音未落,就见一边的萧素景正和文斌有说有笑的走过来,萧云海也和他父亲一起向这边而来,于是几个年轻人就聚在一起,向三王爷告了假,便相携离开午门。   忽听身后一个清朗的声音笑道:“你们几个就顾着自己寻开心,怎的不带上我?”众人回头一看,只见竟是太子萧素真,他身后跟着一个小男孩,正微笑着走过来。   “咦?太子哥哥,这小子是谁?你从哪里带来的?”萧素景少年心性,看见这个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儿,立刻就好奇起来,见那少年低着头,他就想上前拉对方的手。   “臭小子,没大没小,叫谁小子呢?”却见那少年抬起头来,凶巴巴的瞪了萧素景一眼,好悬没把萧素景吓得跌了个腚墩儿。   “啊,姐……姐……”萧素景指着那少年,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却见那少年凶悍的上前,一把捂住萧素景嘴巴,左右看了看,才恶狠狠道:“少废话,快走,让人发现了,我就把你大卸八块。”   萧素真咳了一声,淡淡道:“素嫣,你收敛点儿,不然可别想我带你出去见世面。”   萧素嫣这才松手,她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对这个太子哥哥还有点儿怕兴,当然,她是不会承认的,只觉对方是堂堂太子,自己这个妹妹怎么着也得给点面子。   “素嫣在宫里闷了,偷偷溜出来找我,我见她可怜,所以就答应带她出去少呆会儿,也让她见见世面,既然你们要去聚一聚,那正好,找个安静的茶室,我们吃些点心喝点茶水,聊一聊就是了。”   众人此时的惊异退去,也都看出来了,大概是太子也被他这个无法无天的妹妹磨得受不了,所以只好在对方都已经先斩后奏的情况下带她出来。   公主萧素嫣虽然是金枝玉叶,性格却十分爽朗强悍,因此在一众男孩子中,倒也不显得格格不入。只是她对大街上的什么东西都十分好奇,一路上磨磨蹭蹭的,待坐到茶室里的时候,都是半上午了。   说了一会儿话,萧素睿看着正在喝茶的萧云轩,再看看兴奋的萧素嫣,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便咳嗽一声,呵呵笑道:“云轩,那位给公主制作胭脂的女孩儿,你可再见没见到呢?”   萧云轩放下茶杯,抬眼诧异道:“好端端的怎么问起这个?我再没见过她。”说到这里,话音中隐隐透出一丝苦涩失落。   萧素睿呵呵笑道:“那你可不如我的运气好了,前几日我因缘巧合之下,竟又见了这位姑娘一面。蒙她不弃,倒和她说了几句话。言谈中,好像她对你还挺有好感的啊,你怎的会到今日也不知她住在什么地方呢?”   萧云轩心里一窒,苦笑道:“殿下不要打趣我了,我总共不过见了她两三面而已,每一次要她和我多说一句话也难,何来的青睐,更不用提什么好感。”   萧素睿还不等说话,萧素嫣已经忍不住了,大声道:“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哎呀,我还到处找那个丫头呢,她给的那些方子太好用了,不知道这些日子有没有再研制一些出来,要是有我统统都要了。”   萧素真瞪了妹妹一眼,轻咳一声,萧素嫣撅着小嘴白了这个太子哥哥一眼,终于不敢太放肆,把手脚都放了下来,规规矩矩坐了。   萧素睿便笑道:“妹妹要方子,有什么难的,只管求了云轩,只要他到那姑娘面前,有多少要不到呢?”说完还颇有深意的看了萧云轩几眼。   萧云轩连忙摇头道:“殿下,这种玩笑可不是乱开的。你们今日倒是做什么来了?若只是拿我来打趣,那我可走了啊。”说完便要起身。   萧素景连忙拉住他,笑道:“好了好了,看看,才说了几句话?急性子就上了来,五哥,你就别再说了,不知道云轩脸皮薄吗?这些话,要说也是背后说去。”   他一番话说的大家都笑起来,萧素睿也微笑喝茶,一边就在茶杯后转了转眼睛,心想铺垫已经成了,剩下的,便是找个机会把那计划给尽早实施了才好。   众人聚了半个多时辰,也便散了。回府途中,太子见文斌和萧素景都在后面,萧素睿和萧云海则回了自己的府邸,于是便凑到萧云轩身边,悄声道:“云轩,你看老五今儿的话里,可是有什么深意吗?”   萧云轩正色道:“我亦在奇怪,论理五殿下本不该是关心这种事的人,若说是他自己对那女孩儿有什么心思也就罢了,但听他的话里话外,却又不像有,倒好像要帮我做什么似的,这可就让人琢磨不透了。”   萧素真沉吟了半晌,微微笑道:“这倒也无妨,他爱怎么做是他的事,我特来提醒你一声,也不是为别的。你是个聪明人,老五是什么人你心里也清楚,只要小心不要牵扯上什么了不得的事,也就是了。”   萧云轩一笑,对萧素真拱手道:“多谢太子殿下,我自会小心的。”他心知太子也看出了萧素睿对自己的笼络之意,所以才故意这么说。只是他奇怪的是,这萧素睿对自己防的很紧,是从不露出任何端倪的,如今为何就敢在太子面前故意对自己示好呢?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也只有将这件事揭过去,原以为这事儿就算完了。不料又过了些日子,萧素睿竟单独请了萧云轩,虽是在茶室里喝茶,然偌大一个茶室,却只是静悄悄的,只有他们两人。   “云轩,真真说出来都不敢信的?我前几日竟又遇到了那女孩儿,不但如此,我还救了她。”闲话几句,萧素睿便进入正题,倒让萧云轩愣了下,随即才想起他说的是谁。   “她怎么了?”即便心里充满了防备,骤然听到对方说元媛遇险,萧云轩也不由得心中一紧。   “唉,她被父母逼婚,说是女大不中留。非逼着她嫁,在送亲路上恰好遇到了我,也不知她怎的发现了我,就从轿子里滚了出来求我救她,原来她手脚都是被绑住的,嘴巴也塞住了,当时滚下后那个狼狈,就不用提了。我先还没认出来呢,只以为是有恶霸抢亲才上前去询问一声,没料到……竟然看见是她……”   “那……那她现在在哪里?”萧云轩一听萧素睿如此说,一颗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上,把先前的那些防备都丢了,只急着问结果。   萧素睿苦笑道:“还能在哪里?她不是没有父母的人,我又是皇子,便有心接回府中保护,也当不起别人的闲言闲语。况且……唉,实话对你说了吧,那日在桃花山上,我对她……就惊为天人,只可惜,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他人,云轩,我看出她喜欢的不是我,偏偏你……又有了小妾。”   萧云轩一皱眉头,想了想,试探问道:“这话可是不通之极,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和我的小妾,似乎更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了。”   萧素睿生气道:“枉你还是个小王爷,才情容貌都首屈一指,竟然连个姑娘的心思都不知道。当日她那样高傲,怎的你开了口,她就肯将那些方子都给了你?虽没让你和她见面,那也是女孩儿的矜持,你连欲擒故纵这手段都不知道吗?”   萧云轩心中就如燃开了一个爆竹,“啪”的一声巨响,一时间也不知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只是遥想着当日元媛的风情,整个人都不由得痴了,颤声道:“你说……你说她对我有意?这是她对你说的吗?奇怪,我后来也遇到过她一次,怎的也没察觉出来呢?”   萧素睿咳了一声,苦笑道:“你真是糊涂,那种话,一个女孩儿能对我说出来吗?只是她向我哭诉遭遇,及至又说些别的话,总是有意无意的打听你。我也不瞒你,我当时是存了私心的,告诉她说你已经有了妾室,她便十分的忧伤。言说自己早已知道了。因此即便心有所属,也断不肯夺他人丈夫,你听听,这话还不够明显吗?”   萧素睿表面上镇静,娓娓道来,其实心中已十分惊诧,暗道怎么回事?为何云轩还与他的小妾见过面?哦,是了,他如今也常去庄子,碰见了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只是为何却还不知自己小妾的身份呢?没错了,应该便是那女孩儿心怀怨恨,故意不承认自己的身份,呵呵,好,很好,她既恨云轩到此地步,倒更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一边在心里笑着,一双眼睛却是紧盯着萧云轩的脸色,见他时而激动欣喜时而又黯然神伤,他自觉时机差不多了,便微笑道:“云轩,说句实话吧,若不是这位姑娘心高气傲,我不愿拂逆她,我也就不顾手段把她娶了。即便她心里有了人,我也是不顾的,但偏偏,她心里有的那个人是你,不管怎么说,我们也是兄弟,我又怎能做对不起你的事呢?只是事到如今,我们总不能这样拖延下去,她的父母也不是好的,都是唯利是图之人,上次就把她嫁给一个俗不可耐的商贾,虽被我吓住了,但他们又能安分多长时间呢?”   萧云轩喃喃道:“殿下,我……我心里乱的很,即便不希望看她受苦,可我……可我又能怎么做?”   萧素睿笑道:“看看,你这便是当局者迷了吧?既然那女孩儿心里不自在的就是你那个小妾,你便把你那个妾给休了嘛。反正本就是她们攀炎附势,你照拂了这么些日子,也尽够了。到时给她一大笔钱,让她后半生无忧就是。”   萧云轩看了萧素睿一眼,皱眉道:“如此是不是有些过分了?我那小妾向来安分,如今又正得我母亲的欢心,她在那庄子上,也去了我一大半的心思。哪有说休就休的道理。”   萧素睿嗤笑道:“你说过分?难道你把人家丢在庄子上三年不闻不问就不过分了?你那小妾如今忽然有了这么些作为,心必然是越来越大了。若放她自由,怎知就不能再找个好人家,夫妻同心荣华富贵?只要你到时帮衬一把,不也就让他们受用不尽了吗?”   他说到这里,喝了一口茶水,又一鼓作气道:“云轩,你从来不是个拖拖拉拉的人,此时想必正疑惑我怎肯如此好心,为你和这位姑娘的事情费心。我今日也便直说了,一是我看出来你和她都对彼此有意。二来嘛,呵呵,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你心里向着谁,我也不拦着你,我也没那个资格。只是将来,若真有一天有什么纷争的时候,你能感念我今日这一点恩情,下手别太重了。”   萧云轩一听萧素睿这话竟然是暗示了他将来和太子争储一事,这事情可马虎不得,当下连忙装作一脸错愕道:“殿下何出此言?我怎么一点儿也听不明白?”   萧素睿哈哈笑道:“你是个聪明人,听不明白就对了。”说完也不等萧云轩说话,便径自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兄弟,我说的这事儿你仔细想想,这位姑娘心高气傲,之所以从来对你都是不假辞色,大概便是因着这个妾室之故,你只要休了她,必可抱得美人归。将来只要得了她的心,宠爱她呵护她,即便要娶正王妃,她也是无可奈何,不能反对了。”     第五十九章   萧素睿说完,也不等萧云轩回话,便扬长走了出去。剩下萧云轩在这里琢磨良久,一会儿想到元媛,不觉心旌神摇无限向往。一会儿又想到自己那小妾,虽然不喜欢对方,却总觉若就此休了,也太过无情。一会儿又想到萧素睿的话,以那小妾的能力,把她留在王府才是害了她。   如此思绪纷纷扰扰间,竟乱没个主意。不知不觉便到了午时,那掌柜和小二忍不住上来探头探脑的看,才惊醒了萧云轩。   叹了口气,起身回府,想来想去,这事儿只能和母亲说,偏偏他知道王妃对自己的小妾很有感情。萧云轩向来不是个冲动的人,虽然元媛令他向往,也为对方的命运焦急,却也不肯冲动,暗道这件事还是从长计议才好。   因此这事便只搁在了萧云轩的心里,旁人多不知情。要说起来,萧素睿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个萧云轩明白,若说没有一点儿防范之心,那自然不可能。但萧素睿狡猾就狡猾在充分利用人的心理。他不惜将自己和太子争储的事略略点破,就是为了消除萧云轩的疑心,如此一来,萧云轩便真以为他是故意在自己面前卖个人情,而不疑有他了。   接连几场大雪,渐渐的就到了腊月里。进入年关,王府和庄子上都空前忙碌起来。   这一日厨子们听说姑娘去年就想吃那关外的杀猪菜,一直惦记到今日,因便请了几个地道的关外大厨子过来,宰了十几头猪,在后院里一字排开十几口大锅,锅里烀着萝卜干和大块的肉。还有一种叫做血肠的东西,此时那汤已经滚开了,各个厨子们穿梭往来尝着味道,都说美味无比,一边就有人捡了那上等的肉和菜往兰萱院送过来。   彼时元媛等人都等着这杀猪菜上桌,除了餐厅里有一桌,是元媛顾盼儿坐着之外,在外面还排了几桌,江月枕顾雁南苏以和吴瑞达以及有头有脸的管事们都在最外面的两桌,内里则是浣娘李嬷嬷汤嬷嬷和芳莲芳龄及其他婆子丫鬟们,闹嚷嚷的好不热闹。   待那杀猪菜上来,元媛见顾盼儿捡了一块精肉,便笑道:“盼儿姐姐怕是没吃过这种东西吧?难怪不知道。这肉是吃着五花的才好吃,香而不腻入口即化,蘸上蒜酱,别有一番风味。”一边说着,就捡了一块大吃起来,看的顾盼儿也十分羡慕,她虽不喜欢吃肥肉,此时却也吃了一块五花,果然觉得美味无比。   却见芳草走过来,要给元媛倒酒,元媛便自己把酒壶拎出来,对她道:“去去,正经吃你的去,一年到头伺候着我,今儿就给你们开恩,谁都不用过来,盼儿姐姐这里有我招呼着呢。”   芳草见主子如此说,也不坚持,抿嘴儿笑着去了。这里众人放开了吃,血肠白肉,入口香鲜无比,就着各种酒水,真真是大快朵颐饕餮盛宴。   正吃得高兴,就听门外有人道:“姑娘,王府里的兰嬷嬷来了。”   元媛一怔,心想她怎么来了?却见吴瑞达早站起来迎了出去,不一会儿扶进兰嬷嬷来,一边笑道:“娘怎么过来了?可是王府那边有什么吩咐不成?”   兰嬷嬷笑道:“吃你的去吧,我自和姑娘说事儿。”一边就离了儿子往里屋走来,又笑道:“隔老远就闻着香气了,我说姑娘这里做什么呢?真真是香飘十里,哄得我加快了赶路,只盼着来蹭一顿吃的。”   彼时元媛和顾盼儿都迎了出来,李嬷嬷汤嬷嬷等人也站起身,兰嬷嬷便指着她俩笑道:“好你们两个老货,我说怎么连王府都不回了,正经是在这里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快活着呢。”   汤嬷嬷笑道:“你少来说嘴,姑娘还在这里呢,我们就能回去了?正经王妃派我们过来是干什么的?”一边说着,就把兰嬷嬷摁着坐下来,先给倒了一杯烫的热热的黄酒喝了,一边就问道:“这大冷天儿的,你倒跑过来做什么?”   兰嬷嬷先夹了块肉吃了,又赞几句,方站起身对元媛笑道:“姑娘,王妃娘娘说了,如今已是腊月里,可巧这几天天气还晴好,就让你回王府呢,省的一旦走晚了,再下了大雪,那路不但泥泞不好走,最怕的是出了事。我看你这里收拾交代一下,我们明天便走吧。“   元媛没想到王妃竟然会叫自己回王府,去年也不过是正月十五才回去的,还赶上萧云轩不在,若是现在回去,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自己和萧云轩不总是要见面吗?王妃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是下定了决心要撮合自己和他儿子的事?   因一边想着,嘴里只好答应下来。看了顾盼儿一眼,见她眼露喜色和鼓励,心中不觉一暖,后又叹道:算了,事情发展到今天,想在这庄子上独善其身平安终老本就是不能够得了,既如此,该见就见见,那萧云轩还能吃了我不成?只是不知道他见到我时,会是什么表情?哈哈,一定很好玩儿,嗯,不过说不定也会气的想杀了我。   想到此处,心中全然没了以往的厌恶退避,元媛心里也知道,自己这么多日子的耳濡目染下,对那萧云轩早已有了好感。她本就不是忸怩之人,不会不承认自己的心思。   当下不但顾盼儿欢喜,就连浣娘芳草等都惊喜非常。于是吃完了,一行人便忙着收拾起来。兰嬷嬷只在里屋上下打量着顾盼儿,一边啧啧称赞道:“天下竟真有这样标致的人物,我今儿算是开了眼了。是了,小王爷先前还说,想请江先生去府里过年,叫我看,不如我们就一起走了,也省的分作两拨。“   顾盼儿笑道:“多谢嬷嬷了,只是月枕的脾气古怪,又喜静不喜闹,只怕在王府里也住不惯。倒不如还是让元媛和嬷嬷去,我们便在庄子上过年,也是一样的。不怕说句狂妄话,有我在,只怕元媛妹妹还放心些。“   元媛笑道:“这话真是狂了啊,便没有你,我也没有不放心的,你也不看看我调教出来的这些下人,哪个不能顶事儿的?正经你回去问问江先生,若能和我一起去,我才高兴呢。到时候咱们去街上逛一逛,要过年了,街上可热闹着呢。”   “什么天下第一美女,刚刚还说我狂妄呢,这就比我还轻狂了。”顾盼儿瞅了元媛一眼,无奈道:“好吧,那我便去问问月枕,只是你听我的,他必不会去。”   元媛连忙上来抱住顾盼儿的胳膊,央求道:“好姐姐,你就多说说嘛,江先生虽然清高孤傲,可最听你的话,你若说想去,他再不带拦着的。更何况如今学堂里的学生们也都放了假,白让他在府里坐着有什么意思呢?你就不想见识见识京城繁华?如今大街小巷肯定都是卖年货的,咱们能逛的地方多着呢。”   顾盼儿让她这一说,倒有些动心了。沉吟了一下道:“好吧,那我去和月枕说说,看他怎么说。”说完便打了帘子出去。   这里兰嬷嬷见她走远了,连忙过来笑道:“姑娘可好好劝劝顾姑娘,叫老奴看来,小王爷确是求才若渴,何况江先生那是什么人物?只怕他去了,连皇上都能引去呢。”   元媛笑道:“这个在你刚才说话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只是江先生最是厌恶富贵的,究竟会怎么样还不知道。好在小王爷也是了解先生为人,就劝不动,他也不至于怪我。”   兰嬷嬷忙赔笑道:“这个是自然的,怎会怪姑娘呢?莫说小王爷,便是连不懂事儿的人也做不出来啊。”   又过了一会儿,顾盼儿回来了,一进屋便叹气道:“我说了,可是不成。妹妹还是快收拾收拾东西走吧,月枕那性子,我也没办法。”   兰嬷嬷脸上露出浓重的失望之色。但元媛那是什么人,察言观色之下,见顾盼儿的表情虽然黯淡,眼睛却是晶晶亮的,且眉梢眼角都带着点儿得意之色,当下便明白了,走上去笑道:“有你这么做姐姐的吗?只是骗人家,我知道有你出马,江先生那里再没有搞不定的。”   顾盼儿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然后一拧元媛的面颊,笑道:“真真你就是个水晶玲珑心肝儿,我自问也演得不错了,竟还是被你看出来。好吧,算你的面子大,月枕答应了,说实话,我还没去过京城呢,这一次也跟着你见见世面去。”   元媛喜动颜色,兰嬷嬷也高兴的合不拢嘴。闲言少叙,当下收拾好了,元媛又把给王府准备好的年货都清点了一遍,便歇了一夜,第二日天未亮就起身,又点了一遍东西,发现各色齐备后,便赶着一连八辆大马车往京城而去。   走了一日半,便来到京城。元媛进了王府,王妃自然是欢喜不尽,及至见了顾盼儿,见她端庄标致,一言一行都极有教养分寸,虽然出身风尘,却没有半点儿风尘女子的烟视媚行,不由得也十分喜欢,赏了一对金镯和一对上好的翡翠玉镯。顾盼儿连忙谢了,心中也十分得意。   娘儿几个说了会儿话,把午饭吃了,元媛便道:“娘娘,我想着先回府看看我娘,明日早晨再回来。如今正是天气寒冷,也不知我娘的身子有没有什么毛病,不看一眼,实在不放心。”   王妃惊讶道:“这么快吗?不吃了晚饭?也罢,既是你一片孝心,那就过去吧。只是我看你来时披着的是羽缎披风,那个是初冬或开春时穿的,现在怎么还穿那个?我给你的那件毛裘大氅呢?”   元媛笑道:“也带来了,只是因着这两天太阳老高,穿那个热的慌,才换了这件羽缎的。如今已是半下午,又起了风,我自然穿那件过去,娘娘放心吧,冻不着我的。”说完又对顾盼儿道:“你和不和我一起去?”   顾盼儿虽然稳重,也架不住小女儿心态的好奇,更何况元媛若走了,她自觉呆在这王府里也没意思,因此便笑道:“自然是要和你一起的,只是月枕和雁南就不去了吧,他们刚刚就说想上街逛逛,随他们的便去,咱们也不用管。”   元媛答应了,两个女孩儿便出了府门,到车上坐下来,那顾盼儿笑道:“妹妹真沉得住气,我以为怎么着今晚还不见了小王爷,明日再回娘家也不迟,没料到你这竟抬脚就走,若我是那小王爷,便无心见你,此时也要见见了。”   元媛哼了一声道:“姐姐这话是在说我欲擒故纵么?是啊,我就欲擒故纵了,怎么着吧。那萧云轩若不想上当,不来看我就是了。”   顾盼儿咯咯笑道:“妹妹,你对那小王爷也不似之前那般怨恨了吧?难道不觉着自己脸上烫的慌?”   元媛也觉出自己的脸上有些发烧。心里叹道:唉,向来以为自己心如铁石,却没料到爱情这东西真有魔力,自己一个两世为人的大龄剩女,此时竟还是动了小女儿心思,该死的萧云轩,哼,不就是长的英俊了一点儿,行事沉稳了一点儿,举动温柔了一点儿,才情高了一点儿吗?   其实元媛之所以这么着急回娘家,倒是因为有些近乡情怯,她之前见过萧云轩数次,都想方设法的骗过了对方,如今若是相见了,实在不知道对方会怎么看自己,一向的果断沉稳,此时俱都变作了一点慌乱,因此才抱着拖一天是一天的想法,先回娘家看看。   两人到了元府,元老爷和大夫人并合家的妻妾儿女都迎出来,因着那大少爷元文武的事情,元媛在元家的地位无疑上了一个档次,只是后来王府里罚了她,又将她撵了回去,如今元老爷和大夫人心里仍然有些瞧不上她罢了。   此次三夫人阮氏赫然也在那些人当中。元媛见了,连忙和浣娘走上去,一人搀了一边儿,元媛便道:“娘,这是怎么说的?还有风呢,怎么就跑了出来?也不怕着凉。”   阮氏笑道:“适才大夫人派人过来告诉说你要回来,我这几天身子竟大好了,忍不住便过来了。”一边说着,便望向顾盼儿,呐呐道:“好标致的姑娘,不知是什么人?”说完,望向元媛的眼中便隐含了一丝担忧。   元媛知道她误会了,连忙笑道:“娘,这位是顾姑娘,乃是我庄上一位先生的家眷,这一次蒙王爷王妃开恩,让我也带着她来京城见见世面,没看这还不到初十呢,就都把我们叫回来了吗?”   阮氏听说不是小王爷的妻妾,这才放了心。又着实的夸赞了顾盼儿几句。却见大少爷元文武看着顾盼儿的眼睛早就直勾勾的了,便连元老爷和其他小厮以及族中子弟的眼神,都有些发呆。元媛弯了弯嘴角,咳了一声道:“爹,大娘,我和盼儿姐姐只去我娘的房里,你们也不必忙活,今晚住一夜,明儿就要回王府。”   还不等元老爷等说话,那元文武就急急道:“妹妹何出此言?哪有这么着急去三娘房里的缘故,怎么着也该一家人吃一顿饭。”   元媛笑道:“罢了,我们一家人,还讲究这种客气做什么?只怕没有我们,大娘和各位姨太太奶奶们吃的还自在一些呢。”说完,扫了那些后面的小妾姨娘一眼,果然见她们看向顾盼儿的目光都有些防备嫉恨,她也不多说,就拉着顾盼儿跟阮氏走了。      第六十章   顾盼儿是见惯了大世面的人。面对各种含义不明的目光,一张花月般的面庞上始终端着一抹不食人间烟火的微笑,如九天仙子一般既耀眼又出尘,让人不敢生半分亵渎之心。只是心里也替元媛抱屈,暗道这么一个聪明伶俐的好女孩儿,怎么就生在了这样一个家里。   当下娘儿两个团聚了,自然十分高兴。因为元媛毕竟救过元文武,所以晚上从大房那边也送过来一桌宴席,竟丰盛的很。众人吃完饭,又说了半夜的话,方睡下了。   且说萧云轩,听说元媛来了,他心里也十分矛盾。想起最近萧素睿总在自己面前晃着,更说出“你若不肯怜香惜玉,那哥哥就不管你了,我便娶了那女孩儿,总好过她父母把她再送去别人家糟蹋”之类的话,弄得他心烦意乱   人便是如此,越是得不到的就越好,越是见不到面的就越想。虽然萧云轩并非寻常男人,但也逃不过这个怪圈心理。何况他对那做自己小妾的元媛,真的是半丝好感也无,只是感念她对王府做出的这些贡献,所以不肯做无情之至的事。   因晚间回府后,前思后想,便慢慢踱进王妃的房里,期期艾艾了半天,才下决心开口道:“娘,儿子有件事想请你帮着拿个主意。”   王妃有些奇怪,忙问何事。却见萧云轩低了头,沉声道:“娘,儿子想着那元家的女孩儿嫁进王府三年来,儿子从未和她有过一丝牵扯,至今连面儿还未见,且她家当日的行事,儿子深以为耻。即便再过几年,这心结怕也是难以解开,故此……儿子思前想后,倒觉得与其让那女孩儿在我们府里守活寡,还不如休了她,放她回家后再找一桩好姻缘。”   王妃起先听萧云轩的话,还心中欢喜,以为儿子终于被元媛打动了,及至越听越觉不对劲,待到最后,竟发现儿子是打得这个主意,不由得怒从心起,大声道:“住口,元媛为我们家做了多少事?你心里不清楚吗?如今竟说出这么无情话来。亏你从小还是我和你爹一直看着长大的。怎如今也跟外面那些混账男人学的这样坏?你若真不想让她守活寡,你就见见她,虽然她姿色不是什么倾国倾城,但那份说话行事,没有一处不叫人爱的,你见了她,自然便知道她的好。如今竟想休了她,万万不能。”   萧云轩见娘亲如此生气,连忙起身凑到她面前,喃喃道:“娘,别发火,对身子不好。是儿子不懂事。只是这些话,搁在我心里也有一段日子了,便是怕伤了娘亲,才一直不敢说出来。娘亲是明白人,难道不闻强扭的瓜不甜的道理吗?您是儿子的娘亲,难道宁肯眼看着儿子辗转反侧睡不安枕?也要逼我去爱一个我根本不可能爱上的人?”   王妃一听这话里头明显有话,便抬起头道:“这话是怎么说的?谁逼你辗转反侧睡不安枕了?元媛嫁过来三年,我也从来没看见你这么个样儿过。”一边说着,仔细看了看萧云轩,只觉得他下巴竟尖了不少,显然这阵子是真有心事。   “唉!”萧云轩叹了口气,他这些话憋了一个冬天,此时对着自己娘亲,便忍不住都倒了出来,黯然道:“娘亲还记得年前公主要找那个做胭脂的姑娘吗?”   王妃仔细想了想,想起小九儿的确是说过这么档子事儿。便点头道:“知道,怎么了?”   萧云轩就把自己和元媛的相识重逢等一遍遍说了出来。说到最后,不由得叹气道:“若认真说起来,她倒还和我那小妾有几面之缘,只怕元媛知道了对方如今境地,心里也是不好受的。如今我若不休元媛,那姑娘又怎肯嫁我,背这夺夫之名?偏偏她又有个那样的爹娘。五殿下也时不时的逼问我。我知道,他恨不得我无能为力,到时他便可堂而皇之的娶了对方。”   若认真说起来,王妃是该对元媛起疑心的。即便不立刻想到二人就是同一个人,也该往那上面想一想,偏偏这中间多了一个萧素睿,王妃也没疑心有它,听见儿子这么说,话中又饱含相思之苦,她这做娘的,一时间心里也不好受。“   “我是不会让你休了元媛的,咱们敏亲王府还从未干过过河拆桥的事儿。你嘴上说的好听,不让元媛守活寡,难道让她回了娘家就有好日子吗?你也不看看那是一家什么人?元媛要真的就这样被你休回去了,回去还不知要被她那爹和那些妻妾们怎么个羞辱法呢。”   “何必让她回去?送她两处庄园,多给她银两,以她的能力,还愁不风生水起吗?他家人既势利,看见她如此能干,还能说什么?到时候她也招一个自己喜欢的男子,岂不是皆大欢喜?”   母子两个争论良久,却是谁也说不服谁。这萧云轩也是个硬脾气的人,见娘亲丝毫不考虑自己将来的幸福和此时苦恼,竟也硬下心肠,暗暗打定了休掉元媛的主意。只说多给她一些钱,再给几处房舍,不让她回娘家住,去受那些平白闲气也就是了。   王妃一夜不曾好睡,偏偏丈夫因为去查看皇陵,要几天后才回家。好在第二日萧云轩上朝后,元媛就回来了,王妃连忙拉了她,遣退众人,将萧云轩昨日的话原原本本和她说了,一边又道:“娘今日告诉你这些话,不为别的,只是要你大人大量,别和那臭小子计较,他要是敢给你休书,你就过来找娘,我把那休书给撕个稀巴烂。“   要说王妃还是了解自家儿子的性格,不然她能在元媛面前说这种话吗?为的就是要提前打预防针,省的儿子到时候把休书往元媛面前一扔,这心气高傲的女孩儿转头就走,那可真就没有回头的可能了。如今先这样说了,元媛有了她做靠山,看见事事都有她做主,也就不至于羞怒交加之下愤而离去。   元媛听了个头昏脑胀,心想什么什么?五殿下说的那个人是我吗?难道这世上还有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不成?也不对啊,就算模样儿一样,怎么其他处也会一样吗?这五殿下显见得是在撒谎,只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为了得到我?啊呸,元媛你别这样自作多情好不好?那可是殿下,至于就为你这么棵狗尾巴草费尽如此苦心吗?不对,这里面一定是有我不知道的事儿。   心里一边转着主意,表面上却什么也不能说,只得点头道:“是,娘亲,孩儿明白了。”   回到房间,越想越生气,暗道好你个萧云轩,竟然为了我要休掉我,哦,这话怎么说起来这么别扭呢?哼,不管了,反正就是你先欺负我,以为我是好欺负的吗?等着吧,你若不送休书便罢,你若送了来,看我让你怎么后悔。呸,休书一出,可就别想再轻易的拿回去。   刚想到这里,便听外边小九儿的声音道:“姑娘在吗?”一边说着就走了进来,及至看到元媛,这家伙便涎着脸笑道:“姑娘,我们小王爷让我给你一封信。”说完将那信放在桌上,便满屋里看起来。   元媛知道他的心思,微笑道:“芳龄在后面呢,只是你这样去找她,终究也不好,这里可是王府,比不得我们庄上没规没距,让人看见一眼,又该瞎传了,到时候连小王爷的名声也不好听。”   小九儿伸了下舌头,嘿嘿笑了几声,便猴儿一样的溜了。元媛这里想了想,心里已经猜出这是一封休书,只是却不愿打开。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将休书展平,上面洋洋洒洒数千字,元媛认真看下去,发现萧云轩倒还算磊落,并没有说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为自己开脱。且为她着想之处也是情真意切,内疚惭愧之言也占了一大篇,补偿之丰厚以及对她退路的安排也都是妥帖周到,若非是真心为她着想,再做不到这个地步的。“   元媛便慢慢合了信,在椅子上脉脉闭上眼睛,和萧云轩相识相逢的那些经过,全在脑海中如放电影般浮现出来,一重重一幕幕,慢慢的,她的嘴角便弯起来。   “你这个笨蛋,入了人家的套也不自知。不过这也怪我,若非那日五皇子从我的言谈里窥出我不愿与你相认,只怕他也不敢胆大妄为至此。罢了罢了,看在你这么情真意切的份儿上,我便饶过你这一回,但这休书我可得收好,这是我一辈子的把柄呢。”   她说到这里,便忍不住轻笑起来,正在心中想着该找个什么办法让萧云轩知道自己的身份,就听屋外有人道:“姑娘,王妃娘娘叫你过去,说是庄子上出了事情。”   元媛连忙道:“是,我知道了。”一边就披上羽缎大氅,来到王妃屋里,只见庄上的一个婆子正等在那儿,看见元媛,连忙走过来道:“姑娘,可了不得了,苏管家让您和江先生吴管家赶紧回去,说是矿山上出了人命官司,好几十人呢。”   元媛吓了一跳,一边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问完了自己又摇头道:“是了,你哪里会知道?只怕连苏以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呢。”然后她看向王妃,急急道:“娘娘,这婆子来的路上就走了一天半,如今我回去,最快也要一天,这事儿又耽搁不得,我看我还是现在就走吧。”   王妃担忧道:“你且先等等,我让人去前面叫云轩了。这么大的事,难保不是有人捣鬼,到时你一个女孩儿家,如何和人家抗争,倒是让云轩和你一起还好,有他在,便是天大的人物,也不敢太过放肆。”   元媛心中感动,却断然拒绝道:“娘娘,我心里有分寸,叫我说,先不让王爷和小王爷出面,我且先去摸摸这事儿的底,免得稀里糊涂把我们王府就牵扯进去,几十条人命,不是玩笑的。若真有天大的势力,非我所能抗衡,到那时还要请娘娘救我一救。   王妃只得答应了下来。这边元媛着急回去,因此也没收拾什么东西,想了想,便将身上那件大红羽缎披风解下来,珍惜的摸了摸,笑道:“我回头大概还要上山,这大氅不压风,我还是穿那件毛裘吧。“   王妃道:“正是呢,大年下的,千万别出了毛病。你先回去看看,若没法处置,便捎信回来,论理,这本就是男人家的事,却要让你一个女孩儿出头,唉……我……我真是又惭愧又不忍。“   元媛笑道:“王妃千万莫要如此说,肯开恩让我管这些事,可不正是信任我嘛,我凭怎么不懂事,还是知道好歹的。”一边说着,就系上了毛裘披风,这边王妃在那里絮絮的嘱咐着,她全都没听进去,只是看着那羽缎披风,暗道萧云轩啊萧云轩,你不是马上就过来吗?那就肯定能看见这件东西,若是你丝毫都认不出来,大概就是连上天都注定我们两个有缘无分了吧。”   想到这里,深深吸一口气,再不肯留恋,转身便行。这里浣娘和芳莲以及汤嬷嬷李嬷嬷收拾好了东西出来,她已经和丫鬟们上了轿子,几人连忙跟上去。   萧云轩也正是得了王妃的信往后面来,刚走过假山,便见抄手游廊的拐弯处一个人影一闪没了。他皱了下眉头,暗道奇怪,这身影怎的倒有些熟悉。因再紧走几步去看时,那人影已经出了大门,看不到了。   因便问几个廊下的丫头道:“刚才有谁出门了吗?”问完,有个丫头道:“回小王爷,刚才正是那位元姑娘出去了。后面跟着的都是伺候她的人。”这丫头是个伶俐的,看见萧云轩的动作,便知他是看那跟在轿子后面的人。   “伺候她的人?”萧云轩脑海中似乎有一个东西划过去了,待他想弄清楚这是个什么样的想法时,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恰在此时,听见王妃在里面气哼哼的问:“是云轩过来了吗?”   萧云轩连忙集中精神,有丫鬟打起帘子,他便迈步进了屋,一边道:“娘亲,是我,不知这会儿把我叫来是为什么事?”他嘴上虽然说的沉稳,但心里却已经在猜测是不是元媛和王妃哭诉了什么,然后一气之下就离开王府了。   嘴角露出一个苦笑,他也知道自己是辜负了元媛,但终他一生,实在对那个女孩子无法产生爱意,就算把她留在庄子上甚至王府里,对她来说就是幸福吗?他不是为自己的私心找借口,他是真的认为元媛离开自己,或许是更好的选择。   待看到王妃郑重严肃的面孔,萧云轩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他在王妃面前“扑通”一声跪下,低声道:“娘亲请原谅儿子,儿子实在不能再这样拖泥带水下去了。虽然写了休书,但我不会大张旗鼓,也给了她许多补偿,她离了我,未尝就不是一件好事。”   “什么?休书?什么休书?”王妃疑惑的看着自家儿子,忽然心头涌起一股不妙的预感,不由得立刻下了炕,来到萧云轩身前,伸着手指他,一边颤声道:“你……你再给我说一遍,什么休书?你把元媛给休了?”   萧云轩惊讶抬头,吃吃道:“怎么……怎么娘亲不知道吗?难道……刚刚她……她没和你说?那她……那她怎么会离开?”   “我知道什么?元媛是因为玉矿出了事,所以赶回去了,庄上人来信说那矿山上出了人命,她就急急忙忙的走了,我原本就是想让你陪着她去,她却说这事儿还不明朗,不想先就把王府牵扯进去。可你……你刚刚却告诉我,你……你把她休了,我再问你一遍,这……这是不是真的?休书你已经给了她吗?是不是别人先接了?那你就赶紧把人劫住,你……你要敢休了元媛,就别认我这个娘亲了。”   王妃此时说的当然是气话,再怎么说,她也不会因为元媛而不认自家儿子。不过这气头上的违心话威力也是很大的。萧云轩直挺挺的跪着,呐呐道:“小九儿说,那休书是亲自递到她手上的……”   一语未完,王妃已经拿起手边一个花瓶就往儿子身上砸去。吓了萧云轩和旁边伺候的几个丫鬟一大跳,连忙就扑上来拦着,这里萧云轩身手敏捷,早躲到了一边放着一些衣物的桌上,一边急急叫道:“娘别发火,这种事儿岂是她一个女孩子能处置的,不用说别的,单是那死人,她吓也吓死了,我这就往庄子那边去。”   “呸,亏你还知道。”王妃没打着儿子,倒把自己累的气喘吁吁,手上花瓶也被柳枝趁机夺了去,一边扶着她在塌上坐下,只是怒气尚且不能平息。   萧云轩赶紧站起身来,正要迈步往外走,忽然被自己胳膊下的那一袭披风给吸引住了目光。他只看了两眼,那眼睛就蓦然瞪大,一个身子也忍不住颤抖起来。   “娘……娘,这……这披风怎么……怎么会在这里?”萧云轩举起那件羽缎披风,犹自不敢相信,到底在披风的下摆一阵踅摸,最后在看到那两个小字“云轩”之后,他整个人都似脱了力般的坐倒在地上。      第六十一章   王妃看了一眼那披风,没好气道:“你少给我动那个,那是元媛留下来的。”   “不,这不可能,这披风……这披风怎么会在她手上?不,这不可能……”萧云轩一个劲儿的摇着头喃喃念着。   王妃正生他的气,也不肯理他。这边柳枝倒是觉得有些诧异,连忙上前道:“小王爷,这千真万确是姑娘的披风。前儿她来的时候,正好赶上天气和暖,她嫌那貂裘太热,就穿了这个,今儿却是冷了,她又要去山上,因此王妃命她穿着那件裘去,就把这个先撂在这儿呢。”   柳枝说完,便疑惑的像被萧云轩握在手里的那块披风下摆看去,忽然一声惊叫,却又忙掩住了嘴巴,回头对王妃道:“这事儿透着古怪,元媛姑娘这披风,竟是小王爷的。”   “嗯?”王妃皱起眉头,忽见儿子猛的从地上站起,一张脸惨白惨白的,汗珠子从头上滚滚而下,喃喃道:“莫非……莫非她就是她?这……这怎么可能?既然就是她,为何又不与我相认?为何连看我一眼也不肯,她……她后来明明知道了我的身份……”   王妃这时也察觉出不对劲儿来了,连忙问道:“你在那咕咕唧唧的做什么呢?不是说要去庄子上吗?还不命小子们去准备……”   话音未落,就见萧云轩猛的冲到她身边,跪在她身边急急道:“娘,你告诉我,那个元媛长什么样子?她……她长得是什么模样?”他这时也猛的想起来,刚刚觉着游廊里似乎有些熟悉的那个身影,细想想倒有几分像当日在桃花坳前给自己方子的那个女人。   只是萧云轩仍不敢肯定,那女孩儿说过她和元媛算是好友,会不会是因为她不想惹嫌疑,才把自己的东西给了对方?那个伺候的女人,也是元媛帮她物色派过去的?   他一肚子的疑惑也没个求证的去处。却听王妃道:“什么模样?虽不算国色天香,也是个小美人儿。柳叶弯眉,一双桃花眼,常带着笑意 ,小巧的鼻梁……”   王妃不等说完,萧云轩就知道从母亲这里得到元媛准确的容貌是不可能了。忽听柳枝笑道:“小王爷今儿是怎么了?姑娘刚刚才走,你现在骑快马,只怕出了城就能追上呢。”   真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虽然萧云轩定力不错,但刚刚也实在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太过巨大,竟致让他失了分寸。如今听柳枝这么说。连忙道:“不错,你说的不错。”一边也不辞别王妃,就急急向外走,大叫道:“小九儿,备马,快备马。”   直到儿子一阵风般的跑了出去,王妃和屋里丫鬟们还是一头雾水。好半晌,王妃才回过神来,皱眉看向柳枝道:“那小子发什么疯?哎呀糟了,他走的太快,我竟忘了让他把休书要回来撕了。云轩,云轩,你给我站着……”   只是萧云轩早就和小九儿上马了。一路上,小九儿见主子面色凝重,一双眼中却又带着几丝期待惊喜,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直到奔出城,才试探着道:“爷,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哎,爷你等等我啊……”原来是在城中不敢策马疾驰,如今到了城外官道,萧云轩情急之下,立刻纵马绝尘而去。   小九儿急急忙忙的跟上去,好奇心更旺盛了,到底忍不住又问了一遍,却听自家主子道:“别问那么多,赶紧追上姑娘的马车,我……我……”说到这里,声音颤抖,竟露出情不自禁之态。   小九儿心想这可稀奇了。还从未看过爷这个样儿呢?便是面对那位姑娘的时候也没有啊。至于我们那位妾室姑娘,好笑,三年了不闻不问,连去了庄子都不肯见一面儿,这会子怎又激动成这样?哎哟我的爷啊,你这到底是要追哪位姑娘呢?   不过这些当然都只在小九儿的肚子里滚着。风沙太大,此时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张口了。主仆二人一路追下去,果然,过不多久,便看到前方一辆大马车,原来元媛这一次事出突然,所以连顾盼儿江月枕都没带上,只带了汤嬷嬷李嬷嬷和浣娘芳莲等人往回赶。   萧云轩□坐骑风一般超过马车,接着就听一声“吁……”然后那马猛的被勒住了缰绳,他这才慢慢拨转马头,一双眼睛只紧紧的盯着那马车帘子。   车夫因为元媛命令急赶路,因此这马车速度也是不慢,忽见前面那匹马竟拦住了去路,情急之下也连忙把马勒住了,一边骂道:“不要命了吗?没看见我们在赶路?”   话音落,那马蹄激起的风尘渐渐散去,车夫这才看清对面马上人的模样,只唬的忙不迭从马车上滚下来,大声道:“参见小王爷,主……主子,您怎么过来了?”   萧云轩沉声道:“既是出了事情,元媛一个女孩儿家怎么处理,我自然是要去看一看的。”言罢有心上前挑起那帘子,确定这被自己不闻不问了三年的小妾是否就是梦中之人,然而慢慢走到近前,却又忍不住生出近乡情怯之感。   直到这时候,小九儿才跟了上来,一停了马,就哎哟喊道:“我的……主……主子啊,你可别把什么马都和你那踏云比好不好?哎哟我的妈呀,可累的我心都要跳出来了。再这么颠下去,肠子也要颠断了。”   萧云轩看了小九儿一眼,淡淡道:“不要说嘴了,庄上的事情急着呢,好了,我们继续赶路。”他终究还是没敢上前掀开帘子,唯恐一切都是竹篮打水,又怕会在人前失态,况且这官道上也不是什么说话的所在。   两匹马一辆车继续前行。元媛等人在车里都听到了萧云轩的声音,只是却见他和平常也没什么两样,她心中便不免打鼓,暗道这混蛋到底看没看到我留给他的暗示?难道是没看到吗?若看到了,又怎会如此镇定沉着。   其实她这倒真是冤枉了萧云轩,却不知马车外那个人心跳的比她还剧烈呢。只是一向训练出来的定力压着,饶是如此,这大冬日的,也是满身满脸的大汗。   到中午前,马车已经走了几十里路,萧云轩看看天色便道:“大晌午的,姑娘想必也饿了,不如到前面那家酒楼先用点午饭,再接着赶路也不迟。”一语未完,想到就要见到元媛的真面目,一双手不由得紧握成拳。   却听元媛在马车里道:“不必了小王爷,且让小九儿买些东西送进车里就好。我心悬矿山那边的事,若依着这么个赶路法,怕天黑时就能到庄子上,还是继续走吧。”   元媛这一回刻意的没有遮掩自己声音。马上的萧云轩一听之下,哪里还有听不出来的道理,他虽然早已由那披风猜出了元媛的身份,然而此时真正听到了那既似陌生又似熟悉的声音,仍免不了如雷轰电掣一般,登时呆在当地。   小九儿见主子一下就没了声音,不由得连忙凑上前去,疑惑道:“爷,爷,你这是怎么了?爷……”   连喊了好几声,喊得元媛都有些担心了,刚要出马车看看是怎么回事,忽听萧云轩的声音颤抖道:“哦,没……没什么,小九儿,你就按姑娘说的做吧。”极度的震惊欣喜之下,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事实上,自己现在还能完整的说出话来,这都让萧云轩很是意外。   小九儿又疑惑的看了萧云轩一眼,咕咕哝哝道:“爷这是怎么了?怎么失魂落魄的?”一边咕哝着,早进了酒楼,也没要什么丰盛饭菜,只命令掌柜的用熏鸡肉和豆芽粉丝卷了十几个大饼,然后提着食盒出来了,递到马车里,又给了车夫两个大饼熏鸡,自己拿了两个,待要递给萧云轩时,却见他摆摆手,淡淡道:“我不吃了,你们快吃,吃完好赶路。”   小九儿越发觉得小王爷奇怪,待想到之前给元媛的那封信,他不知道那是休书,联系自家主子眉梢眼角的激动和喜色,还以为这二位终于冰释前嫌了呢,当下心里这个高兴就别提了,暗道主子和姑娘和好了,我也再不用受芳龄的抱怨了,哈哈哈,这可好得很。   三两口将那大饼吃下肚子,又过了一会儿,听到车里传来汤嬷嬷的声音道:“小王爷,姑娘都吃好了,我们继续赶路吧。”   萧云轩答应一声,马车便辘辘转动,待出了城,就飞奔起来,却听萧云轩道:“慢一些,仔细颠着姑娘。”   元媛在车里忍不住就是一笑,忙低了头,假装用娟子擦嘴角,一边心道:哎呀,这差别待遇可是够明显的。若不是知道了我的身份,此时哪里还顾得上我的死活?如今只因为知道了是我,倒怕我颠着了。既如此说,那他是看见那羽缎披风了,难得他定力倒好,来了也不急着先验明正身。是了,他是小王爷,方方面面皆出色之极,又怎可能连这点定力都没有呢?   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细细听着外面那马蹄踏踏声,想到外面这个少年从此后就是自己最大的依靠,想到他坚毅的目光,温柔的微笑,想到这个男人此时就陪伴在自己的身边,心里一时间便觉甜蜜起来。暗道真没想到啊没想到,我元媛也有一天会有这少女心态。   一路疾赶,竟在天黑前到了庄子上。彼时庄里的人早看见了,苏以正是急的热锅上蚂蚁一般,和众多管事的一起接了出来。吴瑞达早到一步,此时也刚换了衣服,也随着接出来,看到小王爷萧云轩,大家都急忙参见。   萧云轩命众人起来。这时就见马车帘子一挑,元媛头戴着斗笠,在浣娘和芳莲的搀扶下缓步走出。   一时间,周围的嘈杂声似乎瞬间就离自己远去,萧云轩目不转睛的盯着那身段苗条的可人儿,虽然重重面纱遮住了她的容貌,但从那举手投足间的气质来看,分明就是他日思夜想的胭脂姑娘。   这一路上的心事“咚”的一声,如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太过巨大的惊喜让萧云轩反而沉着下来。听元媛吩咐了苏以等几句话,然后便请他先回春华阁歇息,待明日一早再行上山查看。   萧云轩心想:你这时候撵我去春华阁,是存了心让我一夜不得安生么?我哪还有心思去春华阁。因此便微笑道:“不必了,今晚便在兰萱院歇了,正经还有些事要同你商量。”   下人们素来是知道小王爷不喜欢姑娘的。此时忽然听他这么说,不由得都是一愣,像苏以那类精明的,早从中看出些端倪,不由得欣喜若狂,暗道姑娘现在就差小王爷不宠她,若真得了小王爷的青睐,也不用青睐,哪怕只是承认了她的身份,在人前肯做做样子,那在王府中,还不是呼风唤雨地位斐然吗?   元媛听萧云轩这么说,也不觉得意外,淡淡道:“既如此,苏管家你让厨房里做一桌上好的饭菜,等下送到兰萱院里,小王爷为了赶路,中午也没吃饭呢。”说完微微躬身道:“小王爷请吧。”   萧云轩又不是傻子,早听出元媛的语气十分淡薄生疏,他这才从惊喜中回神,想到了那封休书的事情,不由得心下一沉,但此时也别无他法,只好走一步算一步,因此道:“好,这一天你也累坏了,我们且先回去再说。”   及至到了兰萱院里,早有下人们预备好了热水,众人清洗完毕,元媛换了一身衣服,浣娘忙赶上前来道:“回姑娘的话,饭菜送过来了,小王爷说让您先吃饭,待吃完了,他要过来找你呢。”   元媛微微一笑,轻轻扫了浣娘一眼,悠悠道:“小王爷来找我?我哪敢如此托大?浣娘,你先去传饭吧,待我吃完了,自然会去见他。”   “姑娘……”浣娘忧心忡忡的看着元媛:“你别怪我多嘴,今日的事情,我看着眼里糊涂,心里却好像有一丝明白,如今小王爷倒似对姑娘看的重了些,既如此,姑娘千万别再拿捏了……”   “浣娘,我有分寸的。”元媛不等浣娘说完,就将她一路推出去,一边笑道:“你先去传饭吧,中午我也没怎么吃好,这会儿真饿死了。”   浣娘也是拿元媛没办法的,且也心疼她,于是连忙命人去传饭。这里元媛取出那封休书,仔细的又看了一遍,方自言自语笑道:“哼,若不是看你这封休书里还有点担当和情意,休想我理你。”言罢将休书装在日常梳妆的首饰盒里,那里有个浅浅的夹层,别的东西放不下,放两张纸却足够了。   且说浣娘传了饭回来,便见萧云轩坐在廊下,正看着院子里的假山树木,她吓了一跳,连忙过来福了一福道:“小王爷怎么来了?我刚刚还说让姑娘吃完饭就去您那儿呢。”   萧云轩回头,看见是她,便站起身笑道:“不妨事,你们姑娘还没吃饭吧?那我等她吃完了再进去。”说完他又看了浣娘一眼,怅然叹道:“却笑桃李春风里,不识伊是眼前人。你叫浣娘是吧?我记得,那日便是你去桃花坳里,给我的胭脂方子,唉,造化弄人,我怎也想不到,你的姑娘竟然便是我……”   他说到这里,便不再说下去。浣娘也不知该怎么说好,只得低声道:“我们姑娘的性格是有些古怪,小王爷千万别怨她,只恐那时她还不知您的身份……”说到这里,也说不下去,暗道那次不知身份也就罢了,难道以后小王爷来庄子上,也不识身份,这倒是越描越黑了。   萧云轩笑道:“我不怪她,我将她扔在这里任其自生自灭,她怨恨我也是应该的。我只是……怎也料不到……唉,当日只以为她是贪图王府……”他说到这里,便苦笑一声,挥手道:“罢了罢了,此时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你且进去服侍你家姑娘吃饭吧,吃完了告诉我一声,我再过去见她。”   彼时这庄子里的好些婆子和丫鬟们都躲在暗处悄悄窥望,萧云轩说话又没有刻意的压低声音,因此这一番话倒多被众人听了去,一个个的不由暗自心惊,心道竟然能让小王爷在外面等她,这分明就是赔罪之意,天啊天啊,姑娘莫不是菩萨托生的?怎的明明是大罪过的事儿,让她一做出来,竟就这样的风光无限呢?   不说众人暗里猜度,心里都佩服元媛。单说浣娘,急急进了屋,来到元媛面前道:“我的姑奶奶,我可不管你今儿是有什么事情也好把柄也好,小王爷现就在外面的游廊里呢,可是大冬天的,他连披风也没穿一件,这万一冻坏了……”   “哪里就冻坏了,他功夫高明着呢。浣娘你就是瞎操心。”元媛低头笑了笑。见浣娘急的一脑门子汗,方对满屋呆愣着的丫鬟道:“好了,芳草你便出去一趟,请小王爷去书房吧,就说大冷天的,可别折杀了我。”   芳草答应了,连忙出去。元媛来到窗子上,见萧云轩随芳草往旁边的小书房而去。这才转回身来,看见浣娘和几个丫鬟的好奇目光,她挥挥手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你们心里其实也大致猜着了,不过还是不知道具体的事情罢了。等我日后再讲给你们听,现在先吃饭,我可是饿死了。”   不一会儿,果然有十几个媳妇提着大食盒过来,芳莲芳书等人接进去,元媛大快朵颐,吃的自觉肚子都圆滚滚的了,这才用茶漱了口,又洗了手,用大白巾擦净,方站起身道:“行了,你们且把东西收拾下去,我去见小王爷。”      第六十二章   一句话轻描淡写,却如同在湖水里丢下块巨石一般,众人都觉脑子里“轰”的一声,暗道天可怜见,可总算让姑娘和小王爷见到面儿了,只看小王爷今日的态度,姑娘日后的前程地位也是没差了。一时间众人就想去偷听偷看,只是一想到元媛虽然好说话,但小王爷的身份可是在那里,哪能容得下人听墙角,因此只得使劲儿把好奇之心按捺下来。   且说萧云轩,他被芳草请到书房中,此时正在看着桌子上摆着的一些书,又见了元媛之前练的一些大字,不由得哑然失笑,暗道这女孩儿才情横溢,怎的字却真的如此不出众?   正想着,便听门外脚步声响,接着一个略有些熟悉的声音道:“妾身见过小王爷。”   萧云轩的手骤然一松,“吧嗒”一声,手里刚拿起的那方砚台便落了下去。他连忙稳了稳心神,强自作出镇定之态,沉声道:“进来吧。”   门便从外面打开,一张俏丽的面庞在月下慢慢显现出来,只是暗暗的还不是十分清楚,随着元媛款款走进屋中,烛光下的脸孔就逐渐清晰起来。   元媛走到离萧云轩五步外便停了身形,她明亮的大眼睛看着萧云轩,这个自己命中注定要和他在纠缠一起的男人,虽然有过几次见面,但这还是她头一次可以用如此大胆的眼光盯着对方看,不需要任何掩饰。   萧云轩的眼光比元媛还要热烈,一时间,两人就隔着五步远的距离两两相望,俏丽清秀和英俊坚毅的面庞映着跳动着的烛火,或明或暗的阴影却没有让他们的五官有半分失色。   两人都不肯开口说话,室内静谧无比,隐隐约约不知是谁的心跳声漏了几拍。   最后还是元媛嫣然一笑,然后轻轻行了个万福,轻声道:“妾身见过小王爷。”   萧云轩这才也跟着回过神来,恍恍惚惚间只觉自己似在梦中,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不由自主的便喃喃道:“这话你刚刚在外面已经说过一次了。”   元媛直起身笑道:“我也知说过一遍,不过骤然见到小王爷,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边说着,忽然看见桌上的砚台翻了,便忙奔上前,好在因为忙活过年的事,这书房好几天没用,砚台里并没有墨汁。   萧云轩也随着转过身来,轻声道:“可见我不是做梦了,哪有这样真实的梦呢?我……我真傻,自从见过你几次后,虽不说是朝思暮想,却也是魂牵梦萦,只想着什么时候上天肯成全我,能让我这一生得你相伴,便再无所求,却不知你竟然就是我的身边人,这……这虽不是做梦,却好像比做梦还要不真实。”   元媛回身笑道:“若说身边人,昨儿本来还是的。但今儿起已经不是了。小王爷莫非忘了?今天一大早你让小九儿替你送了那封休书过来,我如今已不再是你的妾,更不是王府的人了。”   她这一说,登时就看见萧云轩的面色大变,一边也顾不上什么了,上前两步就抓住元媛的手,急急道:“可是说呢,那东西在哪里?你快给我,让我赶紧将它撕了还好,免得落在有心人手中,可就糟糕了。”   元媛抽出手道:“男女授受不亲。真是的,我做了你三年小妾,连面儿都没能见着。如今刚把我休了,倒想来拉我的手,小王爷,你自己说说,有这个道理吗?”   萧云轩惭愧道:“我也知道这是我的不是。所以我今天给你那封休书,其中的私心自不必提,然而那里也并非半点都没有替你考虑。你还说呢,我且问你,你该是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为何却一直隐瞒着?我……我若早知道你便是她,我……我把全身插上翅膀,飞也飞来了,哪里还会写休书?”   元媛冷笑道:“我怎么就不该隐瞒?你只想着我是攀龙附凤,你可曾考虑过我也是被逼无奈,所谓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当日我也是被我那个爹逼着嫁了过来,以为我很爱攀你们王府这个高枝儿吗?结果你把我扔在这里,死活都不管,你可知我几次险死还生,最后一次更是连鬼门关都进了,到底阎王爷说我阳寿不够,不肯收,这才放了我回来。若不是我经历那一场,性子变得强硬了些,只怕这时候骨头都没有了。你说说,对这样的丈夫,难道我还要低眉顺眼曲意逢迎吗?别人我不知道,我是决不可能那样做的。”   萧云轩就苦笑着作了一个揖道:“是是是,都是我的错,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望姑娘大人大量,饶了我这一回,今后便是拿刀逼着我,也绝不肯这么做了。你那封休书到底在哪儿?先让我撕了,我们再好好说话。”   元媛看了他一眼,嘴角弯起来,慢悠悠的在下首一张椅子上坐下,悠然道:“那可不行,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小王爷既是七尺男儿大丈夫,焉有说话不算数的道理?”   说完见萧云轩急的眉眼都拧在一起,面色也变的越发苍白,这才笑道:“好了,你也不用急,左右这件事除了你我,也没别人知道,就连小九儿也不知道。只要我们不说破,不就好了吗?哼,这还是看在你那休书里不文过己非,不冠冕堂皇,且言语恳切,十成里倒有六成是真心为你那被冷落的妾着想的份儿上。不然休书拿到手,我收拾了包袱就可以走,管你现在怎么样呢。如今这休书可是我一辈子的把柄,将来你若是对我不好了,哼,我便拿出来,让众人都看看你是怎样一个无情无义的家伙。”   萧云轩听见元媛这话里竟似不怎么怪自己。一颗绷得紧紧的心这才不由得放松下来。然而想到那封休书,面色又凝重起来,上前扶住元媛的肩,正色道:“好了姑娘,我自然是有错的,也不敢替自己辩驳,你在这里三年,受了数不尽的委屈,这我都知道,也明白多是因我之过。你要打要罚我是认的,只是那封休书,千万给我,让我把它撕了,不然恐生是非。”   元媛心里一颤,刚刚拉手时也不觉得怎样,然而此时萧云轩就站在她身后,一双温暖的手掌放在她肩膀上,这么亲昵的动作却让她有些不习惯,然而心里还是十分欢喜,因此横了一眼,也就没说什么。   “到底怎么了?你怕成这个样儿,不过是一封休书罢了,收在我手里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元媛回头看了萧云轩一眼,但随即就又回过头来,不敢再看,一边在心里狠狠骂道:这天杀的家伙,有长成你这么帅的吗?老天爷真真是太偏心了。   “什么叫一封休书罢了?你不知道,这休书可是五殿下撺掇我写的。之前我也不知你的身份,他说的那些虽匪夷所思,却也在情理之中。可是如今见了你,我方知道他那些竟都是编来诳我的。目的便是让我休了你。偏偏今儿个咱们俩相见,真相大白,我是自然不肯休你的了,那五殿下心机深沉,虽然我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但他如此费尽心机,岂有轻易善罢甘休的道理?万一这休书落在他手中,即便我们不用分开,只怕这桩好事也要平添无数磨折了。”   元媛大奇道:“什么?五殿下?这可有趣,你休不休我,和他什么相干?倒也这样热心的撺掇你?哼,可见也不是一个什么好东西。是了,你这一说,我想起来了,那日离了王府,在路上偶遇他,因为他奉了皇命追拿刺客,所以我们下车给他检查,还与他说起你,他说你一心只想着京城花魁张巧巧,后来盼儿姐姐说你断不是那样人,我还奇怪呢,心道好端端的,他一个皇子之尊,怎么倒挑拨起我们来了。”   萧云轩一怔道:“张巧巧是谁?盼儿姐姐又是谁?”   元媛笑道:“你竟真的不认识那张巧巧,哈哈,那位五皇子说起谎来真是连草稿都不带打的。至于盼儿姐姐,你真是糊涂了,既然她见过你,难道江先生就不曾为你介绍过吗?”   她这一提醒,萧云轩方想起来道:“是了,好像有一次在你这里遇见过一个女子,江先生说是他的内子。应该就是那位天下第一名妓吧?我只是当时见了一面,也没留下什么印象。”   元媛撇嘴道:“盼儿姐姐那样倾国倾城的人,你竟说没留下什么印象,哼,你这人的心莫非是铁石做的不成?还说什么对我魂牵梦萦,可见是撒谎。”   萧云轩苦笑道:“我若撒谎,便让天打五雷轰,万箭穿心。真真是从小到大,从不把儿女情长放在心上。后来见了你,初次除了觉着你有些儿与众不同外,倒也没觉得什么,及至在桃花山上,就越发觉得你风华无双。这慢慢的,一颗心也不知怎么就系在你的身上了。我真的不是扯谎,所谓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我心里自从有了你,其他女子越发就成了庸脂俗粉……”   元媛不等他说完,就哼声道:“若江先生在这里,合该打你了,盼儿姐姐若是庸脂俗粉,这世上再无倾国倾城之貌。好了,今日晚了,你且回春华阁歇息吧,明日我们上山且去看看是怎么回事,真是的,谁能想到呢?这马上就要过年了,怎的倒出了这种骇人听闻之事。”   萧云轩急道:“你且先别忙着走,那封休书到底也要找出来啊。五皇子居心叵测,有了这东西,终究是个祸根。你只知道他在你面前撒得慌,你还没听见他在我面前说的那些弥天大谎呢,真真说出来要笑掉大牙,偏偏严丝合缝的半点破绽不露。他现是皇子,我们就告他也没处告去,正经赶紧把那封休书给除了才是真的。”   元媛笑道:“看把你急的,都出了汗,哪里就有这么可怕,那休书在我手里呢,你若不放心,我们这就回去,撕了它不就是了。”   萧云轩松了口气道:“正是该撕了,所谓夜长梦多。”一边说着,就和元媛一起向门外走。   元媛笑道:“只是有一样,撕了这休书,我的把柄可就没了,日后还怎么辖制你?小王爷,你该不会是为了这个,才编出这样故事来哄骗我吧?”   萧云轩抹了一把头上汗水道:“谁和你拿这事儿开玩笑呢。你别怕没有辖制,我日后若对你有半点儿不好,就让老天落个天雷把我劈了……”一语未完,嘴巴早被元媛捂上。   两人就那么对视着,彼此间都能感受到那眸中的情意流转。好半晌,元媛才放下手来,低头讪讪道:“怎的动不动就起这种誓,让人听着心里发慌。以后别再这么着了,让王妃听见,我这个小妾的胆大妄为罪名是跑不掉的。”   萧云轩轻轻握住了元媛的手,一笑道:“何必害怕,我既敢起誓,就不怕会应誓言,只要日后我对你好,老天想来也不会惩罚我。”   一语未完,已是到了元媛的房门前,芳草和芳莲正在门口等着自家姑娘回来呢。此时见小王爷亲自牵着她的手回来,两个丫头不由喜得心花怒放,连忙争相把帘子掀起。倒弄得元媛怪不好意思的,连忙把手抽出来。   进了屋子,元媛将梳妆盒打开,只见夹层里正放着那封休书,萧云轩连忙拿出来,看了看,正是自己今晨写的那一封,他连忙三两把撕了个稀烂,这才长长舒出一口气,叹息道:“这回可总算是放了心。”   元媛道:“原本就没什么不放心的。即便这休书落在五皇子手里,你只要不放我走,他又能奈何?大不了再送回聘礼,娶我一次好了。”   萧云轩心下放松,面上也终于现出温和笑容,拉着元媛坐在他的身边,笑道:“傻丫头,哪有那样简单的道理。若是寻常百姓家,一封休书的确算不得什么,只要夫家态度在那里,谁又能拿他们怎么样呢?但这回可不同,那可是五皇子啊,真正他要把休书拿到手,要别扭我们,寻出千百个理由来,只怕这官司也只能打到皇上面前。皇上素来最喜欢的就是太子和五皇子,到时候即便知道我也是无心之过,但儿子和侄子,到底哪个在老爷子的心中更重,这不是一目了然吗?”   元媛蹙眉道:“你说的倒也有些道理。我只是不明白,那五皇子处心积虑做这些事干什么?说起来我也不过是个寻常女子,即便有点与众不同,比起他见过的那些美人儿,怕也是没什么稀奇之处。他又不像你,咱们几次三番的见面,聊两句也算投机。他那人,一见便知和我不是一路的,为何却要如此大费周折?难道是你做过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情,所以就专门捣蛋,想拆了我们让你难受?”   萧云轩笑道:“元媛,你也太小看他了。别说我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便是做过了,他也断断不会用这种办法来报复我。此人的行事,不做则已,一做就势必雷霆万钧滴水不漏。我猜度着,这其中必定是有什么缘故,且这缘故不会小,不然哪值得堂堂五皇子如此殚精竭虑?我和他也不是一路的,但连我都被他说动,你就可以看出这其中他下了多少功夫。”   元媛沉吟点头,忽听外面远远传来梆子声,外屋内浣娘柔声道:“小王爷,姑娘,已经快三更了,今日劳累了一天,也该早些歇息。”   元媛便道:“正是呢,明天还要早起上山。小王爷,你快回春华阁去吧。”说完,见萧云轩垂下眼帘,然后又咳了两声,假装不在意道:“这么晚了,天又冷,谁回春华阁去呢。左右你这里就很好,又暖和,我便在这儿歇了吧。”   元媛瞪大眼睛,小声道:“什么?我们今天才刚相认而已,你这就忍不住要登堂入室了?少来,休想在今日坏了我的名节。”   萧云轩忍不住笑道:“这话不通之至,我是你的丈夫,留宿在你这里不是天经地义的吗?何来坏你名节之说,你是我的妾,我又没死,还名节呢。”   元媛一怔,方想起自己刚刚情急之下用词不当。这现象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当下俏脸上升起一片红霞,越发的羞窘道:“反正我不管,今晚你不能睡在这里,明天……明天还有事情呢,今儿又这么累了,谁有心情这时候服侍你,更何况……人家还是……”   一语未完,早听萧云轩朗声笑了起来,接着他凑近元媛耳边笑道:“傻丫头,谁说我今晚留宿在你这里是要和你行房的?难道我们就不能好好睡一觉吗?依着我,说不想要你那是假的。不过这风月之事,总是要挑对了日子时辰,两人你侬我侬的才有趣,如今又累又乏,且有天大事压着,我便有心想要,我也舍不得你啊……”   不等说完,早被元媛推下了床边。萧云轩也不着恼,呵呵一笑便来到临窗的塌上,对元媛道:“好了,早点休息吧,明天我上山去就行,你就别去了。”   “哼,我才是这庄子上主事的人,明天偏去。”元媛赌气躺了下去,萧云轩拿她无奈,又知道她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既然如此说,是劝不回去的,反正有自己在身边,倒也不怕出什么大事,因此也就没有多言。   作者有话要说:真没想到一觉就睡到了这个时候,平生第一次出现了“闹钟只叫醒手指没叫醒人”的情况。泪目,留言也没来得及全看完,赶紧把新章弄到存稿箱里,我这就要出去了,555555555……总之就再说一句:无比感谢大人们的支持了,没虐到男主大概会让有些大人们不高兴,但梅子真觉得这样算勉强合理的吧。好吧,反正都写出来了,要骂的要扔砖扔西红柿鸡蛋的都请吧,555555555555……还有那个休书,本来梅子也想让它神秘消失,这样肯定又会营造出另一个大悬念和无数波折。但梅子私心的不想再横添太多波折,而且和五皇子争女人,小王爷的确没什么胜算啊,所以最后仍然只是以撕掉了事。写到现在,这第一个大高潮总算结束。接下来会进入相对平淡但也时有小起伏的剧情,例如元媛进宫,红薯的事儿,萧云轩陪爱人回娘家,那些人又会是什么嘴脸之类的。然后才会进入第二个大高潮剧情,之后这文就结束了。再次大泪,不回复留言了,55555555555,梅子出门去也……   第六十三章   这一晚上,萧云轩和元媛的心情固然是此起彼伏不能平静,便连那些外屋的下人们,又有谁能安安心心的睡觉?好在众人都是困乏交加,因此虽然脑子里纷纷乱,但也睡了一阵子。只是第二日就不是那么情愿起来了。   偏这一天的天气也不好,阴沉沉的,元媛和萧云轩吃早饭的时候,就见外面飘起了雪珠儿,待吃完了饭,那雪越发大了,洋洋洒洒搓绵扯絮一般,放眼一望,天地间尽是一片苍茫。   苏以和吴瑞达便戴着斗笠穿着毛裘走了过来,对萧云轩道:“小王爷,没料到天气忽然变成这样,您看……”两人说到这里便不再说下去,只等萧云轩的指示。   萧云轩沉声道:“无妨,我们上山去吧。”说完又回身对元媛道:“你就别去了,你看看这天气,若去了,一旦滑一跤,不是玩的。”   元媛嗔了他一眼,面上带笑不笑道:“什么话?你难道不在我身边?就眼睁睁看着我跌跤吗?更何况这是刚下雪,山上还没就像你说的那样滑溜。我只去看看事情是什么样的就完,你别想撇了我。”   萧云轩温柔笑道:“既如此,你穿上那件貂裘,把帽子遮严实了,我记得春华阁里还有一条狐狸毛的大围巾,你把自己給捂的密不透风,我才许你去。”说完便让小九儿去春华阁里拿围巾。   小九儿和苏以吴瑞达等人都看傻了,心想这是怎么回事?这怎么说不见面,就跟仇人似的老死不相往来。如今说好了,竟然就好到这个地步,如胶似漆一般。   萧云轩看见他们的呆样,没好气道:“都看什么?难道我对你们姑娘好一点不应该吗?小九儿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拿围巾。”   小九儿这才醒过来,连忙答应一声,一溜烟儿的跑了。这里苏以和吴瑞达都觉不好意思,有心说两句话,又觉说什么都不对,只好讪讪的低了头,只是赔笑着答应。   一会儿,小九儿把围巾取出来,萧云轩亲自替元媛围在头上,只露出两只眼睛,自己又端详了端详,方笑道:“这还好,只要不受了凉,一切都好说。”   话音落,却听元媛闷闷道:“什么不受凉?我捂也要捂死了。”说完将那围巾向下拽了拽,把鼻子露出来,哼声道:“你至少也给我留个喘气的地方啊,没的想憋死我不成?”   苏以和吴瑞达以及身后的芳草芳龄芳书芳莲都低头偷笑。却听萧云轩也笑道:“你真是不知好人心。你且等走出去试试,这种大雪的天,又是山上,你又不像我是有功夫的,若不包严实些,回来就是一场大病,你没看苏管家和吴管家都穿的什么吗?他们等一下也得围这东西。”   元媛哼哼了两声,心想谁说我没功夫?好吧,就算我那个截拳道比不得你们这些好像小说里写的出神入化的传统武侠功夫,但在你手底下保一条性命应该还是没问题的。哼,大男人主义,就是瞧不起我是吧?   当然,这些只是在肚子里的腹诽,当下元媛转过身,对浣娘芳草和李嬷嬷等人道:“好了,我和小王爷这就去山上,你们不必跟着了,都是女流之辈,带一个就是一个麻烦,你们只在家预备好热水热茶热饭菜,等我们回来就是。”   芳莲嘻嘻笑道:“姑娘显见得这是有了小王爷,就不要我们了。也是,姑娘滑倒的时候有小王爷照看着,我们可有谁呢?”说完又看了芳龄一眼,推了她一把道:“叫我说,你正经该去伺候姑娘,我们虽没有人,但你如何比的我们……“   不等说完,早叫芳龄照着腮帮子拧了一下,听她恨恨道:“我把你这烂了嘴的小蹄子,你一天不编排我两句,心里就不痛快是不是?今儿小王爷还在这里呢,等下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萧云轩假装没听见丫鬟们的笑语,知道她们跟着元媛在庄子上,不受拘束放肆惯了的。回头见元媛都预备好了,便过来牵了她的手,一边笑道:“走吧。”   来到庄子的大门口,元媛见马车在那里等着,便失笑对萧云轩道:“你就是动作快,什么时候把马车都备好了?这多耽误事儿。”   萧云轩看了元媛一眼,心下知道她是急着去矿山,显是把自己和王府的事放在心上,心中不觉暖暖的,微笑道:“也好,我便和你共乘一骑,有我护着你,便不会骑马也没事儿。”   元媛答应了。萧云轩的那匹马可是正宗的良驹,还是当今皇上赐下的呢。见了元媛直喷响鼻,后来让萧云轩说了两句,这马才别过头,不耐烦的刨刨蹄子。   “它同意了。”萧云轩回过头冲元媛一笑,然后一把抱起她飞身上马,元媛就觉得眼前景色一花,下一刻,自己已经端坐在马上,后边就是萧云轩温暖坚定的怀抱。   “这马真有趣,竟然还通人性。”元媛抚摸着那马的鬃毛,就听萧云轩笑道:“那敢情,这可是正宗的大宛宝马,咱们大宁朝总共也没有几匹。如今是我抱着你,若是你自己,这马脾气可大,一撩蹄子就能把你掀出十里地去。”   元媛吐了吐舌头。却见周围苏以和吴瑞达等人也都纷纷上马,于是萧云轩大喝一声,“踏云”便当先冲刺而出,其他马随即跟上。   乡下地方,又是这样逼进年节的大冷天气,走半天也遇不上一个人影。十几匹马撒欢儿般的驰骋,不一会儿便来到了那蕴藏着丰富玉矿的连绵山脉。   众人下了马,早有人接过去,这里萧云轩便和元媛等上了山。苏以低声道:“那些尸体都妥善安置了,暂时没惊动地方官府,幸而这是冬天,气味还不大,便有一些,让风一吹就散了,不然还真是不好隐瞒。”   萧云轩点点头。待来到放置死尸的地方,他便对元媛道:“你就在这里站着吧,我进去看看。”说完一抬眼,见穆先生早迎出来,他便笑道:“眼看便要过年了,先生怎的还不回王府?不如这次和我们一起走吧。”   穆先生淡淡道:“不必,我已和巴比干说了,过年便在他那里,如今有了这玉山,我是一天不上来,心里也如搁着事儿一般。”   萧云轩知道这穆先生是个玉痴般的人物,闻言也不多劝,几个人便进了那临时放尸体的屋子。元媛想了想,终究还是没进去。她毕竟是个女孩儿家,这可不是逞能的时候,更何况萧云轩在这里,有什么不能处置的?自己何苦非要去夺他这个风头。   因便在外面等着。待过了许久,却见萧云轩和苏以等人都出来了。元媛见他们面色凝重,连忙上前道:“怎么样,可有没有头绪?“   萧云轩面上露出一丝古怪之色。看向元媛道:“共是三十二具尸体,的确十分奇怪。”   元媛心往下沉,喃喃道:“既如此,我看还是及早报官吧,很难说这不是什么陷阱,若我们被人占了先,陷入被动可就不好了。”   萧云轩沉吟道:“但这些尸体似乎总是有些古怪。也罢,你们不是江湖中人,说了这个也不明白,我们且先别报官,我先下山飞鸽传书找个朋友过来,让他看过再说。”   元媛奇道:“怎么?莫非这当中你看出什么端倪了不成?那你倒是说说啊,平白的急死人。”   萧云轩笑道:“我知道江湖上有一个奇人,从来是以针线做武器的。他的一手裁缝技艺也是炉火纯青妙至巅毫,只是寻常人也不能得一件他做的衣服。”   未等说完,元媛已经急道:“哎呀谁听你说这些,若论女工,又有几个人比得上盼儿姐姐,我们说尸体,你好好的说这些做什……”一个么字尚未出口,她猛然瞪大眼睛,失声道:“你是说……你是说,这些尸体是……是缝起来的?”   萧云轩赞许的看了她一眼,由衷道:“元媛,你真是冰雪聪明。没错,我就是在这里生了疑惑。”   苏以忽然插口道:“小王爷说尸体是缝起来的?这断断不可能,老实说,康源县城的仵作是我一个表亲,从来两家都走动的十分亲近,这事儿出来后,我也自作主张请他来看过,却是什么都没有验出来。那人技艺再出神入化,但缝起来的尸体,又怎么可能一点也没有痕迹?这……这岂不是神术了?”   萧云轩道:“你以为呢?那人的功夫便是叫做天衣无缝。若这些尸体真是有人请了他所为,一个小小县城里的仵作,还真是看不出来。我须要找那个朋友过来看看才能确定。”   萧云轩说完,却听元媛道:“若真是有这样的神人,能请得动他的,想必也不是什么普通人物。你们想想,谁最盼着咱们这里出事的?”   她说完就看向萧云轩,却见他的目光也正看着自己,两人的目光相对,然后又和苏以吴瑞达碰了一下。萧云轩便咳了一声笑道:“你说的我又何尝没有虑到,只是这事情一点线索也无,我们也拿他不能怎么样。更何况人命关天,这事说小可小,要往大里说,也是天大的事情,不能不慎重。”   元媛道:“正是呢,我也想到了这一点。小王爷,我刚刚站在这门口,发现这里一点异味也没有。虽然说天气严寒,但可见这些尸体也必然是新鲜的。说明这些人死了不久,也不可能是从远处运来。但若真是和我们猜的那大人物有关,你有没有想过,这事一旦彻查,怎么就敢保证真的不会牵扯到他?就算他把所有线索掐了,就敢保证皇上不起疑心?当日这玉矿又是打赌又是买地,动静可也不算小,我听王妃说就差明着闹到皇上跟前了。即便如此,皇上私下里也肯定是知道的,真出了这种事,怎可能不会疑心到他头上,我就不信,他们为了给咱们添点堵,就要用这么多的人命为代价,不怕皇上难道还不怕报应吗?”   萧云轩听元媛这一番话娓娓道来,边听边点头,沉声道:“没错,只是若不是特意的伤人命,又要从哪里寻出这些尸体呢?”他说到这里,猛然抬起头,失声道:“是了,我真笨,前些日子京城不是才处决了一批死囚吗?”   元媛眼睛一亮,却听萧云轩道:“我这就去找我朋友,只等他来确认了这些尸体是否由天衣无缝的技法缝合的,便大致可以确定了。”   说完刚要下山,却被元媛拉住,听她笑道:“你怎的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了呢?既怀疑是死刑犯,还找什么朋友?你不如就回京城,把那行刑的刽子手或者狱卒找几个来,让他们认一认就是了。”   萧云轩一拍额头,笑道:“我真真是急糊涂了。怎的竟忘了这个茬儿,还是你想的周到。”他说完,苏以和吴瑞达也凑过来,吴瑞达疑惑道:“虽然爷和姑娘分析的都很是,只是我们往年处决死囚,可从没有这么多的。这……这可是三十二具尸体啊。”   萧云轩道:“吴管家你不知道,前些日子西川有一群响马盗落网了,那伙人个个心狠手辣,每人身上都背着十几条人命。因此龙颜震怒,当场就盼了斩立决,吩咐和原本的一些死囚一起行刑,我虽不知那团伙究竟具体有几人,但想来如此巨大的一个组织,人数想必也不会少,左右只要回到京城,一问便知了。”   苏以和吴瑞达这才恍然点头。这事儿他们也曾恍惚听说过,只是没往那上面联想。   一行人回了庄子上。萧云轩便遣人回京城去找了几个狱卒和行刑的刽子手来认,一认之下,果然就是那些死囚,这其中那团伙的人便占了三十个。加上另两名死囚,都是没人认领的尸体,当时就被扔到了乱坟岗子里,只是那些刽子手怎也想不明白,如今尸体怎又会出现在此处,而且尸身还是完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留言都看了,果真像一位大人说的,恶评如潮啊。大家的不满都是一样的,觉得上一章小王爷和元媛的互动让你们不舒服,或者说不符合你们对他们相见的想象。所以我就不一一回复,在这里简单解释一下吧:我觉得元媛和小王爷的这种互动,并不是就那么别扭。元媛和萧云轩都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既然元媛留下了线索让萧云轩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就说明她已经决定要和对方相认相爱,在这种情况下,元媛不会故意拿着架子冷艳高贵。而萧云轩这种身份的人,他或许会因为休书和元媛的以往有自责内疚,但他绝不可能低三下四打躬作揖的万般讨好。我是觉得冷冷端坐在椅子上敷衍怨恨的元媛和万般讨好的小王爷都不是我的菜,我也不认为元媛接受了萧云轩,就是自甘沉沦就是琼瑶就是向命运低头了。我说过,元媛对自己的身份和所处环境有清醒的认识,她的确不想回王府,但阴差阳错之下,她发现自己必须回去的时候 ,也只会坦然接受,她不会提出不让萧云轩娶王妃之类的要求,因为不管两人有着多么伟大的爱情,这对那个时代的一个小王爷来说,都是一个笑话。我更不觉得含羞带怯彼此相视无语或者激动的语无伦次适合他们两人的相见。上一章的描写更不是什么打情骂俏。在我看来,两人虽无深交却是神交已久,加上有桃花山和后山采蘑菇时的对话接触,现在两人就像老朋友般,带着一点心动进行这些对话,是很正常的事情。就说这么多吧,还是那句话,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其实解释没有用,认定的就是认定了,我只不过是忍不住罢了。这一章的情节也够离奇,但我想说,没有人规定种田文中不能有那些神奇的武侠情节的描写,不是吗?要出门了,依然美好的一天,希望我们所有人也都会开心快乐。   第六十四章   这些自然是萧云轩讲给元媛听的。彼时两人正在兰萱院元媛的寝室里坐着,重帘垂地熏香袅袅,萧云轩就把事情的经过都细细讲给了元媛听,只因后面的事情元媛没再插手,自也不知道进展如何。   待听萧云轩讲完了,元媛不由笑道:“那你和那些刽子手狱卒说清楚了没有?干他们那一行当的也不容易,你若不说清楚,只让人当成了灵异事件,是会造成心理阴影的,你让他们日后还怎么干下去啊。”   萧云轩喃喃念了几遍“心理阴影”,然后抚掌笑道:“哈哈哈,这个词真是用的妙到了极点。媛媛啊媛媛,我真不知你是怎样的玲珑心肝,怎么什么话一到你嘴里,便是这样的妙语如珠,竟让我惭愧的无地自容了。”   元媛笑道:“你少来,还无地自容,这也太夸张了。”说完就听萧云轩笑道:“是真的,我真的很佩服你。想必那五皇子聪明绝顶,只和你只言片语中,也识得了你的好,这才起意抢夺。唉,枉我平日里自诩才智,如今看来,比起他却是差得远了,最起码这份识人之明就差很多。”   他说完,又想了想,忽的呵呵笑道:“也不对,也不能这么说,我是早知道你的好,只苦于不知道你就是我的人罢了。他却是在知道你好的同时知道你是我的人,这可不比我占了先机么?”   元媛没好气道:“好了,好端端的又说起那人干什么?哼,说起他就不由得我不想起那封休书。”说完就白了萧云轩一眼。   萧云轩咳了两声,忙岔开话题道:“是是是,不说他不说他。哦,刚刚我们说到哪里?那些狱卒和刽子手是吧?是了,我能那么不负责任吗?虽然有些事情不能明言,但也用了一个正当理由打发了他们,好在我有一些江湖朋友,怎么说他们也都信了。”   元媛笑道:“难怪呢,我还怕他们从此后吓的胆子都破了,回去就不干了呢,虽然刽子手不是什么好职业,但一下子这么多刽子手辞了工,皇上非拿你问错不可。”   她说完,就听门外芳莲道:“姑娘,小厨房里已经预备好了,您是现在就过去,还是等一下?”   元媛站起身高声道:“好,我知道了,我现在就过去。”说完刚要举步,却被萧云轩拽住了衣袖,听他笑道:“你先别忙去,如今已经是腊月十六了,正经我们也该启程回京了,你定个日子吧。”   元媛笑道:“这事儿你来问我做什么?你是小王爷,一家之主,哪有来问我的道理。”   萧云轩笑道:“别叫小王爷了,听着怪生分的,以后就叫我云轩,人前人后都一样。你不同于其他人,夫妻之间还叫什么敬称啊,听着心里也别扭。”   元媛扑哧一笑道:“好,我知道了,这可是你说的。别将来看我厌了,又用这个由头来编排我个大不敬之罪。”说完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又道:“今儿才放晴,这雪大概也要化上两天,不如咱们两天后就走吧。”   萧云轩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只是怕爹娘在京里等得着急,何况江先生还被我扔在王府里呢,回去不知要被他怎么怪罪,说不得便要提前一天走,大不了将马车垫的厚实一些。”   元媛想了想,暗道这马车可不比现代那些轿车,在雪地上出个交通事故就跟放鞭一样容易。这马车只要不跑起来,慢吞吞的倒也不至于出什么岔子,大不了路上多耽搁几个时辰。因想到这里,便笑道:“行,那你定就好了,我听你安排就是。你现在且放我去小厨房里,今天中午给你做点好东西吃。”   萧云轩笑道:“说的我馋虫都快出来了。”一边说着,见元媛只穿着一层夹棉衣,他连忙把大氅拿过来,嗔道:“小心着凉,怎么冒冒失失的一点也不对自己的身子上心呢?”   元媛笑道:“无妨,是小厨房,就在这院子里的,不必出去。蝎蝎螫螫的做什么。”说完撩起帘子出去了。这里萧云轩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心里泛起无尽温柔滋味,轻轻坐下来,先叹了一声,方展颜笑道:“上苍待我何其厚道,得妻如此,此生再无别求了。但愿苍天遂人愿,莫要让皇上赐婚于我,将来想个办法把元媛扶正,成为王妃,那就真的是一点心思也无,且王府内少了姨娘妾室,也必定安宁不少。”   元媛来到小厨房,见除了几个媳妇婆子外,自己的丫鬟们和浣娘也都在那里,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她不由得奇道:“你们怎么了?天上掉元宝了?乐的这个样子。”   却见众人忽然一齐行了礼,异口同声道:“奴婢们给姑娘道喜,姑娘守着这庄子三年,如今终于和小王爷冰释前嫌共结连理,日后便是不尽的富贵绵长了,奴婢们恭喜姑娘贺喜姑娘。”   元媛抚了抚额头,摇头无奈道:“你们啊你们,叫我说什么好。我虽和他见了面,我也不过是个妾,还什么富贵绵长,瞧你们乐的那样,不知情的还以为你们的主子姑娘当上了贵妃娘娘呢。”   一个婆子笑道:“哎哟姑娘,那王府是什么人家?姑娘虽然是妾,但得王妃娘娘的欢心,如今小王爷也喜欢你,那也就不比贵妃娘娘差多少了。寻常富贵人家的正室,怕是也不能这般风光呢。”   元媛叹了口气,看向外面,喃喃道:“有什么好的?入了王府,便是另一番天地,行事说话,哪一样不得慎之又慎?罢了罢了,和你们说这些,与对牛弹琴何异。行了,都不要说这个了,我要的东西呢,可准备好了吗?”   两个媳妇忙答应道:“都准备好了。”说完将十几根洗净的大红薯递上来。   元媛笑道:“说是做给小王爷吃的,其实是我也馋了。好了,芳莲你去看看厨房里的饭菜怎么样了,若差不多,咱么也就该弄这个了。”   芳莲转身出去,不一会儿回来道:“厨房那边差不多了。姑娘,可是还要做上一次的那鸡蛋牛乳点心吗?”   元媛点头道:“是啊,我做几个,你们也都别闲着,学着做些,左右这红薯咱们有许多,这次让大家都吃些,苏管家和吴管家那里也别忘了送过去。”   众人答应了,便一起动手,又拣选出几十个红薯来。这东西虽麻烦,好在人手多,倒也不觉累得慌,不一会儿便蒸熟了。浣娘忙捡了几个色泽最好个头最大的红薯牛乳点心,放在一个食盒里递给元媛。   却见小九儿跑进来道:“姑娘是做什么呢?大老远的就闻见了香气。是了,我们爷让我过来叫姑娘吃饭呢,说是厨房那边把饭菜都送过来了,再不去,凉了就不好吃。”   元媛答应道:“知道了,这就过去。”一边又对芳龄道:“你捡两个给九哥儿吃,难为这大冷天的,他跟着小王爷过来一趟,也真是辛苦了。”   话音未落,芳莲等人已多笑道:“这还用姑娘说,龄姑娘岂有不想着九哥儿的道理。”说完元媛也掌不住笑了,也不管芳龄和众人如何厮闹,她便提着食盒往饭厅而来。   彼时萧云轩正在那里坐着,看见了她,忙上前来道:“做的什么?一去就是半天,这饭菜都快凉了。咦?好浓郁的香气,是什么好东西?”一边说着,早忍不住接过食盒,打开来一看,只见黄笼笼的几瓣东西,看上去便觉食指大动,更不用提那甜香气扑面而来,竟让这吃过无数美食的小王爷也差点儿流下口水。   “这是什么?”萧云轩便拿起一瓣,凑上嘴要去啃,慌得元媛连忙夺下来,笑道:“不是这么个吃法儿,那红薯皮不能吃的。说完,亲自拿了勺子,舀出一口甜香熟烂的瓤儿喂进萧云轩嘴里,笑吟吟道:”你尝尝,这是我发明的一种吃法,如何?“   萧云轩咀嚼了两下,不由得眼睛都放出光来,连道好吃,就要再去舀。却被元媛拦住了,听她笑道:“这是饭后甜点,别因为这个误了饭。左右这东西凉热都能吃的。”说完也坐在萧云轩的对面,两人捡着桌上的饭菜吃了起来。   萧云轩一心只要吃这甜点,他本来就很喜欢甜食,且这道点心的甜法儿也与众不同,不但甜,还透着那么一股子沁人的清香,拿起来竟就放不下了。因此他只是喝了碗汤,胡乱扒了几口饭,就拿过一半红薯舀着吃起来,一边吃一边还问道:“这是用什么法儿做的?怎么以前从来没吃过这东西?”   元媛白了他一眼,笑道:“刚刚不是说了吗?这是我发明的,你以前自然没法吃到了。至于做法,反正说了你也不明白,更何况,你是小王爷,又是男人,还指望着你学会了做给我吃不成?”元媛是深知这个时代的,不要说萧云轩这样的人,就连苏以和那些做长工短工的男人,在家里都是不靠近厨房一步的。这已然就是这个时代的规则,她无力改变。   萧云轩笑道:“说的也是。”言罢咀嚼的动作却慢了下来,元媛见他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不由得笑道:“这是怎么说的?难道吃点点心还吃出什么心得来了不成?怎么一脸的严肃?”   萧云轩摇头道:“不是,总觉得这点心里有股味道是我有点儿熟悉的。”他又吃了两口,眉头便蹙起来,细细品了一番,把东西吞下肚,正色看向元媛道:“真是有些儿熟悉,你快把这东西怎么做的告诉我,我总觉着这味儿不是那么寻常的,不然我也记不住。”   元媛听他说得郑重,一时间也不敢怠慢,知道萧云轩不是那种轻浮的浪荡子弟,但凡他说的这样郑重,或许真是有些缘故在里面。于是便细细将方法说了给他听。却听萧云轩道:“你说的其他东西我都知道,唯独那个红薯,是什么样儿的,你且拿来我看看。”   元媛心中一动,暗道老天,不会吧?难道我也逃不过那些穿越小说的俗套,真有机会做一只振翅高飞的大蝴蝶吗?一边就连忙叫过芳书道:“你去小厨房看看,只怕还有那没做成点心的红薯,拿来一根,给咱们爷尝尝新鲜。”   芳书答应一声出去了,不一会儿回来。手里托着一个大红薯,抿嘴儿笑道:“姑娘叫我去的可及时。满厨房里就剩这么一根了。因为没了材料才把它落下来,我去时还有两个婆子商量着要分了吃呢,幸亏我拦住了。”一边说着,就把红薯递给萧云轩看。   萧云轩仔细打量着那根红薯,一边失笑道:“好奇怪东西,有意思了,我虽没见过,却莫名觉着有些熟的。”   元媛接过来,将红薯剥了皮,用勺子舀了一块瓤儿递给他,一边道:“你尝尝,这是最朴素的吃法。只可惜这是蒸熟的,不然若烤了吃,有那焦黄的瓜丝,才是真正最好的滋味呢。”   萧云轩含笑将那勺瓤儿放进嘴里,只吃了一口,面色就猛的一变,一双眼中也射出精光万道,只吓得芳书这个没见过世面的丫头忙躲在元媛身后,不知道小王爷是怎么了。   萧云轩三两下将地瓜瓤吞了进去,挥手对芳书道:“你先下去吧。”然后他喃喃道:“怎么可能?竟然……竟然真的会是这东西。”   “小王爷,你怎么了?”虽然萧云轩让她直呼自己的名字,但一时间元媛还是有些不习惯。   话音刚落,一双手就被萧云轩猛的握住,只见他眼睛亮的有如黎明前的黑暗中那颗最闪亮的启明星,激动低声道:“媛媛,你告诉我,这东西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元媛看了眼那剩下的一半地瓜,心想看来我这蝴蝶是做定了。面上却故作惊诧道:“什么东西?你是说它吗?”   萧云轩狂点头,一边兴奋的道:“你快告诉我,你……你可知这东西多么重要吗?你真是不知轻重,怎的就能让下人们拿上来呢?这万一被别人知道了……”不等说完,就见元媛笑了起来,且越笑越大声,最后干脆趴在桌子上。   作者有话要说:气死了,电脑大概已经知道换新房子后就要把它换掉的命运,这几天总和我闹别扭,打字不顺畅鼠标不好用,现在连屏幕都动不动就变暗,55555555555,老天啊,这日子没法过了。臭小电,惹急了我,就不等搬家了,明天就把你给换掉,哼哼哼……那个……想问问大人们,有没有谁是苗族或者云贵那边的?我想知道苗族人吃不吃蛇,香港广州那边我是知道的,但是云南贵州应该也算南方,蛇也很多,可我不知道他们吃不吃蛇?有人知道吗?给梅子一个答案吧,百度都搜不到的说,泪……   第 六十五 章   “怎么了?我是和你说正事儿呢。”萧云轩这个急啊,心想媛媛啊媛媛,你真是的,难道我是那爱开玩笑的人吗?这时候你还有心思笑。   却听元媛住了笑声,从襟口出掏出帕子抹了抹嘴巴,一边道:“不……不是……我……我笑小王爷你也太小心了,哈哈哈……这……这不过是红薯而已。你看你刚才说话,倒像个贼似的偷偷摸摸,我还以为你把芳书撵出去是为什么呢?原来就为这个。你不知道,我们庄子上的下人们不但知道这东西,早都吃好几回了。现如今那后边仓库里只怕除了我留下预备做种的红薯外,其他的也剩不下多少。”   “红薯?一直说它是红薯,可这东西不是叫做地瓜吗?”萧云轩指着那剩下的一半地瓜:“我虽然不认识它,但这个味道很独特,虽然只吃过一次,但我也忘不掉,听皇上说,这东西是叫地瓜啊。”   “噗……咳咳咳……”元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没命咳起来,萧云轩忙起身帮她拍着后背,却听元媛艰难回头道:“你……你说皇上?皇上手里怎么会有这个东西?”一边说着,她心里已忍不住回想起那天买地瓜时遇到的老人和年轻人,暗道不会吧?难道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情?那老人竟然是皇帝?搞什么?玩儿微服私访吗?   萧云轩正色道:“我也不知道皇上手里怎会有这个东西。就是有一天傍晚,回去的时候,桌上就摆着这个,但当时它是金黄色的,而且是片状的东西。我娘说这是皇宫里赐下来的。只有几个亲王得了,其他人得的不过是个图样,皇上下令让所有的王公贵族和臣子们找这样东西,说它叫地瓜。我当时正忙着别的事,因此这件事也就没怎么上心,只是这特殊的味道,却是一吃难忘,我爹喜欢甜食,就很喜欢这个东西,可惜当时只得那么三五片,他吃的不足也没办法。”   元媛笑道:“原来如此。想必皇上真是听了我的话,如果我所料不错,你们吃的那个东西该是在锅边烙出来的地瓜片儿,这个没什么,我先前送给王府里的年礼中,就有一大筐地瓜,只不过当时这东西就是去凑数的。我也没想到你们会喜欢,就没多说,下人们只怕也未必认识,大概现在还扔在哪个库房里呢。啧啧,这是怎么说的,这东西你们看着那般金贵,其实是最不高贵的一个东西,只要会种,旱涝保收,一亩地能收几千斤甚至上万斤呢。   萧云轩的眼睛又是一亮,大声道:“对对对,你说的没错。皇上当时也是这么说的。你也知道,大宁朝虽然地大物博,然而就是这粮食,每年受灾的地方太多,从来就没有富余丰盛的时候,今年各地受的灾格外重,之前京里粮食闹的满城风雨,我和我爹做了个出头鸟,没一个王公贵族不暗恨的。唉,若是真有了这东西,还怕百姓们饿肚子甚至饿死吗?”   元媛点头道:“正是呢,这地瓜在灾年,的确是好东西。”说完却听萧云轩道:“是了,说到现在你还没告诉我这东西究竟是个什么来历,当日你怎么的就和皇上遇到了?”   元媛笑道:“这地瓜原不是我们这儿的东西,是在海洋另一边的土地上,也有别的国家,它是那里的作物。当日我去农市场买东西,恰逢一个人……”当下就将经过说了一遍,萧云轩这才恍然大悟。   元媛又笑道:“也怪我当时疏忽了,只以为我知道这东西的种法,便该人人都知道。却忘了这个红薯不似别的东西,你拿了种子洒在地里就好。它是要整个种在沙地里,然后掐掉长出的嫩芽栽培,这才能得到果实。结果让皇上却下了这么大心力来找寻这东西,偏我在这庄子上,半点儿也不知情,不然可就省了他老大功夫。”   萧云轩笑道:“只怕皇上也种过,只是没种出东西来。如今我把你交给他,皇上定然不知高兴成什么样子。”说到这里,猛的面色一凝,放下勺子认真思索起来。   “你又怎么了?”元媛见他这回不但面色郑重,连眼中也有厉色闪烁,不由心下奇怪,暗道干什么?刚才还有说有笑的,怎么转眼间就变成了狼一般的模样?   “我明白了。”   去听萧云轩长叹一口气,抹了把头上冷汗道:“元媛,只怕五皇子如此的处心积虑要得到你,便是和这个有关系了。你是个聪明人,我也不必多说,只告诉你,但凡自古以来,宫闱之间的争斗,皇子之间的争斗,你便大概能明白。若我没有猜错的话,我在没见过你的情况下真的把你休了回家,只怕下一刻,他就该上门向你爹提亲了。当朝的五皇子啊,只怕将来就算我后悔,也斗不过他的。你随随便便就在皇上面前立了如此大功,你又是个这么冰雪聪明的女孩儿,他得了你,日后怎可能不得皇上的欢心,到时候……”   说到这里,萧云轩就没说下去。但元媛却已经明白了,自古以来,能得到皇上欢心的皇子,就有机会成为储君,继位为帝。不过她还是不相信,摇头笑道:“若真是如此,那五皇子可打错如意算盘了,皇上选储君,看的是皇子的人品心性以及才干,哪有靠裙带关系的?”   萧云轩笑道:“这你便天真了。寻常自然是如此,但若两个皇子都是十分的出色,各有所长,皇上难以取舍之下,他家人的品质自然也就要列入考虑之内了。可以想象,五皇子若得了你,皇上势必是高兴的,而他也会不断找机会让你在皇上面前露脸。呵呵,媛媛啊,就连我也不得不承认,你真是聪明的超出了我们想象,随时随地就会制造出几个惊喜,难怪连我娘都这么喜欢你。由此可见,将来你真入了宫,那些娘娘们大概也喜欢你,你想想,你可以给五皇子创造出多么良好的局面啊。”   元媛忍不住拿筷子敲了一下萧云轩的手背,嗔怪道:“说什么呢?我现在是你的小妾,和五皇子有什么关系?”   萧云轩呵呵笑道:“是我失言了,我这也是打个比方。所以说,我们现在就该知道五皇子的动机了。好在那封休书已经撕掉,不然倒真成我一个心头大患。但现在嘛,呵呵,只怕五皇子再人多势众,也拿你我无可奈何,不管怎么说,我可也是一个郡王,不是普通百姓,可以任他鱼肉的。”   元媛道:“好了好了,一顿饭正经没好好吃,倒扯了这么些。你赶紧把这瓣儿点心吃完,咱们还要收拾东西呢,既是你着急,不如明天就走吧。”   萧云轩点头道:“好。是了媛媛,你这些东西都是从哪里学来的?先不说那些什么诗词谜题了,就比如这地瓜,满大宁朝也没一个人认识,所以当初那村民才会把它当成妖精的东西扔掉,你却是从哪儿知道这个的?”   元媛心中突的一跳,面上却纹风不动,笑颜如花道:“这个却还是要感激你了,不然我也没这个机会知道这些。”   “感激我?”萧云轩奇道:“我何尝教过你这些东西,若不是你今儿说起来,便连我还不知道呢。”   元媛收了笑容,冷笑道:“自然是要感激你啊小王爷。若不是当初你把我扔在这庄子上自生自灭,我也不可能生那最后一场大病,在鬼门关里走了一圈,又被撵回来。这些东西,便是我在那个世界所见所闻的。也就是从那里,我知道了许多人的处世方法,这才在醒来后一改往日的懦弱性格,变得强硬起来。谁知果然是人善人欺马善人骑,哼,我当日只想着和那些欺负我的人拼个鱼死网破,却没料到竟然因此而翻过身来。这世事倒当真难料的很。”   元媛一边说话,心里就一边突突的跳着。她心里自然知道,萧云轩可比不得浣娘和王妃,一旦他是个无神论者,自己这一番理由在他眼里就站不住脚。不过反正自己是穿越过来的,模样儿一丝没变,只要自己不说,想必萧云轩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来怀疑。   不过元媛很快就知道自己白紧张了,萧云轩对这番话的接受度竟然很高,看上起丝毫没有怀疑的样子。只是拉着元媛的手愧疚的道歉,说自己以前实在太疏忽她了。当然,他也没忘指控,翻起那一次元媛装病的老账,振振有词的说元媛若不是满身的疹子,故意要避开自己,那他早该见到梦中之人了,这后面的一切也就不会发生。   对此,元媛当然嗤之以鼻,但是能在萧云轩面前遮掩过去却让她很是高兴,心想大概萧云轩自小就在王府里长大,那些贵族家的妇人最是信佛的,因此他耳濡目染之下,对这些神怪之谈接受度也就比较高吧。   不管怎么样,这些现在看来都不是问题了。第二天,众人收拾妥当,仍坐了马车回京。只因路上积雪未化,很是难走,萧云轩又小心谨慎,务求平安,因此这次足足走了两天半,才回到王府。   萧云轩将元媛送到后院,他便往书房去见父亲了。这里元媛刚进了王妃屋子,就见顾盼儿和成侧妃以及简侧妃,还有三位姨娘等都围坐在这里,大家正在一起说笑,听见脚步声响,别人犹可,顾盼儿先就站了起来,迎上来小声道:“好啊,你可回来了。告诉你,我可等着找你算账,庄上出了事儿,你一声不吭就跑了,倒把我扔在这里。”   元媛笑道:“你少来了,我看你在这里可比我还如鱼得水呢,换做是我,平常也没这么大的排场啊,几位侧妃和姨娘竟然都在陪着。”   话音刚落,就听里面一个陌生的声音道:“哟,两个人说什么悄悄话呢,怕我们听见不成?”   元媛走进屏风一看,只见成侧妃和简侧妃脸上都是不咸不淡的笑容,几位姨娘脸上倒是堆满了笑,只是眼睛里也没什么欢喜笑意,也不知道刚才说话的是这里哪一位。   王妃坐在炕上,见她来了,忙让她见过那几个侧妃和姨娘,然后拉她和顾盼儿坐到自己身边,一边关切道:“回来了?庄上那边儿的情况怎么样?听说你们在路上赶了两天,啧啧,这么冷的天儿,真难为你。”   元媛笑道:“也没什么难为的。我坐在马车里呢,又有手炉脚炉,包的像一头熊,哪里就冷着我了。”   一语未完,只听门口又有人道:“回禀娘娘,如霜姑娘来了。”   王妃笑道:“得,今儿人算是齐了。”一边道:“快请进来。”话音落,只见一个身怀六甲的清丽女子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走了进来。刚要弯身拜见,王妃已连忙道:“免了免了,你这有身子的人,讲究这些礼数干什么?”旁边早有柳枝搬过来一张凳子,如霜就在那里坐下了。   成侧妃冷笑道:“妹妹倒真是知书达理,身子这么重了,还不忘过来给王妃娘娘请安。只是如今积雪未融,妹妹走在雪地里,可千万要小心点儿,一旦动了胎气,不是玩的。”   元媛心里一跳,看了王妃一眼,却见她眼中神色淡淡的,见她看过来,便冲她微微一笑,又拍了她的手两下,示意她好好看着。   那如霜面对成侧妃的冷言冷语,面上神色丝毫不变,摸着自己的肚子,温柔笑道:“多谢姐姐的关心。我听说元姑娘回来了,所以赶过来。之前就想见见她,可因为反应重,一直出不了屋子,前儿要来,偏又赶上姑娘脚不沾地的走了,好在今儿我觉得身上还好,就过来了。”   她这样一说,元媛便赶忙下来见过她。知道这个如霜虽是小妾,但只要生下孩子来,只怕就可以荣升到姨娘的位置了。更何况她是王爷的妾,无论辈分地位,都是比自己高的。   如霜连忙扶起元媛,上下打量了一番,又夸赞了几句,便从自己手上褪下一个黄澄澄的金镯子,笑道:“初次见姑娘,也没什么见面礼,还望姑娘不要嫌弃才好。”   左姨娘在旁边冷笑道:“如霜姑娘还真是有心了,只是元姑娘得王妃欢心,什么样好东西没见过?你这普普通通的金镯子,哪会放在人家眼里?”   如霜面色一黯,叹口气道:“姐姐说的是,只是我身上委实也没什么好东西,我不过是个妾,如何与姐姐们相比,也不能和元姑娘相比,怎么说她也算是咱们王爷的第一个儿媳妇。是了,但不知姐姐们给了元姑娘什么好东西,拿出来也让妹妹开开眼界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在府里,肯定会经历一些宅斗,吼吼,言语间的都算是小事吧,挠头,我其实不擅长写这些勾心斗角,所以宅斗不会是主基调,555555555……   第六十六章   她这一说,不但三位姨娘,就是成侧妃和简侧妃也都不由得面上变色,她们几人根本没把元媛放在眼里,怎可能会给什么礼物,然而经如霜这样一说,方才醒悟过来,不管如何,小王爷萧云轩目前只有这么一个妾,从哪里论,元媛都是王爷的第一个儿媳妇,这见面礼其实是不能少了的。   元媛见其他人脸色不好看,场面似乎冷了下来,连忙打圆场笑道:“多谢如霜姨了,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我今儿回来的原本突然,进来时几位娘娘和姨娘都已坐在这里了,哪里有这个准备。”虽然如霜看上去比她也大不了几岁,然而对方是王爷的妾室,辈分在此,元媛这么叫原也没有错。   这样一说,将两方面都兼顾到了,谁也不得罪。成侧妃和简侧妃当然不是没时间准备礼物,如霜是从手上褪的镯子,她们又有哪个手上不是戴着两三个镯子四五个戒指的。然而既然元媛替她们找了借口,她们自然乐得就坡下驴,面上也勉强堆起笑容来。   王妃赞赏的看了元媛一眼,然后起身笑道:“好了好了,难得一家人聚在一起,却说这些做什么?如霜,昨儿我听说王爷又请大夫来看了,可怎么样,觉着是个   丫头还是小子呢?”   如霜骄傲的抚着自己的肚皮,这王府里除了萧云轩外,其他几位侧妃姨娘多是女儿。自己这一胎如果能是个小子,那可就真是母凭子贵了,更何况人都说老来得子老来得子,王爷还不把这幺儿宠上天去吗?因想到这里,便含羞笑道:“回娘娘的话,大夫们都说看这症状,像是小子,我又只想酸的吃,只是这也做不得准,我福小命薄,哪里能有王妃娘娘那样的福气?得小郡王那样一个好儿子。”   王妃呵呵笑道:“我倒盼望着是个儿子,王府里的人丁委实也有些太单薄了。”说完又看向元媛,心想那日儿子追出去后,不知两人怎么样,但看元媛既然回来,想必那休书的事该是解决了,奇怪,难道儿子这次真听了自己的话不成?可那小子何时认准了的事儿还有回头的?不过不管怎么说,他们两个要是和美了,那我倒真的是不用操心了,以这孩子和云轩的聪明劲儿,若生了儿子出来,我还怕这些人翻天吗?   只是心里虽然焦急疑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却不能问出来。那边简侧妃又提议玩一会儿小牌,于是两位侧妃便陪着王妃,最后是左姨娘补了第四个缺,其他人都聚在她们身边看着她们玩牌。   很快便到了晌午,王妃心里高兴,就让柳枝去厨房传饭,又道:“今儿既聚在一起了,你们也就不必回去吃了,索性都在这里,大家吃着也热闹。”众人忙答应了。   吃过午饭,姨娘们和两位侧妃就告辞了。小妾如霜也觉得身上困乏,也向王妃告辞而去。王妃这才拉住元媛的手细问端的,待元媛把事情讲了一遍后。不由得王妃心花怒放,在元媛的手背上作势打了两下,嗔道:“虽然错多在云轩,但你这小蹄子也是有错,只因想躲清闲,便有意不见自己丈夫,这可是出格儿了,细说说,你们的事闹到前儿那地步,你的错也不比云轩少。”   元媛撅了撅嘴巴,在王妃面前笑言软语说了几句。然后道:“天不早了,我先回去收拾一下吧,等下还要过来吃晚饭。”   王妃点头道:“你去吧,眼看就到年了,我这里也很忙,等会儿吃饭叫你,有些事,你也替我办办。”   元媛答应一声,便和顾盼儿退下去了。两人回到房间,顾盼儿才笑道:“听出王妃话里的意思了吗?只怕你这匹没笼头的马明儿就要被套上了。”   元媛愁眉苦脸的看着顾盼儿,叹气道:“你还打趣我。什么没笼头的马,你看着我往日在庄子里,似乎自由自在的,不知道我当牛做马的有多累呢。如今刚回王府,王妃就要给我经手办事情,那些侧妃姨娘哪个是好相与的?便连下人们又怎能服我?更何况,这是王府,事情多杂啊,我就如同一个无头苍蝇似的闯了进来,事事都不知道,要怎么办这些事?”   顾盼儿笑道:“也不必多虑了,王妃在这王府里好几十年呢,这些道道她能不知吗?何况过了年后你回不回庄子还是两说,她大概也不至于就这样急着要把王府交给你,如今眼看过年了,不过是挑些不重要且琐碎的事情让你先历练历练罢了。”   元媛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且不去管它了,不管如何,我年后还得回庄子上,这么个时候儿就回来,又不是清闲日子过够了。更何况我千辛万苦的逃避小王爷,又为的什么?如今即便相认,我也不要这么容易就被圈回来。”   两人一边说着,就把从庄上带过来的东西以及这两天王妃赐下的东西都收拾妥当了。浣娘只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做针线,面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在她看来,元媛能挣到如今这个地位,是再没有让她放心不下的了。   许是爱屋及乌的关系,王妃对顾盼儿也很不错,亲自赐下了一些精美珍贵的首饰,还有两件多罗尼的褂子,以及一件雪白的狐裘和孔雀翎的披风。   别的还尤可,元媛却对那孔雀翎的披风十分感兴趣,拿在手里反复摩挲,在烛光下,这披风流转着一层淡淡的宝光。元媛心道,这大概便是红楼梦里贾宝玉穿的那件披风了吧?果然十分漂亮呢,又看一眼顾盼儿,想象着这披风披在对方的身上,该是怎样的流光溢彩绝色倾城,一时间也不由得赞叹连连。   顾盼儿显然也很喜欢这披风,却对元媛笑道:“妹妹若喜欢,就拿去穿吧,我知道,王妃这是给你面子,所以才对我好一些。”   元媛笑道:“明人面前可不能说暗话,姐姐莫要哄我了,我知道的,王妃娘娘这是帮着王爷和小王爷笼络江先生呢。这件披风是江先生挣来的,我可不敢居功。”   元媛说完,一屋子人都笑了。几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王妃那里便传饭,吃完了,顾盼儿自回自己的院落,元媛则在灯下看书,忽听外面兰嬷嬷的声音道:“姑娘且往香尘院去住着吧,这边屋里的东西待明日再收拾过去。”   元媛吓了一跳,忙出来问道:“嬷嬷,好端端的搬去别处做什么?”说完却见兰嬷嬷笑道:“姑娘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如今不比从前了,以前小王爷不和你见面,你在王妃院里住着也没什么。只是如今小王爷和姑娘正好的如胶似漆呢,你怎还能在婆婆的院子里住着,自该独自住一个院子,原本王妃今儿下午就让收拾那院子了,只是怕你委屈,因此色色都挑最上等的,一直拾掇到现在才算完事儿。”   元媛这才明白过来,呵呵笑道:“这样啊,那也等明天再说吧,如今天都晚了,行走多有不便,也不是连一夜也等不了吧?”   兰嬷嬷又笑道:“老奴们有什么等不得的?只是小王爷现就在那院子里呢。”她说到这里就打住,果然就见元媛略红了脸,嘴里不知咕哝了一句什么,然后道:“既如此,那我就过去吧。”   香尘院离王妃的清玉院不远,因是夜间,所以院里的摆设布置也看不清楚,元媛一路走来,只觉得这个院子很大,比自己住的兰萱院要大得多,应该也是和清玉院一样的主建筑群。待在兰嬷嬷的指引下来到正房,穿过大厅,厢房,耳房等来到后面的寝室,只见处处红烛高照,那些摆设精致华美,虽不能细看,然而也是耀眼生花,想必兰嬷嬷所言不虚,这院子还真是用心收拾过的。   她心里有些不安,待见到寝室里的萧云轩,兰嬷嬷便笑着退下了。元媛就道:“这是做什么?我不过是你一个妾,让我住单独一个院子也就罢了,为什么还住这么个仙宫一般的地方?岂不遭人诟病?”   萧云轩笑道:“这是我爹娘的意思。和我无干,更何况,难道你是怕人诟病的主儿吗?这是在我们自己家里,又不是皇宫,虽然也有些规矩制度,却也用不着太严格,婆婆破格儿喜欢哪个儿媳妇,别人还敢争不成?”   元媛笑道:“理倒是这么个理儿,只是我心里不安,难道不闻枪打出头鸟的俗语?娘娘只是凭着自己高兴,却不知我倒站在风口浪尖上了。”   萧云轩拉了她的手,在椅子上坐下道:“我娘喜欢你,照着现在这势头,只怕将来你就是继她之后第二个站在风口浪尖上的人呢。我这两年时常听她说累得慌,只是那些侧妃姨娘们一个个也不好相与,所以不得不撑着,一旦有了你,她大概就心满意足的退了。”   元媛惊道:“那可不行,我还指望着年后就回庄子呢。更何况你将来也是要娶王妃的人,娘娘现在想不到这些,难道连你也想不到吗?真正的小王妃若进了门,哪能容我这样张扬?你这倒不是爱我,而是害我。”   说到王妃,元媛就见萧云轩立刻变了脸色,接着眉头又蹙的死紧,半晌方道:“媛媛,我实话和你说,依照我的心,这辈子得你一个就知足了。我娘深受这些妾室之苦,大概也同意我的决定,至于我爹……”他说到这里,微微一笑,在元媛细如凝脂般的脸上轻轻抹了一下,悄声道:“只要你多给我生几个儿子女儿,他也不会在乎我从一而终。”   “你个不知羞的,当我是母猪么?还生几个儿子女儿。”元媛瞪圆了眼睛,一巴掌就拍在萧云轩的肩头上,然后又好奇道:“既是这样,你还愁什么?难道你的婚姻不是由你父母做主?”   萧云轩叹气道:“我怕就是怕不能由我父母做主。你也知道,我是我们这一代里第一个被封了郡王的。虽说这代表着圣眷正隆,却也就因为如此,我也生怕我会成为皇上平衡各方势力的工具,唉,帝王家,帝王家,实是一个最无奈的地方,你看着我们风光无限,哪里知道我们的无奈。若真是皇上赐婚,给我一个王妃,只怕我也是脱不过去的。”   元媛笑道:“你苦恼什么,可以这样正大光明的坐享齐人之福,连我也没有二话可说。”   却见萧云轩面色一整,摇头苦笑道:“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如果此时让你一女侍二夫,你愿意吗?”   话音未落,就又被元媛拍了一巴掌,听她薄怒嗔道:“什么话都是可以胡说的吗?我是女子,在这个世界上,你们男子如何能和我们比?三妻四妾何等光明正大,一女侍二夫何等放荡无耻,怎么连这种玩笑都拿来开。”   其实元媛当然是赞同萧云轩的观点,只是她也太了解这个世界。所以才不得不有这番话说。却听萧云轩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说得对。但我现在有了你,还要我娶别的女人,我却是不甘愿的,便如同有人让你一女侍二夫那般的不甘愿,你明白吗?”   元媛咬着嘴唇不说话。对于萧云轩这种人来说,这便是他能够用言语表达出的最深切的爱意了吧。她也就轻轻叹了口气,倚在对方的肩膀上,轻声道:“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萧云轩道:“只盼着皇上有生之年不要想起还有我这个工具没用,最好也不要有什么需要被平衡的势力出现。等到将来,如果是太子登了大宝,那就一切好说了,以我和他的交情,让他赐封你个一品诰命王妃,还不是什么问题。”   元媛笑道:“好了,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算一步,这时候我们说什么也都是白搭。”   萧云轩点头道:“正是呢。所以我的意思,是让你过年后就搬回来住着吧,一是娘亲的年纪大了,你回来尽尽孝道也是应该的。二来你帮她做些事,慢慢的,等娘亲把她的那些权力都交给你,这个家就有一大半是在你手里握着,即便将来皇上赐了婚,你在这府中也有了根基。再有我疼着你些,谅那女人也不敢对你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为日后的小王妃进府做了一个铺垫。昨天有些卡文,就忍不住去看了《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痛哭,看了关心大人的文,我就觉得自己的文简直应该像垃圾一般扔掉,这辈子我大概也写不出像《知否知否》这样的好文了吧?不但文笔不行,情节构思也不行啊,55555555……猫腻大也要开新文了,泪,在犹豫到底追不追呢?一个《间客》追了两年,头发都快追白了,55555555……   第六十七章   元媛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只是我在那庄子上还有许多事情没做,若回了王府,可都做不成了。我还想多做些市面上没有的胭脂,还要种一个药材园子。还有琴棋书画,我还说开春后就要跟盼儿姐姐学习呢。还有那些针线女红,我也不过刚刚及格,你是知道的,以前在家里我地位低下,根本摸不着那些布料和缎子,做的全都是些粗活。”   萧云轩爱怜的搂住了她,轻声道:“没关系,那些都过去了,以后在王府,再别想有一个人指使你做那些活计。至于你说的胭脂和药材什么的,这有何难,你要什么材料我就给你买去,你要想种什么,咱们王府后面就是一大片荒地,足足有十几亩呢,原来是预备盖园子的,恰巧爹娘不愿意铺张,就撂下了,地都是好地,我再找几个通这方面技术的农妇帮你,这根本不算什么事。至于针线女红和琴棋书画,我是不在乎这个的,又有几人能够做出‘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这样的诗句来,只这一样,你便比那些琴棋书画样样皆通的才子才女们强了不知多少倍。针线女红什么的,又不是没有下人,更不必你操心。“   萧云轩说一句,元媛的眼睛就瞪大一分,待他说到最后,元媛的一双眼睛都瞪圆了,哼声道:“好哇,让你说的,我是半分不回来的理由都没有了。哼,也不见你这么聪明,就能把我的路都给堵死。“   萧云轩笑道:“我只是说这些都好解决,又没有强逼你,我现在可是领教过姑娘的厉害,哪里还敢放肆。只那一个避不见面,就害得我差点儿遗恨终生了。”   元媛“扑哧”一声笑道:“你到底是有多怨念这件事?必得时不时就提一下。好了好了,明天我还要把王妃院里家常用的东西都搬过来,有的忙呢,所以要歇了,小王爷也请早些移驾吧。”   萧云轩笑道:“也好,我今儿可不在你这里了,上回忍得我血气翻涌,差点儿得内伤,偏这阵子你我都忙的要命。你看看等年过了,我可再不会饶你。”说完笑着去了,这里元媛想到年后,自己是一定就要和萧云轩在一起了,不由得脸红的都要滴出血来,忙吹熄了蜡烛,也歇息了。   第二日忙了一上午,总算事情都弄妥帖。接着王妃又交给她几样琐事,倒也没什么重要的,无非是采买些年货,置办些过年用的请帖,库房里那些过年用的灯笼和扎花布幔垂帘等的都要拿出来预备着。   如此匆匆又是几天过去,就到了腊月二十五。这一天早上,元媛照常来给王妃请安,却听她笑道:“是了,昨儿王爷还说起你去年做的那个小点心,叫什么来着?”旁边柳枝忙提醒她道:“是油角。”   “对对对,就是油角。”王妃笑了笑:“看我这记性,越来越不中用了,若没个人帮着,还真是不行。”说完便看了元媛一眼,元媛连忙谦逊了几句。又听王妃道:“你今儿就先别忙了,我特意让兰嬷嬷找了几个手脚伶俐的媳妇,你就教她们做这油角,等王爷从宫里回来,趁热让他吃几个,心里必定欢喜。是了,还要多做一些,去年太少了,且又是除夕前一天送过来的,已经赶不及进到宫里,今年多做了些,明儿王爷去上朝后,咱们就直接献给太后皇上。”   元媛连忙答应了。一旁的顾盼儿也十分好奇,她吃过元媛做的那道红薯点心后,就对对方的点心十分倾心,此时听说又有另一种点心,不由得跃跃欲试,见元媛告退,她也跟了出来。   当下两人就来到厨房里,只见那儿早单独劈出一个大房间来,十几个媳妇在那里预备着,还有些烧火的婆子丫头。   元媛就命人从库房里取出几十斤花生,吩咐媳妇们炒熟了,她自己亲自用白糖猪油等和了面,打算炸一些麻花,虽然麻花这王府里也常吃到,但都是那种脆生生的小麻花,还没有现代吃到的那种蜂蜜脆皮麻花呢。因为元媛穿越之前也是个吃货,且对点心情有独钟,一旦吃到好吃的,必然要知道做法,所以这些都难不倒她。   顾盼儿一边按照元媛说的和她一起做麻花,一边啧啧叹道:“虽还没炸出来,却好像已经闻到香气了。真真奇怪,竟然是用蜂蜜猪油来和面。猪油我知道,我们做苏式点心,一般就是用这个,却不知蜂蜜也可以这样用。”   元媛笑道:“是了,我怎么忘了你是扬州人。扬州的小吃和点心那可是天下闻名的。不行不行,你今儿吃了我的点心,也必要做几样拿手的给我尝尝,不然待会儿那油角就不给你吃。”   顾盼儿笑着答应了。元媛又叫过芳草道:“你挑上两个小厮,去库房里把我年前送过来的那筐红薯找一找,找到了就捡二十几根过来。”   芳草答应一声就去了。顾盼儿看着她的背影,笑道:“你这些丫鬟也都不错。年后你若真的就要在这府里落地生根,倒要想个法子将她们留在身边。只是她们也都大了,没几年便要嫁人的,这可是王府,随便一个小子也比寻常人家强多少倍呢,配一个,也就不枉她们跟了你一场。”   元媛笑道:“是啊,你看芳龄和小九儿的事,就是我万万没想到的。只是王府中人也是良莠不齐,我必得给她们好好把把关。只是舍不得,万一将来她们都去了,我还要用那些新人。”   顾盼儿笑道:“怕什么,我估摸着你回来后,可就不是在庄子上那模样了,身边怎么着大丫鬟小丫鬟也得十来人,到时用心拣选调教就是,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有你这么个现成的榜样在这里,还怕那些人能坏到哪里去?”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芳草已带人将红薯拿回来了,她也用不着别人帮忙,就在一口大锅里添上水,将二十根地瓜放进锅里蒸着。   元媛回头道:“你先别都蒸熟了,留几根我还有用。不过今儿是做不成了,等明天吧。”说完回过头来,对上顾盼儿询问的目光,她便笑道:“没什么,王爷喜欢吃煎的地瓜片儿,我想着再给他烤两根吃吃,不过若吃了今天的东西,只怕那两样也就平常了。”   顾盼儿笑道:“可不是吗?你还没把那红薯点心做出来呢。”两人说说笑笑着,就做出了上百根的大麻花,其中元媛还做了几根经常在超市里买的那种特大号麻花,然后一起进锅里炸起来。   此时花生也悉数炒熟了,她就命人去皮碾碎,虽然这程序十分繁琐,好在人多,那些媳妇们又叫了十几个丫鬟媳妇过来帮忙,大家听说是做元姑娘去年送的点心,个个兴高采烈,不一会儿,十几斤花生已经碾成了几簸箕的花生碎。   元媛拌了白糖,红绿丝在里面,就教人包起来。这边顾盼儿看着那些麻花的火候,她本就是精通厨艺的,因此虽然没炸过这么大的麻花,却也难不倒她。   一时间整个大厨房忙的热火朝天,须臾麻花炸好了,众人尝了尝,都是一片叫好声。过一会儿下了一锅油角,也是引起一大片赞叹,那地瓜也熟了,元媛忙着用糯米面裹了瓜瓤,炸地瓜丸子,这东西软烂甜香,也是好吃之极。   正乱着,忽见一个丫鬟走了进来,元媛认得她,是王妃跟前的一个中等丫鬟叫做碧云的,只听她笑道:“真真是香飘十里啊,成侧妃那样高傲的人,就因为从不远处路过,闻到了这味儿,都忍不住在王妃面前说了。这下引的王妃也馋不住,命我先拿几盘子去应急呢。”   一面说着,就来到元媛面前,看着她道:“真是三年大旱也饿不死掌勺上灶的,你们在这里得便了开吃,却让我们在那里空等。”   元媛笑道:“刚预备下来。之前只怕味道不好,所以大家尝了尝,这第二锅刚炸出来,还烫着呢,碧云姐姐拿去了正好。”一边说着,又道:“是了,不知道如霜姨是不是也在王妃跟前,她虽有身子,只怕这时候反应已经过了,也能吃这些甜食。”   碧云笑道:“可不就在那儿呢。呀,这么多种,这都是什么东西啊?不如你还是和我回去一趟,大家一边吃也好一边问个明白,不然我可答不上来。”   元媛看了看四周,便问那些媳妇道:“你们都看明白了吗?往下的自己会不会做?”那些人其实都是厨房里的,于这方面最精通不过,闻言齐声答应都记住了。元媛便对顾盼儿道:“既如此,不如姐姐就和我一起回去吧,在这里烟熏火燎的,别把你再弄病了,到时候江先生可要找我算账。”   顾盼儿白了她一眼道:“你就使劲儿取笑我吧,哪里像你说得那么差,纵然以前身子不好,也是在那种地方熬出来的,现如今我不知有多快活,寻常病也找不到我头上。”一边说着,却也解下了身上的围裙,和元媛一起走了出去。   碧云将两个大食盒交给门边两个婆子提着,待走到正屋外,她方接过去,还没等进屋,就听见屋里有说说笑声传出来。元媛心想王妃真是好手段,这王府里虽然是暗流汹涌,但是表面上却能一团和气,只怕就连老王爷,都不知道他这些妻妾各自心中的那些道道呢,王妃则定必是清楚的了。   因一边想着,就走了进去,碧云将食盒放在桌上笑道:“王妃娘娘,我去的时候,姑娘已经预备好了,这是才出锅的,正热着呢,几位侧妃娘娘和姨娘也赶紧尝尝新鲜。”   众人都带着笑容起身,只看了食盒里的东西一眼,面上就都露出惊奇的表情来。王妃也在炕上笑道:“那个东西那么大,是什么?看形状倒和我们府里日常做的小麻花有些像,却又大得多了。”   元媛连忙上前,亲自洗了手,在那巨大的麻花上撕下一块递给王妃道:“这是我平日里做的大麻花,不像小麻花那般脆,是软的,娘娘你尝尝。”   王妃接过来吃了一口,细细品了品滋味,呵呵笑道:“你们也都尝尝,这麻花味道倒是独特些,吃起来比那小脆麻花好吃多了。”   众人此时嘴里或者塞了油角或者塞了地瓜丸子,哪里还顾得上,只都一个劲儿点头,言说好吃。挨个儿尝了一遍,发现这些点心都是以甜香为主,不似素日里点心那般油腻,且风味不同,于是不由得都交口称赞。   众人一边吃一边夸一边闲话,元媛替她们忙碌张罗着,因顾盼儿的身份是客,也没有动手帮忙的道理。只是这一番忙碌下来,这些女人哪个不是厉害的,冷眼瞧着,发觉这个元媛虽然身份低,但言语举止无一处不得体,不由得都对她刮目相看。   这里元媛来到如霜的身边,温声道:“如霜姨,我见您吃的也不少了,您可是有身子的人,这东西毕竟油腻,还是少吃为妙,我让人去端一碗莲子汤给你。”   如霜笑道:“哎呀,我也知道吃的不少了,只是停不下嘴。”一边说着,就拿起帕子擦了擦嘴,又道:“我也不喝什么莲子汤了,喝碗茶就好。”   元媛便由得她去,又听左姨娘问她道:“是了姑娘,今儿早上我早起的时候,恰好在梳妆盒里发现一支珠钗,那还是瑾妃娘娘赐我的呢,我都这把年纪了,那珠钗太张扬了些,我想着你正是青春年华,就命人送了去给你,你觉着怎么样呢?”   元媛一怔,连忙笑道:“竟有这样事?我还不知道呢,多谢姨娘费心想着。我只因早上便到厨房里去忙了,直到现在也没得闲儿回屋,回头我亲自谢姨娘去。”   左姨娘笑道:“什么谢不谢的,倒生分了,你今儿给了我吃这些东西,就是一片孝心。”   王妃也在旁边道:“可不是说,若论起孝心,这孩子比云轩可还强呢,我就早上说了句王爷爱吃她去年送过来的油角,她便去张罗做了。回头我还要送些进宫里去,虽不是什么好东西,也是个新鲜。”   她说到这里,不由得便停顿了一下,喃喃道:“咦?这是什么东西,怎么吃着这么奇怪,好像没吃过这东西,但细嚼嚼,又觉着这味儿透着股子熟悉。”   元媛抬头看去,只见王妃手上拿着一个地瓜丸子,就忍不住笑道:“娘娘说的这个东西啊?唉,别提了,就为它,差点儿有一场大风波,当日小王爷那封信,说不定也是因此而起。各位姨娘也尝尝,只怕你们也知道这东西的。”   她这一说,登时就引起众人好奇,大家纷纷尝着,就听成侧妃道:“别说,还真有些熟,就是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一旁的简侧妃忽然道:“我吃着怎么倒像去年宫里赐下的那个玩意儿,只是细品品,味道儿又有些不太像,似乎多了些米香气,且粘软烂滑,和那东西又不太一样了。”   她这一说,其他人也都纷纷点头。华姨娘就道:“说到底,去年赐下那东西时说的那样郑重,到底有没有个结果啊?”   一众人便就着这个问题讨论了下去,在她们看来,虽然元媛这味道和煎地瓜片儿有些相像,但断然不会是那种东西,当日那可是随着旨意一起赐下来的金贵物,皇上是下了重赏的,说若能在民间找到这种东西,官爵银钱都不必提。哪里能这么容易就出现在自己面前。   元媛只抿着嘴儿笑,也不说破,忽听人说:“王爷回来了。”众人都十分惊诧,纷纷站起来接出去,一边就道:“今儿真是稀奇,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往常不到申时,也是回不来的。”   不一会儿,王爷萧应就在众多妻妾的簇拥下进了屋,元媛连忙拜见,就听王妃道:“这便是咱们那儿媳妇,王爷还从没见过呢。”   萧应本来对元媛是没印象的,但因为最近的几起大事,所以对这个名字也是熟悉了,且印象极好,因此便点头和蔼道:“好清秀伶俐的丫头,看眉眼便透着一股精明劲儿,难怪连老三在她手里也讨不了好去。”   众人都知道王爷指的是之前三王爷买地的事情,成侧妃扶着王爷笑道:“何止呢,最难得是心灵手巧,孝心可嘉,王爷且尝尝,这些东西可都是那孩子忙活了一上午做出来的。”   元媛看了看王妃,就想扯着顾盼儿退出去,却听王妃笑道:“怕什么?他是你们的长辈,还用得着讲究那么多男女之防?就坐着吧,别看他这时候回来,只怕一会儿就又要出去。”   萧应笑道:“今儿你可说错了,原是皇上怜我老迈辛劳,又说年关将近,许我回家歇一歇的。”   顾盼儿在旁边沉稳笑道:“王爷真会谦虚,看您龙行虎步的,只怕寻常后生还走不过您,哪里就说得上老了。”一句马屁拍的老王爷心花怒放,呵呵笑道:“瞧这孩子会说话的。”   元媛又道:“娘娘,各位侧妃娘娘,姨娘,如霜姨,我却还是要出去一下,厨房里原就预备了点儿东西,要做给王爷吃的,且容我告退,一会儿就回来。”   王妃笑骂道:“这话是怎么说,什么金贵东西?只能给王爷吃,倒不先拿给我们,才来几天,就和我们藏私了。”   元媛笑道:“娘娘可折杀我了,原是听小王爷说王爷爱吃这东西,因此才特地要去做的,其实和刚刚娘娘们吃的东西也是一样的材料,只是做法略有些而不同罢了。”   言罢,众人都纷纷撵她出去,又笑道:“多做一些儿,且让我们也跟着王爷沾沾光,尝点子新鲜东西。”   元媛出去了,这里顾盼儿也不好久坐,寻了个时机告退出去。不一会儿,果然见元媛端着一个食盒过来。   她把食盒放在桌上,待揭开来众人凑上前看时,本来的嬉闹声便刹那间静了下来,整个屋里落针可闻,就连丫鬟们也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个个忙收了笑容,惊疑不定的互相对望着,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六十八章   却听敏亲王先倒吸了一口凉气,抬起头看着元媛道:“孩子,这……这东西你是从哪儿弄得?说实话,不许瞒着,你……你可知道这东西是个什么分量吗?”   一语未完,就听萧云轩的声音在门外笑道:“这是怎么说的,这个时候正该热闹才是,怎么屋里却静悄悄的,难道这么早就睡午觉了?也不对啊,这大冬日里的,又是要过年了,睡的什么午觉?”   元媛忙接出去。萧云轩一进来,先拜见了父母和众多侧妃姨娘,及至见了桌上的煎地瓜片儿,方才笑道:“怪道呢,我说今儿怎么这么安静,原来是看见这个东西了。”   敏亲王和王妃等人听见萧云轩这话,分明也是知道内情的,便忙抓住了他骂道:“小兔崽子,你不知道这东西多贵重吗?既然知道,怎的不早说?”   萧云轩笑道:“便是为了给爹娘一个惊喜啊。说实话,这东西元媛都送进咱们府里一个多月了,只是没人认识,她又没拿这东西当高贵的,所以堆在库房里,一直到如今呢。”   敏亲王退后了一步,简侧妃连忙扶住他,只听他颤声道:“你……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难道这东西竟是你媳妇儿弄出来的?”   萧云轩笑道:“可不是么,爹娘也不用怪我,儿子也是前儿才知道的。可怜皇上找了一年多,却不知这东西就堆在咱们康源城外的庄子上,都没人拿正眼看呢。”   敏亲王还是有些不相信,此时震惊之下,也顾不上用筷子了,直接拿手抓起一块地瓜片儿就吃。好半晌方激动道:“没错,是这东西,就是这个,我……我可算找着了。快……快给我更衣,我这就进宫告诉皇上去。”   萧云轩笑道:“爹,你忙什么?反正元媛庄子上都备好了种子,如今正是要过年了,皇上还不知忙成什么样,等过了年,闲下来再启奏也不迟。”   萧应疑惑道:“种子?这可是胡说,我听皇上说,找了许多农人,费了好几根地瓜,就差没揉成粉末了,也没找着一颗种子。”   萧云轩笑道:“是我说错了话,这东西原是没有种子的。但媛媛知道栽种的办法,一时间我也说不明白,不过没关系,年后让媛媛把那东西运来,就在咱们府后面的空地上种它几亩地,说是一亩地就能产出近万斤呢。”   萧应连连点头道:“好好好,只是别忘了也给皇上带一份过去,皇上预备了几十亩地,就等着种它呢,可是苦于没有种子。”   元媛忍不住低头偷笑,心想这老王爷怎么什么事儿都想着皇上啊,还真是忠心耿耿,不知情的肯定以为他是皇上的同胞弟弟呢。笑完了一抬眼,却见萧云轩看着自己,面露微笑,显然是看穿了自己的心意。她脸上一红,旋即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心道:哼,我就是腹诽你老爹和皇上了,又怎么样吧?你有本事告我啊。   她的可爱样子逗得萧云轩一乐,心里便越发痒痒,暗道等这年过去,看自己怎么让这可人儿在怀里讨饶。只是他毕竟是贵族子弟,从小就受到严格教育,因此这想法只是一闪而逝,并没有因此而在脑中生出什么香艳画面。   一屋人说笑着,便把那些点心都吃的差不多了,下剩的分给各方那些有头有脸的大丫鬟们。直到这时候,方有人在外面请示在哪里摆饭?众人这才想起还没吃午饭,便都笑道:“肚子里塞了这许多东西,早已饱了。也罢,就让厨房熬点汤品过来大家喝点吧。”   仆人答应了一声退下去,不一会儿,就有人送了从早上熬到现在的鸡汤过来,众人刚吃了甜点,此时再喝一碗鲜美香浓的汤,只觉说不出的舒畅。   元媛肚子里却是饿得慌,只是如何能说出来,还是萧云轩了解她,向爹娘告退了,两人便携手出来,自回屋中传饭。   不一会儿,饭菜俱都上来了,元媛一看,好嘛,还真够丰盛的,什么酱牛肉,烤乳猪,油焖大虾,蒸蟹等等,有好几十道菜。她倒吸了口冷气,悄悄问萧云轩道:“这是因为我成功培育出了地瓜,所以公公婆婆给的奖励吗?”   萧云轩哈哈大笑道:“傻丫头,那可是奇功一件,能只给这么点儿奖励吗?况且也来不及,你忘了,刚刚主屋里那些人让你的点心喂饱了,所以这些菜也就没上去。倒都便宜咱们了,嗨,其实也没什么便宜的。都是你,看看你那开心模样,有什么啊?不就是一桌饭吗?弄的连我都跟着你绕进去了,以为有什么了不得的好事儿一般。”   元媛用筷子敲了他一下,扬起脸道:“做人要惜福知足,丰衣足食难道还不是好事儿吗?必得要皇上封赏才行。”一边说着,就夹了个大虾,芳草忙上前要替她剥去虾壳,却听她道:“我自己吃,这里又没别人,便露出一点泼辣样又何妨?”说完,就用纤长手指慢慢剥去虾壳,一边剥着,故意拿眼吊着萧云轩,只看得他心里痒痒,暗道这小丫头幸而没入了风尘,不然就她这些形态,只怕天下男人都要被她迷的神魂颠倒了。   元媛吃完一只虾,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道:“是了,如今已是冬天,从哪里弄得这么大的海虾,还有这海蟹,这么大个儿。”   萧云轩夹了一块猪皮吃了,慢悠悠道:“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怎么连这个也不知?这不是到了年关吗?海边的东西早就送上来了,你爱吃就多吃些,多着呢,好在天寒地冻的,也不至于坏了。”   元媛这才明白,暗道以敏亲王府的势力,自然不仅仅只有陆地上的庄子田地,还有那些海边的产业,只因为过年,所以送了这些来。她很爱吃海鲜,只是平日里吃的不多,此时见桌上的海鲜丰富,自然大快朵颐。   转眼间就到了腊月二十八,这一日清早,元媛还没起来,刚刚睁开眼睛,就听外面有人在那里窃窃私语,她凝神细听,只听说的是什么进宫之类的话,心里正奇怪,那私语声也就停了。   不一会儿,门外响起脚步声,轻轻的,像是怕惊动了她似的,元媛坐起来,对外面道:“是谁啊,进来吧。”   浣娘便走进来笑道:“我只当姑娘还得一会儿,这两日着实劳累坏了。没料到这就醒了。”一边说着,元媛早穿上夹衣,一边把头发撩出来一边问她:“刚刚是谁在外面呢?我就听你们咕咕哝哝的说什么进宫?具体的又听不清楚。”   她一说完,浣娘的脸上都焕发出光彩,连忙紧走几步来到元媛面前,元媛看她激动的似乎眼泪都在眼眶里,只是没掉下来罢了,于是奇道:“这是怎么了?难道王妃要带我进宫去?”   浣娘擦了擦眼睛,忙不迭的点头道:“可不是呢姑娘,刚刚就是柳枝姑娘过来,告诉我今天帮你好好收拾准备一下,辰时王妃娘娘要带你进宫去给老佛爷请安。哎呀姑娘,我……我真是连做梦也没想到,你也会有这么一天,啊,我说错话了,原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的意思是……”   元媛一笑,伸手拍了拍浣娘的肩膀:“好了,你要说的我都明白,瞧瞧你这语无伦次的样子。其实进宫又有什么稀奇,王妃娘娘不过是带我去见见世面罢了。”   “那也是天大的恩宠,能见到太后,皇后,皇贵妃她们,那是何等的荣幸啊?”浣娘眼睛简直都快冒出星星了,看的元媛暗暗好笑,心中却道:“太后皇后皇贵妃又如何?抱歉,我可是现代的灵魂,对这些站在高位上的封建统治者没有那种膜拜的心理。   一边想着,就站了起来,浣娘忙吩咐丫鬟们打水来,给她洗脸梳头,芳龄和芳草在认真挑着衣服,却听元媛道:“还挑什么,就是那件貂裘便很好,穿着暖和。”   芳草笑道:“不是,姑娘这是要进宫,自然要好好打扮一番,前些日子回来的时候,王妃给了一条新做的红狐裘,穿着那个才好看呢,也暖和。”   元媛道:“那是我留着过年要穿的……”一语未完,就听芳龄笑道:“这是什么话?难道进宫不比过年重要?姑娘什么大事看不分明,有时候却就是这些小事,还不如一个三岁孩子呢。”说完众人都轻笑起来。   元媛撇撇嘴,心道什么啊,以为我像你们这些家伙一样吗?以皇帝的奴才自居,哼哼,古语不是也有民为重君为轻的话吗?算了算了,跟她们说这些,不单单是对牛弹琴了,只怕能吓傻好几个。   一时间准备妥当,那里柳枝又过来查看,听说元媛都收拾好了,便走进来,细细看了几眼,笑道:“当真是人靠衣装,姑娘平日里就是家常打扮,朴素的很,如今这戴上几只钗子,穿了这崭新的衣衫,倒格外又俊俏了几分。”一边说着,就过来扶住元媛,笑道:“姑娘快和我走吧,王妃也已经收拾妥了,这就要进宫呢。”   元媛回头道:“那我跟的人一个也带不进去吗?看她们兴奋的,哪怕就是在宫外看看围墙,也让她们沾沾光儿啊。”   她说完,柳枝又笑起来,好一会儿才住了笑声,道:“姑娘说话真是风趣,只是这是姑娘第一次进宫,她们就别跟进去了吧,你放心,左右有我和春色,碧云她们服侍你呢,难道我们就比芳草芳龄浣娘差不成?”   元媛笑道:“不是这么说,只是我一直得她们跟着,因此稍一离了,觉着有些不太习惯而已。”   说着话的时候,已经来到王妃的院子里,只见成侧妃简侧妃两人也都盛装站在院外,两人正说着话儿,见元媛来了,便都堆起笑容。元媛倒也不敢怠慢她们,忙拜见了,一边又道:“我昨儿回去,才知道两位娘娘都送了东西过去,元媛何德何能,得两位娘娘惦记,心下实在不安。”   成侧妃简侧妃都笑道:“你不必不安,我们是你的长辈,你今儿第一次在府里住下,给个见面礼是该当该分的。只是那礼物都是我们细心挑选出来的,你看着怎么样?可还喜欢吗?”   元媛笑道:“两位娘娘的眼光不知比妾身强了多少倍,我看着都觉欢喜无限,只是太过贵重,不敢戴在身上呢。”   成侧妃道:“这也没什么?咱们这样的人家,只要不违制逾矩,穿戴什么不行?你喜欢就好。”一边说着,回头看见左姨娘华姨娘扶着王妃出来了,展姨娘在后面跟着。   元媛一愣,心想莫不是这一大家子都要进宫,两个侧妃也还罢了,最奇的是这几个姨娘怎么也行。若说我跟了去,八成是为的那些点心。可这几位是怎么回事呢?   简侧妃看了元媛一眼,似是看出她心中疑问,抿嘴儿低声笑道:“媛媛啊,你可别小看了这几位姨娘,那都是在宫里有根基的,前儿左姨娘不是说了吗?瑾妃娘娘赐她的发钗,那位瑾妃娘娘,就是她的胞妹,前年才被册封瑾妃的。”   成侧妃也淡淡道:“不仅如此,华姨娘和展姨娘的姐妹也是嫔妃,所以每次进宫,我们倒都是要一起的。”   元媛这才恍然大悟,细瞧这两位侧妃的神情,眉目间似乎倒有点淡淡的不屑之意。她想起王妃和自己说过,两位侧妃的娘家势力都不凡,可看眼下情形,她们显然是没有姐妹在宫中,那大概就是父兄在臣子间的影响了。   王妃走到近前,微笑道:“好了,我们这便走吧。”又对元媛道:“你是第一次进宫,我原也没想着今儿就带你去,偏王爷昨儿吃了你的东西,非说好,要我今天拿些给太后皇后,我想着恐会问起你,倒不如一起把你带去吧。等一会儿你和我坐一辆马车,有些规矩我告诉你,其实也没什么的,太后和娘娘们都是和蔼的人,你心里别有负担。”   元媛心说谁心里有负担了?这也太瞧不起我这从21世纪穿越过来的新女性了。表面上却柔柔的答应,随即众人坐了轿子出了府门,然后又坐上马车,王妃就在车里将一些规矩说给了元媛听。      第 六十九 章   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方到了皇宫的角门,众人便都下了马车,又坐上轿子,待来到后宫门外,就下了轿走进去,须臾间来到慈宁宫,正是太后的寝宫。太监进去禀报了,便出来道:“太后娘娘请敏亲王妃进去呢。”   众人连忙进去,元媛低着头,却拿眼角余光不住打量周边环境,一边心里暗暗赞叹,心道到底是皇宫内院,气派中透着精致典雅,不过我们王府也不比这里差多少就是了。嗯,仔细想一想,还是我的香尘院最好。   原来当日搬去香尘院时正是夜晚,第二天元媛才有机会打量那院子,一看之下,那院落幽静无声,东西两院里各种着各色的树木,堆着山石,汉白玉的道路,竟然无一处不风雅,十分得她的喜欢,那些房间就更不用提了。   正在心里想着,就听上面的老太后笑道:“我正愁没个人解闷,可巧你们来了。快来我身边坐,咱们亲亲热热的说会话儿,我看今儿就都别走了,索性在这里吃了午饭再走。”   成侧妃简侧妃等人的面上都露出喜色。王妃也笑道:“老佛爷今儿这样有兴致,少不得我们是要蹭一顿御膳再走了。”说完众人起身,早有宫女搬了椅子过来,便都依次坐好了。   太后便对宫女道:“去请皇后瑾妃陈妃和芳嫔过来,不然她们几个又要去见姐妹了。”她一指几位姨娘,姨娘们便都笑道:“往日是怕扰了老佛爷休息才过去的,今儿老佛爷既然留饭,我们哪里就舍得走了?”   太后大笑起来,忽然眼睛盯在元媛身上,诧异道:“咦?我这眼睛不中用,才看见今儿多了一个人。这女孩儿是谁家的?似乎比你们家的几个丫头略大一点儿。是了,今儿怎么没带她们过来?”   成侧妃笑道:“回老佛爷的话,丫头们都在府里学规矩呢,所以这许多天也没让她们见外人,今儿是二十八,等除夕的时候自然要带过来吃团圆饭的。”   太后点了点头,又听王妃道:“老佛爷问的这个女孩儿是云轩的一个小妾,只因她心灵手巧,做了几样新式的点心,我们吃着都好,王爷和云轩吃了也说好,我便带了些过来,唯恐老佛爷动问,方把她也带了来,不然以她的身份,要来晋见老佛爷,却还是有些不够格儿呢。”   元媛连忙上前拜见了太后。却听太后笑道:“什么够不够格儿,这是云轩的小妾,也是他的第一个媳妇,自然该来拜见我。呶,丫头,今儿你来的突然,我倒也没准备什么礼物,可巧今儿早上他们才给我送来了一串东珠,就赐给你吧。”   元媛赶紧谢恩,听见两旁似乎有吸气声响起,便知这东珠定然极为珍贵,心下诧异道:难道真是穿越大神在保佑我吗?不然怎么我这么个小妾,还能得这种珍贵的赏赐?论理怎么也不该啊。   她却不知太后是个直性子的人,虽然一向偏心三王爷,但敏亲王妃可比能说会道凡事爱强出头的三王妃会来事儿,太后素来喜欢敏亲王妃的温柔和平,对萧云轩的印象也很好,如今又正好赶上有这串东珠,若是没有,也不过是送个金镯罢了。   当下元媛接了那东珠,又谢过太后,站起身仍站到王妃身边。听太后道:“老五媳妇刚刚说送了些新式点心过来,在哪里?拿过来给我尝尝。御膳房做来做去,无非也是那些东西,就算模样儿变了,味儿也没变,吃的都有些腻了。”   于是她身边的一个宫女便出去了,元媛只听得她和外面的人说“去把敏亲王妃送过来的点心拿来。”接着过了一会儿,那大宫女便和两个小宫女捧着几个盒子进来。   恰在此时,外面有人喊道:“皇后娘娘,瑾妃娘娘,陈妃娘娘,芳嫔娘娘求见太后老佛爷。”   太后忙道:“叫她们都进来。”接着敏亲王妃等人都站起来,待皇后走进来,见过礼后,众人方又坐下,此时整个慈宁宫地方虽大,却也略显拥挤,但太后的兴致却越发高了,元媛暗暗好笑,心道老人果然都是喜欢热闹的。   一时把那点心分出去,开始众人还不以为意,只觉得不过是甜香气浓了一些,待吃到嘴里,那面色不由得渐渐变了,眼神也都发亮。元媛坐在一旁,看似鼻观口口观心,实则正在用眼角的余光观察大家的反应,毕竟这里坐着的可是太后皇后等大人物,就算她是21世纪穿过来的新女性,此时不由得也有些紧张。   王妃成侧妃等人就比她要大方多了,一个个只是略略垂眼,但个个嘴角边带着笑容,显然太后皇后等人的反应已经落入她们眼中,而这反应也十分令她们满意。   太后吃完了一块麻花,还只要另一块。王妃连忙上前劝道:“老佛爷别只顾着吃的高兴,这可是油炸的,还是悠着点儿,先喝点茶水吧。”   老太后摆摆手笑道:“不妨事不妨事,才吃了一块而已。”说完那宫女也不敢违抗她的意思,连忙又拿了一块麻花递给她。   瑾妃陈妃等人都低头小声与姐妹们交谈着,间或向元媛这里看一眼,一边点头一边带着笑。元媛坐在那里,倒也没什么局促不安,只是脸上也不敢现出得意之色。只好在心里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暗道到底是皇宫,你看这些女人,即便交谈也是这么小声,整个屋里一点也不显得嘈杂,这要是在王府里,哦,王府里也要好一些,要是在我们庄子上,只怕这会儿房盖也就被顶飞了。   正漫无边际的想着,就听外面有人叫道:“启禀太后老佛爷,临亲王妃率府内女眷们过来拜见老佛爷了。”   老太后先是一怔,接着就欢喜道:“今儿是什么日子?老五媳妇来了,老三媳妇这也来了,快请进来,哎呀不好,这些东西还没收起来,我还没吃够呢,她们这一来,倒叫她们打了秋风去。”   一屋子人都笑起来,元媛注意到自家王妃的眼神中似乎有些怒意,不过一闪即逝,面上却是笑颜如花,还亲自站起来,和成侧妃等人接了出去。   远远的便听见一连串笑声:“哟,我说老佛爷这里怎么这般热闹,原来是敏亲王妃她们来了,那正好,我们姐妹也有日子没见,。”一边说着,笑声愈近,接着就有宫女打起门帘,悉悉索索的一阵脚步声响,那三王妃等一群人便进来了。   元媛和几位姨娘这种品阶低的连忙拜见,那边的姨娘也连忙拜见敏亲王妃。就听那三王妃道:“好了好了别拜了,若正经拜下去,一天也拜不完,只怕把老佛爷的眼睛都拜花了。”一边说着,就上前拜见了太后。   元媛就觉着这三王妃的行事做派有些儿熟悉,细细想了一番,忽然眼前豁然开朗,暗道嗨,什么觉得熟悉,这不明摆着就是一个王熙凤般的人物吗?尤其像邓婕演的王熙凤,只是身上多着股子贵气和威严,说话也浑然天成,倒是十成里有九成九像书中描写的王熙凤做派。   正想着,那三王妃已经拜见过老太后,落座后听见太后让她尝尝点心,她便拿起桌上的点心吃了起来,然后笑道:“咦?御厨们敢情是看着过年,也会做新花样了,这几样点心味道倒是好,难怪老佛爷也说好吃,回头赐我们一点儿,王爷也喜欢吃甜食,这几样东西他必然喜欢。”   太后呵呵笑道:“你眼里就只有永新,还有没有我这个婆婆?实话告诉你,这可不是御厨们做出来的,我这里还不多呢,你别打它们的主意。”   三王妃听见这样说,不由诧异看了敏亲王妃一眼,笑道:“我竟不知,妹妹还有这等本事?”   敏亲王妃笑道:“不是我,是轩儿的那个小妾,满肚子稀奇东西,这几样点心都是她亲自做的,今儿我进宫就是为了拿给老佛爷来尝尝新鲜。”   那三王妃往这边看了两眼,一下子就把目光锁定在元媛身上,诧异道:“哦,轩儿什么时候又纳了小妾吗?别说,论理也该纳一个的,那孩子也不小了,正经王妃自然是要皇上下旨赐婚,但王妃之前,纳两个侍妾姨娘都是要得的,不过也别太多了,就算年轻,也要爱惜身体。”   敏亲王妃冷笑了两声,喝了一口茶,慢悠悠道:“这个自然。便是这小妾,也不是新纳的,那孩子得皇上器重,每天里正事都忙不完,哪里还有时间寻欢作乐,这小妾便是三年前他救了的那个女孩儿,后来这女孩儿的爹为了报恩,就把她送过来了,云轩一直忙着,又看她身体不好,就送到康源城外的庄子上将养着,知道前些日子,她身体将养好了,这才接回来呢。”   三王妃笑道:“说的也是。哎呀我们妯娌几个,数老五你最有福气了,云轩那孩子真是又聪明又能干,就因为这样,皇上都把他当成左膀右臂,只是未免过度劳累了,我有心让云海帮帮他,又怕你们多心,何况看那孩子身体也好,也就没多嘴。”   敏亲王妃笑道:“多谢三王妃关心了,那孩子身体的确不错,更何况现在有他这个媳妇帮衬着,每日里替他安排饮食,间或补一补,越发的好了,所以倒也不劳费心惦记。”   元媛心想好嘛,这妯娌两个,一上来就唇枪舌剑含沙射影的说开了。奇怪,太后和皇后她们都不管吗?偷偷看了上面一眼,只见众人该吃点心的吃点心,该喝茶的喝茶,该说笑的说笑,老太后垂着眼,只是慢慢含笑细嚼慢咽嘴里的点心,倒还颇有几分乐在其中的味道。   元媛转念一想,也便释然了,暗道是了,这些女人,无论是宫里的还是王府里的,从她们进到这个大院子里开始,不对,甚至说是从她们一出生开始,就生活在勾心斗角唇枪舌剑中,她们已经把这个当做了生活中的唯一调剂,只看那些若无其事的面孔,便知这种暗藏锋芒的对话根本就是家常便饭了。“   再看那三王妃,因见敏亲王妃这么说,倒格外留意看了元媛几眼,然后不阴不阳的笑道:“老五你这话可不对,难道咱们府里缺厨子吗?那些补品什么的,厨子们不会弄?怎能因为这个来衡量进门的媳妇呢?看她模样儿也平常,再配不上云轩那个孩子。你们府里今年献了粮,想必日子过的有些紧巴了,这没什么,回头我调几个好厨子过去,怎也不能因为这个,就耽误了孩子的终身啊。”   敏亲王妃气的牙都快咬碎了。面上却是云淡风轻的一笑,喝了一口茶水道:“这话可是好笑。再怎么说我们也是亲王府,便是献了粮,也不是白献的,皇上体恤,也拨了银子下来,哪里就少二三厨子。我之前说元媛会调理饮食,可不是说她只会这一样。这孩子心灵手巧聪明贤惠,在哪一样上都是个中翘楚。当日在康源城外,那庄子里的事情全都是她一手包办的,哎呀可省了我不少心。就是那个玉矿,还是这孩子上报的呢,慢说是云轩和我喜欢她,就连我们家王爷,那是个等闲不肯夸人一句的,也说这孩子不错呢。”   敏亲王妃这番话一说出来,当时就把三王妃给噎在了那里。她此时自然知道,这就是那个坏了他们家好事的被冷落了三年的小妾了。一时间真正是满口的磨牙声,偏偏面上还不能露出来。这些女人常年争斗,别的本事没练出来,但是心机和这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却是连男人们也比不上的。   因此那三王妃一边暗恨咬牙,一边还得笑着道:“原来就是她啊,哎呀如此年轻,手段本事倒是不小。太后娘娘您看,老五府里倒是真出人才,我原以为老五媳妇和几位侧妃姨娘妹妹就是够厉害的,没想到这年轻的一辈儿更是青出于蓝,真让人羡慕得紧。”   元媛心里冷笑,暗道你就挤兑我吧,以为我不知道呢,你这哪是赞我啊,分明是知道我就是坏了你们好事的人,因此特意把我抬出来招恨的呢。不过四下里悄悄看了一圈,却见王妃成侧妃简侧妃等人面上眼中都带着笑意。她心想真本事啊,竟然把心事掩藏的如此巧妙,我才不信她们一点儿也不嫉恨我。     第七十章   这时王妃站起身像太后行了礼,说要出去一下。元媛便忙上来扶着她,因丫鬟婆子们是入不了这太后寝宫的,因此这时候就得她服侍了,若没有元媛,也该是几位姨娘上前,如今有了她,倒省了这些程序。   两人一路走出来,王妃原是要方便的,两人就往偏殿走去。元媛便趁机叹了口气,悄声道:“那三王妃看来是真真的恨死我了,让她这么一夸一捧,咱们府里的姨娘侧妃们可要恨死我。”   王妃笑了笑,拍拍元媛的手道:“傻丫头,你是个聪明人,难道不知道这些深宅大院里,有的只是明争暗斗吗?不管三王妃捧不捧你,我既抬举了你出来,你就是那些人或争斗或拉拢的目标了。没人会因为她那几句话才针对你。你要知道。关上门,这些女人要争一个男人争一个地位争一分家产,但这毕竟是我们自己家的事情,一旦离了府里对上旁人,例如对上这三王妃,咱们就是一根绳子,是必不能让人看出不和,隔岸观火看笑话的。”   元媛这才恍然大悟,暗道怪不得三王妃说那番话成侧妃简侧妃等人没往心里去,原来这群女人还是很有集体荣誉感的嘛,关上门自家事,斗得你死我活都无所谓,但外人面前就必须齐心协力,不能堕了敏亲王府的威名,毕竟这王府才是自己的根基,甚至是自己嚣张的资本,嗯嗯嗯,明白了受教了。   王妃方便完,两人继续往回走,王妃便看了看天色道:“晌午了呢,我原说这就要回去,不过太后娘娘既要留饭,势必得午后才能走了。你也是运气好,怎么就赶上那串东珠了呢?这下子别人可不知太后是随手赏的,只怕暗地里不知道太后多喜欢你呢,日后也不敢给你下绊子。”   元媛苦笑道:“娘娘还说呢,别人不知道,咱们家那几位侧妃姨娘还能不知道吗?外人下绊子我怕什么?怕的就是里面人给我下几个套,那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王妃笑道:“别在我面前装小白兔。我还不知道你?反正府里有我呢,现在她们倒也不敢就爬到我头上去,将来我死了,想必你的地位也挣了出来,自然也不用怕了。放心,我既把你弄了来,又怎可能害了你呢?自然是要给你留一条光明锦绣的退路的。”   元媛连忙紧了一紧挽着王妃的胳膊,轻声道:“不要,我就要娘娘长命百岁的活着,只要你在,就是我最光明锦绣的退路了。到时候我也老了,也蹬不动了,再服侍娘娘归了西,我也跟着走了,也就了无牵挂了……”   不等说完,王妃便笑骂道:“胡说什么?越来越大胆了,再说你把你丈夫放到什么地方了?”虽然嘴上这么说,也知道元媛不过是说好话,但心里倒还是十分舒服。   中午就在太后宫里吃了午饭。王妃正要告辞,就听太后笑道:“如今天短了,我中午也不敢睡觉,正好你们都在这里,咱们倒是斗牌解闷还好。”又对瑾妃等人道:“你们也各回自己的宫里去吧,把你们的姐妹都带上,晚饭前再让她们过来,和老五媳妇一起回去。”   众人都答应了,三三两两的散去。元媛之前就听王妃说后宫和各大王府内的明争暗斗虽厉害,但规矩却都是平常的,只要大体不错就行。如今亲眼见了太后对王妃们的称呼,以及妯娌们间的称呼说话,她才真正的相信,顿时觉得身上轻松不少,正要起身到王妃的身后帮她看牌,就见皇后在太后面前行了一礼道:“老佛爷和敏亲王妃且在这里玩耍着,臣妾还要和王妃借一个人。”   敏亲王妃便知道她想做什么了,却故作惊诧道:“娘娘太客气了,什么借不借的,你看看我这里谁还能堪一用的你就带走,哪怕让我过去呢。”说完众人都笑起来,太后一把拉住她,也大笑道:“那不行,你走了,谁和我斗牌?她们小年轻的又都不爱玩儿这个。”   皇后便笑道:“老佛爷放心,臣妾可不会扰了您的兴头。”说完对元媛招了招手道:“孩子你过来,我便是要借你回去替我做两道点心。”   老太后笑道:“瞧瞧瞧瞧,她比我还会抢人呢,我这里还没用这丫头做点心,她倒是先要上了。也罢,谁让你先开口了呢,这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你便带去吧。过后我这里的点心吃完了,我自然打发人去你那里搜刮去。”   于是众人的笑声中,元媛便随着皇后走出来。外面候着的那些宫女连忙上前跟着,皇后便道:“桃花,你去太子宫里,和他说让他晚上来我这儿吃些点心。”说完又转身对元媛道:“老五媳妇第一次领你进宫,我本不该提这种要求的。只是那点心的确新奇好吃,看太后的样子,也是不舍得给人的,连三王妃那样说,她还没答应给呢。偏偏太子这几天食欲有些不好,吃什么都提不起兴头,他又爱吃甜食,我没法子,才提出这要求来的。”   元媛笑道:“能为娘娘分忧,是妾身的荣幸。”然后又抬头笑道:“我们王爷和小王爷也都爱吃点心,刚刚听三王妃说三王爷也爱吃,如今太子也爱吃,莫非咱们皇室中的男人都喜欢吃甜食点心吗?”   皇后笑道:“这个你算是说着了,可不就是这样嘛,他们这些姓萧的人啊,我还真没听说哪个不爱吃甜食。”   皇后住在坤和宫,距离慈宁宫不远。元媛亦步亦趋的跟在她后面,一边看着周遭的景致。又听皇后笑道:“如今是冬天了,树木都落了叶子,也没有个绿叶红花,什么景致都显得那么没生气。你等日后闲了再和敏亲王妃过来,早春的时候景致最好。”   元媛笑道:“多谢皇后娘娘抬爱,只是我不过一个妾室,此次进来,原是怕太后娘娘问起点心的事情,方把我带了来。日后要进来,哪有那么容易的。”   皇后笑道:“我看你婆婆挺喜欢你的,言语间诸多回护夸奖,你虽是个妾,倒也不用妄自菲薄,只要用心服侍公婆丈夫,将来自有你的造化前程。”   两人说话间,已经来到了坤和宫。一个俏丽的宫女迎上前来笑道:“娘娘回来了?太子和文斌公子也过来了。”   皇后皱眉道:“斌儿?他怎么也过来了?外男不许入后宫,难道他不知吗?这若传出去,岂不让人诟病?”   那宫女笑道:“是皇上带公子过来的,还有太子一起。只是后来皇上前边有事,又过去了。临走时还告诉文斌少爷不用急着走,要他在这里蹭娘娘的点心吃。”   皇后奇道:“我只是让人去告诉太子,怎的连皇上也知道了?”   宫女笑道:“这个奴婢不知,想是皇上当时正在太子那里坐着吧,不然哪有这样巧的事?太子也断不可能为了这个事儿去禀告皇上的。”   皇后点头道:“大概如此吧。”于是又回头看着元媛,迟疑道:“你看……”   元媛忙笑道:“既然太子和文斌公子都在等着,那妾身现在就去做,皇后娘娘让这位姐姐带我去厨房就是了。”   皇后温柔笑道:“也好,弦珠,你带元媛去我们的厨房,好好伺候着,让那些厨房里的婆子丫鬟们都听她安排,这是小郡王的妾,我好不容易才和太后及敏亲王妃要了人来,可别给我得罪了。”   那弦珠听皇后这么说,面色虽没变,心里却着实惊异,连忙答应了,就带元媛来到厨房里。   做这些点心是很耗时的,元媛算着那些程序,能在晚饭后出一锅就算不错。好在那些丫鬟婆子也都是伶俐之人,跟元媛学了两次,就多上手了。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只听外面一个声音道:“元姑娘,娘娘问都完事儿了没?说你们王妃在等着你回去呢。”   元媛道:“都弄妥了,这油角我也让她们炸了一些,觉得味道也不差,剩下的尽交付给她们就行,如今天已经黑了,怕是过了申时呢,太子与文公子在娘娘屋里,我便不去辞别皇后娘娘了,姐姐替我说一声罢。”   那宫女笑道:“好吧,奴婢送姑娘出去。”说完元媛出来,早有几个小宫女打着灯笼侯在外面,她便随着那个宫女出了坤和宫,一路走了大概两刻钟,就看见前面远远的停着几只轿子,心里便知道是敏亲王妃等人在等自己了。   于是忙上前请了安,便也坐进轿子里,几个婆子抬了轿子,一路去的远了,那宫女又看着她们进了夜色中,再看不见,方和几个小丫鬟往回走。   刚一转身,就看见不远处一溜灯笼,这宫女怔了一怔,方醒过神来,忙紧走几步,上前道:“参见皇上。”   皇帝从灯笼的阴影里走出来,向元媛她们离去的方向望了望,才问道:“刚才那是谁啊?怎么都这个时候了才送出去?宫门也快关了吧?”   宫女忙道:“回皇上的话,是敏亲王妃一行人,只因那里有个女孩子做的一手好点心。今儿下午皇后娘娘就请了来,如今太子和文公子都在坤和宫里吃点心呢,刚刚我就是送那个女孩儿出来的,敏亲王妃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皇上“哦”了一声道:“这事儿朕知道,下午本来朕也想在这里吃一些的,偏前面有事儿,耽误到现在。女孩儿?可是老五的哪个女儿吗?”   宫女道:“不是,听说是小郡王的一个妾,不是五王爷的女儿。”   皇上笑了一笑,对身边的辛录道:“原来如此,我就说嘛,我们萧氏一族还能有这样听话的女孩儿?那真就稀奇了。”   辛录连忙赔笑道:“万岁爷真会说笑,公主才貌双全,这世上有几个女子能比得上?”   皇上摇了摇手,笑而不语,不一会儿,来到坤和宫,辛录高喊了一声:“皇上驾到。”不一会儿,皇后和太子文斌便迎了出来。   皇上笑道:“好啊,你小子竟然蹭吃蹭喝到现在,宫门可是要关了,我看你今晚往哪里去?”   太子萧素真笑道:“无妨,刚刚儿臣和文斌说过了,让他晚了就往儿臣的东宫里歇着。儿臣算着父皇也该过来了,因特命她们留着两盘点心,这时候还热着呢,父皇快趁热吃去。”   皇后笑道:“没见你们父子俩这样的,平日里也看不出真儿怎么孝顺,有时候还顶撞你父皇。就是一到了吃点心上,便知道给你父皇留着了,就没见你这么想着我。”   萧素真笑道:“母后在后宫,我和父皇要吃什么新奇点心,还得仰仗您呢,也用不着我想着啊,父皇就不一样,每日里为国事操劳着,我若不帮着长点儿精神,还不知要亏多少嘴去。”   皇后抿嘴儿笑看着皇上:“你听听,明明是偏心皇上,倒还说出大道理来了。我就不信你父皇一次午膳就是一百道菜,哪里就能亏到。”   皇上呵呵笑道:“梓童,你难道不知?那一百道菜多是摆摆样子的,更何况从今年各省遭灾以来,朕也下令宫中缩减开支,因此现在御膳也没有那么丰富了,还是儿子知道可怜爹啊。”   皇后收了笑容,正色道:“皇上,咱们大宁朝号称天朝,也该有天朝的气象,起先皇上爱民如子,心忧灾情,缩减开支也就罢了。如今各省灾情已毕,国库重又丰盈起来,何苦还要如此小家子气,正该恢复才是。臣妾也想过了,以前有那过奢的习惯,趁这机会倒可以免去,只是有些地方,该按规定恢复起来才是。”   皇上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也罢,就按照你说的办吧。唔,这点心倒当真别有些滋味,就是云轩的那个小妾做的?”   皇后笑道:“皇上已经知道了?”见皇上点头道:“朕过来的路上,见莲珠送个人出去,夜里影影绰绰看不清楚,问了才知道是云轩的小妾,奇怪,他什么时候纳的妾,朕怎么都不知道?”   皇后笑道:“皇上这话说的,可让人怎么回答?不过是个妾而已,又不是封什么诰命侧妃,哪儿能正经当件事向皇上报告呢?再说云轩都多大了,正经也该有两个姬妾,你看像他那么大的王公子弟,谁身边还没个伺候的人?”   皇上点头笑道:“你说的也是。”一回头,见萧素真和文斌互相望着,眼中皆有惊讶之色,他不由得来了兴趣:“你们怎么了?难道云轩纳妾连你们也不知道?平日里去他府上,就没见过吗?”   作者有话要说:前些日子朋友介绍了一篇文,特别推荐给大家,文笔情节都没的说。而且虽然标的是耽美文,但总觉得耽美的味道不浓,完全走情节派的,很曲折很好看,但是对耽美无法接受的大人们还是不要误入哦:最后再嚎一声:装修好累啊,呼天抢地中,5555555555555……   第七十一章   萧素真和文斌连忙转过头来,异口同声道:“云轩怎么会有小妾呢?我们都不知道啊。”   皇上一下子来了兴趣,把手中点心放下,呵呵笑道:“这可是奇了,你们也是好友,没道理这种事情不告诉你们啊。”   萧素真笑道:“我们知道他有个小妾的,那还是三年前的事儿呢,云轩在路上遇到一群土匪抢人,就忍不住上前拔刀相助了一番,谁知那小姐的娘家十分势利,听说他是小王爷,竟就着这个由头赖了上来,非说女儿衣衫不整的模样已被云轩看了,这一世也就是他的人了,不然只有一死。我们当日都说云轩不要管他,偏云轩被赖的心烦,又到底怕那女孩儿真的死了,怎么说也是一条人命,只好答应。不过那女孩儿送来之后,云轩恨他们家贪图富贵,听说连盖头也没掀,直接就打发到康源城外庄子上去。如今都三年了,也没听提起过,哪里又来的小妾。”   皇上眼中精光一闪,看向皇后,沉吟道:“康源城外庄子上?朕如果记得没错,老五那个玉矿,便是在康源城外吧?”   皇后点头道:“是啊皇上,您记得没错。可不就是那儿么。刚刚听真儿说了这些,我倒觉得八成就是这个小妾了。上午在太后那里,听三王妃和五王妃闲聊,好像也隐隐约约提到了这个。”   听了皇后这话,皇上还可以,那边的萧素真和文斌却是大为兴奋,都磨拳笑道:“好啊,云轩这小子,什么时候转了性子变了心意?也不告诉我们,必是他觉得羞人,嘿嘿,看我们明天怎么羞他。”   皇后看了一眼萧素真,微笑道:“好了,这是做什么?别忘了你是太子,哪有这样不尊重的。”   皇上呵呵笑道:“真儿才多大?他够稳重的了,朕平日里还嫌他太过小心谨慎呢,不到二十的年纪,看上去倒和朕差不多老成。”   皇后笑道:“性子烂漫一点无妨,办事老成那是最要紧的,难道皇上希望他跟个寻常少年一样,每日里呼朋引伴的走马喝酒不成?那像什么话呢?”   萧素真起身笑道:“父皇母后别又为儿臣操心了,该怎么做,儿臣心里有数。天也不早了,儿臣这就告退。”   皇上点点头道:“行了,你下去吧。”接着文斌也告退,皇上见他们两个出了门,方想起来,叫道:“是了,把这点心拿过去吃吧。”   皇后微笑道:“还用得着皇上提醒?那边厨房里还有好些呢,只怕是去那里偷了,岂不比这冷掉的好吃,又能多拿些。”   皇上抚须大笑,也就不再多说。   闲言少叙,又过了一天,转眼就到大年三十的除夕了。萧应父子两个一大早上了朝,卯时后便回来。整个王府里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笼罩在除夕的喜庆氛围中。   王妃那边早预备好了各种粥菜。虽然是早上,不用聚在一起吃团圆饭,但谁都知道今儿王爷和小郡王不过是上朝应付下罢了,定然会及早赶回来。因此两位侧妃和三位姨娘以及小妾如霜一大早上就聚在王妃这里。   待王爷和萧云轩进来,众人多忙迎上,解披风的解披风,寒暄的寒暄,萧应笑道:“这是怎么说?一大早的就都齐了。”   王妃笑道:“你问她们,又不是小厨房不开火,这还不到中午呢,全跑过来了。”   王爷看上去也是喜欢热闹的人,在屋里看了一眼,就道:“咦?几个丫头哪里去了?难道这个日子还学规矩?也该放她们喘口气儿,我和云轩还有几天假呢。”   成侧妃道:“她们可不是要来呢,臣妾想着这一大早就闹嚷嚷的,怕吵得姐姐不得安宁,大过年的,哪一处不要她操心?更何况这可是一天一夜,因此我便命丫头在屋里看会儿书,中午再过来吃团圆饭。”   萧云轩和元媛说了几句话,便出了屋子。这么多侧妃姨娘在此处,他自觉不方便。不一会儿萧应也走了。元媛这时候是不能和几个婆婆一起坐的,只好伺候她们吃完了饭,才往自己的香尘院来,一进屋,便看到萧云轩正坐在饭桌前等她。   见元媛回来了,萧云轩方对小九儿道:“行了,你去吩咐厨房摆饭吧。”一边又站起身对元媛道:“这几日可把你累坏了吧?我偏又没时间,不过从今儿起,一直到元宵节,都免朝,若有重大事宜,直接去南书房启奏皇上就可,我也能多陪你几日。”   元媛笑道:“也没什么累,不过是娘娘交代的一点琐事罢了,究竟没什么难的。我倒是趁这时间做了些胭脂。到现在我还没见到你那些妹妹们呢,若见了,少不得要给她们几盒,这可是公主喜欢用的,想必她们也会喜欢。”   萧云轩一拍额头,笑道:“还是你想的周到,正经我倒把这个茬儿给忘了。今儿太子和文斌还来问我和你怎么回事,我一时间也不及细说,就敷衍了几句。我看等过了年,只怕他们就要上门来了,唉,还有公主,她要是知道你原来就是我的小妾,哪里还能放过你?”   元媛笑道:“什么话?我是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吗?什么叫不能放过我?是了,你那几个妹妹到底学什么规矩啊?也太可怜了,从我来了,就没看见她们。”   萧云轩笑道:“那几个也太淘气了些,上次在宫里,失手把老佛爷喜欢的一个琉璃盏打碎,因此回来让父王罚了,说要她们学三个月的规矩,在此期间禁足呢。因此你没看见。不过我看这禁足也就到今儿个了,真希望她们经过此教训后,能稳重一点儿,她们的娘亲都是心气高要强的。我在下一辈中就还算好,她们生了女儿,本就心里不舒服了,若这女儿却还比不上别人家的,岂不更是添堵。不过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要想让她们比上言亲王府的姐妹们,也不容易。”   元媛笑道:“合着整个萧氏皇族,就我们和言亲王府斗得欢,什么都要攀比。不过他们家的儿子比不上你,你家的女儿比不上人家,倒也算公平。”此时饭菜已经上来,夫妻两个就边吃边说。   萧云轩笑道:“可不是么,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虽然皇室中争斗在所难免,但父王和三王伯的确是比拼的最厉害。只可惜苦了那几个丫头,活活儿成为两府攀比的牺牲品。唔,这火腿味道不错,你尝尝。”   夫妻两个吃完饭,元媛就又出去忙了,萧云轩此时倒能闲下来,便往前边找江月枕。恰逢他和顾盼儿姐弟也正在一处闲话,见他来了,顾盼儿就起身笑道:“小王爷和月枕聊着吧,我去后面凑凑热闹。”说完行了一礼,便告退了。   彼时元媛正看着下人们封门,所谓的封门,就是北方的一种俗语,在过年里指的是把各处贴上对联福字,换上新的门神,那些孤魂野鬼也就进不来了,俗称封门。   顾盼儿穿着红底黄花的缎子大氅,周边滚着白毛,款款走来,便如仙子一般。元媛迎上前笑道:“必是云轩去找江先生说话,所以你才记起我来,不然怕早把我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顾盼儿笑道:“什么话呢,我倒是早想来看你,可你看看自己,从回这王府里,哪还有一点儿闲工夫,那边小王爷还眼巴巴的每日里回来就等着,我难道还霸了你去?我不是招人恨吗?”   元媛笑道:“好了,不说笑了。我才看到这些对联,方想到怎么把江先生这大才子给忘了?我有心求他再写几幅,又怕他心里不自在,觉着我不尊重他。”   顾盼儿道:“这有什么?你还缺哪里的,就找他写来就是了。那日离府之前,苏管家还找到他,求着他把庄子上过年的对联福字都写完了。”   元媛哈哈笑道:“这个苏以,连我也不得不服他了,这精神头也太足了些。”说完,见一个丫鬟过来道:“姑娘,各处都贴完了,您请去看看。”   元媛拉着顾盼儿道:“走,我们看看去。”言罢又问那小丫鬟:“是了,还有没有遗漏的?”   小丫鬟摇头笑道:“没有了,还多了两张福字儿,让我送给小狗子了。”   元媛摇头道:“可惜了,我还想着赚江先生两张字儿,谁知竟没赚成。”   两人一路说话,就在府里大致看了一圈,只见各处都挂上了高高的红灯笼,大红的对联福字贴着,虽然这些对联都是很原始的红纸墨字,少了现代里那些五光十色流光溢彩的各种式样,然而看看到处洋溢着的笑脸和欢声,元媛还是觉得在古代过这个年,才真正是年味十足。   “的确没什么遗漏了,咱们这就回去吧。”元媛说完,正要往回走,就见萧云轩也披着灰貂鼠的斗篷迎面走过来,见到她们笑道:“快回去吧,就要吃饭了。顾姐姐也和我们一起吧,适才已经派人请了江先生和顾小弟,除夕家宴,倒不必太多顾虑。”   顾盼儿笑道:“如此倒要叨扰了。”言罢三人一同往回走。   这一次的家宴可不是在王妃屋里摆着,而是到临近祠堂前的庆丰阁摆饭。那里地方大,敞亮,每当有过年过节或是各院主子生日之类的庆典活动时,宴席就在这里摆开。可以摆上三四大桌。   先前这里元媛早吩咐人烧了地炕,收拾的干净明亮,桌椅垫子等也都检查过了,没有一点儿不妥,她们三个过来的时候,里面已经坐满了人,三三两两的说着话。元媛此时算是真正见着了萧云轩的几个妹妹,之前回王府两趟,不过一沾一落,连各院的姨娘都没见过,更别提那些小姑娘。这一次回来又十分忙碌,还赶上小姑娘们学规矩,因此此时方见到。   一见之下,只觉这些小女孩儿年纪虽不大,但一个个出落得无不是美人坯子,面目间与萧云轩依稀都有几分相像。元媛忍不住便抬头看了看丈夫,心想这老萧家的基因也好的太让人嫉妒了,据萧云轩说,三王爷家的几个女孩儿比她们还要优秀,那真不知要有多漂亮。   那几个女孩儿见到元媛和顾盼儿,也都是十分惊艳,当然,这惊艳可不是对元媛,这个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抬头看了一眼顾盼儿,心想真不愧是艳压群芳的天下第一名妓啊,能让这些贵族的女孩儿都看呆了眼,便可看出姐姐的容貌气度是怎样出众,奇怪,我起先也觉得惊艳,怎么现在过了这么多日子,倒也觉得平常了?   王妃见她们来了,便都叫过来,对那几个女孩子道:“你们都来见见,这是你们的嫂嫂,这三年来你们只知道她这个人,还从没见过吧?”   共有五个女孩儿上来见礼,不过神色间也没见她们真的有什么尊重和亲热之意。王妃自是知道这些小姐们眼高于顶,哪里会瞧得起元媛,顾盼儿虽是天人之姿,却也出身风尘,她有意压压自家这些孩子的傲气,便微笑道:“看看你们一个个的,我可丑话说在前头,你们这嫂嫂,之前公主想见她一面都不能够,你们可别在她面前端小姐架子。”   元媛笑道:“娘娘别说笑了,我哪里有那种体面。妹妹们想是学了这么多日子规矩,一时间拘谨也是有的。”她一边说,心里就暗暗叫苦,心道谁要她们尊重亲热啊,我一个人清净点,或许还有点功夫做事,一旦都缠上来了,今儿要这个明儿要那个,谁能伺候得起?偏你们这个时代,未出嫁的女孩儿都是祖宗,嫂嫂是惹不起的。   然而已经晚了,那些女孩儿听见王妃这样说,不由得都好奇起来,缠着她道:“娘娘,究竟这嫂嫂是什么人?为什么公主也想见她啊?”   王妃笑道:“这个问你们哥哥去。他那时候还不知道元媛身份呢,便是因为公主的事情结的缘分。”一句话让萧云轩和元媛都不由得回想起在香雪楼相遇的事情,两人对望一眼,元媛见萧云轩目中情意流转,不由羞的连忙低下头去,心也怦怦乱跳起来,暗恨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用眼睛乱放电。   果然,那些女孩儿都围上了萧云轩,她们平日里仗着哥哥疼爱,也没什么顾忌的。当下萧云轩无奈,只好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这下别说几个女孩儿眼中放出光来,就连那些侧妃姨娘都是目光闪烁,简侧妃便笑道:“原来姑娘便是那个给公主胭脂的人,姐姐怎么不早说?我们若知道了,怎么也要烦姑娘给我们两盒胭脂的。”   王妃笑道:“我在这些事情上面不留心,因此也忘了,别说你们,到现在连我还没得她一盒胭脂呢。今儿不过是见了这些孩子,才想起来。小女孩儿嘛,哪有不喜欢这个的,你看咱们公主那个性子,还喜欢这个喜欢的不得了呢。”   于是那些女孩儿就一起来缠着元媛了,直到元媛答应会给她们做那些才罢休。这时就听一直没说话的王爷萧应咳了一声道:“云轩,你去看看江先生怎么还没到,若来了就开饭吧。”   萧云轩答应一声,刚要出去,就听外面有人道:“江先生顾公子来了。”接着丫鬟们打起帘子,江月枕带着顾雁南走了进来。      第七十二章   嘈杂的屋中一下子就静了下来。论理江月枕和顾雁南都是外男,不能随便出入王府后院。然而今日是除夕,正是合家团圆的时候。以江月枕的才华,老王爷就差没直接按着人家给自己当儿子了,哪里能不着意拉拢。   之所以众人都静了下来,那自然也不是因为江月枕,虽然这位才子名声冠绝天下,然而相貌也不过就是英俊而已,还不至于让这些见惯世面,身边美男常常出没,哦,不对,是出入(萧氏皇族的年青一代)的太太小姐们目瞪口呆。   大家大概看到这里也明白了,能让大家露出这种形态的,自然便是跟在江月枕身后,微垂凤眼温柔内敛的顾雁南小弟弟了。   要说顾盼儿的姿色,也不比自家弟弟差多少。然而她毕竟艳名远播,人人看了她,也不过在心里赞一句名副其实而已。可顾雁南虽然也薄有名声,却因姐姐的出名和自己的低调,并不为多少人所知,至于这些深宅大院里的小姐太太们,更是听都没有听过了。   但顾雁南的容貌却的确是惊为天人的。连元媛初次见他,都不由得看呆了。且他与萧云轩是两种不同的类型,萧云轩那是俊逸潇洒,如云在青天。而他则是秀美绝伦,如明珠翠玉。偏偏他身上还没有一丝脂粉气,轻轻往那里一站,整个就一木秀于林的典型,就连他姐姐的光芒也要被他掩盖掉不少。   面对一屋子人的鸦雀无声,顾雁南大概也猜到是因自己而起了,不由得有些局促,俊秀面庞上笼上一层淡淡的微不可查的红晕,随着江月枕一起向王爷和王妃以及其他侧妃小姐们见礼。   “这男孩儿是谁?”王妃将顾雁南拉到自己面前,细看他面容,忽然恍然大悟,看了顾盼儿一眼道:“是盼儿的弟弟吧?眉目间其实很像,只是因为是男孩儿,气质和你姐姐不一样。”   顾盼儿笑着走过来,微微一福道:“娘娘真是好眼力,他就是我嫡亲弟弟,姓顾名雁南。这孩子有些腼腆,礼数不周之处,娘娘莫要怪罪。”   王妃笑道:“我见了他,打心眼里爱还来不及,哪里就能怪罪。”一边就拉着顾雁南的手,问他几岁了,听说他今年才十七,不由得看了萧云轩一眼,笑道:“比云轩还小两岁呢。”说完又看向萧应,起身笑道:“王爷,我太爱这个孩子了,有心认他做干儿子,你觉得如何?”   此言一出,不但是顾盼儿姐弟,就连元媛以及满屋子的侧妃姨娘小姐们,也都是大吃一惊,他们今日虽是头一次看见顾雁南,但顾盼儿的声名多响亮?连带着她的弟弟,又哪里能是什么出身高贵之人。几位姨娘侧妃嘴上没说,眼里却已经带了笑意,都暗道王妃真是老糊涂了,竟提出这么个要求,她真以为她在王爷心中的地位就稳如泰山不成?就算是稳如泰山,这要求可也太造次了?这可是亲王府,不是寻常富贵人家,那干儿子说认就能认得的。   心里这样想着,眼睛都不由得向老王爷萧应瞟去,就连萧云轩都皱了皱眉头,不知道娘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却见老王爷萧应不但没有怒色恼意,反而欣慰的看了王妃一眼,抚须微笑道:“这有什么,你既喜欢这孩子,便认了做干儿子吧。所谓近朱者赤,和江先生在一起的,又岂会是世俗之辈?”   这要是屋里人都戴眼镜的话,此时大概已经是一地的碎玻璃了。顾雁南和顾盼儿这时候才回过神来,顾盼儿便忙不迭的道:“娘娘,这孩子若能认了您做干娘,实在是他几世里修来的福分,只是他出身寒微,万万当不起,娘娘就不要折杀他了。”   顾盼儿这倒不是清高,而是有意无意的提醒王妃,自己弟弟出身不好,将来万一让人说敏亲王府的干儿子是出身青楼的,岂不是连累的王府名声也不好听。就算拉拢江月枕,也不是这么个拉拢法儿啊,这天大的人情,可教他们怎么担着呢?   王妃笑道:“那又何妨,俗话说英雄不问出身。我喜欢这孩子,连王爷都应了,难道你们觉着我太老,还不愿意吗?”   顾盼儿急忙笑道:“王妃这话可是说笑,我们哪里能那么不知好歹……”一语未完,忽听身后有人笑道:“叫我说,姐姐就别替雁南推辞了。便是他出身不好,认了王爷王妃做干爹干娘,日后难道还有哪个不要命的敢嚼舌头不成?”   顾盼儿回头一看,可不正是元媛呢。她又暗中看了丈夫一眼,却见江月枕也微微点了点头,这才满心欢喜道:“既然都如此说,那恭敬不如从命,小南,你还不快谢谢王爷王妃。”   顾雁南也是个聪明伶俐的,连忙跪在地上就磕了头,旁边早有机灵的丫鬟奉上茶来,顾雁南敬给王爷王妃,这事儿也就成了。王妃还笑道:“你们别怪我草率,只是我觉着今儿是过年,这日子再好不过。所以先认下了,过后我再摆酒请你们。”   顾盼儿哪里还有二话。平心而论,她自然知道弟弟认了王妃做干娘,便等于是有了一座大靠山。顾雁南长的这个模样,去哪里都是惹祸的根源,不肖别的,只要他往京城大街上那么一站,不到一刻钟,大概就得被纨绔子弟们给围住。这也便是他不敢出门,顾盼儿不让他出门的缘故。万一碰上什么有势力的,就把他抢回去,自己没什么根基,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罢了。   如今就不一样,王妃的干儿子,便是太子想抢回去,只怕事先也得好好掂量掂量。顾雁南有了这个靠山,就等于有了一道万灵无比的护身符,顾盼儿哪能不高兴,就连江月枕,也都去了一半的心思。   一时屋中的人各怀心思,那些个女人个个都惊疑不定,不知道为什么王妃这么做,竟似还合了王爷的心思。忽听萧云轩笑道:“好了好了,儿子也认了,这团圆饭是不是也该上了,再等会儿,只怕黄花菜都凉了呢。”   王妃一笑,就让柳枝去传膳。因为是团圆饭,因也没让元媛伺候着,就让她落座,只是却没坐在王妃那一桌上。   王爷和江月枕萧云轩顾雁南这四位男主子是单独的一桌。王妃则与两位侧妃三位姨娘以及那个怀孕的小妾如霜在一桌上。   剩下一桌是元媛顾盼儿以及那五位小姐。宽敞的大厅摆下这三桌还绰绰有余。   老王爷站起身说了一下新年感言,着重是感谢王妃和几位侧妃姨娘帮着管理家宅,以至于亲王府秩序井然蒸蒸日上之类的。然后便开吃了。   既然是过年的团圆饭,宴席上自然也有几样平日里见不到的新奇菜色,因此众人吃相虽文雅,也不言不语,却也能感觉到一丝热烈气氛。   用完团圆饭,元媛又和几个姨娘张罗着收拾东西预备晚膳查看烟花烛火之类的。总之是忙的脚不沾地,她也看出来了,老王妃大概用了自己这几天后,觉得得心应手,原本就算想放她再过段清净日子,这时候只怕也舍不得。或许便如萧云轩所说,自己还真就回不去庄子了。现在她唯一希望自己能用那玉矿做个借口,再争取两年闲散时光。   顾盼儿因是客人身份,倒没什么可干的。江月枕和顾雁南已经去外面了。她这里正闲的难受,就见元媛走了进来,先给王妃等人行了礼,才一拉她的手道:“我那边忙得不堪,你却只管坐在这里享清闲,我不管,王妃不好意思用你,我这个妹妹累了,却不找你找谁。”因一阵风般把她拉了出去。   顾盼儿心里倒是欢喜,知道元媛是体恤自己,其实并不用她干什么。也是,若连这点子手段都没有,凭什么就能得王妃青眼相加呢。   元媛现在办事也有个专门的屋子了。便如红楼梦中写的那样,三间小小的抱厦里,挤满了婆子媳妇们。好在元媛这时候的权力还没像王熙凤那般大,因此处理了一会儿事情,屋里也就没人。姐两个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说话。   说着说着自然就说到王妃认顾雁南做干儿子的问题上,顾盼儿便道:“我左思右想,也不明白王妃这唱的是哪一出?更奇怪的是,王爷竟然还没反对。看那神情,又不是因为不好当面驳了王妃似的,可小南他……他虽是个好孩子,但我们姐弟俩这出身,外人还有不知道的吗?这……这多拖累王府的名声,妹妹,我委实想不明白,你可清楚这其中的蹊跷吗?”   元媛嗑着瓜子笑道:“姐姐是当局者迷,才看不真亮。不过王妃也真不愧是王妃,到底姜是老的辣,这一着棋走的真真高明,难怪她身在王府,却几十年威风不堕,王爷敬她爱她始终如一呢。”说到这里,她就冲芳莲使了个眼色,于是芳莲会意,抓了些糖果瓜子便出去了,在台阶上垫了个垫子,一边吃东西一边把风。   顾盼儿忙问端的,就听元媛道:“我也是后来才想明白的。这事儿说起来,其实要谢谢江先生,若不是他,王妃也不会给你和小南这样大的好处。”   顾盼儿道:“这一层我也想到了。我只是不明白,月枕便是有些才华,又狂傲了点儿,可也不值得王府这般曲意结交拉拢。”   元媛凑近了她,小声道:“这话也就是和你说说,万万不能传到第二个人耳朵里去。”   顾盼儿见她说的郑重,忙点头正色道:“是,我又不是糊涂人,轻重自然知道的。”   元媛便微笑道:“姐姐你想啊,皇上如今已经有了年纪,皇子们渐渐长成,自古以来,帝王家的子女们哪有不倾轧的。虽然太子已立,但储君之争却不会这样轻易罢休。我听云轩闲时和我说的话,好像现在对太子地位威胁最大的便是五皇子。他母亲是皇贵妃,地位仅次于皇后,他外公却是扫北王,战功赫赫的老臣名将,皇上也要让三分。皇后的娘家却是没什么势力的,且都是文臣,在军方难以获得支持。而咱们王府,大概是站在太子一边,言亲王府那边却是站在五皇子一边。于是这样一来,形势就愈发复杂了。”   顾盼儿沉吟道:“你说的这些我也懂,但这又和我们何干,月枕便有通天才能,难道还能翻云覆雨不成?”   元媛笑道:“你怎知江先生就没有翻云覆雨之能?别忘了,老王爷和萧云轩是什么样人,那都是一眼就能看出人底细的。江先生若真是只有点才学,他们能这样礼遇有加吗?在我看来,江先生不但是才子,更是一名谋士。他胸中丘壑万道,定然是折服了老王爷和云轩。所以那老王爷和王妃夫妻两个闲话间就透露出来。因此王妃今儿才会做这个决定,收小南做干儿子,不然她岂是那种不知道分寸的人?这分明是顺着老王爷的意思,替他笼住了江先生,和外面百姓口中的名声相比,王府的未来才最重要。更何况小南又不是什么作奸犯科之辈,不过出身差一点,能有什么不好的名声。”   顾盼儿一边听一边点头,慢慢道:“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小南成为了王爷王妃的义子,我和月枕自然就只能倾力相帮王府,日后在太子和皇子们的争夺中,月枕就只能为太子效力,是这样的吧?”   元媛点头:“应该就是这样的了。本来么,认了你为义女也可以,但王妃大概是怕如此一来,好像就薄待了我。其实我心里才不会有什么想法呢,这都是她考虑周全之故。若没有小南,也许过了年你这个义女也跑不了。”   顾盼儿叹了口气,蹙起眉头道:“月枕为了我们姐弟,吃尽苦头。如今又因为小南,而被卷入这风波之中,以他的狂傲性子,唉!我们着实是连累了他。”   元媛拍拍她的手,安慰她道:“你也别这么想。不是我夸自己的夫君,叫我看,以王爷和云轩的为人眼光,他们若帮太子,那定然是因为太子值得相帮,你刚刚难道没留意?王妃要认小南做义子的时候,江先生向你微微点头示意。他大概早已经看穿王妃和王爷的真正意图了,之所以不反对,就说明他认可了这种拉拢。我觉得以江先生的性子,是绝不会委曲求全的,他但凡认可了,大概就是因为也认可了太子的品性,这个你回去一问他便知。”   顾盼儿徐徐点头:“这倒也是。”话音刚落,就听芳莲在外面道:“徐妈妈来了?有什么事情还要劳动您老来跑这一趟?打发个小丫头子不就完了吗?”   元媛便和顾盼儿不说话了,果然,就听外面一个和气的声音道:“才刚宫里又赐了些新奇的烟花,来请示姑娘放去哪里的。”   随着话音,人已经走了进来。元媛便笑道:“徐妈妈请坐吧。我刚刚听你在外面说宫里赐了新奇烟花,这可奇怪,烟花炮仗银子等不是早都赐下了吗?怎的这时候又赐了别的?”     第七十三章   徐妈妈笑道:“可不是嘛。王妃娘娘说了,多是姑娘那点心的功劳。今儿宫里清点晚上用的烟火时,太后老佛爷和皇后娘娘见了这些新奇的,又忙命人送了来,姑娘可还是快些找个地方安置才好。”   元媛道,既如此,也不用入库了,我头前才让人把库里那些要放的烟花炮竹都堆在庆丰阁的院子里呢。你就命人把这些也送过去吧。“   徐妈妈答应去了,元媛看了看外面天色,便起身对顾盼儿道:“只怕是未时末了,我们且去厨房看看晚上的饺子和宴席准备的怎么样,你喜欢吃什么馅儿的?咱们让他们多包几种馅料。”一边说着,两人就往厨房去了。   至晚间天色全黑下来,庆丰阁里就又坐满了人,须臾间各种佳肴上桌,最后是热气腾腾的饺子,这些饺子都是在庆丰阁后面的小厨房煮好后送了过来,不然这样严寒天气,若从大厨房往这里送,保准就成了速冻水饺了。   一家人其乐融融,待吃完了饭,那些女孩儿们便笑着跑到院子里,因还不到子时,她们也只能拿火烛燃放零星几个烟花玩耍。王妃和侧妃姨娘们就在屋里说话,萧云轩自和老王爷江月枕顾雁南到了里间书房。   过了不知多长时间,忽见成侧妃站起来,对王妃道:“姐姐,到子时了,我这就去叫王爷和云轩出来吧。”   王妃点点头,成侧妃就进去了。元媛也站起身道:“我去外面看看。”因来到院子里,只见小子们早抬过来一大口铁锅,里面燃着木柴,旁边还有一些劈好的木柴,都码成一剁一剁的。   元媛笑道:“这是什么木头?用得了这许多吗?”   旁边一个媳妇笑道:“这是杏木,正经要用这么些呢,这柴火是一夜也不许灭的。”   元媛点点头,知道燃杏木是取兴隆旺盛之意。古代过年十分的讲究,除夕这一晚是不睡觉的,叫做守岁,只不过大家都忙了一天,自然不堪劳累,多在后半夜也就歇下了,只有一些精力旺盛的孩子,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玩乐至天明。在这王府里,便是小厮们担起了这个重任。   一时间王爷王妃等人出来,见到那烧的正旺的篝火,不由得都十分高兴。简侧妃在旁凑趣道:“这火烧的比去年还旺呢,可见咱们家今年必然比去年还要好。”   王妃点头笑道:“那是自然,今年那玉矿也就该开采了。唉,去年这一年,发生的事情倒真是不少,不过好在也都是喜事。”说完看了元媛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最终却只是一笑,没有再说。   一时间小子们便拿来大红的鞭炮来,萧云轩亲自上前点燃,然后从容的退后几步,就听“噼噼啪啪”的声音大响起来,女孩儿们都捂着耳朵,却是欢声笑语不绝。看的元媛暗暗好笑,心想你们都捂上耳朵了,还能听见别人说话吗?   忽听不远处也是响起了鞭炮声,一时间,声音延伸开去,整个京城都笼在了这鞭炮声里,震天动地的一番响,直到小半个时辰后才慢慢平静下来。   这时候女孩儿们纷纷下了台阶,拿起那些新奇的烟花放起来,这烟花不似炮仗,没什么危险性,且又美轮美奂,或如一朵莲花升上高空,或点燃后冒出七彩流光。看的元媛称奇不已,暗道原来古代的时候就有这么先进的烟花生产技术,比起现代也差不了多少嘛,可惜没有礼花弹,不然放两颗,这整个京城可真是绚烂无比了。   一时放完了烟花,就是子时三刻了。王妃等人都走回屋去,趁着热闹又玩了一会儿牌,元媛就安排人送上夜宵,是酒酿的桂花圆子。   王妃吃了半碗圆子,问身边的柳枝道:“什么时候了?”   柳枝笑道:“已经丑时一刻了呢。”王妃点点头,就道:“天也晚了,你们大家都散回去歇一歇吧,明日还要早起进宫呢。”   众人都答应了,一个个领着女孩儿离去。江月枕自然是和顾盼儿顾雁南姐弟一起走,萧云轩也和元媛自回香尘院去。   回到寝室里,元媛忍不住就先伸了个懒腰,听萧云轩的声音道:“你们都下去吧。”然后一双手便温柔的搂住了自己,脖颈间落进几缕头发,接着是萧云轩低沉而有磁性的魅惑声音道:“娘子,今儿是除夕夜,做我们的洞房夜可好。”   元媛就觉得心跳加速,一张脸也烧的厉害,身子也有些发软,倒在萧云轩怀里道:“你也不看看今天我累得什么样儿,且明天还要进宫去,若……若是贪图这个,明儿起不来,或有了黑眼圈,岂不是叫人笑话?”   萧云轩可怜巴巴道:“你有那么多好胭脂,还怕什么黑眼圈,到时遮一下便是了。夫君我千辛万苦等到今日,从见了你那刻起,偏就赶上了过年,害得我夜夜空房,只在心里想着你,你也该体恤体恤夫君的不易啊。”   一番话说的元媛“扑哧”一声笑出来,还未等说话,就听萧云轩又道:“何况今儿是你第一次,断没有贪图欢愉的道理,不过是浅尝辄止,一年的日子,也没有除夕夜这么好的,正是辞旧迎新之际,可不是代表咱们日后也是重新开始了吗?娘子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爱你的。”   元媛听他软语温柔深情款款,越发觉得身子都酥软如绵了,这也不怪她,在现代一直是忙着工作,要么就宅在家里,连正经一次恋爱也没谈过,根本不知男人为何物。偏萧云轩又是这么出色的男人,更兼此时两人耳鬓厮磨,哪还能抗拒得了。   “只是我累了……”元媛身上发热,心里却越发羞不可抑,两世为人,这可都是她第一次和男人抱在一起,想到即将发生的事情,心中又是慌乱又是惧怕,却也有几许期待在其中。   一语未完,忽觉身子腾空而起,抬眼一看,正对上萧云轩深情带笑的目光,原来自己已经被他抱了起来。   “啊……你……你就这么急吗?”元媛一张脸都快红到耳朵根了,在烛光下越发显得动人无比。   “能不急吗?我现在只恨自己有眼无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然也不至于白白等了这三年时光,还险险失去你。”   元媛微笑道:“这也是命中注定的。”她心想你如果那时就要了我,我却不是我,那个胆小如鼠的苦命女孩儿还不知能否中你的意呢。唉,只可怜她此时却不知身在何方,是否已经投胎转世,希望她下一世里能够投到一个好人家。这一世里,我自会代她好好照顾她的至亲之人。   一时间心中难免有些悲凉,却在下一刻,这丝悲凉便烟消云散,原来是萧云轩已经解开了她的外衣和中衣,只余一件抹胸在身上,顿时露出大片欺霜赛雪的细腻肌肤。   几重纱帘软软的垂了下来,遮住里面无限春光,渐渐的一声声低浅的呻吟响起,伴着低浅的温柔笑语,可见这一夜,香尘院的卧房里真正是春色无限。   第二日天还未亮,元媛正睡得香呢,就听身边有声音小声道:“好了,该起床了。刚刚已经打过五更的梆子呢。”   元媛睁开眼,入目便是一张带着温柔笑意的俊美面庞,她吓得一下子睁大眼睛坐起来,却见自己身上除了一件抹胸外,什么也没穿,不由得大惊失色,看向萧云轩,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睡糊涂了?你难道忘了?我们昨夜……”萧云轩不等说完,元媛就想起来了。忙捂住他的嘴巴,一边干笑道:“我的确是一时间没想起来,好了好了,你……你别说了,这种事情羞死人了。”   萧云轩拿下元媛的小手,呵呵笑道:“这有什么羞人的?夫妻间闺房之乐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一边说着,就拿起昨晚脱下的中衣穿上。   元媛脸上发烧,自知此时定然是像红布一样了。却又忍不住拿眼去偷瞧萧云轩,一边暗道:这小子的身材未免太好了吧?可恶,不是说富贵子弟都是中看不中用的银样蜡枪头吗?怎么他一点儿也不像?昨晚还说什么浅尝辄止,啊呸,要不是我竭力反对,又哭了,只怕这家伙做到天亮也不会给我喘口气的机会呢……   想到这里,不由得思及昨夜种种,更觉羞窘,但心里却是充满了欣喜甜蜜,暗道难怪连圣人都说食色性也,多少人为了这么个事儿,连身家性命都不惜搭进去,果然这滋味着实美妙非常。唉,早知如此,在现代时应该交一个男朋友的。不过现在也很好了,最起码在现代我可找不到这么极品的帅哥,就是我实际年龄比他大一些,倒像是老草吃嫩牛似的。   一边胡思乱想着,也穿好了中衣,先让丫鬟打了热水来洗浴,萧云轩也洗了。然后两人才出来,穿上外衣要往上房去吃饭,待家下人都拜见封赏完后,就要进宫拜年了。   元媛正要叫进芳草来梳头,忽然想起一事,连忙向床铺上看去,只见一大块鲜红的血迹在上面,虽然知道这是正常情况,却还是忍不住热血都冲上了脑子,忙紧走几步道:“幸亏我还没唤进人来,这若让人看了,可羞不羞死了?”又对萧云轩道:“你且别忙,我先把这里收拾了再说。”   萧云轩笑道:“这有什么?本该就是下人收拾的,你不必害羞。”说完拉住她,冲外面叫道:“芳草芳龄进来伺候你们家姑娘梳洗,浣娘,你进来把床铺收拾了。”   元媛的一双丹凤眼都瞪起来,怒目看向萧云轩,却听他笑道:“你也是大家的小姐,怎不知这些大家的规矩,放心吧,没人笑话你,她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元媛羞红了脸没好气道:“谁像你,脸皮这么厚。”   说着话的功夫,芳草芳龄已经进来了,元媛又叫芳书芳莲进来帮萧云轩梳洗,那边浣娘也进来收拾床铺,待见到上面的血迹,先是一惊,接着就明白这血迹代表着的含义,不由得喜上眉梢,自己合掌暗念了一声佛,喃喃自语道:“姑娘如今可总算是功德圆满了。”一语未完,想起过去元媛的那些辛酸,眼泪都差点儿掉下来。   当下将床单和褥子都收到箱子底下,又拿出来崭新的铺好,那边芳龄芳莲等人也帮萧云轩和元媛梳洗完毕。萧云轩就拿过夹棉的蓝缎子镶毛边儿的斗篷给元媛披上,一边笑道:“娘子的肤色白,穿什么都衬得这么好看。”   元媛脸一红,看了他一眼小声道:“怎么当着丫鬟们就说这些话,让人听见了岂不笑话。”说完看了看自己的这件新斗篷,也十分喜欢。   这种夹棉斗篷虽然不如狐裘貂裘那样珍贵难得,但是因为面料好,穿在身上也十分漂亮,元媛以前看那些清宫剧,便羡慕那里的服装,没想到自己如今也能穿上这样的,而且比那电视里演的还要好上几倍不止。她昨天就看中了顾盼儿那件红底黄花的斗篷,今儿再看自己这件,也不比那件差,不由得十分欢喜。   一时间收拾妥当了,两人来到正堂,在香尘院里伺候的丫鬟媳妇婆子们便都来到他们面前请安,夫妻两个发了红包,那些下人们俱都欢天喜地。两人这才往上房而来。   路上萧云轩道:“媛媛,我看伺候你的那几个丫头年纪也都不小了,只怕没两年就得嫁出去,不如等过了年,咱们府里买丫鬟的时候,你再挑几个过来,趁着芳龄她们都在,调理两年,待她们出了阁,咱们也不至于在丫鬟上打饥荒了。”   元媛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现在还不着忙,你知道的,除了芳龄和小九儿的事情已经定下来了之外,其余像是芳草芳莲她们,都是我们那边村子上的,虽然她们说她们爹娘有意让她们跟着我,但总要和人家说一声,再给些银子钱,签成卖身的死契,才好带她们过来。”   萧云轩笑道:“你说的是,我知道你在这方面心里是有数的,不过白提醒两句。”   一时间来到王妃的正房,只见下人们都正在拜年呢,王妃和王爷也是端坐在正堂上,柳枝和碧云负责发红包。   夫妻两个来到几位侧妃身后站住了,也没惊动王爷王妃,元媛便小声笑着对萧云轩道:“我发现咱们府里的下人们真是好命,一到过年,各院里的主子们发红包不说,还能来王妃这里领二次,只是这样一来,王妃院里和王爷身边伺候的人不就亏了吗?”   萧云轩笑道:“那哪儿能呢,她们拿的红包,数目原也比其他人多。”元媛这才恍然,暗道自己真是太笨了。   一时间发完了赏钱,萧云轩这才带着元媛走出去,早有丫鬟在地中央铺了垫子,于是两人跪上去,接过柳枝手里的茶奉给二老,不消说,自然得了两个丰厚的红包。   当然,便宜远不止这些,接下来又是给几位侧妃奉茶,这茶当然不是白喝的,每人都预备了数目不菲的红包,就连那几位姨娘和小妾如霜,虽得不到敬茶,却也准备了红包。萧云轩和元媛这一圈拜下来,可谓赚的盆满钵满,虽然还没看具体数目,但最保守估计,也有千儿八百银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元媛和云轩终于圆房了,但素木有H,吼吼吼。大人们不要奇怪元媛为什么都想起了之前死去的那个元媛,还不怨恨云轩,还和他同房。对于元媛来说,那个女孩儿固然值得同情怜惜,但那毕竟是一个和她没有太大关系的灵魂,而且萧云轩在这方面,即使有错,也是无心之过,她不可能让这个成为自己和爱人一辈子的阴影。既然选择了萧云轩,那就要全心全意的去爱了。OK,这是梅子的想法和解释,有不满的大人,梅子也无能为力了。OTZ   第七十四章   浣娘夹杂在人群中看着,只觉恍如做梦一般,想到元媛初嫁,连洞房都没入便被马车送去了偏远庄子上,今日回想起来,仍觉不尽凄凉,心下暗道这茶岂是该这个时候敬的?早在三年前便该敬了。   王爷见萧云轩和元媛都收完红包了,才笑吟吟的看了一眼王妃,抚须道:“什么时辰了?也该动身了吧?”   王妃笑道:“正是,都卯时三刻了,咱们这就走吧,只怕别人都进了宫里头呢。”   于是外面套上十几辆豪华的大马车,女眷们便带着女儿坐在车里,还有一些服侍的老嬷嬷和大丫鬟们,也都坐在后面几辆车中,王爷萧应和萧云轩则骑着高头大马,两人本想邀江月枕一起,但又想到他蔑视名利,于是便也没提出这要求让他为难,只是顾雁南作为王妃新收的义子,自然是要和姐姐一起进宫的。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只因那江月枕是连皇上都夸赞敬重的人才,此时谁还敢拿他的家眷当做寻常的风尘女子看待?   马车辘辘,穿过几条大街,此时街上静悄悄的连一个行人都没有,那些商家也都紧紧关闭了门户,只余一些鞭炮的红纸堆在路两旁,寒风一起,吹得到处都是。   不一会儿到了宫中,王爷和萧云轩等先给太后拜了年,便往前边去见皇上了。这里王妃方带着元媛顾雁南等进了慈宁宫。   这次却不是在太后的寝宫中,而是在慈宁宫的一个偏殿里,因为地方宽敞,所以乌压压的一屋子女眷,总也有百十来号,此时都看着她们窃窃私语,元媛偷眼看过去,见上次见过的那位三王妃和姬妾们也在其中,其余的人却是不太认识。   王妃带领阖府的女眷参见了太后,早有宫女过来每人递了一个红包,元媛接到手中,觉着里面轻飘飘的,并非普通的金银果子,自猜大概和王爷王妃等人给的一样,是一张红银票,她心想这大宁朝简直富得流油啊,红楼梦里红包是金银元宝,这可好,直接上银票,而且还是红银票,也不知谁发明出来的。原来刚刚在路上,她拆了几个红包看,才发现都是红色的银票,五十两一百两二百两不等。当然,下人们是得不到这种东西的。   这时太后问王妃道:“你身后这个小子是谁?刚刚云轩已经来见过礼了,这个又是什么人?”说到这里沉吟不语。   王妃忙拉过顾雁南,一边笑道:“回老佛爷的话,这是臣妾和王爷刚认下的义子,因没有功名在身,倒不必和云轩一起去见皇上,因此臣妾特意领他来给老佛爷拜年,顺便也多赚一个红包。”   一句话说的满屋子人都笑起来,太后也笑个不住,指着王妃道:“你啊你啊,我就不信,老五府上就穷到这个地步了?还要拉人来多赚个红包。”   王妃笑道:“倒也不是穷,只是老佛爷的红包我们如何能比得上,多一个红包,也沾沾老佛爷的福寿喜气。”   一句话说的老太后更是心花怒放,对顾雁南道:“孩子,你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恩,老五媳妇可是个人精,寻常人入不了她的眼,再说我们云轩又是那样出色的男孩儿,你竟能让她认你做干儿子,哀家倒要看看凭的什么?”   顾雁南心中紧张,进退举止却丝毫不乱,先在蒲团上给太后磕了三个头,脆生生道:“雁南叩见老佛爷,老佛爷万福金安。”接着才慢慢抬起头来,虽然气度沉稳,眼中却有一丝慌乱一闪而逝。   其他人也都好奇,不知道能被敏亲王妃认成干儿子的男孩儿能是什么样,哪里还能有比萧云轩更出色的孩子呢?因此人人都挤着往前看。   顾雁南这一抬起头来,众人就觉得一个大殿里似乎是忽然多了几道彩光。心里不约而同就浮现出一个词:倾国倾城。虽然这词是形容绝代佳人的,但用在顾雁南身上,让人也觉得合适无比。   大殿里一时静悄悄的,元媛看了顾盼儿一眼,忍不住小声道:“你们姐弟两个长成这样,倒真是祸害人,太后和这些王妃娘娘们哪个不是阅人无数的主儿,竟都让你们给震住了,哼,长得漂亮真真是占便宜。”   她这一说,顾盼儿也忍不住笑了,此时殿里已有些私语声响起,她便悄悄对元媛笑道:“我倒也罢了,偏雁南是个男孩儿,他长成这个模样,也就让人更觉得惊诧,其实看长了也一样,我就不觉得他有什么好。”   元媛横了她一眼,小声道:“呸,少得了便宜还卖乖。”   那边厢太后也回过神来,笑着招手道:“哎哟,好漂亮的孩子,来来,过来奶奶跟前坐着,啧啧,哀家这辈子自觉也算是阅人无数了,怎么就没见过这样标志的呢?皇贵妃就是个难得的美人,和这孩子一比,竟也比下去了。”   王妃忙笑道:“老佛爷这话说的,雁南是个男孩儿,如何能和皇贵妃相比。”   老佛爷笑道:“虽是男孩儿,面容却比女孩儿俊俏柔和,难得还没有脂粉气。老五媳妇你真真好本事,从哪里认了这么个孩子来?我说呢,云轩那样出色,寻常人怎能入你的眼。”   王妃咳了一声,叹口气道:“这孩子其实也是个苦命的,本来和我们也没什么瓜葛。恰巧他和他姐姐路上被云轩的妾救了下来。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起一个人,这人连老佛爷也是知道的,且平日里也时常夸赞,您还看过他写的书呢。”   太后疑惑道:“哦?是什么人?莫非竟是江月枕?”   元媛心里一跳,暗道老太后行啊,一下子就猜中了江先生,可见平日里真是很崇拜先生啊,啧啧,太后的偶像啊,了不得,真了不得。   果然听王妃笑道:“可不就是他呢。老佛爷也知道,那江月枕虽然满腹才学,却淡泊名利,更不肯依附富贵。恰巧那日在雨中被追杀被元媛看见了,就把他们带回庄子,他姐姐身上不好,便留在那里住了两日。说来更巧的是,元媛办了个免费私塾,让附近孩子去读书的事儿让江月枕知道了,元媛便请他做那里的先生,那江先生真是个爽快人,就答应下来。云轩和王爷都爱慕他的才学,过年便把他们接了过来,我一看这孩子,就爱的什么似的,连忙认了干儿子,这才带到太后面前显摆来了。”   众人又是笑,但顾雁南的确俊俏无比,因此许多人的眼睛都在他身上看着。这时王妃又让顾盼儿参见太后,也惹得大家一阵赞叹。这里除了太后外,倒有不少人知道顾盼儿天下第一名妓的名头,只是这时候谁肯说出来败兴?那顾雁南可就在太后身边坐着呢。   和太后说完了话,王妃便也在下首坐下来,侧妃姨娘们自然是只有站着的份儿了。大家彼此说着话。那太后只拉着顾雁南问他多大,读的什么书?因何会被元媛救下等。顾雁南也便没有隐瞒,只不过巧妙的在话中强调了自己和姐姐处境之苦,心中之恨,以及心志坚定和脱离魔窟的那些艰难处。他人极聪明,又跟着江月枕,言谈优美如行云流水,到关键处如泣如诉唏嘘长叹,说起一路上的经过更是险象环生精彩纷呈,直听的老太后不住叹息,转眼间,这见不得人的身份竟博得了对方的无限同情。   正热闹着,却见皇后和皇贵妃等人也过来了,她们之前是和皇上在一起接受众家臣子和子弟们见礼,此时方赶过来。一众人都起立纷纷见礼,闹嚷嚷的一阵后,便听太后边上一个清脆的声音道:“老祖宗,他是谁?怎的竟然占了我的位子?”   “刷”的一下,大殿中登时又静了下来,只听陈妃道:“素嫣,怎么说话的?越大越没了规矩。”   顾雁南却忙站起来,对公主萧素嫣微笑着,面上略显一点拘谨,轻声道:“公主请坐。”又对太后道:“多谢太后抬爱,只是雁南乃是外男,此时该出宫了……”   不等说完,就听太后笑道:“嫣丫头都被我们惯坏了,也罢,你就让她坐在这儿,你坐在我这边儿,这样就行了。”又对萧素嫣道:“这是你五婶刚认的干儿子,第一次过来,正紧张呢,你可别吓着人家。”   萧素嫣看了顾雁南几眼,不服气的转头看向敏亲王妃道:“五婶,你怎么又认了干儿子?难道你有我云轩哥哥还不知足?这皇族的孩子里,除了太子哥哥和五哥,还有谁能比得过云轩哥哥,他纵然长的漂亮了些,才学上却不见得比我云轩哥哥好,五婶你可不能以貌取人啊。”   萧素嫣仗着是这宫中唯一的公主,深得皇帝和太后及皇后嫔妃们的宠爱,一向都是有什么说什么,论起规矩气度,那是连王府的女孩儿们也比不上的,却无人二话,连老太后都纵着她,别人又能说什么?   就听王妃笑道:“公主啊,云轩要是听见你这样的称赞他,可不知要乐成什么样儿了。其实云海云鹏云风他们也不比云轩差,你该不会是因为你哥哥给你要了那胭脂方子,才对他这么青眼有加吧?”   萧素嫣嘻嘻一笑,知道五婶这是在提醒自己。她看了一眼,果然,别人还罢了,那三王妃却是一脸的不忿之色,显然是为萧云海不平,但她从来都是娇纵惯了,哪里肯改口,只是不往下说,这就是给其他王妃们面子了。   这时候十几位皇子也都在太子的带领下进来给老佛爷请安。看了太后身边的顾雁南,都十分惊讶。顾雁南简直就觉得自己坐在烧红的铁块上了,连忙又和太后告了罪,这才得以顺利退下。萧素真萧素睿似是随便看了他一眼,眼中却不约而同的都是精光一闪。其他皇子们倒不太在意,不过有几个看向顾雁南的目光中也别有深意,心想这么漂亮的男孩子,若让自己得了该多好。   萧素睿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的元媛。当下只把袖子里的拳头握了个死紧死紧。因为忙着过年的事情,他又自以为那挑拨之计必能成功,所以一心等着萧云轩写了休书,自己就去元家要人呢。谁料想诸事忙完,刚想往这件事儿上用心思,却得知元媛和萧云轩已经冰释前嫌夫妻恩爱了。   大好计划就这么落了空,萧素睿如何不恨?他不说自己小人之心挑拨在前,只恨元媛和萧云轩在自己面前打马虎眼,一个说着不愿相认一个说着考虑休妾,却转眼间就到一块儿了。这不是把他当猴儿耍吗?这口气如何能咽得下去。   此时见元媛在人群中,低头巧笑的和那顾盼儿不知说些什么,萧素睿只觉胸中似有一团火在烧着似的,暗暗咬牙道:你不要张狂,以为有云轩的宠爱便万事如意了吗?呸,这世间哪有那么多一帆风顺的事情,你不过是个妾,又是庶女,大家子里的受气货,虽然因缘巧合在那庄上做成了几件事情,但你可曾经历过侯门王府中那些真正可怕的倾轧手段?等着,给我等着,你们夫妇两个如此辱我,我也定不能让你们好过。哼哼,待我帮云轩找一个小王妃,就足够要了你的性命去,到时候且看你还能不能这般笑出来。   萧素睿在这里咬牙切齿的发狠赌咒,面上自然不能显现出来,一时间拜年完毕,红包都拿到手里了,殿中又恢复了刚才的热闹。萧素嫣跳下座位,来到萧素景面前,大声道:“我要的方子呢?最近我总是看书熬夜,都有黑眼圈了,你到底找没找到那个女孩儿啊?”   萧素景最怕他这个亲姐姐,闻言苦着脸道:“我去哪里找啊?你不如去父皇那里找云轩哥哥问问或还有可能,从桃花山上之后,我可还没看见过……”   他说到这里,就住了口,萧素嫣见他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一个方向,两只眼珠子如同金鱼般的似乎都要凸了出来,不由得吓了一跳,伸手一拍他的脑袋道:“干什么?想吓死我啊?”   却见萧素景抬起一只手,颤颤的指着远处正在说话的元媛和顾盼儿,结结巴巴道:“她……她……她她她……”   “怎么了?”萧素嫣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顺着他手指望去,然后撇了撇嘴,看着弟弟道:“瞧你个没出息的?不就是美人儿吗?也未必就比刚刚那个小子强多少。是了,那个小子倒和她很像,难道是姐弟两个?”   “不……不是啊,是她,是她……”萧素景指着远处的元媛,激动的脸都红了,大叫道:“她就是你要找的人,那些胭脂和方子都是她给的。”   萧素嫣整个人都呆住了,然后她一把拉住萧素景,也大声叫道:“你……你说的可是真的,就是她?你没认错?”     第七十五章   这时他们姐弟两个的异态和声音已经引起了大家的注意,陈妃急的忙要过来呵斥姐弟两个,却见萧素嫣一把撇了萧素景的手,大叫着就跑了过去,然后一把拉住顾盼儿,兴奋道:“原来我找了一年多的人就是你啊,怪不得你长的这么漂亮,我就说嘛,那种东西岂是寻常女子能弄出来的,我时常想,这个女孩儿定然是清丽无双绝色倾城,美艳不可方物,如今一看,果真如此。”   元媛被公主萧素嫣挤在旁边,这时候听了她的话,也明白过来。不由得暗暗好笑,咳嗽了几声,不过萧素嫣压根儿不理她,还摇着顾盼儿的手道:“今儿你可算来了,必得再帮我研究几种方子,你看看,我这两日熬夜看书,眼圈儿都有些黑,天啊,你看你的皮肤多好,定然是从小就抹自己研制出来的东西,不行不行,这一次我定要好好的压榨压榨你。”   顾盼儿被公主摇的头昏眼花,又见整个大殿里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只慌得她连连摇手:“公主说什么啊?民女……民女一点儿都听不懂。”   萧素嫣得意笑道:“装,你还装啊,我实话告诉你,这回你可装不了了,我弟弟认得你,素景,过来……”她回身一招手,就见弟弟正站在自己身后,尴尬的笑着,小声道:“姐,不……不是她……”   “什么?不是她?”萧素嫣瞪大了眼睛:“你不是说是她吗?你小子到底有没有一点准儿?”   陈妃痛苦的低下了头,女儿泼辣至此,这人简直都丢尽了,真不知道老佛爷和皇上干什么那么宠她,竟一点规矩都不叫她学,自己这个娘亲啊,都快成后妃中第一丢人的妃子了。   萧素景凉凉道:“姐,我说的不是她,是这位姑娘。”她一指被萧素嫣挤在旁边的元媛,然后微笑道:“姑娘,还记得我吗?”   萧素嫣愣了愣,这时候就显出大宁朝唯一一位公主那超强的反应力了。只见她不着痕迹的一把撇了顾盼儿,随即就拉住了元媛的手,哈哈笑道:“原来是姑娘,刚刚我认错人了,哦,我就说研制出那方子的女孩儿……”   说到这里,看着元媛只能算是清秀的面容,任凭她巧舌如簧,也不由得说不出话来了,这女孩子长的还不如自己的宫女呢,别说什么清丽无双绝色倾城,美艳不可方物,就连漂亮二字都当不起啊,该不会这是老祖宗宫里扫地的宫女吧?哦,看她的打扮和穿着,不太像。   人群中已经起了哄笑声,太后也笑吟吟的望着这边,萧素嫣一时间也想不出合适的措辞,只急的面红耳赤,拉着元媛的手一个劲儿摇晃,却说不出话来。   元媛咳了一声,微笑道:“参见公主,您若是要找给您做胭脂的人,那是妾身没错。但不知公主有什么吩咐?若是只为了黑眼圈,那倒简单,用两个煮熟的鸡蛋揉一揉便见效了。”她心想这叫什么事儿啊?我还得替她解围。   却见萧素嫣一瞪眼,大声道:“你别欺我不知道,用鸡蛋那是对付乌眼青的,和黑眼圈有什么相关。”   此话一出,已经有不少人都低声笑出来,但更多的嫔妃则是眼睛亮闪闪,都盯着元媛不动,暗道原来这就是公主手上那些胭脂的主人,嗯,怎生想个法子认识了,以后也可以用那上好的胭脂。   元媛忍住笑道:“黑眼圈是熬夜熬出来的,其实道理倒和乌眼青也差不多。若公主不急,回去我倒可以再想想,看能不能做出点东西替代。”   萧素嫣立刻满面笑容的道:“那好那好,等你做的时候,我也要去看看。”说完又收了笑容,四处里望了一下道:“是了,你到底是谁啊?怎么我弟弟和云轩哥哥他们找了你那么久,你今儿却出现在这里?不知道是哪家的亲眷?”   元媛又咳了一声,眼角余光瞥见几位皇子的眼睛也都盯着自己身上,她心下暗暗叫糟道:坏了坏了,我向来主张低调低调,这回可好,拜这公主所赐,我成了这里最高调的了。哎哟喂我说公主,你想知道什么就不能拉我回你的宫殿里去说吗?干什么非要在这大庭广众之下。   因又咳嗽了两声,只可惜萧素嫣半点也没听出她的暗示,还一脸关切的道:怎么咳嗽成这样?是不是伤风了?回头找御医看看,开几服药吃一吃,八成就好了。”   殿里又是一片笑声,只是因为碍着公主面子,又多是女人,顾忌着脸面规矩,所以笑声不大,但汇聚在一起,可也就不小了。座上老太后看的津津有味,回头对皇后道:“瞅瞅瞅瞅,这嫣丫头就是能闹,看她们在这里说话,比看戏还有意思呢。”   那边萧素嫣还追问着元媛的身份,元媛眼见公主是不可能让自己落好了,只得硬着头皮:“哦,回公主的话,妾身乃是敏亲王府小郡王的小妾,身份卑微,实在不值一提。”你这个公主就别和我一般见识,饶了我吧。她在心里哀嚎着补上这一句。   那边萧素嫣想了想,忽然惊叫一声,指着元媛道:“啊,原来你是云轩哥哥的小妾,怪不得呢,怪不得只有云轩哥哥能从你手里拿出方子来。哼,他竟然还有脸和我说他不认识你,看我等下找他算账去,既是他的小妾,为什么不介绍给我认识,难道本公主很上不了台面吗?”   元媛忙拉了她的手,哀告道:“不是不是,是妾身上不了台面,是妾身上不了台面。”她心里这个郁闷啊,心想这公主到底是不是在宫里长大的啊?怎么比民间的女孩儿还直肠子?这要怎么在这高手如云强者如林的后宫里生存,竟然还得了宠爱,真真是怪哉怪哉。   萧素景终于走上来,替元媛解围道:“姐姐,别这样,叫我看来,云轩之前真的不知那女孩儿就是他的小妾,这个中原由,以后你再问吧。”   元媛心中抹了把冷汗,心想难怪公主能混的风生水起呢,原来是有一个机灵的弟弟。啧啧,这小皇子当真太可爱了,又聪明又伶俐,若是假以时日,他要有心争储的话,那五皇子和太子也未必比他强到哪里去。   元媛心中感激萧素景,正暗暗夸着呢,就见这七皇子也转过身来,一脸兴奋的道:“我找你找好久了,当日你在桃花山上出的那道题,我问了好多人,可都没人能答上来,就连云轩哥哥也答不上来,你如今可正经该告诉我答案了吧?”   元媛腿一软,差点儿坐倒地上,悲愤的想着我错了,我他妈的错了,这姐弟两个真不愧是姐弟两个,真是都一根筋儿到家了,敢情这位是急着要答案,才把他姐姐给打发了的。只是我欠他什么答案啊?我怎么都不记得了?   此时大殿中的目光是全都集中在元媛这里了。除了他们几人的说话声,人人都平息静气,只觉比以往看的那些说书的女先儿讲的故事还好看,且还包袱不断呢。   “你倒是快说啊,我可和你说,那问题让我惦记一年了,为这个我没少挨太傅们的手板儿。第一个太傅讲课时我就想你这个问题,回答不出他的问题,被打了。第二个太傅讲课我还想着你这个问题,结果又回答不出他的问题,这回我聪明了,我拿你的问题问他,他答不上来,就又把我打了。”   说到这里,连一旁的顾盼儿都忍不住了,好奇问道:“既是太傅答不上来?为何又要打你呢?”   萧素景翻了个白眼,用一种很不屑的眼神看着顾盼儿,哼哼道:“因为我把他难住了,他恼羞成怒了呗。”   周围又是一片笑声,连顾盼儿也忍不住笑了。忽听一个好听的声音道:“别听七弟胡说,太傅哪敢打他?”   萧素景回头一看,见太子和其他几位皇子都在含笑看着自己,这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太子哥哥他自认为可惹不起,因此便一缩脑袋,吐了吐舌头对元媛道:“反正……反正我把太傅都难住了,今儿你可一定要给我答案。”   元媛哭笑不得道:“七殿下,不是我不给您答案,实在是我根本都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个问题啊?我……我什么时候给你出过题?”   萧素景跳了起来,大叫道:“你可不许赖账……”一语未完,就听自家母妃断喝一声道:“给我住嘴,这里是你可以大呼小叫撒野的地方吗?”   萧素景吓得又是一缩脖子,却听太后道:“陈妃,孩子们在一处玩着多好,你们这些大人也跟着看看热闹,连带着我老人家也舒服舒服,哎呀好久没这么舒心的笑过了,这身上真是舒坦。”   舒服舒心舒坦,一连三个用舒字组成的词语充分体现了这位后宫最高掌权者对元媛等人卖力表演的肯定。当下只把元媛羞的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心想这倒好,我今儿合着是来丢人的,我丢人也就罢了,难为这些皇子公主们怎么竟也不怕丢人?   太后既然发话,陈妃自然也不敢说什么了。萧素景迅速挺起了胸膛,对元媛道:“你还装傻,就是那个一条绳子从中剪断,却还要是一条绳子的问题啊?我都琢磨一年多了。”   太后一时间没听明白,转过头问:“什么什么?七小子说的什么?怎么哀家没听清楚?”   萧素睿连忙来到她身边,微笑道:“老祖宗,这是当日元媛姑娘给孙子出的一道题,说是一根绳子,用剪刀从中一剪两断,用什么办法能让它还是一根绳子。”   太后又琢磨了一下,方明白过来,不由大声道:“哎哟,这问题可是难为人,一根绳子都剪断了,那就是两根绳子了,怎么还能成一根绳子呢?五小子,你答上来了?”   萧素睿丝毫不以为耻,仍微笑道:“回老祖宗,孙儿没答上来,不过那是去年春天的事,过后孙儿也就把这事儿丢开了,却没料到七弟竟念念不忘。恰巧元媛姑娘今日也在这里,正好让她给大家解惑。”   太后也和颜悦色对元媛道:“孩子,你真能做到吗?你要是能做到,哀家再赏你一件宝贝。”   元媛无奈道:“回老佛爷,这其实就是个取巧的问题。”她从怀中掏出帕子,将它捋成长条状,然后两端系在一起,就成了一个绳圈,接着用食中二指做成剪刀模样,在当中轻轻一比划,笑道:“老佛爷请看,这不就还是一根绳子吗?”   大殿中又有那么一会儿功夫仍是落针可闻。过一会儿,就听太后笑道:“哎哟,这得多巧的心思才能想出这点子啊?哀家说话算话,绵儿,你去把哀家日常用的那串佛珠拿过来。”   元媛连忙向前紧走几步,跪下惶恐道:“老佛爷,那个妾身可不敢要,那上面可都是老佛爷的功德。老佛爷若是高兴,就随便赏个金镯子玉镯子也就是了,老佛爷别说这东西小,那于妾身可是天大的体面尊贵。”   老佛爷想了想,笑道:“也罢,刚刚的确高兴,这会儿想起来,又觉得舍不得那串佛珠了。”说完从腕上褪下一个碧绿莹润的翠镯子,让宫女捧着递给元媛,一边道:“这个虽比不上我那佛珠,也是不错的。你必定说哀家小气,这样吧,你不是云轩的小妾吗?今儿就由哀家做主,让你做一个姨娘吧。”   此言一出,敏亲王府的女眷们不由得都是一怔,不过王妃马上回过神来,连忙一拉元媛道:“还不赶紧谢恩。”   论理,元媛虽然出身于一个大富之家,然而于亲王府来说,这身份还是卑微之极,更何况她还是一个庶出的女子。若是将来能生了儿子,以萧云轩对她的怜惜,或还能做个姨娘。若生了女儿,除非萧云轩爱她之极,强行将她升上去,不然连姨娘都没得做。   却不料如今太后高兴,竟然直接把元媛提拔到了这个位子。成侧妃在一旁冷笑道:“姑娘当真是好福气,如今寸功未立,竟然就成了姨娘,可比咱们三位姨娘当日轻巧多了。”   王妃淡淡道:“这是太后老佛爷的恩典。”虽然只有一句话,却让成侧妃心里一凛,不得不收了面上嫉恨之色,扮出笑容来。却见那些嫔妃们都围上了元媛,和她讨要那些胭脂水粉,这王府中原本最不起眼的一个丫头,此时倒如同是被众星拱月似的。   大家可能奇怪,那王府中三位姨娘也生的女儿,怎么都被抬举做姨娘了?却不知因那三家都是有些势力的,而且这三个当日也是家族中的嫡女,自然生了女儿后便做了姨娘。若以她们的身份,倒也有两个可以做侧妃了,然若做侧妃,就要申报宗人府,有些麻烦,且已经有了两位侧妃,因此萧应便没再申报过。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乌眼青和黑眼圈都用鸡蛋的说法是梅子胡诌的,读者大人们不要较真,事实上梅子也不知道它们的形成是否有相通之处。咬手绢,留言啊留言,筒子们不要霸王啊,泪目,梅子在跑装修的时候坚持一天一更容易么?你们好歹给打个分说两句啊,季度榜已经不是遥不可及了,但前面每个文的积分都好像一座高山一样难以逾越,只能依靠大家的留言打分来逐渐拉低距离啊。嘿嘿,昨天又得了一张霸王票,鞠躬感谢,开心吼吼吼……   第七十六章   如今元媛被嫔妃们围住了。太子和其他几位皇子向太后拜了年,萧素睿和萧素景等人便留了下来。太子却要回前面和皇上一起接待那些臣子外男们,且怕又有什么事情需要商量处理,因便告退了。   走出门,身旁伺候的人连忙跟了上去。刚走出慈宁宫不久,便见迎面有一个人走过来,仔细一看,原来是萧云轩。   “你怎的过来了?”当下便停了脚步,等萧云轩上来,见过礼后,太子想起慈宁宫中被团团围住的元媛,忍不住就有些想笑。   萧云轩笑道:“没什么,我见这天阴沉沉的,大概是要下雪,我正要去安排下人们回去取避雪的大氅和油伞过来。你这是刚从慈宁宫出来吗?”   萧素真笑道:“可不正是从那里出来呢。我和你说,慈宁宫现在那个热闹啊,有个女孩儿都被那些嫔妃们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了。哦,是了,我恍惚听着,那女孩儿可是和某人还有点儿关联。”   萧云轩见萧素真的眼色看着自己,心中便是一翻个儿,面上却不动声色,咳了一声道:“是么?不知道是哪个女孩儿能有这样大的体面?是了,定然是公主无疑,她在这宫里,从来就是众星捧月一般,嗨,这有什么稀奇?”   萧云轩笑道:“是啊,你也知道这不稀奇,你觉得我会特特的拿出这个来说嘴?更何况,我说她和某人有些关系,你难道不知我这某人指的是谁?”   萧云轩苦笑道:“我的好太子殿下,你就别拿我打趣了,到底是谁?”他说到这里,忽然面色一变,惊呼道:“莫非是元媛?”遂又点头道:“是了,刚刚你和几位殿下想必是都去了老佛爷那里,若没看见还好,若看见了,自然就会认出来……”   一语未完,就听萧素真哼了一声道:“你才醒悟过来?哼,你小子倒真是千年的老蚌,这种消息嘴巴倒闭得死紧,竟然也不和我们说一声儿,你明知道素嫣找她找的有多辛苦。你如今可好好想想,那丫头要是来兴师问罪的话,我可也保不住你。”   萧云轩苦着脸道:“太子殿下明鉴啊,实在不是我有心隐瞒。真真我也是才知道元媛的身份。你也知道,从她嫁了我那天起,就被我打发去庄子上了,连面都没见一见,在桃花山上那一次,我真不知她就是我的妾室,当时的情景你也看到了,我那是伪装的出来吗?唉,怪只怪我对她三年来不闻不问,她心里怨恨我,因此即便有几次相认的机会,她也都瞒过了我去。这一次若非她心软了,给了我个提醒,我还蒙在鼓里呢。”   他说到这里,就四下望了望,见只有几个小太监远远站着,便凑到萧素真耳边道:“你是不知道,这一次险些被五殿下算计了铸成大错,幸亏元媛对我网开一面,不然这时候,她大概已经被我休在家里了。只因为这事儿也是才弄清楚,就到了过年,我也没时间和你们说,待日后闲下来了,再细细说给你听,我可还有惊喜要给皇上呢。”   萧素真笑骂道:“你既然知道要日后说给我听,这时候何苦来钓我?就不怕我忍不住好奇,现在就拽着你说?”   萧云轩笑道:“一时间哪里说得完?好了,皇上还在等着殿下呢。那个……您看元媛在老佛爷面前,有没有什么失礼的地方?她虽然之前进过一次宫,却也没见过这样大场面,别哪儿错了一点儿半点儿,让老佛爷不高兴。”   萧云轩笑道:“你瞎担心什么?这会儿显见得是夫妇情深了?放心吧。我看你那小妾可不是普通的机敏之人。之前逗得老佛爷高兴,差点儿把不离身的那串佛珠都赏了,还是你那小妾会做人。没要,即便如此,也得了个镯子呢。对了,她从今儿起,可就不是你的小妾了。”   话音未落,萧云轩的脸色一下子变白了,低声叫道:“什么?怎么说的?难道……难道太后把她许给了别人?这是怎么说?我还没……”   不等说完,就被萧云轩在肩膀上拍了一掌,听他笑骂道:“你满口里胡说什么?把老佛爷当成什么人了?那是你的女人,什么许给别人?这要让人听见,打你板子都不为过。我是说,她今儿起就不是你的小妾,而是你的姨娘了。”   他说完,自己也掌不住笑道:“嗨,这说的什么话,你的姨娘?岂不是差了辈儿?”不过这时候萧云轩已经会意过来,面上不禁涌上喜色,试探道:“莫非……是老佛爷提拔了元媛,让她从小妾升上姨娘了?”   萧素真道:“正是这样,如何,你们今儿这一趟宫进的可占了大便宜。”说完却听萧云轩咕哝道:“老佛爷也忒小气,从她老人家嘴里说出来的封赏,怎么只到了姨娘呢?我如今是郡王,怎么着还不封个侧王妃什么的。”   萧素真气的笑骂道:“你当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了。那元媛家世低微,如今又没生下个一儿半女,老佛爷就有心,也不能直接就让她做侧妃啊?如何服众呢?俗话说国有国法家还有家规呢。”   萧云轩呵呵笑道:“我知道,不过是白抱怨一句。”说完又伸长了脖子向慈宁宫里望着,却听萧素真笑道:“行了,你别看了,我保准你那小妾没事儿,你赶紧去安排下人拿纸伞要紧,这雪看着就下起来了。”   萧云轩这才响起正事儿,连忙和太子作辞,一路去了。只是一边走着,仍时不时向慈宁宫里望着,想到元媛现在不知是怎么样,就觉心急如焚,恨不得能插翅膀飞进去,偏偏还不能。   且说元媛,被那些嫔妃包围了半天,总算一个个答应下来,她这才得以突围而出。好不容易看大家都转移了话题,她才来到王妃面前,小声道:“我的天啊,今儿算是见识了,娘娘你也不拉我一把。”   一边说就一边感叹,暗道这古代的物资真是单调,大家只知道胭脂水粉,殊不知现代的那些花样才多着呢,光抹脸的就有千八百样,还有抹身子的,更别提还有香水等物,哇,这要是我都做出来,说不定倒真是一条发财路,可惜啊,这里工艺有限,撑破天去也没办法把那些东西都做出来。   且说萧云轩吩咐了下人们后回来,其实哪里用得着他吩咐,那些下人们若连这个眼色也不长,还能做王府的下人吗?不过就是他想从慈宁宫前路过,虽然不能看见里面情况,但总觉着便是这样也能心安一些。   谁知却偏遇到了萧素真,当下听他那样一说,不由得十分着急,偏偏这时候他又不能进去了,不然岂不是让皇妃们看笑话。因自己在慈宁宫前走了两圈,那雪花就飘飘洒洒的落了下来。最后他厚着脸皮,向前走了几步,招手叫了一个小太监下来,先塞了一锭银子,才问道:“里面情况怎么样?有没有……有没有看见谁被为难了什么的?”   那小太监何时收过这么重的赏赐,只喜欢的眉飞色舞。他也是个机灵的,忙笑道:“小王爷放心,都好着呢,才刚我在里面伺候时,真热闹非凡,这会子没那么嘈杂了。府里的那位姑娘今儿真是露了大脸,风光的不得了,连老佛爷都给了重赏。”   萧云轩笑了笑,点头道:“好了,你去吧。”见那小太监飞跑回去了,他这才又往前面宫殿而去,心中苦笑道:元媛是个好静的,以前就是这样,宁肯藏拙,想着平安过一世,也不肯露巧,就怕成了众矢之的。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如今可就是让她露了脸,这会儿也不知道心里痛不痛快。   因惦记着元媛,好不容易等到中午吃饭的时候,皇上才带着王爷和各位皇子们又往慈宁宫而来。当下就在偏殿开了宴席,一众人又给太后请了安,这才纷纷入席。   席上虽然萧云轩和元媛坐在一起,只是却不能多说什么。好容易吃完了饭,众人又笑闹了一阵子,方散去了。这里王爷和王妃等也往外走,却听太后道:“老五媳妇慢点儿。哀家有话对你说。”   萧云轩心里一急,生恐太后不肯放元媛回去。好在王妃已到了太后面前,听她说完话,方含笑下来。一家人这才又拜别而去。   回到府中,几个侧妃姨娘也因着连日上身子劳累,就都回去各自歇了,剩下的女孩儿们都叽叽喳喳的去别处一起作耍。屋里没了别人,萧云轩这才问母亲道:“太后留下娘亲是为了什么事啊?”   王妃笑道:“什么事?还不是元媛?太后今儿高兴,让我以后带她多去慈宁宫玩儿呢。好在这话没当面说出来,不然元媛可真不知道要招多少嫉恨了。”   元媛笑道:“太后是深宫里生活了一辈子的,于这些自然通晓,这就是她老人家疼惜我了。再料不到竟然能得她的青眼。”   王妃道:“可不是说么。是了,如今元媛不是小妾了,是姨娘了,你自己回去看看,该哪里添的就添一些,旁人也说不出什么的。”   萧云轩在一旁笑道:“添什么?我何尝拿她当小妾看待?娘亲不是外人,我便实说了吧,在我心里,媛媛就是我唯一的王妃。只是要怎生想个法子,能不让皇上往我这里塞人呢?”   王妃叹口气道:“这个你就别妄想了,后年便是选秀之期,到时候,皇帝是定要给你指一个姑娘的,唉……”她说完看向元媛,眼中有些愧疚之色,但很快这愧疚就消失了,笑道:“不过也罢了,我就不信凭着是哪个来咱们家里做小王妃,还能欺负到元媛不成?她如今可是公主和太后娘娘面前最受宠的人了。”   几个人又说笑了几句。元媛便道:“夫君,娘娘身上也乏了,还是让她歇歇吧。”说完王妃笑道:“正是呢,我身上乏了,只怕元媛身上也困着,还是赶紧都去歇息吧。”   两人告辞出来,回到香尘院。元媛便往床上一歪,大叫道:“我的老天,可累死我了。”一边说着,就闭上眼睛。“   萧云轩走过来笑道:“且先别忙着睡,这身上头上都是钗环玉佩,别咯着了,这还在其次,最怕被那些钗子扎着,且卸了再睡。“   元媛闭着眼道:“没事儿没事儿,我睡觉很老实,不会翻身的,你且让我睡一会儿,卸下去干什么?晚上还要在一起吃饭,又要费半天装扮。”   萧云轩无法,也只好在她身边躺下,轻声道:“那你睡吧,我守着你。”   元媛感觉到这话中的情意,就翻了个身,将脑袋靠在萧云轩身上,一边咕哝道:“云轩,你若真爱我,就让我在庄子上再逍遥自在两年吧,这才回来几天啊,你没看到我今儿在慈宁宫里,真是把人都丢到姥姥家去了,偏娘亲她们还说那是风光。若这是风光,我真是宁愿永远都平平淡淡的。”   萧云轩笑道:“这哪能由你做主呢?若府里没事还好,可娘亲刚刚也说了,太后老佛爷还让你常进宫呢。如今这还没把红薯献上去,不然……”   一语未完,元媛忽的睁开了眼睛,大叫道:“别说了别说了,我就怕着这个茬儿呢,你说如今不过是做了几盒胭脂,就成了这个样儿。若再把那红薯献上去,我……我不就成了猴儿吗?到那时我倒是出名了,走到哪儿人都要见一见,可我才不喜欢这样呢。不行不行,我……我明儿就回庄子上,那红薯你们就说是因缘巧合得的吧。”   萧云轩摇头叹气道:“这可不行。皇帝必然细问来历的。更何况,我们还不知道五皇子究竟知不知道这回事儿,若他知道了,我在皇上面前虚与委蛇,那可就是欺君之罪,这可大可小的。你今儿是没看见,五皇子暗里看见我,那眼光冷的就像是恨不能把我给冻死似的。”   元媛一下子垂了头,带着哭腔道“那可怎么办啊?云轩,我现在的风头就太盛了,俗话说,枪打出头鸟,我要再揽上红薯这档子事儿,只怕暗地里不知要多少人咒我死,我……我可不想这样轰轰烈烈的。”   “枪打出头鸟?什么意思?”萧云轩不解问道。元媛这才想起现在还没有枪,自然也就没有这句俗语,于是白了萧云轩一眼道:“没什么,乡下地方的俗语,就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意思。”   萧云轩笑着抚摸元媛的秀发,轻声道:“你倒是看的透彻。”   元媛翻了个白眼,心想能不看得透彻吗?上辈子的清穿剧宫斗剧不知道看了多少,这一世里再看不透彻,可白瞎穿越大神的一片苦心了。   “要不这样吧云轩,等我走了之后,你和王爷再往上递那个红薯的折子,到时皇上高兴之下不问最好,若问起来,你们就说我已经回了庄子上,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回来,等着下次回府后再去拜见吧。我估计那会儿这事情大概已经撂了一段时间,我也就不至于再次成为众矢之的了。”      第 77 章   萧云轩笑道:“你这想得倒是好。就怕皇上要见你,快马接你回来怎么办?”   元媛想了想,这也不是没可能。脸色又变成苦瓜一样。忽然灵机一动,高兴大叫道:“哈哈哈,有了,云轩,王府的产业遍布天下,有没有那种很远很远的庄子,几天几夜都到不了的?例如什么东海之滨了,还有西域的丝绸路上了?南海那块儿也行,总之越远越好。”   萧云轩忍不住轻轻弹了一下元媛的额头:“想什么呢?就有那样地方,能把你放过去吗?真是异想天开。最多我能让你回庄子上再逍遥个一年半载的,这就不错了。只怕这还做不到。好了,你且先别苦恼,不是累了吗?睡会儿吧,晚上的确还要忙呢。”   萧云轩这么一说,元媛也无奈了。想一想对方说的也的确是那么回事。她叹了口气,暗道老天爷,自己过来真不是想做金手指的,可怎么临了临了,竟然还是走到这一步了呢?   脑子里浑浑噩噩的,现下也没时间去想这些。元媛叹了口气,把头倚在萧云轩温暖的怀抱里,喃喃道:“真是赔大发了,这样的生活和我想过的简直就是天上地下,好在……好在得了一个你……上天总算还……还待我不薄。”   低语完,她便沉沉睡去。剩下萧云轩独自清醒着,一下一下轻轻抚摸着元媛的柔滑青丝,喃喃道:“我也是这样觉得的,媛媛,好在上天让我遇上你,让我有你在身边,我这一生……总也是没有枉过了。”   元媛这一觉直睡到夕阳西下,冬日里白天本就短促,其实也没睡多长时间。起来稍稍梳洗了一下,夫妻两个就往庆丰阁而去,这一夜自又是一番热闹,不提。   到了年初三,论理是回娘家的日子。浣娘一大早起来就开始忙活着,到的早饭时分,就把元媛让她带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元媛也忙碌着,在各个屋里穿梭,待都安排完毕,就对芳书道:“芳书,芳草两个和我回去吧,其他人就服侍着小王爷。芳莲,你素来嘴巴利害,如今且先收一收,我昨儿在慈宁宫那一显眼,这府里的几位主子心里未必痛快,你可别撞上了,让人家拿你做法。”   芳莲笑道:“姑娘放心吧,我是那不知轻重的人吗?我不出屋,就在这儿呆着。”   这里一切安排妥了,汤嬷嬷也是随行之人。元媛再让芳龄给理了理衣裳头发,便道:“我现在去和王妃请安,你们套上马车,等我回来咱们就走。”   话音刚落,就见萧云轩从外面进来了,只见他身穿一袭黑色滚着金边的大斗篷,越发的神清气爽,见了元媛就笑道:“今儿个我陪你回去,外面下雪了,道怕是不好走,若你娘舍不得,便在那里住一夜吧。”   元媛瞪大眼睛,幸亏手上没拿东西,不然只怕就摔下去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上来急急道:“这怎么行?谁让你去的?”   萧云轩奇道:“这还用谁叫吗?自从你嫁了我,我还没去过你家呢。若是以前也就罢了,如今我们两个都在一起了,我再不能这样妄自托大,自然该陪你回去一趟。还要给岳父岳母请个罪,我这心里才踏实。”   元媛道:“请什么罪?我爹当初本就是按着攀龙附凤的心,你那样想他本就没错,只是不该那样想我。如今你若去了,只怕把他们逞的越发不知天高地厚了。我这里都想着法儿的瞒着呢,你倒好,倒是要自己去捅破这层窗户纸。”   萧云轩道:“也瞒不了几日的,如今你在老佛爷那里露了脸,宫中最是人多嘴杂,只怕没几天,这京城里便都知道你了。到那时,你爹娘不还是要知道么。”   元媛想想也对。叹了口气道:“唉,我只是怕他们动不动就抬出你来,在外面欺行霸市胡作非为的。到时人家告到官府,让那些官员为难,办了吧,碍着你的面子。不办吧,何以平民愤,万一再传到皇上的耳朵里……”   她不等说完,萧云轩就握了元媛的手,轻笑道:“你担心什么?我若连这点事情都搞不定,还有什么资格做你的丈夫?我也必不叫你那爹逞着我们的势在外面为非作歹就是。如今你在我这里受了三年的气,我问过浣娘,你娘在那府里的日子只怕也不好过。此时不和你回去一趟,让你和你娘扬眉吐气,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儿呢?”   元媛咬着嘴唇,发狠道:“我那爹爹,从我出生之日,只怕也没正眼瞧过我一眼,我真想就把我娘接了来,和他们从此后再没有关系了。”   萧云轩哑然失笑道:“话不是这么说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总之他们对你有生养之恩。我知道你性子高傲,只是这话在我面前说说就罢了,万不能去别人那儿说,人家不会问你缘由的,直接一个不孝的帽子就安上来了。”   元媛点点头,颓然道:“这个我是知道的。罢了罢了,既如此,便一起回去吧。我也不用他们对我娘怎么好,只要日后不敢欺负她也就是了。”她一边说,心里就想着这终究是古代,人们讲究百善孝为先,连焦仲卿和刘兰芝都因为这个孝字而被迫分离赴死,自己又怎么能大的过这些规则呢?   当下又收拾了一番,既然萧云轩都要亲自登门,那些本来只是做样子的礼物便不行了。好在王妃已经替她们思虑到,准备了满满两车上好的礼物。元媛出去看了看,无论金银珠宝首饰,绫罗绸缎等,全都是好的,她到底不甘心,挑那最好的捡了出来,先堆成一堆,对浣娘道:“记着把这些格外装在箱子里,回去后给我娘,哼,没的便宜了那群白眼狼。”   萧云轩在旁边听到,哭笑不得,也只能装做没听到。他知道元媛的思想是颇有些惊世骇俗的,因此也不觉得她这是不孝,何况从他心里,也是瞧不上元老爷等的嘴脸。   一行人直到巳时才出发,好在大街上没什么人,走了半个时辰也就到了元府。早有人提前去通报了。此时元府门外挂着大红灯笼,铺着红毡,元老爷和元文武等都默默肃立在门前等待,脸上却是掩不住的喜气。那些邻居们都不敢出来,但一个个躲在自家大门后墙后悄悄的张望着:小王爷啊,这可是真正呼风唤雨,直系的皇室宗亲,看一眼都是祖上积了德的。   合族的女眷都在大门内站着。阮氏和琅嬛自然也在列。元家的几位小姐打扮的花枝招展,频频向门外张望。那些妻妾一个个看着阮氏,眼里既有嫉恨也有期盼,她们自觉着自家女儿姿容无不在那个毛丫头儿之上,既然小王爷能看上她,说不定也能看中自家女儿,那时岂不是一步登天了吗?   琅嬛在旁边看着,自然知道那些人心里有什么想头,也知道几位小姐在期待什么。她心里不平,撇了撇嘴,悄悄儿对阮氏道:“夫人,你看看那些人,真是让贪心给熏坏脑子了。也不想想小王爷那是什么人?什么样的绝代佳人没看过?他喜欢姑娘,岂能是因为容貌?啧啧,她们竟然还做这样梦,看着吧,等会儿指不定闹出什么笑话呢。”   阮氏连忙碰了碰琅嬛,轻声道:“小蹄子,就你话多。去管别人怎么想做什么?”一边说着,抬头四下一望,只见那些角落里,也都有仆人们一群一群肃立站着,她忽然就看见浣娘的公婆,心中不禁想道:浣娘跟着我,也没过过好日子,被上上下下都瞧不起,尤其是她的公婆。如今她跟在囡囡身边,可总算也是扬眉吐气了,我就不信那两个老货看见如今的她,心里会不后悔。   一边想着,就听见前面一阵骚动,妇人们便知道定是萧云轩和元媛到了,于是一个个伸长脖子向外望着,但旋即又发觉这样不妥,连忙又低了头,一个个只在心里暗暗盘算。   这里萧云轩下了马,亲自去打起马车帘子,扶着元媛的手走下车来。   一抬头,元媛和浣娘以及几个丫鬟便看见了前面那铺了几十米的红毡。元媛便忍不住笑道:“我说怎么在这个地儿就停了车呢,原来是红毡铺地,小王爷,您这面子可够大的,我这来了多少回了,可还没享受过这个待遇,多是从角门进去就得了。”   萧云轩一笑,故意凑近她耳边笑道:“无妨,这次亲热亲热,下次即便你独自回来,怕他们不还拿红毡铺地迎着你呢。”   元媛连忙推开他的头,瞪了他一眼,恨恨道:“罢了罢了,我可不受这个,我就怕招风呢,你还在这里给我上眼药,是怕我爹爹以后不仗着你小王爷的势力横行是吧?哼,真要惹出祸事来,我看你怎么收场,到时候可别怨着我没提醒过你。”   他两人在这里说笑着往前走,那边元老爷等人自然都看到了,一个个不由得喜上眉梢,隔着老远就迎了过来,跪在地上道:“草民参见小郡王,小郡王金安。”   萧云轩上前扶起他,一边笑道:“岳父不必多礼,叫我云轩即可。这不过是陪着媛媛回趟娘家,怎的弄出这么大阵仗?还该一切从简才是。”   元老爷喜得直搓手,一边结结巴巴道:“小……小郡王言重了,草民……草民这寒舍能得小郡王驾临,真真是蓬荜生辉。虽然……虽然草民家境寒薄,也恨不得能倾草民所有来接待小王爷,只是寒门陋舍,怕小王爷住不习惯。”   元媛见自家这个势利的爹已经喜得语无伦次,就差没抓耳挠腮手舞足蹈了,不由得暗里冷笑一声,面上却笑颜如花道:“爹爹这说的什么话?王府离这里不过数里之遥,我们来时只用了半个时辰,怎可能在家里住着,自然是傍晚便要回去了。”   元老爷暗暗生气,心想这个闺女怎么什么都不知道?留着小王爷在这里住一晚,那是多大的荣耀?她怎的就不知道老爹这一番苦心呢。因此就想狠狠的瞪元媛一眼,但想了想,看萧云轩对她似乎十分宠爱,自家这家业若要更上一层楼,还要依靠这个女儿,因连忙把一番气愤都咽回肚子里,讪讪赔笑着敷衍了两句。   彼时元文武等人也都见过了萧云轩,于是便走进了大门,只见门内乌压压的都是人,原来除了那些家眷外,仆人们也都集合过来,见了萧云轩,都齐齐跪下。   萧云轩让他们起身,大夫人热情的迎上来,脸上堆满了笑容,咯咯笑道:“哎呀,早盼着能得见小王爷一面,没想到今儿竟然实现了,这都是托了我们姑娘的福。小王爷和姑娘快请进大厅落座。”   元媛忍不住低头笑了一下,转身飞快的对浣娘道:“你看大娘笑的,脸上再扑一层厚粉,就能开妓院了,想必那老鸨子还不一定比她扮得像。”   这话低声之极,只有浣娘听到了。当下忍不住就要笑出声来,拼命忍住了,拿眼剜了元媛一下,却见她面上仍是堆着笑容,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果然,大夫人说完,那些姬妾们就领着自家女儿都迎了过来,面上带笑的寒暄着。萧云轩有些不耐烦,那些女孩儿身上也不知擦了多少粉,气味熏得他有些难受。他把求救的目光看向元媛,却见她眼中满是促狭笑意,似乎在说:该,我让你不要来的,你非要来,现在终于知道我这一家人的厉害了吧?   元老爷毕竟是在外面做生意的,于察言观色上也是来得,见到萧云轩的神情,便知他有些不高兴,连忙上前道:“好了好了,都退下退下,成什么话?让小王爷看着一个个这么的不尊重。”   然后又转过脸去,赔笑道:“小王爷,不如去大厅落座,那里都已准备好了。午膳也都预备下了,也尝尝我们这普通百姓家的野味儿,自然比不上王府,不过是个野趣儿罢了。”   萧云轩这一次便是为元媛争面子来的,闻言笑道:“不忙,让我先见过了娘亲。”他故意不用岳母而用娘亲二字,这已是最亲近的意思,更说明了元媛在他心中的地位。   “娘亲?”元老爷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却见元媛拉着萧云轩来到阮氏面前,抿着嘴儿笑道:“夫君,这便是我娘了。”   那阮氏没想到女儿直接就把女婿领过来,她何曾见过这样的大人物,一时间只觉手脚也不知往何处放了,却见萧云轩竟对着她竟鞠了一个躬,恭敬道:“孩儿拜见娘亲。”   阮氏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心跳的这个剧烈啊,能不跳吗?这可是郡王,当今皇帝的侄儿啊,竟然给她这么一个下贱的妾行礼,还自称孩儿,称呼自己为娘亲。手足无措之下,只知道拿手虚扶着,却又不敢去碰萧云轩,嘴里啊呀的,竟然说不出话来。   最后还是琅嬛看不下去了,连忙道:“小王爷快起来,我们夫人大概是太高兴,都说不出话了。”   元媛哭笑不得的看着萧云轩,小声道:“你看你,我说不让你来吧,你非来,瞅瞅把我娘给吓得,这万一要是作下病来,我可找你算账。”一边说着,就扶住将要软倒的阮氏道:“娘,你怎么了?就算他是小王爷,身份尊贵了些,如今也是你女婿,你这样子可不让人看笑话。”   阮氏这才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元媛,嗔怪道:“这孩子真是没大没小,哪有你这样和小王爷说话的?”一边又对萧云轩笑道:“小……小王爷,厅里……厅里已经预备好了,请小王爷过去吧。”   萧云轩这才点点头,笑着拉住元媛的手,在元老爷和大夫人以及阮氏的簇拥下进了大厅。那边浣娘自然也跟着。她本是目不斜视的,然而走过曾经的公婆身边时,眼角余光一扫,只觉不远处那两张面孔有些脸熟,不由得就望了过去,接着便看到那两个老家伙正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   浣娘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竟然会见到那两个老人,一时间心乱如麻,曾经的委屈和绝望似又涌上来,她连忙垂首敛目,也不敢多想,就跟着元媛走进了大厅。   浣娘的那对公婆仍然只看着浣娘的背影,似还不敢相信。忽听旁边几个婆子道:“咦?老姐姐,我怎么瞅着跟在姑娘身后那个媳妇,倒像是你家从前那个媳妇啊?”   另一人道:“别傻了,那女人都让老姐姐代替儿子给休了,此时还不知死在哪儿呢,哪有可能跟着姑娘?那是寻常人能享受到的风光吗?”   别人都没看真亮,但是那对老家伙怎么可能看不清楚。当下只觉满口满心都是苦涩和不甘。他们知道浣娘后来就跟着阮氏,元媛出嫁,在府里没有地位的阮氏是很有可能将浣娘陪嫁过去的,那她能有今日风光,便也就是最自然不过了。   想到这里,心中更添了许多后悔,暗道谁知那个女人有这造化呢?若没休了她,这时候岂不是连我们也跟着长脸,从此后这府里人谁不得高看我们几眼,唉,失算啊失算。   萧云轩和元媛等来到大厅坐下,此时这里早是张灯结彩的,虽然还没到夜间,但到处都能看到红灯笼和制作精美的牛油巨烛,元媛看的暗暗好笑,心想真是的,难道还指望我们和你们在大厅里秉烛夜谈不成?竟预备下了这些东西。   此时那几个女孩儿看着萧云轩的出色面容,都面上飞红,一个个想要拿几句话来说,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元媛冷眼看着她们眼里的渴望热切,心中暗暗冷笑,却不说破,只是低头悠哉悠哉的喝着茶。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人心不足蛇吞象,下一章还有离谱的笑话发生哦。嗯,云轩见阮氏的那一段大概有些夸张了,一个小郡王对一个低贱的妾这样做,似乎不可能。但我就是为了阮氏挣一点面子,所以大人们不要太较真了,嘿嘿,梅子在这里感谢了。今天更新了五千多字,要留言要分分。泪目,梅子的存稿真不多了,每天是抓紧点滴时间码字啊,所以一旦有什么错漏滴地方,还望大人们不要太严苛,别因为有错别字或者一个人名写错了就给梅子打负分,趴地哭……   第七十八章   其实萧云轩和这些人有什么可说的,那元老爷倒是知机,趁此机会连忙拿生意上的一些事问了萧云轩,在许可的范围内,萧云轩也就给了他一些指点。他虽然不出面做生意,但朝廷上的风向是知道一些的,透露了一点,就够元老爷受用不尽了。   须臾间又吃了午饭。看得出,元老爷是真下了血本。元媛凑到萧云轩耳边,吃吃的笑道:“今儿沾着夫君的光,我终于也知道我们家倒是这样富贵人家,这其中几样,便是在王府里,只怕也不常见吧?”   萧云轩忍着笑,替她夹了一块蜜蜡熊掌,小声道:“吃吧你,饭也堵不住嘴。下次我不再和你来,抢你的风头成了吧?”   元媛笑道:“别,你还是来吧,连带着我也跟着沾些光,吃些好东西。”   夫妻两个旁若无人的说笑了几句,萧云轩见众人大概都知道元媛在自己心中的地位后,也就不再说话,他用餐时动作优雅,天然的贵气外露,只看得元老爷和元文武以及一家子姬妾小姐都心折不已。   待到吃完了,元媛便说有些累了,要回阮氏的屋里歇息。萧云轩也道:“那我和你一起去吧,我也去歇歇。”   元老爷连忙道:“小王爷且跟我过来,已经给你预备下极好的屋子。”原来因为谁也没想到萧云轩会陪着元媛过来,待下人们过来通知的时候,他也只来得及铺红毡,把大厅收拾妥当,那阮氏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搬到别的屋子去了,实在来不及。因此他十分怕萧云轩看到阮氏住处,到时候岂不迁怒自己?   萧云轩看了元老爷一眼,见他目中尽是担忧巴结之色,联想到之前元媛的话,心中也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正要推辞,却听元媛笑着推了他一把,然后道:“你便和爹爹去吧,我们这里虽不是王府,却也有规矩的,哪里有你一个外男宿在后院的道理。”   萧云轩看了元媛一眼,心中好笑,暗道你们家适才吃饭时,有点脸面的姬妾都上桌了,这也叫有规矩?却见元媛向自己使眼色,又暗暗挥手,显然是真的撵自己走,他便笑道:“既如此,那好吧,就请岳父头前带路。”   元媛心里还真是不愿意让萧云轩看到阮氏住处,她心里很清楚,一旦对方看到了,元老爷他们心里肯定惶恐不自在,只怕就要逼着阮氏搬走了。但偏偏阮氏和元媛都觉得现在这个地方很好,何况那里的房子已经不破败了,来回送些东西什么的,也不必被家下人知道。为了不让阮氏离开那块宝地,所以元媛不得不撵萧云轩离去。   当下元媛和浣娘芳草芳书随着阮氏回去了,这里芳草和芳书就把怀里抱着的两个包裹放在桌上,一边叫道:“哎哟,可累死我们了,姑娘下次再干这活儿,把小九儿和芳龄叫上吧,那小子在心上人面前,大概还不知怎么显摆,两个包袱还不知合不合他意呢。”   元媛笑骂道:“你们把小九儿当成什么了?苦力吗?”一边就把包袱打开,对浣娘道:“这是王府送过来的,都是那些东西里面极好的,哼,我是舍不得给他们的,索性娘就收着,日后这日子也就越过越好了。”   阮氏和琅嬛只见那些东西耀眼生花,都啧啧赞叹,元媛随手拿了两只珠钗赏给琅嬛,小丫鬟虽然没见过世面,也知道这东西贵重之极,却听元媛笑道:“没事儿,你便拿着吧,将来好做嫁妆。”一句话说的小女孩儿脸都红透了,却还是爱那珠钗漂亮,在浣娘和阮氏的催促下拿在了手里。   这里娘儿两个说了会儿话,就听外面有人道:“三夫人,四夫人过来了。”话音未落,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便走进来,看着元媛和阮氏,眉眼都笑弯了。   元媛就觉得身上汗毛似乎一根根竖了起来,心想这女人怎么笑的人渗得慌,真奇怪,明明长得还算不错嘛。   那四夫人自己走进屋里坐下,先是寒暄了几句,便看着元媛道:“哎呀呀,我当日就说姑娘不错,去了那府里,虽然一开始有些不顺,但这明珠哪能蒙尘,看看看看,这如今到底否极泰来了吧?可是应了我当初那句话。”   浣娘撇了撇嘴,心想您当初是什么话?也不知道是谁在我们姑娘出嫁时幸灾乐祸的让夫人多看几眼,说只怕这辈子也见不着了。哼,真应了你的话,我们姑娘现在还不知怎么倒霉呢。   但阮氏是个厚道人,这种场面话自然也不好说破,只好微笑道:“四妹妹如今来我这里,可是有事吗?”   四夫人笑道:“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没事就不能来你这里坐坐吗?唉,都是大夫人,你知道她的性格,只因为你漂亮温柔,她心里嫉妒得很,连带着我们也都不太敢来,唯恐让她寻了错处就罚,三姐你是知道那个妒妇的,妹妹我也都是无奈啊。”   元媛早看够了她演戏,端起茶水喝了一口道:“四娘有话就说吧,我也累了,若没事,我就去歇了。”   果然,一语未完,那四夫人面上又使劲儿堆了几分笑容,看着元媛,笑的如同一枝花般,连忙道:“姑娘,说起来倒是真有一点子事儿的。我想着姑娘如今在王府里,定然是得了小王爷的欢心,只是那王府是什么地方?深宅大院里,哪有善茬儿啊?姑娘自小性子就宽厚,到了那地方只怕受气。又是孤身一人的,有了委屈也没人哭诉,更连个替你出头的人都没有。”   元媛“哦”了一声,心里对这四夫人的心思已是了然,嘴上却道:“也没有四娘说的这般可怕,我和那些人处的倒还好。”   四夫人忙道:“那是姑娘刚去,她们摸不清你的底儿,加上小王爷如今又正宠着你。若是将来姑娘要在府里生活了,小王爷再有了王妃,纳几个侧妃妾室,姑娘在那里可就危险了。四娘我替你想着,心里也觉不安,想了几天,倒是让我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好主意。姑娘大概也还记得我家那丫头,如今虽然不如姑娘,却也是出落得美人模样,性子又爽利,不如你和小王爷说说,把她收了房,日后你也有个臂膀倚靠,受了欺负,也就有人倾诉,更有人帮你出头了,姑娘可觉着怎么样呢?”   虽然此元媛非彼元媛,没有之前那个元媛的记忆,但她平日里和浣娘闲话,也是知道四夫人那个女儿的。长的倒是够漂亮,但性子却十分刁蛮,之前元媛在这府里,没少受她的欺负辱骂。如今竟能颠倒黑白到这个地步,还说什么替她出头做她的膀臂,只把元媛气的都差点儿笑了。   当下放了茶杯,元媛只拿平静的目光看着四夫人,直到看的那四夫人发了慌,她才淡淡道:“四娘可是糊涂了?王府是什么人家?小王爷又是什么人物?那是你女孩儿能进去的地方吗?”   四夫人原以为元媛还是之前那个软弱性子,加上阮氏也软弱,这事儿必然一说就成的,谅她们也不敢反对,却没料到元媛竟说出这样一句话来。面上立刻就有些不好看,却还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姑娘说的什么话?虽然王府门槛高,但姑娘不也是进去了吗?如今你正受宠,不过和小王爷说句话的事儿,有什么不能的?”   元媛缓缓笑道;“四娘说的也是,的确是我一句话的事儿。不过四娘真的以为我脑子坏掉了吗?我倒是再弄个人去和我争宠?让你那女儿像你当日欺负我娘一样的欺负我?”   那四夫人一听见元媛这话,心里便是“咯噔”一声,当下不由得又是难堪又是羞恼,也不顾如今元媛的身份自己能否惹得起,“啪”一声就把脸子撂了下来,冷言道:“姑娘这话说的好没道理,我是让你妹妹去和你一起做个伴儿,什么欺负不欺负的?这话说的太让人寒心了,姑娘可不能攀了高枝儿……”   不等说完,就见元媛将手中茶碗向桌子上“啪”的一放,沉声道:“放肆。”   四夫人被她的气势吓了一跳,就连阮氏的身子都颤了一下,屋里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不等元媛再开口,芳书已经走上前来,对四夫人道:“四夫人,你这人怎么忒的不开窍?以为我们姑娘还是在这府里那会儿,可以任你们这么些人骑在头顶上欺负吗?她现是小王爷的妾,哦,我也说错了,前儿个初一,我们姑娘在慈宁宫,太后喜欢的不得了,当场就封姑娘做姨娘了,还赏了好些金贵东西。现如今在王府里,连长辈的侧妃姨娘们,也没对姑娘说过这么不尊重的话,更不用提王妃了,那真是拿姑娘当自己女儿般的待着。今儿回来,你们也看见了,我们小王爷亦步亦趋的跟着姑娘呢,那份宠爱想必你们心里都明镜儿似的。不是我说句拿大的话,如今你们这些姬妾见了姑娘,其实是要跪拜的,但姑娘宽厚,想着一家人总要和和气气,也并没有让你们这么做。这是姑娘宽仁待人,怎么你却这般没眼色?眼瞅着还得寸进尺了呢?人太贪心了可也不好。”   芳书说完,芳草也在旁道:“委实四夫人今日做的有些过了。我还从没听说有哪一家夫人逼着别房的闺女,让她提携自己女儿去争人家丈夫的,这事儿也就是在这里说说,若传了出去,岂不是笑掉人家的大牙?莫要说咱们府里的脸面受损,就是王府的名声儿也不好听。人家必然说,这王府找了个什么亲家啊?到时候你能担当得起这罪责吗?”   芳草不像芳书芳莲那样嘴巴利害,但是这几句话说出来,倒也说在点子上,加上她现在是王府小王爷的姨娘的侍女,那地位其实也比这四夫人高了不少,因此竟把四夫人唬住了。   就听浣娘也冷冷道:“四夫人请回吧,过去你待姑娘和我们夫人怎么样,姑娘心里都记着呢。您今日说的这件事,也别说与人听了,太不光彩,若进了小王爷王妃耳朵里,指不定怎么生气。”   那四夫人只觉得连浣娘都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前在府里,何曾敢高声说过一句话。因此心里再气不过,可一看到元媛面沉似水的模样,便只好站起来,有心说几句狠话,思及芳书刚刚说的,元媛在太后面前都得宠,连孩子都没生一个就做了姨娘,小王爷对她又的确是宠爱有加,这些势力可不是自己一个小小的富人之妾能得罪起的,因一口牙都快咬碎了,却还是客客气气的辞别了出去。   元媛看着她消失的背影,忽然“扑哧”一笑,摇头道:“娘亲你且看看,都被贪婪冲昏脑子了,这种话也好意思向我开口。”   阮氏叹了口气道:“她们向来在府中飞扬跋扈惯了,你以前又那么软弱,自然还想来捏上一番呢。只不过……”她说到这里,就慈爱的看着元媛,摸着她的手道:“我闺女如今已经不是那个任她们欺负的小女孩儿了,刚刚你那气势,连我都吓了一跳呢。”   元媛叹了口气道:“娘亲,我是差点儿死了一次的人,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原本我想着反正左右都是个死,必不能这么窝窝囊囊的,怎么着也要拼个鱼死网破。可谁知我真拼起来了,那些人倒软了,我从那里才知道,原来人受不受欺负,和别人无关,都是看自己怎么作为呢。”   阮氏笑道:“那也是因为你性子里有刚强的一面,若是我,你便让我刚强,也不能够的。唉,娘亲本来担心你在王府那个大漩涡里受气,如今看你这个模样,又听芳书刚刚说的,方觉着放心了。是了,刚刚芳书说的,可都是真的吗?”   元媛笑道:“是真的,只是我在慈宁宫里也闹了不少笑话,却不是因为我,实在那些皇子公主们太没有顾忌了……”因笑着将事情说了一遍,大家都笑起来。   且说萧云轩,他其实并不困,只是连日来也是有些劳累,因此到了元老爷安排的书房里,便只想打坐调息一番即可。   那元老爷和元文武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不停说些讨好的话,萧云轩不胜其烦,但这毕竟是元媛的父亲和哥哥,又不好马上就打发走的,只好耐着性子听,即便如此,他也觉着自己快要崩溃了。   恰在这个时候,就听门外响起大夫人的声音,接着那半老徐娘走了进来,拉住元老爷的袖子道:“不是说了要让小王爷歇歇么,你们爷俩个在这里算怎么回事儿?还不快出去呢。”又对萧云轩行了个礼,便拉着那爷俩告辞出去。     第七十九章   萧云轩这才得以坐在塌上,一边心道:媛媛这个大娘佷知机啊,她若再不来,我还真不知道能忍到什么时候?怎么元媛却说她家人都贪得无厌,是不可雕的朽木呢?   那大夫人把元老爷和元文武弄出去了,这爷儿俩也不高兴,元文武就生气道:“娘,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过了今天,谁知道还得什么时候儿能见到这祖宗,不说让我和爹好好笼络笼络,你却急巴巴把我们拉出来做什么?”   大夫人冷笑道:“你们两个就是榆木疙瘩,笼络小王爷,靠你们能成吗?再怎么说,你们也是爷们儿,小王爷能对你们有什么好感。若说笼络,自然还该女孩子出马,我就不信了,元媛那小蹄子要容貌没容貌,要身段没身段,又不会收拾自己,小王爷都能看上她,咱们的女儿岂不比她强百倍?”   元老爷抚掌笑道:“妙啊,还是夫人想的周到。”一边说着,回身看见自家女儿手里端着个茶盘,袅袅婷婷走了出来,不由得竖起大拇指道:“哎哟我的宝贝闺女,真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今儿这一打扮,都不比宫里那些娘娘差呢。哪是那毛丫头能比得上的?”   元文武嗫嚅道:“爹,娘,儿子……儿子觉得这样不好。怎么说,元媛也是爹的女儿,不就是咱们家人一样吗?那小王爷既然喜欢她,咱们又何必节外生枝呢?难道不闻世上有弄巧成拙之事?我觉着……”   一语未完,早被大夫人横眉立目的打断,听她训斥道:“糊涂东西,莫不是那毛丫头救了你一次,便为她说话?你也不想想,她是什么人,上次为了求她救你,我和你爹都给她跪下了。那到底不是我们的闺女,和我们岂能贴心?如今你妹妹要是能得小王爷青眼有加,那又是个什么情境?只怕我们全家人这才能跟着沾光呢,不然指着那个毛丫头儿,你做春秋大梦去吧,这还没怎么着呢,就看不上我们了,还能指望什么?”   那叫元萌的女孩儿也在旁边冷笑道:“哥哥真是糊涂,幸亏娘亲看事儿明白。好了,我不和你们多说,小王爷想必这时候已经歇下了,我这就过去。”说完端着茶盘款款而去。   元文武皱了皱眉头,却终究不敢反对爹娘,只好也不言语了。这里元萌一路如同穿花蝴蝶般来到萧云轩的房间外,伸手敲了敲门,听见里面问,便娇滴滴的答道:“小王爷,民女给你送茶来了。”   萧云轩皱了下眉头,心道奇怪,若是丫鬟来上茶,该自称奴婢才是,纵然这府里也和自己王府里一样,不用下人们称奴道婢的,但她们头一回见自己,怎也不该不讲这个规矩,自称民女却是怎么回事呢?   因沉吟了一下,就沉声道:“不必了,这里有茶水,你回去吧。”   元萌大急,这若是都见不到萧云轩的面儿,自己的计划可还怎么往下进行呢。当下贪心上来,也不顾后果了,竟自己把门拨开,一边进去媚笑道:“小王爷中午吃了那些油腻东西, ?快喝点茶水,这是热的,不比这屋里的茶,想必都已冷了。”   萧云轩冷冷看着元萌,忽然道:“你不是这府里的丫鬟吧?”   元萌媚眼如丝,飞快的看了萧云轩一眼,低笑道:“被小王爷看出来了?,我自然不是丫鬟,丫鬟又哪里有我这样的……”   她不等说完,就听萧云轩冷冷道:“是啊,丫鬟们哪有你这样大胆。我认得你是谁,为免你脸上难看,这次的事我就当不知道,你快快离了这里,我也不和人提起,也不知道这元家的家教都是怎么样的,一个足不出户的千金小姐,竟然独自跑到男人面前,让人知道了,你还要不要名声了?”   元萌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美人计还没用呢,先让萧云轩狠狠斥责了一顿。一时间又是委屈又是不服,刁蛮大小姐的性子上来,一挺高耸的胸脯,几步走到萧云轩面前,倔强道:“小王爷怎么这么说话?我哪点不比我那妹妹强?呸,她算个什么妹妹?不过是个妾生的女儿,论身份,论容貌,她那一点儿能比得上我?更别提配上小王爷这样高洁的人……”   萧云轩心里就如同吞了一个苍蝇般恶心,心道看来元媛说的一点没错,她这娘家人真没有一个能入得眼的。先前我还道那大夫人知机,原来却是为了女儿铺路,真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想到此处,便不耐烦道:“够了,你立刻离了这里,再多说一句,我便要去问问你爹,平日里是怎么教女儿的?到时我看你还怎么有脸继续在这府里呆下去?”   元萌眨巴着大眼睛,怎也没料到萧云轩如此绝情。想了一想,怎也不甘心就此而退,因此大着胆子,就伸手去解衣服的扣子,一边道:“民女爱慕小王爷,怎奈小王爷忒不解风情。也不知是怕我那妹妹还是怎么着,但如今你若是不让民女在这里伺候着,民女就喊人非礼,看小王爷到时能不能说得清楚。   萧云轩大怒起身,脸色都变了,恨恨道:“不知羞耻,真是不知羞耻。更兼胆大包天,你竟敢威胁我。”说完便要向屋外走,那元萌正要拦着,却被他一甩,就甩到了一边趴着。   接着萧云轩大步走出,冷冷喝道:“来人。”   他这次因是回元媛的娘家,便没带侍卫,只带了小九儿随身伺候。刚刚因为身上乏了,就命小九儿到处玩耍去,因此此时一喊来人,只有元家的仆人走了出来,见他面有怒色,不由吓得跪了下来,战战兢兢道:“小王爷有什么吩咐?”   萧云轩哼了一声道:“你们家小姐在屋里发疯,你们去劝劝她吧。另外,我家娘子在什么地方,带我过去。”   两个仆人不敢违命,只是如何敢去看屋里的那位小姐,他们都是深知这位小姐的脾性,先前见她端茶过来,心里就有些明白她是想干什么了?两人本还在那嘻嘻笑着猜小姐要多长时间能成功呢,谁知就听到了萧云轩的怒喝声。   当下两人只好都带着萧云轩来到了阮氏的房前。元媛听见外面有人说“小王爷,我们姑娘想必就在这里了。”她不由得诧异,忙起身迎出去,看见面色愠怒的萧云轩,奇道:“这是怎么了?倒像不高兴似的?你不是去屋里歇着了吗?怎么又来了我这里?”   萧云轩冷冷一笑,没好气道:“你这府里的人都不知怎么想的。”见那两个仆人没走,他考虑到到底是元媛的娘家,也不好就把那大小姐的名声给坏了,因此便不往下说,阴沉着脸走到屋里,对元媛道:“娘亲也见了,我们这便回王府吧。”   “到底是怎么了?怎么气成这样?”元媛忙拉着萧云轩坐下,那边琅嬛早让两个仆人退下。一时间屋里没有外人,萧云轩方冷笑道:“先前在你大娘旁边的那个女孩子,就是她的女儿吧?真是恬不知耻,竟然一个人跑去我屋里,说了一些放荡无耻的话,不但如此,竟然还妄图威胁我,说我要不怎样怎样,她便要喊人……”不等说完,已经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   元媛也吓了一跳,和阮氏浣娘等人对视一眼,迟疑道:“不会吧?这么劲爆?我还以为她们就算有心思,也不敢这么大胆的。”   琅嬛在一旁撇嘴道:“姑娘,咱们府里那些小姐的性子,你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每日里挑三拣四,高不成低不就的,到现在也没嫁出去。平时好吃懒做,倒把夫人们之间那些勾心斗角献媚邀宠的手段学个十足十。刚刚四夫人不是还过来,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要你把她女儿也纳进王府里给小王爷作妾吗?”   琅嬛不等说完,阮氏已经呵斥了她一句,一边局促的看着萧云轩,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把求救的目光看向元媛。   却见元媛一笑,慢条斯理坐在萧云轩对面笑道:“好了,我之前就说你不要来,你不听,非要过来。怎么样?到底见识了我们这府中人是什么样子了吧?你也别恼,能让我们那位眼高于顶的大小姐主动进行色诱,也足以说明你这个人的价值不菲了。”   “囡囡,怎么说话呢?”阮氏一听女儿这话,这不是引火烧身吗?因此急的直朝她使眼色。   果然,萧云轩瞪了元媛一眼,闷闷道:“喂,什么价值不菲?倒好像我是什么货物似的。”   元媛笑道:“可不就是嘛,所谓奇货可居,你可是当朝唯一一位小郡王,将来肯定也是亲王了。模样又长得这么俊,我那些姐妹见了你,便如蜂蝶见着大白花一样,若是能得你青眼,只怕她们什么手段都能用出来呢。”   琅嬛也在一旁插嘴道:“就是就是。四夫人是没想到这一招,不然就不会来找姑娘了,到时候去小王爷跟前儿献茶的必定还会多一位。”   萧云轩哭笑不得道:“什么话这是?我心里不自在,你们倒在这里打趣。好了元媛,这府里我可是一刻也呆不下去,若不是你娘家,只凭你们那位大小姐威胁我的话,便可叫她家破人亡,算了算了,给你些面子,我们这就回府吧。”   元媛站起身道:“也罢,给他们个教训也好,让他们日后知道收敛收敛。”说完又对琅嬛道:“我们这便离开了,日后我爹和大夫人他们过来问你,你知道该怎么作答吧?”   琅嬛机灵道:“自然知晓,姑娘和小王爷放心去吧,我保管和老爷他们说了后,日后他们再不敢去妄想什么。”   元媛点头笑道:“好孩子,那好,你服侍娘亲歇一会儿吧,我们这就走了。”说完又到阮氏面前,殷殷嘱咐她善自保养身体等语。   因为这件事情,萧云轩原本想陪元媛在这家里歇一夜,结果也没歇成。出门时,那元老爷和大夫人等急忙赶来相送,并苦苦挽留,一边痛哭流涕的说闺女不懂事,定要好好责罚,只不过萧云轩又怎么会听他们解释,一甩袖子哼了一声,竟是连句客气话都没说便出了门。   元媛心里好笑,面上却做出惶恐之态对元老爷和大夫人道:“爹,大娘,你们做事忒没有个算计。如今可连我也让你们害了,若是让云轩以为我们家的女儿都是这个德性,就连我也受牵连,更何况大姐还说出那样恬不知耻的威胁,真是……唉!”   元老爷擦着额头上的汗,苦着脸,连话里都带了一丝哭腔,拉着元媛的手道:“女儿啊,你大姐也是一时糊涂了,你千万在小王爷面前好好说道说道,莫要让他生我们的气啊。”   元媛没好气道:“如今我被你们牵累,尚且自身难保,替咱们家说话也是以后的事情了。是了,我娘住在那里挺好的,你们不要折腾着又要她搬到这里那里去,就让她在那地方住着,周围花木也多,空气也好,对她的病有好处。”   元老爷和大夫人都忙诺诺的答应了。这里元媛方出了门,看见马上的萧云轩,微微一笑又挤了挤眼睛,那样子调皮可爱中又勾勒出无限风情。险些就让萧云轩板不住脸孔。   一行人回到府里,王妃原知道他们是在元府打算住一夜的,却没料到这么快就回来了,忙问是怎么回事?待听元媛说了事情的经过,这王妃也又好气又好笑道:“真真是糊涂人家,亏他们怎么想的。啧啧,可怜的孩子,便从这个,就看出你从前过的是什么日子了。你那爹爹也不知道哪世里积了德,总算生出你这么个好女儿。”   当下又说了几句话,就传了晚膳,一起吃过了后,元媛自回房间。那萧云轩和她初尝云雨之后,便是初一初二,都十分忙碌,早熬得十分难受,好容易今儿有了些空闲,哪肯放过元媛,是夜更有百般恩爱,不提。   作者有话要说:在乡下的花草间打滚儿要留言要分分,唔,不知道这算不算卖萌呢?大家都说卖萌成功才有留言和分分,泪,梅子好像不会的说   第八十章   接下来仍是各府里去做客,一边也接待别府里的客人。如此直忙过了元宵节,元媛便对王妃道:“如今元宵已经过了,我也该回庄子上了。到春天还要开采那玉矿,又不知道有多少事情要忙碌,还是早些回去准备为好。”   王妃看着她不说话,元媛心里惴惴不安,面上却仍是笑意妍妍,忽听王妃笑道:“你个人精,以为这么着说我就放你回去过逍遥日子了是不是?你别想,太后还让我三不五时带你进宫呢。也罢,你先回去,大不了我这里拦着挡着,让你再快活两三个月,只是回去了把该办的事情都办一办吧,我这里不知道能拦到什么时候儿呢。再回来,你想回去可就难了,至于一世逍遥的想法儿,我劝你趁早儿都打消了才好。   元媛哭丧着脸,如霜打的茄子般垂下脑袋,咕哝道:“我到底是怎么就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呢?明明去年,我在王府里还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若不送年礼回来都没人知道我的,这是怎么说着,就慢慢儿的走到如今了呢?”   王妃也憋不住笑,在她额上戳了一指头道:“怎么了?王府里还能吃人么?虽然这府中也有些勾心斗角的事情,但总算还好,何况还有我呢,你怕什么?真是不孝,只想着让我这把老骨头在这里给你遮风挡雨,你好在别处逍遥,个小没良心的。”   元媛连忙嘻嘻笑着上前攀住了王妃的胳膊,一边道:“王妃能干着呢,谁敢和我说您老了我和谁急,看看您这精神头,再当二十年的家那绝对是小菜一碟子,我来了,只会让王妃您绊手绊脚的。”   一席话说得王妃心花怒放,却指着元媛道:“你惯会哄我,哄了我撑着再干活,你就不用操心了,以为我不知道。哼,我可是有自知之明的,这脸上褶子都快堆成小山了,还不老呢。”   元媛笑道:“若说皱纹,倒是有一些,但也无妨,娘娘你给我几个月时间,我给你做一款去皱纹的胭脂,到时保管你年轻十几岁呢。“   王妃只当元媛这是玩笑,若说她的胭脂与众不同,这倒是真的,但也不过让人的脸色更加自然而已,哪里还能有去皱纹的,那岂不成了天上的仙品吗?因此只是一笑,也没和她认真。   这里娘儿俩个依依惜别,其实依依不舍的只有王妃,元媛的心思却是早就飞到庄子上了。   作别了王妃出来,萧云轩又在外面等待,一直送她到城外,元媛方掀开帘子到、道:“好了,时候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萧云轩叹了口气,催马上前,执着元媛的手不舍道:“庄子上的事情安排安排就回来吧。你只知道娘亲舍不得你,是为了让你替她分担一些事情,却不知我心里更舍不得你。哪有刚刚新婚燕尔便分别的呢?偏偏这年后事情又多,我也怕走不开,不能时常去瞧你。”   元媛道:“好了,我知道,把庄子上的事情一弄完,我就回来。那时候地瓜的芽儿也培育出来了,你拿着去向皇帝陛下献宝吧。”   萧云轩点点头,又殷切嘱托道:“什么都不打紧,重要的是保养身子,我不在你身边,每天要爱惜自己,多休息进补,偶尔散散心,走动走动。我得了闲儿就去看你,千万保重”絮絮叨叨说个不休,那拳拳情意也尽在其中,不需多表。   好容易让萧云轩停了脚步,他却不肯就走,直到马车走出老远,元媛掀开帘子看去,还能看见后面老远那一人一马伫立着,慢慢的越来越小,最终成了一个黑点儿一般。   一时间,元媛心里只觉柔肠百转,原本打定主意要在庄子上多自在几个月,此时却又犹豫了,满心里只是不舍,暗道还是早些回来为好,反正庄上也没自己什么事情了。萧云轩不是说了吗?已经安排了能干的人去打理玉矿的事,大概也用不到自己。   因一边想着,又回头张望,却见萧云轩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地平线处,她心里升起一股怅然,不自禁的,脑海中便想起在现代时看过的那几句词:“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幽幽叹了口气,刚放下帘子,不一会儿却又听得身后马蹄声响,如同心有灵犀一般,连忙打开帘子瞧去。只见萧云轩不知何时又赶了上来,看见她露出脸,便勒住了缰绳,那马的速度立刻放慢下来。   “你怎的又过来了?”元媛探出半个身子,却被萧云轩摁了回去,听他勉强笑道:“时候还早,我再送你一程。”   如此这般,直又送了五十里外,元媛抬头看看天上日头,不由得急道:“好了祖宗,再送该晌午了。你是要和我一起吃了饭再回去吗?”   萧云轩笑道:“这个法子倒好,左右前面应该就是清平城了。”一语未完,就听元媛道:“越说你越上来了。吃完饭,你又会说,咦?还早着呢,索性送到傍晚好了。我的小王爷,俗话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这样个送法,不如送我到庄子上吧,只是明天的早朝岂不就误了?你快些回去,大不了我答应你,我尽快安排安排,都妥当了我就回来,这可成了吧?”   萧云轩想了想,觉得元媛说的也有道理。只好无奈道:“那好,记着你今儿说的话,早点回来,不如我可就要去庄子上亲自拿人了。”   这里元媛又千保证万保证的。忽见萧云轩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轻声笑道:“一直就顾着送你,倒把这个忘了,给你收着,你每天里看它一眼,就知道早些回来了。”   元媛一看,原来却是自己去年送他的那个荷包,那时候她的绣工还很差,鸳鸯刚刚绣的不像鸭子,能看出是鸳鸯而已。为了让萧云轩误会自己是个势利的女人,才巴巴送给他,原以为早被他随手扔掉了,却没想到他还收了起来,这会儿不知从哪里翻了出。   萧云轩终于是没有再赶上来。又走了许久,顾盼儿和芳书就撺掇着让元媛打开荷包,看看里面是什么好东西。要知道,在这个男权世界里,作为夫君,尤其是这个夫君还是小王爷的情况下,他竟然会主动送元媛礼物,这已经十分的难得了。就是江月枕,也不过送了顾盼儿几回东西而已。   元媛禁不住她们闹,就打开了荷包,却见里面只是一只素笺,打开来只看了一眼,一颗心就不禁怦怦的跳起来,她也不等顾盼儿抢上前来看,就把纸条儿折起来,红着脸道:“没什么,只是一句话罢了。”   顾盼儿哼了一声道:“胡说,什么一句话罢了?到底是什么话?可也该让我们看看,瞧瞧你的脸,红的跟一块大红布似的,这话定然不一般,快说,到底是什么?”   元媛笑道:“真是一句话,纸上除了写句话儿画幅画,还能有什么呢?”她说的的确不假,那纸条上的确只是一句话,恰恰是她刚刚想起的那一句,只不过稍稍变了点样儿而已,写的是:“从不知相思滋味,才知相思,便害相思。身隔千里,情牵一线,心于一处,盼归。”   那边顾盼儿仍和丫鬟们叽叽喳喳,都逼她快说,元媛也不理她们,只自己在心中细细品着这万般滋味,末了暗叹道:如今才知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这句话的意思,可见我前世大半辈子,都是白活了。唔,其实也不能这么说,若不是前世里没有知心人,这一世我又哪可能专心的去体会云轩的爱意呢?   想到萧云轩,又想起自己和他这十几日相处的种种,想到他那可以媲美于十八相送的送别,不知不觉便痴了。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方听芳书笑道:“姑娘,该吃饭了,正好儿停在酒楼下,姑娘想吃什么,让辛大哥去买一些来。”   元媛这才回过神来,入目便是顾盼儿带笑了然的目光,她没来由的就觉脸上有些热,忙低下头去道:“你吩咐便是,这种小事还用得着来问我吗?我是什么都吃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芳书这才笑着抿嘴儿道:“既如此,那我就擅作主张了。辛大哥,你且去把酒楼上的招牌菜要一些过来,自然不能要有汤的,就是酱牛肉,烤鸭烧鸡等的要一些吧,再要几张油饼和二十个馒头,若包子的馅儿好,也要些来。”   不一会儿工夫,车夫就把吃食送过来了。几人在马车里用了饭菜,这才又继续往庄子行进。   到第二天的晌午时分,终于到了庄外,苏以等早得了信儿,在外面候着。元媛下来,让他把东西给下人们分一分,自己便回屋去了。   这次王府的赏赐照样十分丰厚,那些下人们,就连扫地烧火的,也多得了赏,庄子上上下下都是喜气洋洋的。   元媛一边往屋里走,就问几个在家看门的婆子道:“我过年不在家,你们自己这年过的可怎么样呢?痛快不痛快?”   那婆子笑道:“过的好着呢姑娘,苏管家又发米又发面,还有一条猪腿,这个年过的别提多富足了。你看,咱们府里也放了烟花炮竹,今年的日子肯定更红火。”   元媛笑笑道:“自然红火,有了玉矿,能不红火吗?”说完进了门,芳莲便道:“姑娘,我让人烧热水,你先用点点心吧。”   元媛答应了,只觉得身上乏累,吃了几块点心,也顾不上洗浴,就卸了钗环和衣躺在塌上,浣娘连忙给她盖了一床棉被,屋里本来已经烧上了地炕,在这舒服的温暖中,元媛很快就沉沉入睡了。   醒来时已经是暮色将至,元媛吃了晚饭,这才洗浴,待一身风尘之色全部洗去后,她整个人都是神清气爽的。   正无聊着,正月里嘛,还是不能动针线的,好在顾盼儿走了过来,两人说了会儿话,元媛就让她教自己抚琴。   回来后日子倒也悠闲,正月过后,元媛就开始培育地瓜苗了,如今她知道了这东西的重要性,自然就要精心,把剩下的地瓜连同原本选好的瓜种一起都培育在沙土里,足足占了一间屋子。   盘算了盘算,倒也没什么事可忙的。这一日便让芳莲芳书芳草等人去请各自的父母过来。她们三个都知道这是元媛要和爹娘谈买倒自己死契的问题了,不由得十分高兴,连忙都回家去找了父母过来,路上又吩咐爹娘不要忤逆元媛,全都按着她说的办,不会亏待自己的。   那几个父母早就知道元媛的名声儿,又听自家姑娘说她是要回王府了,这一卖倒了死契,闺女日后就是王府的人,无论吃穿打扮甚至是婚配什么的,也就有了依靠,当下谁不愿意,一个个都答应了。   果然,进了庄子里,元媛要找她们说的就是这件事儿。她见那些父母答应的痛快,心里也十分高兴,便让浣娘去拿契约和银子,自己在这边笑着道:“你们放心,你们这么信我,我也必不会亏待你们的女儿,她们和我去了王府里,但凡有我吃一口,就有她们吃的一口。日后大了,要配人,我也会找那身家清白性格温柔的人配给她们,不让她们受气吃苦,方不负了你们今日对我这番信任。”   那些父母更高兴了,一个个连连称赞元媛。须臾浣娘将银子和卖身契拿出来,她们便在上面按了手印,接过银子来,不用数就觉得挺沉的。听元媛道:“这里每人是一百两银子,权当是你们女儿的卖身钱,你们拿回去自己享福,只是有一样,莫要嫖赌了,这两样的钱花起来是最不值得的。吃喝穿戴都行。你们女儿的嫁妆就不用你们操心了,到时候都是我预备。”   那几个爹娘越发的乐不可支。千恩万谢的出了房间,元媛让芳草她们带着自己爹娘去饭厅里用饭,这才躺下来对浣娘道:“看来我的价钱还公道,从没见卖儿卖女还这样高兴的。”   话音未落,芳龄便过来笑道:“这话说得,这价钱要不好,可还去哪里找好价钱呢?寻常卖了儿女做奴婢,不过得个二三十两银子,就是多的。姑娘如今一出手,就是一百两。这是我们知根知底的,明白姑娘是心地好。若摊上那不知根不知底的,必定认为姑娘不会花钱,一百的银子竟然像给颗糖豆一样呢。”   元媛笑道:“你们几个跟了我一场,总是不能让你们的父母白养了你们。打发的大家都高兴如意,岂不好?不过是多花几个钱。”   几个人说着话,用了午饭后,芳草芳莲芳书回来说父母都已离去了,还要她们好好跟着元媛,都在门外给元媛磕了头。元媛摇头道:“做什么非要磕头,可真折杀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留言打分分哦,啦啦啦   第八十一章   日子一天天过去,萧云轩倒来了三五次,只是每一次呆的时间都不长,最多住一晚就要回去。如此一来,每一次两人都依依不舍的,元媛意识到这么下去不是办法,看来还是要早些回王府才行。   于是就开始收拾,转眼间到了清明,那地瓜芽都发出来了,绿油油的一片,长势十分喜人。元媛也只差这个东西,只要把它们带上,就可以回王府。   这一日便去找顾盼儿,对她道:“我打算这几日就回王府,东西都收拾好了,只待去信说一声,云轩八成是要来接我的。如今什么事情我都弄妥了,就是有一样,不知道姐姐和江先生是打算怎么办?跟着我回王府呢?还是在这里?我知道江先生喜欢教书,和这些孩子们打成一片。但如果回了京城,王府中也有家学,多是贵族子弟,去那里教也是一样的,王爷和云轩定然十分高兴。   顾盼儿停下手中的针线,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是那些贵族子弟大多有劣习,月枕必然不喜欢。我之前也和他说了,他的意思是让雁南随你过去,不管怎么说,总是王妃的干儿子。我和月枕就留在这庄子上。这样一来,一旦有什么事情,我们也就可以帮忙处理了,你岂不也是放心?“   元媛笑道:“这样也好,只是我一心想让你教我琴棋书画,如今可怎么办呢?”   顾盼儿笑道:“你到了京城,想学别的我不敢说,若想学琴棋书画,到哪儿找不出名师?便是小王爷,大概也教的起你了。还有雁南,在这些方面他也是十分通的。至不济,还有你府里那些小姐们。”   元媛撇撇嘴道:“谁要跟她们学?到时候不够她们笑话的。唔,雁南跟着你和江大哥,定然对此道也十分精通,好了,就是他了,我就让他教我。”   顾盼儿笑道:“也别说的这样轻巧,雁南毕竟是外男,你就不怕小王爷吃醋?”话音未落元媛就笑道:“他吃的哪门子醋?若对我连基本的信任都没有,还谈什么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顾盼儿听了这话,细寻思了一寻思,不由笑道:“你这显然是歪理,但听起来,偏偏却又让人心折。我自以为我和月枕已是神仙眷属,那还是因为我们没有富贵名利缠身。你也就罢了,最难得是小王爷,那可真的是权倾一方的人物,竟也和你如此恩爱。妹妹,你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气,今生才能得这么个男人陪在身边。”   虽然顾盼儿是夸赞萧云轩,但元媛听了,心里也觉得十分受用,嘿嘿一笑道:“姐姐别羡慕我,你能得江先生倾心相待,何尝不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两个人说笑了一会儿,元媛便回去写信了。   果然,过了三天,萧云轩便带着空马车队亲自来接她回府。元媛看着装的满满当当的二十几辆大马车,不由感慨道:“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若知道今天还要搬回王府去,我当日就不该要这么多的赏赐。”   萧云轩笑道:“又不用你费劲出力,左右都有下人们弄着,你感叹什么?”说完就见元媛撅起小嘴哼了一声道:“你说得轻巧,这些东西不都得我费心记着吗?难道你不知出脑力比干体力活还累人?”   萧云轩呵呵一笑,没再和元媛犟嘴,元媛要搬回王府,最心花怒放的还是他。此时便看着那些下人里里外外进进出出的抬东西,也觉这画面赏心悦目。彼时庄子上的下人们都聚在这里,看着元媛要走,一个个眼泪汪汪的,只觉自己是被抛弃了一般。   萧云轩无语,心想亲亲娘子这人缘也太好了,瞧瞧这帮人那个真心劲儿,估计自己要是上战场,在王府里大概赚不出这么个人缘。   元媛看着东西都装的差不多了,便来到苏以面前,郑重对他道:“苏管家,你的为人我是清楚的。若这庄子上不关玉矿的事儿,我怎么着也要向小王爷举荐你。偏如今有了玉矿,这庄子也就是责任重大,虽说有江先生和顾姐姐在此,但总要有个熟知庄子一切事情的亲近人帮着他们才行。所以我左思右想,只有先让你在这里再干几年,你放心,将来你若想谋个出路,我那时也仍像如今这地位,必然在小王爷面前保举你。”   苏以用袖子擦擦眼睛,诚恳道:“姑娘放心吧,我都晓得的。只是姑娘此去,那王府侯门深似海,里面的夫人小姐们,怕也没有好惹的,好在姑娘聪慧,性子又不软弱。不管怎样,回去王府后姑娘要善自保养,我看小王爷对姑娘也很上心,将来姑娘定要平安无事,我只等这庄子上的事情都了了,便拖家带口去找姑娘养老。”   元媛明白苏以的意思,是鼓励自己在王府中站住脚跟。于是呵呵笑道:“放心吧,你说这些我何尝不懂。闲时只管带着夫人儿子去京城,我招待你们。”一边说着,又和后面那些婆子媳妇仆人们一一道别,让她们在庄上专心做事,她只要有闲暇,还是要回来住些日子的。   众人都十分的不舍,唯有李嬷嬷汤嬷嬷两个喜气洋洋,她们的家都在王府,当初是没办法,被王妃指派给了元媛,这才不得已跟着来到了这庄子上。如今元媛得以回到王府,她们也可以跟着回去,而且还跟了这么一位前途无量的主子,从此后在府里也可以扬眉吐气,哪里能不高兴。   芳莲芳书等人也十分高兴,她们现在就是王府的大丫鬟了,姑娘又亲口向父母承诺会给自己找一门好亲事,又不用和姑娘分离,还有什么比这个更美好的?因此几人在车前叽叽喳喳的说笑着,十分欢乐。   好不容易都作别完了,元媛这才登车,浣娘在她身后跟着,只恐萧云轩都等得不耐烦了,然而偷眼一瞧,却见这痴情的小王爷正满面春风的看着元媛,想必心里也是高兴之极,她这才放了心,抱着包袱随元媛坐进了车里。   一路往京城而去。路上多有一些听到了信儿的乌拉人赶来相送,元媛见他们生活安定富足,也十分的欣慰,如此一来,又耽误了半日行程,不得已只好在半路歇了一晚,第二天继续赶路。   恰是早春时节,路两旁的柳树已经抽出了毛茸茸的芽儿,在徐徐的春风中荡着,说不出的飘逸。   元媛不停掀帘子向两边看着,萧云轩本来在马上和顾雁南说着话,看见这情景,便催马上前问道:“娘子可是有什么心事吗?还是饿了?”   元媛笑道:“没什么,你以为我是猪吗?就想着吃。唉,我是因为这早春景色美丽无比,所以想着日后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走这一条路,所以心里有些感慨罢了。”   萧云轩笑道:“呵呵,这有什么?接你回府又不是不许你出来了。只要日后咱们得闲儿,还可以回来住些天嘛,连娘亲也说有空儿要来这玉矿上逛逛呢,到时少不得要你这个曾经的主人带路安排。”   元媛眼睛一亮,喜道:“正是呢,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那时王妃的确和我说过这话。我还想着把我娘也接过来住些日子,哎呀太好了,云轩,你是说我以后不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吗?啊,这真的太好了。”   萧云轩看着他那如同小女孩般的笑容,不禁心神一荡,低头温柔笑道:“这个是自然了,难得娘子不怪为夫,我又怎么敢禁管娘子呢?因为我,破坏了娘子逍遥一世的大计,我正该请罪呢。”   元媛脸一红,白了他一眼,恨恨道:“德性。”说完便把帘子放下,坐回车里去了。   萧云轩哈哈一笑,吩咐车夫道:“告诉大家不必着忙赶路,天黑前肯定能到王府的,如今眼见天近晌午,找个地儿吃些饭再走不迟。”   众人都知道这是小王爷体贴夫人,纷纷答应了。偏走了半个时辰也没遇到个城镇,好在前方不远处到看见一个村子,于是几十辆大马车下了官道,顺着小道一阵走,便来到了村头的农家。   那农家何曾看见过这么大的阵仗,都吓傻了。好在萧云轩和元媛都是风姿隽秀的人物,当下又多多给了那夫妇银子,又把车夫们安排到别家吃饭,也是给了些银子,于是本来平静的村子立刻就热闹起来。   农家饭菜也没什么好的,但是元媛却极喜欢。这家得了银子,忙忙杀了一头只有一百多斤的小猪,又宰了几只鸡,把家里所有好吃的都拿出来,倒也整了一桌子菜。   萧云轩吃了一口口蘑炖鸡,便笑道:“别说,这农家的野味儿正经还不错,别有一番滋味。这山菌都是你们自己采的吗?”   那妇人恭敬道:“回贵人的话,都是我们自己采的,然后晒干了,逢年过节拿出来熬汤炖肉,鲜美着呢,贵人若喜欢,这里还有一些,请贵人笑纳。”   元媛笑道:“不必了,我们自己家也有呢。”说完看向萧云轩,见他只是笑看着自己,筷子在碗上轻轻敲着道:“说到这里,我倒是猛的想起来,去年在咱们府后面的山上遇到的那位姑娘,也不知道采的蘑菇有没有晒干。”   元媛脸一红,知道萧云轩是故意的,白了他一眼,哼一声道:“自然都晒干了,也都进了本姑娘的肚子里。”   萧云轩用筷子虚点她一下,气道:“你还有脸说呢,都被我抓现形了,亏你脑筋也快,能编出那种谎来,还什么萍水相逢的朋友,哼。”   元媛咯咯笑道:“那又怎么样?虽然这谎不高明,不一样是骗过你了吗?”   萧云轩一拍自己的脑袋,叹气道:“是啊,我当时怎么就那么笨,竟然信了你,现在想想,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呢?”话音未落,忽然又叫道:“不对,分明是你串通了佣人们来骗我,不然我只要一问,便知道你那时候也出去了,偏偏她们帮你混了过去。”   “好了好了,不管谁混你的,现在我不是就在你面前吗?”元媛微笑,却听萧云轩不依不绕道:“不行,我得把那个丫鬟找出来,好哇,敢欺骗主子,这还了得。”   元媛咳了一声,忽然指着一盘鸡蛋道:“咦,这个鸡蛋炒的味道倒好,大姐,你们加了什么东西吗?我见这葱花切的真细,大姐好刀工啊。”   妇人忙摆手道:“不是不是,这不是葱,是我们从坝堰上挖的野蒜,捡洗干净了,剁碎炒鸡蛋烙饼都是很好吃的,姑娘若喜欢,前面就是坝堰,这东西多着呢,我再去给你们挖一些。”   “啊,挖野菜吗?”妇人这一说,元媛立刻来了兴趣,把筷子一放就下了炕,兴奋道:“挖野菜这种东西我只听说过,没做过,我捡过蘑菇,可没挖过野菜,大姐,你这就带我们过去挖吧。”   那妇人搓着手道:“那活儿怎么是姑娘这样金贵人能做得呢?还是我去吧。”话音未落,就听元媛冲外屋吃饭的几个丫鬟喊道:“喂,都吃没吃完呢?吃完了我们跟着大姐去挖野菜。”   要说起来,芳龄芳莲芳书芳草等小时候都挖过野菜,可是进了庄子后,就没再干过那种活儿了。此时听见元媛这么一喊,不由得都摩拳擦掌起来。   萧云轩见元媛高兴,也不愿意扫了她的兴头,那妇人见这些贵人高兴,也十分兴奋,找出一些土铲子和柳条筐递给元媛,一行人出了门往前走不远,就是一望无垠的土地,上面纵横交错着一些坝堰,妇人说的就是这里了。   萧云轩就见这些女孩子如同脱了缰的野马般立马撒开欢儿了,领头的就是自己那位稳重沉静的娘子。不由得有些怔,待见到浣娘急的在后面喊这个拖那个,情景十分好笑,他便上前道:“罢了,整日里关在屋中,难得有这样一次机会可以放纵一下。”   浣娘有些局促的笑了一笑,偷看着萧云轩,嗫嚅道:“姑娘……姑娘平日里不是这样的,大概……大概今儿实在高兴,就……就……”   她不等说完,萧云轩就笑着接话道:“就露出本性了是吗?”他说完了,浣娘还傻傻的点头接口道:“是啊。”话音落才发现不对,连忙又把头摇的拨浪鼓似的,急着辩解道:“不是不是的,姑娘不是这种本性……”   萧云轩哈哈大笑道:“放心吧,你家姑娘什么性子我都喜欢。嗯,你叫浣娘是吧?我怎么看你觉着有些面善呢,不是因为近来看得多了,好像……好像很久以前就有印象,只是十分模糊。”   第八十二章   浣娘低声道:“小王爷贵人多忘事,三年前我和夫人姑娘被土匪打劫的时候,小王爷救过我们,我还随着夫人和姑娘去谢过小王爷。”   萧云轩拍着头道:“嗯嗯嗯,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我说我怎么觉得你有些眼熟呢,在桃花山上那次就觉得有些奇怪,原来竟是见过的。你也是,当时看见我那么待你们姑娘,怎么不提醒我一声?”   浣娘咬着嘴唇道:“小王爷恕罪,是姑娘不让的,唉,她在庄子上呆了三年,没见过小王爷,心里难免……不过她心地是好的。”   萧云轩摆摆手道:“你不必解释,我心里都明白的。”话音刚落,就听元媛兴奋大叫道:“好深哦,一定是个大头蒜,你们快来帮帮我,我怕把它铲断。”   萧云轩听着很感兴趣,就走上前去,只见几个丫鬟也都聚了过去,元媛下方有一棵叶子又宽又长的细葱样的野蒜,已经挖出了长长的洁白的颈,却还是没有露出蒜头。   那妇人在一旁笑道:“真是些千金小姐,若是我们,哪里有这闲工夫呢。直接拔了就是。姑娘却偏偏要弄出这头蒜来。”   元媛仍然在仔细的往下挖着,唯恐把那颈挖断了,一边头也不抬道:“这才有趣呢,我势必要把这蒜挖出来,看看它的头有多大。“   浣娘无奈道:“再大还能大过我们平日里吃的蒜头吗?姑娘也太孩子气了。”但是看了一眼边上的萧云轩,见他都没说什么,她也就不言语了。   那野蒜的颈很长,但也十分细,越到下面,元媛越发的小心翼翼,唯恐把那颈折断了,就功亏一篑。   越往下挖越深,那妇人有些不安起来,搓着手陪笑道:“姑娘,还是不挖了吧?不过一个蒜头而已,别挖到蛇穴里,有蛇蹿出来就不好了。”   几个丫鬟听了她的话,都嘻嘻笑着,一边道:“我们小时候若贪玩挖这个,老人们也这么说,终究又没看到谁挖在了蛇穴上……”一语未完,元媛已经高兴大叫道:“啊,露出蒜头了,再一铲子就好。”   她一边说着,一铲子下去,终于又挖了一大截土,眼看那蒜又露出一点来,再一铲子,接着元媛就觉得手下一空,正愣神的功夫,面前一条黑影窜起,转眼间就要落在她身上。   就在这电光火石般的功夫,一只手闪电般伸出,握住那个黑影,众人的惊叫声直到这时才响起来。可见这事发生的是多么突然。   “云轩。“元媛大叫一声,扔了铲子跑过去,只见萧云轩手中握着一条斑斓花蛇,倒是不大,但身子细长,一个三角形的脑袋看上去很是狞恶,腥红的信子吞吐着,仿佛是在无声威胁这群打扰它好眠的人:别动我,敢动我就咬死你们。   萧云轩另一只手上流出血来,因为刚刚事起突然,他也没防备,情急之下只来得及用胳膊去替元媛挡了一下,那蛇的速度也快,就是在这当口咬了他一口,然后他才来得及用另一只手捏住蛇的七寸提了起来。   “怎么办?流血了,这……这蛇是不是有毒的?”一瞬间,元媛的心都颤抖了,后悔,不安,害怕等种种情绪笼罩了他,看着萧云轩手背上那个醒目的伤口,她一下子就惶急无措的掉了眼泪。   “别怕,不妨事的,这是一条草蛇,没有毒,咱们北方很少有毒蛇。”萧云轩安慰着元媛,见她的脸色还是惨白一片,拿起自己的手就要吸血,他连忙笑道:“媛媛,真的没事儿,你看,流出的血是鲜红色的,不是黑的,真的不是毒蛇。”   元媛仔细一看,才发现果然如萧云轩所说。因为蛇牙细小,其实伤口也不大,流了几滴血也就罢了。   “你们让一让,我把这条蛇放下。”萧云轩冲着围上来的丫鬟们喊,忽听那妇人道:“公……公子不杀了这蛇吗?”   萧云轩笑道:“为什么杀它?本来睡得好好的,是我们扰了人家的好梦,急躁惊恐之下暴起伤人,也只是它自保的一个手段。何况我听人说蛇这东西有些灵性儿,轻易杀不得的,你们乡下人不也说吗?打蛇必打死,一旦让它跑了,不知什么时候就有可能有大批的蛇前来报仇。”   萧云轩一边说着,就将那条蛇放了下去,那蛇似乎惊疑不定的昂着三角脑袋四处看了一眼,然后就向草木丰茂的地方逃遁而去,转眼间消失了踪影。   那妇人在一旁笑道:“公子真是菩萨心肠,可不是嘛,蛇性通灵,轻易杀不得的。”话音未落,就听芳莲道:“大姐别再说了,你刚刚说别挖着蛇穴,结果就挖着了。如今你又说那蛇性通灵,我还真怕过一会儿就有一个蛇妖来找我们算账呢。”   虽然萧云轩受了伤,但众人也被芳莲一句话逗得笑出声来,旋即收住了。元媛却没这个心思,只是用白色的帕子细心为萧云轩包扎伤口。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萧云轩这种人绝不可能是善男信女,别说杀一条蛇,只怕杀个把人也未必放在他眼里。之所以今天有如此仁慈的举动,泰半还是为了自己。从刚刚他的话中就可以听出来,他是生怕杀了这条蛇,给自己损了阴德。   元媛前一世里也没尝过情爱滋味,这一世方知爱情的动人之处,更何况萧云轩待她不仅仅是真心实意,更是呵护备至体贴入微,虽然这只是一件小事,但很多事情就是要从小事上方能看得出来。事情虽小,情意却比天高比海深,她如何能不感动。   “好了姑娘,挖了这么多,也该回去了吧?再不走,赶天黑前就到不了王府了。”   浣娘一直没说话,此时才插上言来。元媛抬头看了看天,点头道:“说的也是,既这样,我们回去吧。”   萧云轩笑道:“先等等。”说完走上前去,将元媛挖了半天的那个野蒜拔了出来,因为已经挖出了大半,周围的土也松动了,因此拽出来也不费什么力气。   果然,那头野蒜比起他们挖出来的小蒜头,就是大的惊人了。但此时元媛哪里还有半分得意兴奋,懊恼道:“何苦还要拔它?我都后悔死了,若不是因为我任性,非要挖到底,也不至于连累你受这个伤。还真不如让我受伤,我心里还好受一些。”   “那样的话,我心里岂非就难受了。”萧云轩将野蒜放在元媛的柳条筐里,拉着她的手笑道:“你放心吧,这伤没有大碍的,我是自私才替你挡那条蛇,不然若你被咬了,我这会儿还不知怎么难受惶恐。”   元媛鼻子一酸,情知他是在安慰自己,只是在这种社会下,两人当众说这样话已经算是过分至极,因此只得把满肚子的话都压了下去。   回到农家,将野蒜都装在一条袋子里,重新上了马车往京城赶去,这已是半下午了,好在距离京城也不远,不过几十里路,走了一个时辰也就到了。   回到王府时,已是夕阳西下,惨淡的夕阳在山边有气无力的坠着,转眼间就沉没下去,一层薄薄的暮色便笼罩了大地。   元媛等人回来,王妃自然高兴不已。其他人就是各怀心思了。当下因为天色晚了,二十几辆大马车便被赶入后院,命人在那里看着,王妃嘱咐元媛先吃饭,然后再好好歇一觉,第二天起来再收拾也不迟。   因远道回来,所以在王妃房中聚一聚,元媛就出来了,回到香尘院,萧云轩正在看书,见她回来便吩咐摆饭,夫妻两个吃过了,又沐浴了一番,元媛查看了萧云轩的那两个伤口,见已经不太能看清楚了,这才放下心来。   是夜更有无尽恩爱,正所谓小别胜新婚。两人这一别两三个月,虽然闲时也去过庄子几趟,终是不能尽情。这一次去接元媛回来,事多人忙,则是半点儿都没得着,当下萧云轩哪还肯放过她。不过考虑到元媛身上乏累,他到没有使劲儿折腾就是。   即便如此,也是两三刻钟才完事儿。云歇雨收之后,元媛便躺在萧云轩怀里,一双眼睛经过□的渲染,如同泛起一层水光,说不出的魅惑动人。   “你这幸亏还是让蛇咬了一口,若没咬你,还不知要怎么折腾我呢。”头靠在结实的胸膛中,元媛又执起萧云轩那只手细看,见那伤口越发看不清楚了,这才放下他的手,也不说话,只是靠着萧云轩,慢慢闭上眼睛。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忽听萧云轩带着笑意开口道:“媛媛,你知道这句话吧?可是说好了,咱们要白头偕老。”   元媛笑着说道:“放心吧,这个时代里,只有你休掉我的可能,万万没有我休了你的事。更何况,我今儿才抓了你的手一回,以往你也不知抓我多少回了,怎么不见你说这种情话?”   萧云轩也笑了,翻了个身,将元媛搂住,轻声道:“那不就俗气了吗?偏这时候你抓着我的手我说这句话才不俗。”   元媛打了个呵欠,用手掩住嘴巴,轻声道:“好了,睡吧,明儿又是一番忙碌,那些东西,一天能收拾完就算好的呢。”   萧云轩也闭上眼睛,喃喃道:“正是呢,明儿我还要上朝,从过年后,就为了去庄子上看你三天两日的请假,若再惫懒下去,只怕皇上就容不下我了。”   夫妻两个就这么相拥着沉沉睡去,屋内只余淡淡的熏香袅袅,重帘垂地,月华无声。   第二日不到五更天,萧云轩就起来了。见元媛还在睡着,也不忍心吵醒她,就蹑手蹑脚走到屋外。却见洗脸水胰子等都已预备好了,抬头一看,却是芳龄静立在一旁。   “你怎起的这么早?平日里你们姑娘又不早起。”萧云轩洗了脸,坐在椅子上,向里屋看了一眼,对芳龄道:“轻声点,别吵醒你们姑娘,让她多睡一会儿。卯时三刻再喊她起来去给娘亲请安。”   芳龄答应了,替萧云轩梳好头发,笑道:“我知道小王爷今儿要上朝,昨儿我们姑娘吩咐过,让我看着时辰钟呢。”   一边说着,就端出几样点心来,还有两碗粳米粥和几样精致小菜。萧云轩笑道:“这是从厨房里拿来的吗?看着倒不像。”   芳龄笑道:“这哪是从厨房里拿来的呢?主子以为咱们院子里的小厨房是摆设不成?这都是我亲自去小厨房里弄的,您快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话音刚落,就听身后一个声音道:“托赖爷的洪福,让我也跟着沾沾光,在这里吃了吧。”   这自然是小九儿了,除了他,还有谁能在萧云轩面前如此放肆的?芳龄看了他一眼,面上微微透出一点红晕,但旋即就隐去,嗔怪道:“你又是从哪里蹦出来?这天还没亮呢。”   萧云轩让小九儿在自己对面坐下,这本是很违反身份的,好在这时候也没别人,他素日里待小九儿又亲近,两人倒时常是一起吃饭的,因此也不觉什么,倒是芳龄看着有些别扭,怎也没想到未来夫君竟然得小王爷如此青睐。   “你不过是伺候爷梳洗,给爷做点饭菜。出了门便没你的事了。我可不行,出了门以后,爷的一切就是我的事。”小九儿嘴里咬了一大口鸡蛋,说的含含糊糊,但意思还是说明白了。   几人说话声音都放得极低,须臾吃完饭,萧云轩便和小九儿出门。这里芳龄推开里屋的门看了一看,只见床上纱帘之中,元媛仍在安稳睡着,她这才虚掩上门,悄悄儿收拾了桌子,之后就靠着熏笼打起盹儿来。   这一天注定忙碌,元媛从给王妃请完安,便开始收拾车上的东西。期间有一些用不着的旧物都赏了那些做粗活的下人们。虽然王府家大业大,连带着奴才们也都一个个是小富大富之家。然而那些来做粗活的短工们却都是穷人家,得了这些东西,自然欢喜的了不得。   还有一些去年做的胭脂,原本打算留着自己用的,却被几个女孩儿眼尖看到了。于是一哄而上,腻着元媛甜甜的叫“嫂子”,眼睛里的小星星却只是盯着那些胭脂。都到这份儿上了,元媛还能说什么?好在东西虽不多,却也够分了,不然真为这个打起来,元媛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王妃往年赏赐下的珠宝首饰等自然是要搬进屋子里去的。还有那些乌拉国人送的精巧玩意儿,有一半送给了几位姨娘侧妃摆着,另一些也收进书房里。   最重要的反而是应该最不起眼的东西——那三车地瓜苗。   因此时已经过了清明,天气和暖着呢,所以虽然在外面呆了一夜,但是盖上棉被之后,瓜苗也没挨冻,此时簇拥着紧挨在一起,绿油油的有无限生机,不但几个女孩子喜欢的不得了,就连那些侧妃姨娘也多来看了一回,最后更是连王妃都惊动了。 83 83、第八十三章 ...   众人都知道,这东西便是自己府里时下最重要的命根子,只等王爷和萧云轩下了朝,商量一番后就要送到宫里去的,当然,元媛也留了一些种子自己种,后院的那一大片地已经翻好了。      直收拾到傍晚,萧云轩才回来,只见十几个人下人正在收拾着院子。来到屋里,却找不见元媛,正疑惑呢,见芳书走出来笑道:“小王爷且先歇一歇吧,姑娘在小厨房里忙着,说是今天晚上要给你做点新奇的好吃东西。”      萧云轩本不好吃,但是元媛做的那些点心的确别有风味,让芳书这一说,不禁把他的馋虫也勾了起来,呵呵笑道:“是吗?你们家姑娘脑子里也不知怎么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主意,好吧,这一回我看看她又能做出什么花样来。      因拿起一本书边看边等着,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天色都黑下来了,方听见屋外脚步声响,接着元媛走进来,对萧云轩道:“我先去娘娘跟前伺候吃饭,等我回来咱们再吃,你要是饿了,就先忍一忍,今晚我给你做了好东西。”      萧云轩扇了两下鼻子,惊讶道:“好香,这是什么味道?可就是你说的好东西吗?”      元媛笑道:“馋猫儿鼻子尖,可不就是呢,你若想吃,就忍忍,若先吃点心,把肚子填饱了,我可就不管你了。”说完系上一件轻罗披风,就领着芳草芳莲往清玉院而去。      待她到了,王妃那里也开始摆饭。各色菜肴都上了桌后,王爷也回来了。左姨娘和展姨娘都在这里,剩下的成侧妃和简侧妃用不着过来吃饭,华姨娘说身体不舒服,小妾如霜已经开始待产,因此屋里就只有王爷王妃和两位姨娘。      元媛此时方从芳草芳莲手里接过食盒,打开了,将一个大碟子拿出来,又拿出一个白玉碟子,里面装着的却是一盘很普通的炒鸡蛋。      “哟,这是元媛亲手做的孝敬我们的吗?”王妃笑着看向那个大碟子,仔细看了看,恍然道:“这是烙饼吧?不过又好像有些不一样。”      元媛笑着道:“回娘娘的话,这是回来途中在农家歇下的时候,媳妇特地和几个丫鬟去挖的野蒜,连小王爷也说别有一番风味。这烙饼里便添了野蒜,又添了些炼油的肉渣,倒没有别的特点,就是香了些,倒也不能多吃。”      众人听她说野蒜,这些出身富贵的人多是没吃过的。当下元媛每人给他们撕了一块饼布到碟子里。一边在心中哀叹:看来今后我就是王熙凤的命了,长辈吃着,我要在旁边看着。不过也行,要真能像王熙凤那样八面玲珑独揽大权,似乎也是另一种活法。没办法,既然不能清净了此一世,那便轰轰烈烈的活着吧。      王爷王妃等人吃了两口,果然觉得这烙饼比平日里府里的大厨子做的还要香上几分,尤其是那中间裹着的肉渣,吃进去一个更是满口余香,配着汤喝极好。再吃一口炒鸡蛋,就如元媛所说的,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大富人家讲究食勿言,寂然饭毕。左姨娘方开口笑道:“哎呀呀,华妹妹这病可不敢巧,竟没吃上这好东西,只怕两位侧妃姐姐若知道了,也后悔不迭呢。”      元媛笑道:“这东西其实做着也简单,我早吩咐人给她们送过去了。”说完,王妃笑着点头不语,王爷看了她一眼,也眼含笑意。      看着丫鬟们将桌子收拾了,元媛这里才告辞,回到香尘院。萧云轩从屋里走出来道:“怎的这个时候才回来?可知我等得心焦,都恨不得先去那小厨房偷吃了。”      元媛笑道:“你若连这点定力也没有,怎么够格让皇上封你为郡王。”一边说着,就见芳龄走了进来,见两人都在,便笑道:“姑娘回来了,那我让人传饭吧。”      萧云轩终于如愿以偿的吃到了肉渣野蒜烙饼,吃的那叫一个香啊。一直吃了三张,元媛看不下去了,拦着他道:“再吃就腻了,来,喝点粥吧。”      萧云轩还想再吃,可元媛说什么也不让了,吩咐人盛了一碗粳米粥来,又给他捡了几片炒笋就着。这里萧云轩就问芳龄道:“去看看厨房还有没有烙饼,有的话给我留起来。皇上这几天厌食,什么都不想吃,我拿去给他,说不定还会爱吃。”      元媛道:“有,我特意烙了好多呢。芳龄去看看,只怕除了拿给皇上的,剩下的还够明天早上你当早点。”      芳龄扭身出去,不一会儿回来了,无奈道:“姑娘去看看吧,别说给皇上的,就连给小王爷当早点的也没有了,连肉渣渣都找不见一个。”      元媛惊讶的站起来道:“怎么会这样?别是你没找到地方吧?我拿给王妃的时候,明明还有二三十张的。那还是把我们吃的份儿都留出来了。”      芳龄撇嘴道:“可不是嘛。我也问过了,厨子们说刚刚各房的主子都去要,华姨娘再要的时候就没有了。我想着这其中他们必然也偷了嘴,不然哪有那么快就吃完的。总之没抓着,现在饼也没了。”      元媛怔了半晌,方无奈道:“这样啊,那就算了吧。”说完又看向萧云轩道:“依我说,皇帝那里就不必去献宝了,你还嫌我风头不够不成?何苦又去招风,皇上的饮食自有御厨们安排操心,你一个臣子就别蹚浑水了。”      萧云轩哭笑不得道:“这怎么能叫蹚浑水呢?何况那虽然是皇帝,却也是我伯父,能不担心吗?也罢,你今儿也累了,明天再做一些,我送进宫里就完事儿了。是了,那些地瓜苗也该进到宫中了吧?”      元媛道:“可以是可以了,只是千万别说是我弄出来的。虽说不遭人嫉是庸才,可我这也英才的有些过了头,嫉妒太多我也吃不消啊,你最好能轻描淡写的带过去吧。”      萧云轩心想这哪是轻描淡写就能带过去的?不过看元媛的困累模样,他也不忍心,只好敷衍着答应了,然后让丫鬟们收拾了桌子,自己在烛光下看了会儿书,那边元媛已经睡下了。      第二天元媛醒来,就又一个嬷嬷过来道:“姑娘,府里新买了一批丫鬟,王妃让你去分派呢,又说让你挑几个伶俐的自己屋里使。”      元媛一边让芳草帮自己梳头,一边道:“行,我知道了。”说完芳龄接过一张单子走了进来,递给元媛,元媛一看之下,只见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哪个屋里要添几个丫鬟,都是几等的。其他人也罢了,元媛看到顾雁南的名字也在这上面,心里不由得暗赞王妃细心,连他也想到了。      待梳洗完毕就走了出去,只见大概有三十多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在院里站成几排,论模样,都是十分清秀漂亮的,身段也好,一个个看上去也足够沉稳。元媛暗自点了点头,心想不愧是王府买丫鬟,瞧瞧这一个个,要在现代可都是白领和公关经理的料子啊。      看了看名单,共是三十二名丫鬟,于是她便按照名单上的把那些丫鬟安排进各人房里,这其中当然也有些学问,只是这些丫鬟们显然都是十分好的,因此倒没什么区别。      最后元媛自己屋里也留了四个丫鬟,因为芳草等人现在还没嫁人,所以还是大丫鬟,这四个丫鬟便只做了个中等丫鬟,至于十一二岁的小丫鬟,那是元媛进了香尘院之后就安排下的,一般元媛也用不着她们,不过干些零星活儿。再者婆子媳妇等都是管着庭院打扫和粗重活计,除了汤嬷嬷李嬷嬷和浣娘之外,其他人也难得到她跟前儿。      萧云轩已经又上朝去了,元媛就领了一些仆妇来到后院,趁着今儿天好,把那地瓜芽和土豆栽了几亩地,一看,这一车地瓜芽都用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那些想必还要献给皇上,是不能动的。      只是这一上午的时间就过去了。到中午来到王妃的屋里,只听她笑道:“我打发人去看了三四次,你都不在院里,是去哪儿了呢?”      元媛笑道:“没什么,今儿天气好,我就把那些地瓜栽了,怕不有好几亩地呢,今年秋天收上来,王爷王妃就可以爱怎么吃就怎么吃了,这东西可做的花样儿多着呢。”      王妃点点头,又问道:“给雁南的丫鬟送过去了吗?你记得挑那本分的,这一批里我特意留了两个模样差的,却忘了吩咐你。”      元媛笑道:“我明白的,其实说差,也没差到哪里去,只是不如其他那些漂亮而已,气质稳重倒是都有的。”      王妃点头道:“这倒也不假。唉,雁南那是个什么人物,我唯恐给他找了漂亮的丫鬟,那些女人就忍不住做鬼,若让他一个清白孩子被些浪蹄子给勾坏了,倒是我对不起他,日后如何在江先生和盼儿面前交代。”      元媛道:“王妃放心,据我看,雁南也是一个心气高的孩子,别说丫鬟,就是寻常人家小姐,他也未必动心呢,别看他长的漂亮,其实是个本分孩子。”      王妃“嗯”了一声道:“我也是这么说的,不管怎么样,既来了咱们府里,总得好好待人家,将来王爷和云轩用着江先生的地方多着呢,行了春风才好得秋雨啊。”      元媛心道果然是江先生的面子。婆媳两个又说了会儿话。下人就忙着摆饭。元媛服侍王妃用了饭菜,自己回屋吃完了,只觉身上乏得很,虽然是冬天,也忍不住猫在塌上睡了个午觉。      正睡得香呢,就听院子里似乎有纷纷的脚步声。恍惚听见萧云轩道:“你们姑娘呢,快叫她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就到这里了,泪目,希望我能赶得及回来保证每天一更。大家也要多支持梅子啊,先在这里鞠躬感谢了。 84 84、第八十四章 ...   元媛睁开眼睛,慵懒的爬起身,懒洋洋道:“什么事儿啊?怎么外面那么多人?是谁来了?”一边说着,就把头发挽了几挽,随手披上一件褂子。      下一刻,门帘打起,只见萧云轩走进来,看见她那副慵懒的模样,不由笑道:“你竟还睡上午觉了,快收拾收拾,随我进宫面圣去。”      就好像晴天打了一个霹雳,差点儿没把元媛给轰下床去,她扶着床,眼睛瞪得有金鱼般大,喃喃道:“你……你说什么?进……进宫面圣?不对,我在做梦,我一定还是在做梦。”      “什么做梦?是真的,快着些,芳草芳龄,快来帮你们家姑娘梳洗,把娘亲赐的首饰都拿出来,务必要打扮的漂亮得体。”萧云轩一边喊着,芳草芳龄都急急火火的奔进来:面圣啊,多少人一辈子也看不到皇上一眼,如今主子却是被皇上宣进宫去,这是多大的体面尊贵啊。      “别忙,都别着忙,再打扮还能打扮成七仙女吗?爹娘生的就是这个样儿。”元媛从床上迷迷糊糊的起身,被芳草摁在椅子上梳妆起来,她这里还犹自不敢相信,问萧云轩道:“皇上怎么想起见我来了?莫不是因为你在老爷子面前说了什么话?”      萧云轩道:“何用我说什么话?那些红薯苗一拉了过去,皇上就像见了血的鲨鱼,差点儿没扑上去。我倒有心想把你摘出去,谁知老爷子耳朵灵,一下子就抓到了重点所在,忙不迭的就派人拟旨宣召,若不是我拦着,麻烦事儿还多呢。就这样,还派了十几个太监过来,我倒成了宣读口谕的使者。媛媛你快着些,从过年以后,还没见皇上这么兴头呢。”      元媛任丫鬟们打扮着自己,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喃喃道:“不想出头不想出头,到底还是出了头,这也怪我,当初看见地瓜土豆,我多什么嘴啊,自己拿回来种了吃了不就得了?唉,只是那样也苦了天下百姓,算了算了,也就这样了,大概每一个穿越过来的女主角,都逃不过这样的命运。”      她在这里咕咕哝哝的话,自然是没人能听清楚的,萧云轩又好气又好笑,来到她旁边道:“你在这叽叽咕咕说什么呢?人家听说面圣,都激动兴奋的不得了,没看见你这样的,你别害怕,有我在身边呢,怎么还不护你周全?”      元媛白了他一眼:“谁害怕了?严格说来不也就是去见一见公爹的哥哥吗?我怕什么?”话音刚落,忽见芳草将一只点翠掐丝珍珠大凤钗向自己的发髻上插去,不由得吓了一跳,大叫道:“傻丫头,这个可不能插,这是侧妃才能戴的首饰,你若给我戴了这个,便逾矩了,想害我被皇上杀头啊?”      萧云轩忍不住笑道:“刚刚不还说只是去见公爹的哥哥,怕的什么吗?怎么转眼间戴支凤钗还怕成这样?”      元媛恨恨瞪了他一眼,冷声道:“说风凉话是吧?要不然我就戴着这个去见皇上?到时一旦皇上恼了,你可得拦在我前面儿。”一边说着,却听芳龄也犹豫道:“姑娘,不至于这么严格吧?若是你不能戴,王妃怎么还把这个赏了你呢?”      “笨啊,这是王妃爱惜我,才赐下的。快找点儿别的首饰代替了。”元媛挥挥手,却听萧云轩道:“娘亲那是在心里早已替你筹划下了,将来你在这府里,迟早也要做个侧妃。现时这首饰的确逾矩了。”      他一边说着,就倚在梳妆台上向那几个盒子里看,忽然见到另一枝凤钗,便指着那个道:“戴那个吧,不过比这枝少了两颗大东珠,却不逾矩了。”      芳草拿出来,喜道:“呀,这枝虽然没有东珠,但点翠却似比那个还好看呢,因忙帮元媛戴上去。”元媛站起身,扶了扶头髻,苦着脸道:“好看是好看,就是太沉了。”      萧云轩笑道:“别人想要这么沉的东西还不得呢,这可是纯金的。依照你算得那些小九九,这东西最起码也值个千儿八百两银子。”      “啊?那么贵?”元媛连忙放下手,心想这要碰掉一个珠子可就损失大了。想了想到底不放心,小声道:“要不然,就别戴这个吧,万一丢了……”不等说完,就看萧云轩含笑斜睨着眼看她:“怎么?你心疼了?”      “我不是心疼,是肉疼。”元媛哼了一声,知道这凤钗是摘不下来了,眼见轿子已经停在院中,她抬头看向萧云轩道:“总得去和娘娘说一声吧?”      萧云轩道:“难道让皇上等你不成?不必说了,回来再说吧,我娘亲知道了也不会怪你。”一边说着,到底扶着元媛坐进轿子里,接着那些在偏厅里喝茶的太监们都走了出来,陪着笑和萧云轩打招呼,然后轿夫抬起轿子浩浩荡荡的走了。      王妃这里早得了信儿,有心去看看元媛,却是因为皇上叫的着急,自己去了也没什么时间吩咐,更何况儿子就在元媛身边,想必也出不了什么差错。王妃这会儿可是高兴呢,暗道自己没看错人,媛媛果然没令她失望。这小丫头不但聪慧灵巧,更兼洪福齐天,偏偏性子又好,也不肯仗着自己和儿子的宠爱横行霸道,心里又有数儿,虽说眼下风头盛了些,但她自懂得韬光养晦,自己也不须多担心了。      她这里在心中筹划着,那边元媛已经到了宫中,虽然在前世里看多了穿越小说和电视剧,但是轮到自己真的站在这巍峨宫殿前,想到等一下就要去见那个天下最有权势的帝王,那个一句话便可以定下多少人生死的九五之尊,她心里还是难免有些惴惴。      “哟,这位就是小夫人吧?”一个太监走过来,陪着笑和萧云轩行了礼,又看了元媛两眼,眼中的惊诧之色一闪而逝。元媛知道他是看自己相貌普通,不明白怎么萧云轩就会对自己钟情,她本不在意这些,因此只是温和一笑,便低下头去。      太监进去通报了,就听见里面传来一个威严低沉的声音:“快宣。”      萧云轩拉着元媛的手进了御书房,夫妻俩行了跪拜之礼。就听皇上笑眯眯道:“免了免了,叫元媛是吧?你抬头看看,可还认得朕是谁吗?”      元媛心里想着你不就是那天和我见面分一半地瓜土豆的老头吗?但面上自然不能这样显现,不但不能这样做,还要傻傻的呆在那里,然后才露出又是惊讶又是惶恐的神情,“失声”叫道:“天啊,您……您……您不是……不是……”      皇上笑呵呵的看着她,显然对元媛的反应非常满意,不等她叫完,就捋着胡子笑道“不是什么?是不是认出来了?哈哈哈,想不到啊想不到,当初朕只是微服出去巡视一下民情,却不经意遇到了你,说实话,你最开始给朕那些地瓜土豆的时候,朕还不相信这东西真像你说的那么好呢,谁知吃了才发现你说的都没错,只可惜啊,东西太少,都不够分的。好容易留了几根种子,还全烂在地里了。”      元媛低下头道:“妾身惭愧,当时也是没想到会在那里遇见这个东西,一时欣喜之下,忘了告诉皇上栽种之法。”      皇帝摇手道:“不碍事不碍事,幸亏你培育出这么多瓜苗,不然的话,这样好东西若不能为朕所用,解万民于倒悬,这才真是天大的遗憾啊。对了,说到这个朕想起来了,元媛你应该不会等到今年才种出瓜苗吧?这么说你去年已经吃上这东西了?咦?你既然吃上了,能不给王府吗?那云轩他们肯定也吃上了……”      一国之君说到这里,猛的转向萧云轩,指着他道:“小兔崽子,给朕老实交代,你们偷吃了多长时间?去年朕发下地瓜的时候,曾经千叮咛万嘱咐,朕不信你们吃不出那个味道。定然是吃了后,怕朕争食,所以就故意瞒着,直到现在才送进瓜苗来。是不是?”      元媛目瞪口呆,怎么也想不到这么沉稳的皇帝提起地瓜来,竟也如同一个没争到糖葫芦吃的孩子一样。她心想着不能用给皇上一个惊喜的说法了,皇上肯定不听啊,现在府里也没有多余的地瓜了,都成了瓜苗,皇上一旦知道地瓜都被吃完了,都没留给他,还不得发火啊。      因想到这里,连忙偷偷碰了下萧云轩,一边抢着回答道:“皇上您可冤枉小王爷了,并非他们有意瞒着皇上。而是因为妾身也没把这个当好东西,去年虽然种了一些,但都堆在库房里,也没怎么吃。今年想着要回王府,妾身这才想起来这东西在王府大概是个新鲜儿,就培育了这许多瓜苗,一起搬过来,没料到小王爷一问之下,发现这就是地瓜苗,这就连忙进宫来向圣上献宝了。”      皇上显然还不太信,捋着胡子,仍气鼓鼓的瞪着萧云轩。萧云轩忙躬身道:“回皇上,媛媛说的没错,臣一发现这原来就是地瓜苗,便赶着来向你献宝了。”他心想这可不得了,回去后得通告全府,谁也不许说出吃地瓜的事儿,不然这正经可是欺君之罪啊。      皇帝这才笑开来,又走下殿去,爱惜的抚摸着那些地瓜苗。原来萧云轩进献了地瓜苗后,皇上就命将那些瓜苗都放在殿里。      “媛媛,你知道这些是什么吗?”皇上抚摸了好一会儿,才深沉的问了元媛一句。      元媛腿有点酸了,正在那里偷偷活动呢,听见问话不由得吓了一跳,不解的抬头看看,有些迟疑的开口:“那……那就是地瓜苗啊。”她心里直嘀咕,暗道是地瓜苗啊,我自己培育出来的我还不知道?皇上老爷子干什么呢?地瓜苗也用得着用这么深沉的语气来说吗?      却不料皇上摇了摇头,喃喃道:“若真像你说的那样,这就不是地瓜苗,这是老百姓的命,是灾年能让他们活下去的口粮啊。”      就算元媛这种在现代看惯了各种狗血虐心催泪大剧,神经早已锻炼的强韧无比,连悲剧结尾都没办法撼动其分毫的铁血战士,此时看见皇帝的表情,听见他发自内心说出的那句感叹,也忍不住动容了。      看来演戏终究就是演戏。还是比不了真实情感的流露啊。眼前这个人可是皇帝,但他真的是把苍生,把百姓都装在心里,自己种地瓜,不过是吃着好吃的时候欢喜,但他只是看见地瓜苗,就这样欣喜无限,他着眼的,和自己不一样。大宁王朝的百姓们摊上了这样一个好皇帝,还真的是他们的福气。      元媛正在心中动情的感叹着,忽见皇帝转过身来,对元媛道:“我听云轩说你们府上的地瓜苗已经种下去了。既然这样,一事不烦二主,就偏劳你明日进宫来,教太监们把这一批也种下去吧。”      元媛连道不敢。这里萧云轩又和皇上说了几句,便笑道:“皇上你看,这天儿可黑了,还是早点儿让我们回去吧,不然饭也吃不上的。”      皇上笑骂道:“少找这可怜巴巴的借口,吃不上饭朕赐御膳,不知情的还以为你在家多受虐待似的?你等着,明儿朕就问你父亲去,看看他穷到什么程度了,儿子和媳妇要错过了饭时,就没了饭吃。”      萧云轩忙陪笑道:“皇上,这不是急着回去吗?您可饶了我吧,您要拿这个问题去问我爹,回去还不剥了我的皮?”      皇上这才笑道:“就知道你在这里弄鬼呢,哼,连朕都想骗。好了,你们这就退下吧,明早别忘了把你媳妇送过来,放心,累不着她,活计都有别人干,她教一教就行了。朕也不会让她白累的”      萧云轩忙笑着应下,这才拉着元媛告退。一出了大殿,看看左右没人,方咕哝道:“我的天啊,也没有这样的,不过是些地瓜苗而已,就乐成这样儿。媛媛你还不知道吧?老爷子今儿心里高兴着呢,平日里谁也得不到他这样说话的,这都是你那些地瓜苗的功劳。”      元媛吐了下舌头,小声道:“我的老天,这竟然是高兴时的样儿,那不高兴时还要怎么样?你们和臣子们岂不是要被为难死?”      萧云轩笑道:“你不了解皇上,真的要不高兴了,半句都不带为难你的。该治罪的治罪,该论功的论功,还能和你说这样玩笑话?一年里像今儿这事情都不带有一回的。唉,要说做皇帝,还真是累,不过就是权力大了些而已,其实有什么趣味?”      元媛笑道:“这话你可别和太子说去,万一他认真了,琢磨着要撂挑子,我看皇上不和你拼命呢。”      萧云轩也就笑了,两人走出宫门,忽然萧云轩想起一事,正色问元媛道:“是了,我一直没问你,你这个地瓜是真的亩产很高吧?旱涝保收是真的吗?你看皇上今儿个这么欢喜,一旦不像你说的这样,极度的之下竟然失望,到那时还不知要出什么乱子,你有难处可赶紧和我说,我好想个办法……”      不等说完,就被元媛白了一眼,听她冷笑道:“你说的什么胡话呢?那可是皇上,我便是想邀功争宠,难道我不知欺君之罪吗?何况你也知道,我并不想要那些功啊宠的,何苦骗你们。这东西去年在我庄子上已经种了,还不到一亩地,产了几千斤呢。都被我送了出去,谁知道你们稀罕成这样,早知道就留在库房里给你看。”      萧云轩听她这样说,才笑道:“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不是我不信你,而是这事儿儿戏不得啊,我还不是担心你,如今既然这样,我自然不担心了。”      夫妻两个说着话,就看到了自家马车,刚要上去,就听身后一个声音道:“表嫂等等我,等等我……”      萧云轩和元媛回头一看,只见公主萧素嫣一溜儿跑过来,在他们身前站定了,用手拍着胸脯,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一边断断续续的道:“表嫂……表嫂进宫来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儿?我……我刚刚在父皇那里听说了,就……就一溜烟儿跑过来了。”      元媛失笑道:“今儿实在是和皇上说话说的晚了,等以后妾身再进宫拜见公主吧。”说完了,萧云轩也笑道:“你又这样没规矩,宫门是说出就能随便出的吗?快回去吧,当心你娘亲又说你。明儿媛媛还进宫来呢,只是却没有胭脂,她刚从庄子上回来,忙不完的事儿,哪里有空闲做那个。”      萧素嫣瞪了萧云轩一眼,哼了一声道:“什么话?我找表嫂就必定是要胭脂吗?就不许和表嫂说说话?听听她的教育?你也太小看人了。”说完又看向元媛,甜甜笑道:“表嫂明儿什么时候进宫?我去看你。”      萧云轩惊讶的看着萧素嫣,听元媛告诉了她时间,这小公主就又飞快的跑回宫门了。他这才诧异道:“嘿,真真是怪事儿。媛媛你除了胭脂外,还有什么东西让她瞄上了?这在宫里是个有名的难缠宝贝,太后皇上宠的跟什么似的,要给根金箍棒,能把天都翻过来。刁蛮骄傲时也甚为可恶,就连她娘亲,还换不来她这样谦虚和气的说话呢,你这里倒是有什么又吸引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累死了,昨天就从乡下回来了,刚刚看了几条留言,就被调出去看材料,一直忙啊忙的,也没把这个新章码出来,所以梅子没脸来见大人们啊,直到今天晚上把新章鼓捣出来,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大家不要对皇帝的赏赐抱太大期望,金银财宝有的是,却不会给元媛的名分往上升,元媛毕竟没有儿女啊,对了,元媛现在也没有怀孕,汗,睡午觉是人之常情不是吗,梅子每天都要睡的说。难道大人们都不用睡吗? 留言还木有看完,但是看了一大半,实在是太累了,从明天开始回复吧,多谢大人们之前的支持,所以即使这么累,依然赶出五千字来感谢大家,希望大人们会喜欢,梅子爱乃们!=3=,嘿嘿,这个是亲亲的符号对不对? 85 85、第八十五章 ...      元媛耸肩道:“我哪里有什么?就是那些胭脂罢了。若说起来,倒也有些新奇的品种,只不过还没做出来呢,除了我自己,连芳龄浣娘她们都不知道,公主又怎么可能知道?她这么热情,还不是因为你的面子,不然怎么可能对我这样和颜悦色的。”      萧云轩摇头道:“不对,我也换不来她这样,就连太子也不行呢。你看着吧,必定是你还有什么被她惦记上了。不过也不要紧,虽然素嫣性子刁蛮可恶了些,但心地还是善良的,若是要紧的东西,和她细说了,她也不至于强夺。若不是要紧的,给了她也没关系。”      他说完,就扶着元媛的手送进马车里,然后自己翻身上马,对车夫道:“好了,回府吧。今儿给马多喂些草料,明晨还要进宫来呢。”      车夫答应了一声,在空中虚晃了一鞭,那马车便辘辘而去,转眼间消失了踪影。在他们走后,从宫门的阴影处走出一个人,正是五皇子萧素睿。      “真不知道你究竟有什么魔力?让我惦念着,让云轩当宝贝似的护着也就罢了,你又有什么本事竟然让素嫣也这样的亲近推崇?元媛啊元媛,恨只恨天不佑我,让我与你失之交臂,可恨啊可恨……”声音渐渐低沉,终至不可闻。      第二天一大早,元媛就和萧云轩进宫了,先去给太后和皇后请了安,留下来各说了几句话儿,前面就有太监寻来,说是园子里都预备好了,皇上马上就要过去,请元媛过去。      这地瓜苗对于皇宫里人来说,是个新鲜事儿。太后等听说元媛会种,都跟着去了瞧新鲜。      到的时候,皇上已经等在那里了,结果看见太后,又连忙将这位老祖宗给恭敬请上座位,还有一些嫔妃宫女太监等也偷偷来瞧,一时间,御花园后的试验田边热闹非凡。      地已经垅好了,水也浇了上去,元媛将长满芽的地瓜拿下一个来,将一簇簇芽掰开,然后隔着一定的间距,栽到地里去。      其实动作都是很简单的,只是之前皇上等人不会培育方法而已,如今看元媛栽了几个,也就都学会了。这时候谁不争着在圣上面前表现,因此那一个个身强体壮的太监都是争先恐后,看的皇帝这个担心啊,一个劲儿的高声提醒:“慢点儿慢点儿,别踩坏了朕的瓜苗。”      太后和嫔妃们久居深宫,此时看见这热闹场面,也不由得眉开眼笑,她们可都是正宗的出身大富大贵之家的女子,这辈子就没看过种地是怎么回事,以前也没把这个放在眼里,如今看上去,倒觉新奇有趣。      足足忙了一上午,元媛见太监们都掌握了要领,那瓜苗一眼看过去,说不出的青葱水灵。于是她便对太后和皇上道:“启禀老佛爷,万岁爷,这剩下的便可以交给他们弄了,我看一个个也是熟练了的。老佛爷和万岁爷足足坐了一上午,这天气虽和暖,却终究还是有些料峭春意,不若请驾回銮吧?”      太后正也感到累了,闻言便点头笑道:“可不是嘛,哀家坐了这半日,腿也酸了,路也不知道能不能走得动呢。”话音未落,一名美貌艳丽的皇妃已经笑着上前道:“老佛爷若是走不动,就让臣妾扶您回宫吧。平日里也没个孝顺的机会,好不容易今儿有一遭,老佛爷也该让臣妾表现表现才是。”      这妃子是谁啊?倒是够机灵的。元媛心下暗自疑惑,却听皇后微微笑道:“还是妹妹心思转得快,我们这等笨人刚刚转了念头,还不等上前呢,就被妹妹抢了先了。”      皇后这一开口,元媛便恍然了,暗道这女子必是皇贵妃无疑了。唔,也就是那个五皇子萧素睿的母亲吧?若不是她,别人也没这个资格让皇后说这种话。一边想着,却听那边太后笑道:“好好好,你们都孝顺,这份孝心哀家领了。”      一行人热热闹闹的往后宫走,皇帝则是向太后告退,直往御书房而去。这里公主终于得以来到元媛身边,拉着她的手兴奋的低声道:“堂嫂,你怎么什么都会啊?连种地也会?我不是听说你们家也是富贵之家吗?难道你小时候还干这些?”      元媛微笑看了萧素嫣一眼,点头道:“是啊,我虽然出生于小富之家,奈何我娘只是一个小妾,我是庶出之女,小时候性子又软弱,自然任人欺负,有时候都吃不饱呢。所以便在我们房子的后院开出点荒地,种些蔬菜玉米什么的,也使自己不至于饿着。”      这却是真事儿,她亲口听见浣娘说过的。在元媛看来,这也没什么,伟大领袖毛主席说过: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嘛。      不过萧素嫣听见了,可是气炸了肺,恨恨道:“好一个狗眼看人低的家族,你那爹是个什么东西?怎么说你也是他的女儿,竟如此对你,太可恨了。堂嫂你等着,必有一日我要替你报这个仇。”      元媛吓了一跳,失笑道:“公主不要这么说,怎么着那也是我爹,他生我养我,已是不尽天恩。我哪有为这个去恨他的道理?更何况你虽是金枝玉叶天潢贵胄,却终究是个女孩儿,也不好做这些事情的。”      萧素嫣就垂了头,咬着嘴唇道:“亏得堂嫂大度,我若摊上这么个……”爹字尚未出口,就被元媛捂住了嘴巴,听她咳了一声,向四周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方正色道:“公主久居深宫,难道不知慎言的道理么?是了,你前日说要些胭脂方子,我正巧又研究出来几种,不如改日进宫的时候给你带过来?”      萧素嫣也发觉自己刚刚是造次了,身为皇家子女,有些话是决不能随随便便出口的。更何况周围都是往回走的后妃。思及此,不由得吐了下小舌头,感激的望向元媛,拉着她的袖子道:“还是堂嫂疼我,那我就恭候堂嫂的大驾了。”      元媛一笑,萧素嫣的一语双关她怎么会不明白呢?好在那些后妃都被刚刚的地瓜苗吸引了心神,正三三两两的议论着,也没注意这边的情况。倒是皇后把这一切都收在眼里,看向元媛的眼中不由得就带了一丝欣赏。      忽听太后在前面道:“是了,我这些日子听那些嫔妃们说,有几种胭脂十分好用,还是云轩媳妇做出来的,这是真的吗?”      不等别人回话,萧素嫣就跑到前边,甜笑着道:“老佛爷,可不是真的呢。孙女可是亲眼见过堂嫂做的那些胭脂,别提多好用了。她还给了我方子,我让人做出来后,送了母妃们好些个,大家都说好用。不若明天我去堂哥府上,再跟堂嫂要些她亲手做的孝敬老佛爷吧?”      太后笑道:“罢罢罢,哀家都多大岁数的人了,这脸上的褶子都堆了好几层,还擦脂抹粉的,岂不是让人说成了老妖怪。”      一句话说的后妃们都笑起来。萧素嫣撒娇道:“老佛爷不许妄自菲薄,您才不老呢。要是用了堂嫂研制的胭脂,肯定就更加容光焕发了。到时候保准连父皇都难认出你来。”      太后笑骂道:“可是胡说。到时候你父皇认不出哀家了,这宫里的太后岂不是平白无故的丢了?还不得大乱啊。”      又是一片笑声。元媛也微笑起来,她知道太后心中是想要那些化妆品的。无论哪朝哪代,这些都是女人的最爱。太后虽然年纪不小,但保养却得当,七十多岁的人了,看上去如同六十岁刚出头一样,哪里能不想着这些东西。就连王妃,不也是想着吗?      因便上前道:“是,老佛爷,待妾身回去后再细心琢磨琢磨,必定做出让老佛爷喜欢的胭脂来。”      太后这回可没说不擦脂抹粉,害怕变成老妖精的话来,只是笑吟吟的,元媛知道自己这一记马屁拍到正地方了,心里也不觉好笑。      之后又进了太后宫中,太后便留她用饭,元媛连忙道:“太后赐宴,原不应辞,唯恐公婆丈夫在家等待,况臣妾身份低微,素日里随府中眷属入宫,得老佛爷赐宴,占个便宜也就罢了,哪里敢只我一人在这里享用赐宴,只怕福寿都要折尽了。”      太后见她如此知礼懂事,心中也欢喜,便道:“既如此,你便去吧。只是哀家还有一件事要交给你办。过年时你带来的那些点心,哀家很是想念,但御膳房点心师傅虽多,却没有能做上来的,也怪哀家贪吃,当日那些点心分人都不够,也就没给他们做过样子,你这次回府,倒是还做一些送过来给哀家解解馋吧。”      元媛忙答应了。这里太后便放她出来。偏迎面遇到了皇后,元媛知道萧云轩和太子交好,王妃也和皇后亲近,便施了礼笑道:“皇后娘娘,太后娘娘让妾身回府继续做些上次的点心送过来,不知道娘娘是否也要一些,若要的话,妾身多做一些,也就一道送过来了,倒省事。”      皇后连忙笑道:“难为你这孩子费心想着。正是呢,哀家也想和你要一些。皇上和太子也惦念着,只是又不好意思,你是云轩的人,我们哪里好使唤你。”      元媛笑道:“娘娘这话太生分了,费我什么事?不过是看着下人们调制馅料罢了,左右有人帮我呢。”说完皇后又问了几句家常话,元媛便告辞了。      说来也凑巧,走没几步,又遇到那位皇贵妃,元媛心中哀叹,却连忙停下脚步拜见。皇贵妃笑吟吟看着她,慢慢道:“看不出你模样平常,却很有一番长袖善舞的本事,本宫还从未看见太后和皇后同时这么喜欢一个人呢。不过你身份毕竟低微,有的时候还是有些自知之明才好,须知聪明反被聪明误的道理,该藏拙的时候,就不该出头展露锋芒。”      元媛低头柔顺道:“是,多谢贵妃娘娘爱护提醒,妾身谨记了。”她既已得萧云轩告诉了这宫廷内一些复杂的关系,自然便知道这皇贵妃为何会和自己不对头:萧云轩和文斌是好友,都是隐隐支持太子那一方的。这皇贵妃的儿子却也对那太子之位怀有觊觎之心,他娘能给自己好脸色吗?偏偏现在自己似乎又获得了太后和皇帝的重视喜爱,皇贵妃心中岂能不切齿痛恨。这也就是在宫里,她不敢明目张胆杀了自己灭口。不然的话,自己大概早死上几百回了。      皇贵妃哼了一声,在一众太监宫女的簇拥下款款而去。这里元媛方抬起头来,唇边逸出一丝冷笑,然后她挺直了背脊,昂首向宫门走去。      回到家,果然王爷王妃等人还在等着她。元媛忙道:“这是怎么说的?我哪里有那么大的脸面,让一大家子都等我?”说着话的功夫,就见丫鬟们鱼贯进来,将菜摆了满满的一桌子。其他人也都聚在桌旁,按照身份高低坐下。      王妃拉着元媛笑道:“怎么?你是不是心里想着,这会子回去了,他们可都吃完了饭,用不着劳动我了。呵呵,你想的倒是美,实话告诉了你,我如今没有你服侍用饭,我还不自在呢。”      元媛笑道:“果真如此,那倒是我的孝心虔,感动了上天。我只盼着娘娘这样对我,到时候什么赏赐没有?”      王妃啐了她一口,笑骂道:“你们听听这话,敢情只是为了赏赐,还有脸说她孝心虔呢。”      元媛笑道:“孝心自然是第一等重要的,然后顺便厚着脸皮提提赏赐,也不为过。”      两人这一番话逗得满屋子都笑起来,王爷也不觉莞尔。当下众人吃完了饭,王妃便对元媛道:“你先回去吃饭吧,云轩必定也是在屋里等你。等吃完饭再过来,我问你些话。”      元媛答应了,就来到香尘院,果然萧云轩还在等她。看见她回来了,便笑道:“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因为是后宫,我也没有过去,如何?地瓜苗都已经栽完了吗?你觉着怎么样?”      元媛笑着将上午的事情说了一遍。这时芳龄带着那几个小丫鬟摆上饭来,夫妻两个对面吃饭,萧云轩还让人烫了一壶桂花酿,笑着对元媛道:“这酒像甜水儿似的,又没有劲,正适合你们女孩子喝。”      元媛便和他碰了杯。然后瞅一眼地下站着的几个小丫鬟和芳龄道:“行了,我和小王爷喝酒呢,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完事儿,你们下去吃吧,等到这里吃完了,自然再叫你们过来收拾。白白的在这里挨饿,有什么意思?”      芳龄答应了一声,就领着几个小丫鬟鱼贯走了出去。萧云轩笑道:“娘子是巾帼不让须眉,便连你带着的这几个丫鬟也都不错。只看这些小丫鬟让她们调教出来的那股子稳重劲儿,便知道了。”      元媛抿了抿嘴儿,拿那双水汪汪的桃花眼微微斜着看萧云轩,点头笑道:“你说她们稳重?你没看见她们放肆的时候儿呢。从前在庄子上,没人禁管着,说到了什么笑话,声音能把房顶给掀穿,如今不过是因为在你面前,不得不拿出这样稳重样儿。”      萧云轩笑道:“正该如此,认真说来,也不过都是些小女孩儿,每日里死气沉沉的有什么意思?便连你,虽然处事时要以稳重为要,平日里我却还是喜欢你这自然模样。”一边说着,看见元媛粉嫩嫩的面庞上因为喝酒而染上一抹酡红,他便忍不住伸手轻轻抚了一下。      “吃饭呢。”元媛佯怒的瞪了萧云轩一眼,更显出宜嗔宜喜的风情,看的萧云轩心里痒痒的,便低头扒饭,心想吃完了和元媛依偎着歇一会儿,那份滋味定然美妙无比。      正神往着,便听面前的碗被敲了一记,回过神来,见元媛瞪着他道:“想什么呢?那么出神,我喊你两声了。”      “没什么,想着快点吃完,陪你歇会儿。”萧云轩一笑:“怎么了?你这是又想起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儿,就是和你说一声。”元媛放下筷子,正色道:“当日我找芳草她们的父母过来签死契时,就和人家保证过,要给她们几个找门好亲事。只是我每天在内宅院里,能知道什么?所以这事儿倒还是要托赖在你身上,你平日里帮我筹划筹划,自然是不急的,却也要用心,免得将来我们看错了人,在老人们面前不好交代。”      萧云轩笑道:“你这心思还真是都照顾到四面八方去了,行,不必费神,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必不委屈了她们就是。左右还有两年呢,找三条腿的蛤蟆难,找几个品性好的人倒还容易。”      元媛“扑哧”一笑,点头道:“你既这么说,我便放心了。”因见萧云轩也放下筷子,她便喊丫鬟们进来收拾桌子,夫妻两个相偎着休息了一会儿,元媛仍出去办事了。      匆匆又过了两天,这一日恰好无事,元媛便向王妃告了假,回王府去看母亲。      原本是要在那里吃饭的,谁知道巳时刚过,王府里便来人禀报道:“姑娘快回去吧,如霜姑娘怕是要生了,现在阖府都忙乱不堪。”见周围没什么生人,就又贴近她耳畔悄声道:“产婆去了好几个,都说是不太好,只怕霜姑娘这一道坎儿过不去呢。”      元媛不由得吃了一惊,慎重问道:“至于这么严重?”见那报信的婆子点头,当下也顾不上去和父亲辞别,只让阮氏代自己说一声,就和浣娘芳龄芳草急急赶回王府中。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码字到很晚才写出来的,霸王们给点留言吧,梅子不打滚儿,俺诚恳滴眼睛效果想必不会比打滚儿差,打滚儿太毁形象了,泪。 嗯,铺垫期快要结束了,再有一两章大概就会迎来小王妃的登场,元媛和她的宅斗不会多,但梅子自觉还算有一点点意思吧,当然,前车之鉴下,俺可再不敢保证什么了,免得大人们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泪。 云轩要上战场,第二个大高潮即将拉开帷幕,吼吼吼,且看元媛怎样在风急浪险的关头保护王府吧,不要问我王府为什么需要保护,到时候大人们就知道了,吼吼吼。 再次鞠躬感谢投霸王票的大人们,让你们破费了,真的是很不好意思。但是看到霸王票的时候,心里真是乐开花,捂脸,梅子也有虚荣心的说。 86 86、第八十六章 ...      还未到后院,远远便听见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声,芳草芳龄只听的腿都软了,扶着元媛道:“姑娘,这……这哪里是生孩子,分明是受活刮刑啊。”      浣娘叹了口气道:“但凡是女人,总要过这一道坎儿的。像我到如今也没过过这个,心里也难受,更让人瞧不起。”话音未落,已是来到了如霜待产的房前。      这时候如霜的叫声已经小了下去,但元媛心中却越发沉了,知道这并非是痛苦减轻的缘故,只怕如霜已经没了什么力气,如此一来,孩子更难生。      果然,刚进得屋去,就听两个产婆在那里哀告道:“我的姑奶奶,这个时候儿你可不能昏过去啊,不然你和孩子就保不住了……”      元媛听见这话,连忙紧走几步转过屏风,斥道:“说什么混账话?怎的就保不住。”      王妃见她来了,就从大椅子中站起身,元媛忙上前扶住她,只见她面色惨白眼中含泪,别过头在自己耳边低声道:“唉,做女人太难了。”      “已经到这么糟糕的地步了吗?”元媛身子颤抖了一下,却又勉强镇定住情绪,安抚的在王妃肩上拍了拍,沉声道:“娘娘,我去看看。”      此时那先前的产婆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低着头呐呐不敢说话,另两个产婆则在如霜肚子上揉着,命她用力,继续用力。      元媛走到如霜面前,看见她花容惨淡眼神呆滞,眼泪在眼角滑落下去,整张脸上和发上全都是淋漓大汗,只看这模样,倒真的是和濒死之人差不多了。      元媛叹了口气,她在大学读的是临床医学,只不过读了硕士之后才改成生物医学。在外科妇科手术室都实习过,所以知道现在只要有条件替如霜做个剖腹产,一切就可以扭转乾坤。      但是太可惜了,她平常只是看过,在手术台上也只是给主刀医生打下手,根本没有自己做过,这种事情在这个时代又太过惊世骇俗,她是万万不敢去尝试的,不然一旦有了差池,如霜和胎儿最终还是保不住,老王爷看见肚子上一条血淋淋大口子的爱妾尸体,对自己这个媳妇会怎么想?      再叹了口气。元媛把脑中的胡思乱想全都驱走,这不是小说,她连一分成功的把握都没有,她毕竟不是小说中的金手指,遇到这种事,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说到底,自己的生存才最重要。她不能只利用实习时看到的那点皮毛来表达自己的悲悯之心,她必须要考虑到占着百分之九十失败率的后果自己是否能够承受。      “用力,产婆的话你没听到吗?孩子现在就在你的肚子里,他快要憋死了,如果你再不用力,不但你要死,你还会连累到自己的孩子,用力,用全身的力气。孩子出来了,就是一个活蹦乱跳的宝贝,不然,就是一具死尸。”      不同于产婆们焦急央告的语气,元媛这几句话说的声色俱厉。她是不敢给如霜动什么手术,但她可以尽最大的可能来激发对方的潜力。在现代长大的她当然明白一个人的潜力有多大,尤其是一个即将做母亲的女人,为了腹中骨肉,绝对可以迸发出人类的极限潜力,她现在就是要将这份潜力激发出来。      “我……我没力气了……”如霜将死的神情似乎有了些转变,她哀哀的看着元媛,眼泪又大颗大颗的落下。      “有的,力气自然是有的,只是你以为没有了而已,其实它是有的,你想想孩子,想着他出生后的小模样儿,他一定会很像王爷,有着皇家贵胄的英武,也有你这份俊俏,是不是?难道你甘心连小宝宝的模样都没见到,就魂归离恨吗?不,你不会甘心,绝不甘心,是不是?”      元媛握紧了如霜的手,似是要把自己全身的力气都传递给对方,她在如霜耳边描绘着婴儿出生后的模样,描述孩子在各个阶段的可爱。慢慢的,如霜惨白的脸上就渐渐放出光彩。      “要生下来,我要看看他,最起码也要看看他才能死……”如霜伸直了双腿,嘴里再次发出凄厉的尖叫,其中却少了几分惨淡凄苦,倒有一股豁出了性命的悍劲儿。      王妃本是不想让元媛进来看到如霜惨状的,之前她也有些慌了神,想着这些日子府里许多事情都交给元媛,因此便命人去叫她,其实究竟也没有多少作用。之后才醒悟过来不该喊她回来,此番情景一旦在她心里存了阴影,对她将来的生产岂会没有影响?      然而此时心里乱糟糟的,因此元媛回来,她又只顾着拉着她,心里难过说不出话。待醒悟过来不该让元媛这没生过孩子的媳妇进产房,元媛已经进去了。      说来奇怪,王妃也不觉元媛这几句话说的就有多好,细听也不过是平常话,真是不明白怎的就让如霜又有了力气。她抓紧了左姨娘的手,心中又升起希望,暗道莫非事情真有了转机?      因便站起来道:“妹妹再用力些。你也知道的,元媛可是咱们府里的福星,之前大难不死,随后果然便做成了一桩又一桩的事情,件件都是于王府有益的天大好事,如今她在这里,你正可沾沾她的厚福,这孩子定能顺利生下的。”      如霜听了王妃这番话,细想一想果然如此,加上元媛握住她手的力气甚紧,恍惚之中就觉得果然是有一些力气传递过来一般,因此更是拼了命的发狠用力。      元媛不肯停下说话,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只觉得耳朵都让如霜的尖叫震得嗡嗡直响,嘴巴也干了,忽然间,就觉着握着的那只手软了下去,她吓了一大跳,心中黯然想着终究还是过不了这最后一关吗?刚想到这里,就听见一声响亮啼哭,接着是产婆欢喜的声音:“生出来了,恭喜王妃娘娘,是个大胖小子。”      元媛紧绷着的情绪骤然放松,身子险些软倒下去,忙一扭身子,就坐在了如霜身旁的床沿上,喃喃道:“谢天谢地,阿弥陀佛。”      “我……我看看孩子……”如霜微弱的声音忽然响起,元媛见她面色不好,心里叹了口气,暗道在这个时代,女人要是难产了,这一条命就等于踏进鬼门关一半了,还真不好说。因想到这里,就示意产婆把婴儿抱过来给如霜看一眼。      却见王妃也走了进来,那如霜看了一下婴儿,不由得苦笑道:“哪里像姑娘说的那样好,怎么皱巴巴的?”      话音未落,王妃便忍不住笑骂道:“胡说,什么皱巴巴的?刚生出来的小孩儿都是这个样子。云轩小的时候,可不也是这样?王爷也说像只小红猴子呢。不到两天你再看,就变模样了。你现在只管安心静养,养好了身子,看这孩子一天天长大,你就知道什么是福气了。”      如霜听了王妃的话,果然振作了一些。王妃又问了产婆两句话,万幸的是竟然没有大出血,只不过还是要观察一阵子。      元媛心知只要不发生大出血,如霜这条命应该便可以保住,至于产褥感染,想来以王府的条件,也不至于发生这样事情。眼看着如霜眼皮沉重,便扶着王妃笑道:“好了,你且好好歇息,我们不在这里扰你了。”      接着成侧妃简侧妃以及几位姨娘也都进来看了看,象征性说了两句安慰的话。王妃就道:“好了,她九死一生闯过来,这会儿只怕精神都耗尽了,正经该让她好好歇歇。”一边就扶着元媛出来,又命人进宫去向太后等人报喜。      看着王妃扶着元媛在前边走的没了影子,简侧妃和成侧妃左姨娘便在一处,及至走到了没人的地方,那简侧妃方发狠道:“都是那个元媛多事,若不是她回来搅了一搅,那小浪蹄子此时哪里还有命在?更别说竟生下了个小子。”      左姨娘也愤恨道:“我就是不明白,出了这种事,倒把她叫回来做什么?果然王妃岁数大了,也糊涂,她就不怕让那媳妇看见这一幕,将来对生产有影响?”      简侧妃冷哼道:“何止呢。这如霜生了儿子,怕尾巴不翘到天上去?俗话说,老来得子老来得子,这是天大的喜事。我就不信她心胸真这么宽大。这会子只怕心里还不知道怎么个恨法呢。”      一直不做声的成侧妃冷笑道:“她何必要恨。王爷再宠这小幺儿,也不过是个襁褓里的婴儿,她儿子却已经封了郡王,圣眷又宠着,还有那么一个厉害的媳妇儿,她怕的什么?皇上和王爷年纪也大了,难道她还怕这幺儿能把小王爷的世袭亲王给抢去了不成?”      一席话说得简侧妃和左姨娘都恍然大悟,都阴笑道:“原来如此,我还奇怪她心胸怎的这样宽大呢?这倒也无妨了,既然我们明白这个道理,如霜那小蹄子还能不明白?她如今又有了儿子,哥哥又刚封了工部尚书,得了皇上的褒奖,有了这些依仗,不怕她心里不生些想法,咱们大概就快要有好戏看了。”      成侧妃笑道:“正是如此呢,比起来,倒是我们生了女儿清净。是了,前儿人送了一架炕屏给我,真真是好花样,今儿正巧请两位妹妹瞧瞧去,顺便再叫上华妹妹和展妹妹,咱们也好好热闹一番。”      简侧妃和左姨娘连忙附和,一时间心里的嫉恨尽化作得意之情,拥着成侧妃款款去了。      且说这里元媛和王妃回到房里,不一会儿王爷和萧云轩便进来了。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王爷老来得子,正是欢欣不尽,满面春风。王妃见了,便笑道:“可是见到儿子了?小家伙比当日的云轩还要大一些儿呢。”      王爷哈哈笑道:“可不是呢,我估摸着,怎么也比云轩重一二斤。是了,人多说是亏了你和媳妇,不然如霜这一关挺不过去。”      王妃笑道:“是她自己有造化,不然我和元媛就说破大天也没有用。”说完了又忙道:“是了,这会儿我倒是忙忘了,只记得派人去宫里送信,可是不是该封如霜做姨娘了?还要上报宗人府呢。”      王爷捻着胡子不语。王妃和他做了四十多年的夫妻,哪里有不明白他心思的,只一想,便站起身讶异道:“莫非王爷竟是要封如霜做侧妃吗?这个……是不是有些太快了?”      萧云轩和元媛听到这里,便知道下面的事情不该是自己插嘴干涉的,于是便连忙告辞退去。      萧应待儿子和儿媳妇走出去,方来到王妃身边,恳切道:“我想着我岁数也大了,有你们几个陪在我身边,这辈子再无所求,也断不可能再纳妾。如今侧妃的名额还有一个,如霜又生了个儿子,谅她们几个也没话说。她又为生这个孩子遭了大难,命险些都没了,就封她一个侧妃也不为过。”      王妃叹气道:“我和你这么多年,你就封她一个侧妃,于我又有什么妨碍?且王爷说的也在理。我只是怕其他几个有话说,这些年你不是不知道,你就如同那福星下凡一般,这几个给你做侧妃姨娘的,一个个娘家都慢慢有了势力,平日在这府里,若不是王爷敬我爱我,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如今把如霜封了侧妃,她们岂会没有话说?况如霜之所以能得脱大难,倒多是托着元媛的福,这一下不就把众人的恨都转到元媛身上了吗?她地位毕竟还是低,哪里禁得住几个长辈的排揎。”      王爷点头沉吟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不妨事,便说是我的意思吧。媳妇那儿,我前儿在皇上那里,他还说明年的选秀,就为云轩指一门婚事,到时小王妃进了门,便让她做一个侧妃也就罢了。”      王妃皱了皱眉头,心想儿子可未必愿意要一个王妃,只是也知道这话由不得自己做主,因也没有说出来,暗道元媛若真能做了侧妃,倒也算是不错的了。      转眼之间便过了半个月,这一日萧云轩去上朝了,王妃和几位侧妃姨娘都去相国寺烧香,元媛昨日就说身上不大舒服,因便命她在家里歇着。      待到前院的人都出去了,元媛便命浣娘道:“你把我那私房账本拿来。”      浣娘道:“你身上不舒服,大夫说是素日太过劳神。我看从回了这府里,王妃倒把事情多丢给你,你还要在那几个姨娘侧妃间周旋,也难怪辛苦到病倒。如今好容易清净两天,还不说好好歇着,又要寻账本做什么?”      元媛躺在贵妃榻上,笑道:“你不知道我的毛病,但凡心里烦闷或者身上不爽利了,我便最爱算钱,看着自己手里能掌握的银子越来越多,心情便大大好转,心情一好,身子自然也就清爽了。别多说,快把账本拿来看看,这些日子顾不上,我这边又添了些东西,还没记上呢。”      浣娘见她坚持,只好起身去拿账本,一边无奈笑道:“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哪里像是王府的媳妇,说是个财迷还差不多。”一边说着,就把账本递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抱住大人们打滚哭,装修真是累死人啊累死人,我真想歇一两天,但是想到保持日更不断流的记录,又觉得动力满满,泪目,心有余力不足的情况,今天真是体会到了。握拳,俺要加油,读者大人们多给俺撒花打分留言吧,这是俺目前坚持下去的动力。还有昨天投霸王票的两位大人,多谢了。5555555555555555,爬下去吃饭然后准备出门,哦,得先回复一下留言。叹,事情真的好多啊 87 87、第八十七章 ...   元媛接过去,一页一页的翻看着,末了又在本子上添了几笔,自己拨拉着算盘算了算,面上便绽开笑容,伸了个懒腰道:“我记得当日大病初愈,你为给我要一口吊命的参汤,还被人掴了一记。谁能想到还不到三年工夫,我们手里的钱已经能买上千枝老参了。”      浣娘心里对银钱是没有概念的,但听元媛这么说了,便凑过来问道:“到底有多少银子,看将你乐的这样。”      元媛笑道:“说出来吓你一跳,到现在,只在我手中,随便用出去都没人知道的银子,足足有一万八千两了。这还只是私房钱,单论我们香尘院这一块儿的用度,格外还有八千两银子。这还不算首饰古玩呢。”      浣娘果然吓了一跳,双掌合十道:“这是怎么说的?怎的就贪了这许多?”不等说完就被元媛在手上拍了一下,听她不悦道:“什么叫贪的,这都是我从病愈之后辛辛苦苦攒下的。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这就是我们安身立命的家当。也是我该得的,且不说别的,但是那件玉雕,还有替王府保住玉矿这两件事,我拿这些银子就是应当应分的。”      浣娘笑道:“这么说倒也不错。只是如今你在王府里,吃穿用度都不愁,有银子也花不出去,要怎么整呢?”      元媛沉吟道:“谁说我花不出去?我正想把这银子花出去呢。虽然现在在王府中吃穿不愁,但是将来的事谁能说得准,总是要留下后手才好。”她说完,在榻上翻了个身,喃喃道:“浣娘,我想在城外远一些的地方买些地并一座庄园,万一,我只是说万一,将来这王府中没有了我们的容身之处,我们便去那里过活,你说可好不好?”      浣娘笑道:“姑娘做什么都是对的。只是我觉着小王爷对姑娘这样好,将来断不会抛弃姑娘的,这事儿又要瞒着他,万一让他知道了,心里岂会痛快?这不是画蛇添足吗?”      元媛看了浣娘一眼,笑道:“行啊浣娘,跟着姑娘的日子多了,还会用成语了。画蛇添足,这成语用的倒是不错,只是用在这里却错了,这不叫画蛇添足,叫未雨绸缪,懂吗?”      浣娘笑道:“谁知道那些,总之你忖度着办就是了。只是我们都是女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事儿必然还要托付给一个可靠的人才行。”      元媛笑道:“自然是要托付可靠的人,我之前已经让苏以去帮我物色了,只等他寻到地方来告诉我,这些事就交给他悄悄的办了,保管神不知鬼不觉。”      浣娘皱眉道:“苏管家倒是个聪明人,只是姑娘真的就这么能信得过他?”她始终担心,生怕这一万八千两银子被人知晓,就会成为小王爷萧云轩的心头刺。      元媛笑道:“自然信得过,我和他处了这么长时间,自问这点眼力还有。你也不必担心,云轩那里我也会透露口风,这事情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我自不会让它成了砸我脚的石头。”      正说着话,就听外面芳龄的声音道:“这是哪屋的姐姐?怎么眼生的很?”说完了又听一个陌生的声音笑道:“姑娘,我是霜侧妃屋里的服侍丫头,想来素日里皆是春香下夏荷两个跟着我们侧妃娘娘,怪道姑娘不认识我,烦去通报元姨娘一声,就说我是奉了我们侧妃娘娘的命,来请她过去说话的。”      元媛成为姨娘后,这倒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当面喊她做姨娘,比起来,她倒更喜欢姑娘这个称呼。只是心里也明白,以往家下人也多是不太把她放在眼里,心中嫉恨她无所出,就当了姨娘,因此倒多不这么叫她,自己的丫鬟们叫惯了,她也命她们还这般叫。她是打从心里不喜欢姨娘这个称呼,自己想了想,大概是深受红楼梦毒害,对那里的赵姨娘厌恶的很,所以产生了心理阴影。      想着这些的时候,那小丫鬟已经进来了,恭恭敬敬的请她过去。元媛自觉身上好了一些,况这个邀约也是不好推的,因便换了衣裳往如霜的染芳院而来。      一进屋,便见奶子正抱着小公子在那里哄着。如霜本是躺在榻上,见她来也忙起身。元媛忙上前一步按住了她道:“你如今还在月子里呢,我虽没经过生产,也知道这时候是紧要的,何须这样。”一边说着,就起身去逗弄那小婴儿,一边问奶子道:“哥儿吃奶可好?睡得怎么样?这脸上的黄倒尽退了,白胖胖的真是可爱。”      奶子答了几句,如霜就命她下去。这边拉住了元媛的手,未曾说话便流下泪道:“我那日几乎就死了,若非姑娘宅心仁厚,和我说了那许多话,我这糊涂的哪里还能生出力气,到底把哥儿生了下来。我只说自己必得死了,能看孩子一眼便是上天照应,谁料想也没事儿,还得王爷封了做侧妃,这些都是姑娘给我的,且容我正正经经拜谢姑娘。”话音未落,就要拜下去。      元媛忙扶住了她,笑道:“这可不是折杀了我吗?你如今是我的长辈,哪有你给我行礼的道理。况且我也没多大功劳,还是你自己命不该绝,不然不说别的,单是难产后见红这一个,我时常听说十个女人里头就有八个逃不了,你却偏偏是那两个里头的,可见是你自己的福气,和我也没什么关系。”      如霜笑道:“你虽是这样说,但我岂是那种不知好歹的?无论如何,我心里极承你的情。原本早就想叫你过来,我又怕给你添了麻烦,知道如今这府里许多事情王妃都交给了你。咱们府里的这些事,我平日也看在眼里,若这时候和你亲近,更把你推到了刀口上。姑娘莫要怪我多嘴,你虽然是菩萨心肠,奈何这王府大院不是那么简单的,俗话说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本来就聪明,且听我一句话,别什么人都信,自己一定要留退路打算啊。”      元媛听如霜这话里意思倒好像是让自己不要和王妃走的太近,转念一想,便即明白过来。微笑道:“谁人对我好不好,我心里自是有数的。只是娘娘也要善自保养,切莫太过劳思,月子里坐下病来,了不得的。王妃娘娘其实也是厚道,不然那一天,她何必叫我回来?她又不知道我会说那些话助娘娘一臂之力。可见是心思乱了,所谓关心则乱,若对娘娘没有关切,王妃当了四十多年的家,能在这个时候心神大乱吗?且哥儿如今还在襁褓之中,小王爷却已经是长大成人建功立业,可以说是诸事已定。王妃娘娘也只有因为王爷得子而高兴罢了,断不会有其他想头。哥儿出自咱们这样的人家,将来封王封侯光宗耀祖也是指日而待。娘娘自该抱着这心思慢慢看着就好,若是想的多了,反而无益,娘娘想想,我这番话可是不是呢?”      如霜低下头,咬着唇思量了半日,方叹气道:“如此说来,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元媛忙笑道:“什么小人之心君子之腹的,娘娘快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咱们都是王府中人,便是平日里愿意玩点儿心思,不过是闲来无事寻点乐趣罢了。真正若论起来,王府是我们共同的栖身之所,一旦有人动了心思,大家还不是同心协力?因此倒也没什么好想的,保重自己才最重要。”      如霜也知道自己刚刚这句话说得造次了,生怕元媛在意,及至看她笑容诚挚,方放了心,微笑道:“姑娘说的是。奇怪,人人之前都说姑娘软弱可欺,极没有见识的,可如今看来,姑娘胸中可是藏着大丘壑,只看小王爷对姑娘的各种宠溺疼爱便知道了,别人不知,我还不知吗?那可是为眼高于顶的贵公子,姑娘若没大学问,焉能就抓住了他的心。”      元媛脸一红,站起身道:“娘娘这话,真是的,越说越不正经了。这也该是长辈对晚辈说的话吗?也罢,我来了半日,害你劳了半日的神,只怕这时候你也累了,我便告辞吧。”      如霜也笑道:“如此我不送姑娘了,闲来无事,倒是多过来坐坐还好。我若出了月子,也必抱着哥儿去找你。”言罢换过大丫鬟,将元媛送了出去。      回到香尘院,元媛心想这是怎么说的?这如霜姨娘先前不说也是手段通天的人物吗?颇得老王爷的宠爱。难道能因为我救了她一命,就对我交心?只怕还是试探居多。也罢,管她是什么心思,我自做我的事,问心无愧则可,她们便是暗地里嫉恨我,又能拿我怎么样呢。      因这样想着,便将心思丢开了去,自回房中筹划买地花银子的事情。      又过了半个多月,天气渐渐热起来。如霜也出了月子。小哥儿办了满月宴,王妃有意将担子让元媛多担些,便将筹划满月宴的事情交给了她。王爷对着老来子又十分的重视喜爱,元媛也不敢怠慢,筹划了好几日,所幸事情办得十分利落,宾主尽欢,许多人听说这满月宴是元媛筹划的,也都暗暗称赞。      对此情景,成侧妃简侧妃等人只恨得咬碎了钢牙,却偏偏奈何元媛不得。      小云麓的满月宴一完事儿,王妃就把元媛叫到跟前,慈眉善目的笑道:“我就说你是不错的,果然如此,如今经了这满月宴的事情,以后许多事也可放心让你办了。只不过眼前要紧的,却是找个日子,咱们去你那庄子上看看才好,我听说那玉矿都开采了呢。”      元媛笑道:“我还说王妃忘了这件事呢,原来却是因为体恤如霜侧妃。既这样说,现在这天气也正好,哥儿即便跟着去了,也不怕伤风受寒,我就去准备,顺便让庄子上那边也准备起来。只是有一条,求娘娘体谅我一片孝心,想我娘成日里在府中也不得个自由,她又没有娘家。大概从进了元府,至今也没出过门儿,我有意求娘娘开恩,许我接我娘也随我们一起去,散散心可好?”      王妃笑道:“正该如此。只是你只叫了你娘,恐其他人面上不好看,你可认真思虑清楚了。”      元媛笑道:“不妨事。我到时只把娘娘抬出来。谅我们家那几位大娘二娘四娘们也不敢来娘娘驾前罗唣讨公道。”      话音未落,就被王妃啐了一口,听她笑骂道:“呸,我当你有什么两全的法子,闹到最后还是要我给你背黑锅。”      元媛忙摇着王妃的手娇憨笑道:“娘娘,我最大的靠山便是娘娘,此时不靠娘娘要靠谁去?再者,我也没有娘娘这些威严,黑锅也得看是谁背,换成普通人,只怕还背不起呢。”      王妃便指着元媛向柳枝等丫鬟笑道:“你们听听她这嘴,连让我背黑锅这种事情,也说得这般振振有词。这幸而我还没老,若老了,还不知要被她赚的怎样呢。”      元媛也笑道:“想赚娘娘可不容易,便是娘娘老了,那也精明着呢。我这点儿伎俩在您老人家的眼里可还不够看。我也没有这份心,素日里想的可都是怎么孝敬您?要这么说我,可真是冤死了。”      她们婆媳两个在这里逗趣,只把那些丫鬟笑的肠子都打结了,偏还不敢太放肆的大笑,一个个忍得也辛苦。      王妃既然有意,众人准备的也都十分快捷。更有那些平日里不得出门的丫鬟婆子,都想办法撺掇着主子一起出去。因此成侧妃等人虽然心里不太痛快,却也都说去。毕竟是一个难得的外出机会,何况那玉矿素日里都说的极大,是王府一处不可小觑的财源,又怎肯落于人后。      没过三天,就都准备好了。元媛也派人通知了元府中自己的娘亲。于是王妃定了日子,就在五天后动身前往庄子,那是个大吉日,最宜出行的。      元媛更忙碌了起来,又派芳草和芳莲回去庄上协助苏以预备各色事宜。      定下的出行日子是十五。却在十四日的清晨,王府突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终于写到这里了,吼吼,梅子会继续加油。大人们也不要霸王潜水,因为这两个星期没有榜单,所以收藏锐减,积分也很少,这种时候就格外需要大人们的留言了。梅子都不求长评的说,只求大家都冒出水面撒个花打个分留个言,这要求其实不太过分对不对?还有作者专栏的收藏,没收藏的大人们收藏一个吧,对手指,希望这个文完结后可以突破三百作收的说,5555555555555,还是小真空啊,捂脸 88 88、第八十八章 ...   这不速之客是萧素睿带过来的。他与萧云海和太子文斌等人一同来找萧云轩,然而待众人进了书房后,他却亲自领着一顶小轿进了后院。      萧云轩看的疑惑,忍不住微微皱起眉头,自从知道萧素睿存心破坏自己和元媛的婚姻后,他心中就对对方有了疙瘩,始终提防着,此时见他明显是领了女眷进后院,怎能不心生警惕。      “五殿下做什么?倒神神秘秘的。”眼光看向太子萧素真,萧云轩希望能从他这里得到答案。      萧素真面上波澜不兴,摇头道:“谁知道?倒是有些神秘,说是他母妃家的亲戚,至于为什么会领来这里,却是我也不知了。”      萧云海在一旁插嘴道:“也没什么,是皇贵妃弟弟的女儿。听说是知书达理貌美倾城,平日里极是清高,性子却又温柔,这一次进宫,太后见了喜欢的什么似的,她也有孝心,听说太后爱吃你那小妾做的点心,便主动说要来学一学,恰巧赶上你们要出门,正好她也跟着去热闹热闹,顺便带上我们。”      皇贵妃弟弟的女儿,这身份可着实不小。      萧云轩心里暗恨,他是什么样的人物,知道这个女人说是来学做点心,却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万一皇贵妃将来和皇帝说,要把这女孩儿赐给自己做王妃,还真是推托不了,因此暗暗烦恼。      不说萧云轩在这里暗自生闷气。只说萧素睿领着那叫做吕淑娴的女孩儿来到后院。虽说后院中外男慎入,但萧素睿是什么身份,自然不能拦他的。      元媛正和王妃以及成侧妃简侧妃等人在那里说着出行的事情,听下人报说五殿下过来了,还带着一顶轿子,于是忙都迎到门前来。      丫鬟们早打起纱帘,就见门口轿子落下,一只修长如玉的纤纤素手伸出来,扶在丫鬟的手上,接着轿帘打起,一个袅袅婷婷的美人儿下了轿,微垂臻首,看不清面上什么模样,然而身段苗条,如弱柳扶风,且举手投足间自透出一股高贵风华。      萧素睿待那女孩儿出来了,方走上台阶,众人要拜见,他忙拦住了,一边笑道:“婶子们莫要折杀侄儿,实是这一次有事求到了婶子头上,少不得厚脸皮来拜见婶子了。”说到这里,对着王妃一揖到地,眼角余光却轻轻在元媛的脸上一扫,心中发出一声冷笑。      从一看见那个女孩儿,元媛便知道萧素睿的报复终是来了,她心中恨得咬牙切齿,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在王妃身后站着,也用眼角余光暗暗打量那款款而来的女子。      王妃和几位侧妃姨娘也都是愣了一下,但旋即就明白过来,各人心中也自是都怀着不同心思。当下将萧素睿与吕淑娴迎进,命人搬了椅子过来,分宾主落座,王妃才笑道:“说吧,到底是什么事情要来求我?也亏着这样,不然一年到头也看不见你的人影。”      萧素睿笑道:“侄儿时时刻刻都惦念着婶婶,只是素日里也繁忙,都多让云轩替我来问候,代替侄儿的孝心了。”说完又一指那个女孩儿道:“这是我的表妹,小名淑娴,因进宫后太后很是喜欢,便一直住在慈宁宫。表妹感念老祖宗的恩宠,听说老祖宗喜欢府上元姨娘的点心,便想过来跟着学一学。正巧云轩今儿和皇上请了假,说要护送你们去庄上。闹得我们几个兄弟也动了游兴,想着我这妹妹平日里也是闷在家里,恰好趁此机会也带她去散散心,侄儿知道婶婶是最慈悲善良的,因此冒昧的带着表妹就过来了。”      王妃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啊。太后老人家也是的,既喜欢吃那些点心,怎的不吩咐下来?我让元媛多做些送进宫去也就是了。这位小姐正是大富大贵家的女孩儿,哪里受得了那些油烟气?没的倒熏坏了人家。”      这话倒是偏帮元媛的,也早在萧素睿预料之中。他心里很清楚这位王妃婶婶对元媛的喜爱之情,不过他也是胸有成竹,别说自己亲自出马送淑娴过来,就算只是皇贵妃一句话,谅王府也不敢把淑娴往外推。更何况他不信这府里人人都是如王妃一样,都对这个元媛真心实意的。      果然,就听成侧妃轻轻掩嘴笑道:“姐姐也别顾虑太多,要说都是富贵人家的女孩儿,不是妹妹狂妄,我们这里的又有几个不是出身富贵?便是连云轩媳妇,家世虽不显赫,却也不是那小门寒户的女儿。我们都极通厨艺的,焉知吕姑娘倒不会呢?”      话音刚落,左姨娘也附和道:“成姐姐说的很有道理,淑娴姑娘既然有孝心,要来学做点心,必然是在这方面也有专长的。”      那吕淑娴从参见完王妃之后,便没有再说过话,此时听见成侧妃左姨娘为自己说话,她方轻启朱唇,低声道:“奴家也不敢说极通厨艺,不过却也是从小跟着母亲学习女孩儿该学的东西,无论琴棋书画,还是女红厨艺,都有涉猎过,虽不精,大致道理却是粗略通一些。还望元姨娘不吝赐教,让我学会了那几样点心的做法,好好孝敬老祖宗。”      真不是个简单角色啊。元媛在心中冷笑着下了评论,暗道这和成侧妃左姨娘还是初次见面呢,倒是配合的天衣无缝。也是,皇贵妃那一支的人,能是普通人吗?普通人也活不到现在,还活的这样滋润。      心里想着,面上却堆满了笑容,热情道:“这个是自然。我只怕脏了姑娘的衣裳,刚刚侧妃娘娘说我不是小门寒户的女孩儿,这话却错了。我们家也就是普通的商家而已,因此从小儿就什么活儿都做的,不然哪里能认得地瓜土豆这些东西呢?那都是以前积下的经验,说出来都不怕姑娘笑话。今日姑娘既然想学,我自然是倾囊相授。”      王妃只是低头笑着不出声。成侧妃简侧妃等人一时给噎在了那里。柳枝看着小丫头拿美人锤替王妃捶着腿,心里却暗暗道:这姑娘可真是厉害。刚刚侧妃娘娘故意讥笑她门户低,她可倒好,直接以退为进。把地瓜土豆整出来了。如此一来,谁还敢暗讽她?那可是连皇帝爷都赞说利国利民,于国有大功的东西,怕是全国上下的女孩子,还没人当过这一句赞呢,反倒是长了她的脸面。一边想着,就不由得佩服当日王妃看人眼光之准。想那时元媛不过是庄子上一个软弱的受冷落小妾,谁能想到她有这般的心机手段,最难得是二八年华,却如此沉稳,且又不失天真烂漫,更会讨王妃的欢心。思来想去,不由将之前对这吕淑娴的担心尽皆去了。      众人又挑了一些闲话儿说,那萧素睿见把表妹安排明白了,便告辞出去。这里王妃就命下人们安排吕姑娘的客房,又着实嘘寒问暖了一番。那吕淑娴见王妃如此厚待自己,十分得意,眼角余光扫了元媛一眼,见她始终面带笑意,目中一点戒备烦恼之色也无,好像自己便真是个无足轻重的客人一般,不由把心里那些得意心思登时灰了一半,一边咬牙暗恨,随嬷嬷和丫鬟们出去了。      这里王妃见她走了,就躺□道:“你们也散了吧,我也觉着身上有些乏,且在这里歪一歪。元媛你再回屋去看看,该替云轩准备的东西别有了什么遗漏。”      众人答应去了。这里没一个外人,柳枝也把小丫头们遣了出去,方对王妃道:“娘娘,依您看,五殿下这当口忽然送了这么个女孩子来,身份又不低,却说什么要学做点心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总不成真是来学做点心吧?”      王妃看了柳枝一眼,慢慢笑道:“你和我还玩什么心眼?我不信你就看不出来。若真这样,也白跟我这么多年了。”      柳枝笑道:“婢子不过是蠢心思,哪里能比得王妃娘娘。既然娘娘这么说,婢子就斗胆说一句,叫我看,五殿下和那位吕姑娘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按照这位姑娘的身份,怕不是奔着小王爷去的吧?”      王妃闭了眼睛,笑道:“那个是自然,她一个二八年华的女儿家,若不奔着云轩,难道还奔着我这个老太婆不成?”      柳枝急道:“既如此,以她的身份,皇贵妃在皇上面前说句话,只怕这桩婚事逃不了,如此一来,元姨娘岂不就是危险了吗?她再怎么能干,还能压得过小王妃不成?”她是真的着急,元媛那性格本就是个稳重平和的,素日从不招惹是非,对她们下人也尊重宽厚。更何况柳枝跟着王妃也有十六七年了,自是知道王妃对待元媛的真心,不说当女儿也差不多了,全不是最初那种利用心思,她就不信王妃能不替元媛谋算着急。      王妃看了柳枝一眼,笑道:“你啊你啊,到底还是随我,平日里万分的小心,到头来还是直肠子脾气。你倒是怕的什么?元媛那孩子我心里清楚,哪里就能让这么个女孩儿灭了?更何况我还没死呢,这王府里明面的当家人还是我。我年轻时是有什么手段,你心里大概也都清楚,你可看咱们家那几位侧妃还被我压的抬不起头不成?这姓吕的小女孩儿未必比得上我。咱们家那几个侧妃和姨娘比起元媛可差太多,纵机心城府都厉害,却没有元媛心中那份宽厚仁慈,这方是正经的处世之道,你细数数,这府里有几人不对她归心的?所以你倒是白担心什么?”      柳枝听见王妃这样说,方笑道:“如此说来,倒是奴婢杞人忧天了。”因又高兴起来,拿起那美人锤接着替王妃捶腿。      王妃忍不住笑骂道:“这时候方想起来了?呸,你这还是我的人呢?却都为她担心成这样了。你可知道你那元姨娘不动声色间就能让人交心的手段了吧?”      柳枝嘻嘻一笑,回道:“姨娘虽厉害,也都是王妃娘娘调教出来的。罢了罢了,既这样,娘娘便放宽心,等着去庄子上玩乐散心好了。只是苦了小王爷,他要知道五殿下打的这个主意,心里不知道怎么气呢。”      王妃冷笑道:“有什么可气的,他是男人,又是郡王,喜欢谁不喜欢谁还受人禁管不成?那吕姑娘若真是冰雪聪明八面玲珑的人,只这几日在庄子上看了云轩和元媛行事,就必然知难而退。”      柳枝听了王妃这番话,似有所悟,慢慢的点了点头。      小郡王萧云轩倒的确是气得不轻。他从萧云海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大致经过,便知道萧素睿送这表妹来是预备做什么。说起来,也是因为当日他离间自己和元媛,最终却没有得逞,害他功亏一篑,如今却是来报仇了,因此心下十分不快,只是那萧素睿毕竟是皇子,他行事素来稳重,不得不强压下心头憎恨罢了,即便如此,言语间也冷淡的很。      好不容易待萧素睿和萧素真等人走了,他便急急往后院而来。走在半路上遇到芳草,便问道:“夫人现在在哪里?是在我娘那儿还是在香尘院呢?”      因元媛和萧云轩说自己不喜欢姨娘这个称呼。于是萧云轩便命香尘院中所有人都以夫人称呼元媛,至于这些旧日丫鬟改不过口,仍以姑娘相称,元媛既然乐意,他也就不去多管闲事。这其实是逾矩了,因此只能在香尘院中如此称呼。      芳草见小王爷眉目间似有怒气,不由得深以为异,心里只怕是自家姑娘做错了事,惹小王爷不高兴,结结巴巴道:“姑娘刚刚回到院里,看神色似乎也有些忧愁,却不知……却不知……”余下的话期期艾艾也不敢问。      萧云轩点点头,心里知道元媛眉间忧色因何而来,也不和芳草细说,就急匆匆转了方向,往香尘院而去。      刚进院子,就见浣娘从屋里出来,萧云轩知道她是元媛身边第一亲近的人,忙拉了过来小声问道:“元媛现在怎么样?可是在屋子里生气呢?”      浣娘有些诧异笑道:“好好儿的生什么气?姑娘正在屋里喝莲子汤。”一边说完,就朝屋里喊道:“小王爷回来了,碧秋快打起帘子来。”      一个才总角的小丫鬟忙掀了帘子,萧云轩信步走进去。就见元媛在里屋小桌上喝着莲子汤,将勺子放在嘴边,抿着嘴儿笑看他,眼波流转,似大有深意。       作者有话要说:哇,昨天梅子求了下留言,就有六十多条,可见大人们还是爱着梅子可怜梅子的,很开心很兴奋,吼吼。谢谢乃们这么帮俺,感动已经说得太多,就不多说了,梅子要做的,就是抓紧一切时间写文,争取保持不断更,啦啦啦…… 89 89、第 89 章 ...   萧云轩步进屋中,元媛也不起身,只对身边的芳书道:“去后边井里把镇着的那个西瓜拿来给小王爷切了。”      萧云轩奇道:“这个时候儿,如何就有西瓜了?便有也是没熟透的吧,我算着节气,怕是籽儿也没长出来呢。”      元媛又舀了一勺汤,气定神闲道:“难为小王爷富贵身份,竟还懂得这些农事,果真是博学多才,怎不引人向往遐思呢。”      萧云轩便知她是在故意拿话来挤兑自己,苦笑道:“娘子何必作此情态?你不知道,五皇子忽然出了这一招,便连我也恼怒不休,只是他是皇子,我却只是个郡王,真真是嘴里含冰说不出。”      元媛见他这样,就舀了一勺莲子汤送到他嘴边,吃吃笑道:“瞧瞧这可怜样儿,你也算是呼风唤雨无往不利的了,今儿竟露出这般情态,怎么着,人家女孩儿的名分还没定呢,莫非你就先自怯了?”      “难道你不怯?”萧云轩将莲子汤喝下,仍然只是苦笑:“我知道五皇子那个人心胸狭小睚眦必报,因此素日里已经提防了,却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釜底抽薪,整出这样一件事来。我有心去找皇上,让他凭着你的功劳直接把你封了王妃,只可恨那些红薯土豆的效果还未显出来,二来,我的话又如何比得上皇贵妃?皇上也必是不允。”      元媛淡淡道:“这可是你的不是。幸亏你没去皇上跟前说这话,不然可把我装了进去。你们男子三妻四妾也是平常事,我身份不够,便有天大功劳,也万万做不上王妃那个位子的。我看那女子倒真是倾城之貌,你倒担心什么?等着以后坐享齐人之福就是了。”      萧云轩收敛了笑容,认真看着元媛道:“你是真这样想的,还是只拿话试探我?”      元媛将空碗放在一旁,嫣然笑道:“我倒不知这还有什么分别。我若真这样想的,你要怎样?若是拿话试探,你又要怎样?”      萧云轩叹了口气道:“你若是真这样想的,我素日里对你的用心和情意就全白费了。你也不过是一个只知三从四德女训女戒的寻常女子。纵有才情,也终是一只外表光鲜的花瓶。”      元媛听见他如此说,直觉心头好似被狠狠的敲打了一下,一时间怦然大动无法制止,心中只道在这古代里还真会有这样的男人吗?就是红楼梦里的贾宝玉,在封建社会里那已经算是难得的了吧?口口声声说的是让林妹妹知道他的心,但心里还不是想着袭人等给他做小。偏那个时代那个环境里,就连个贾宝玉也难得,就算现代,有钱有势的男人又有几个不想着左拥右抱朝秦暮楚的。难道我今日喜欢的这个男人,他……他竟是比世上所有的男人都强?竟是从心里真正要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因默默咬着嘴唇,也不说话。于是萧云轩灼灼目光也就盯着她,也不说话。好半晌,方听元媛声音轻细的道:“那……我若是试探呢?”      萧云轩长声一叹,面上露出无限怜惜,走过去轻轻将她拥在怀中,一字一字郑重道:“若是试探,媛媛,你记住我今日这句话。早在年前,我知道了你真正的身份,随你行在路上,听着马车里你偶尔的低语与咳嗽声时,就注定了终此一生,萧云轩心中只得你一人,再无其他人插足的余地和空隙。”      元媛长长的舒出一口气,身子软倒在萧云轩的怀中,轻声但坚定的道:“有你此言慰我,此生足矣。”      “那你愿意与我一起和命运斗一斗吗?”萧云轩扳直了元媛的身子:“如果那个女孩儿被皇上指给我做王妃,媛媛,你是不是愿意和我并肩与她斗一斗,绝不让她破坏属于我们的幸福,更不能让五皇子如愿以偿拍手称快。”      元媛看着萧云轩那认真的表情,忍不住一笑,轻声道:“看你,说的这都是些什么话?好像倒不是要娶王妃,倒像是要上战场似的,不过是嫁给你的一个女人,纵有些小心思,也无非就是在这大宅子里争些权力,勾心斗角一番,哪里就到了你说的这么严重的地步。”      萧云轩面色仍然严肃认真,摇头道:“媛媛,你还是考虑的太浅了……”一语未完,忽听外面响起了咳嗽声,元媛知道是芳书在外面,就笑道:“进来吧,在外面躲什么鬼儿呢?”      萧云轩也就不再说话。稍顷芳书进来,俏脸上两朵红霞,元媛便知道刚刚自己和萧云轩相拥的那些情态和说的情话都被这丫鬟听进去了,如今见萧云轩似乎还要说重大的事,这丫鬟不敢听,只好咳嗽一声提醒自己。      因也觉着有些不好意思,对芳书道:“好了,你放下吧,咦?这瓜正经还是不错的。”说完笑看向萧云轩道:“你只知眼下西瓜还不到成熟时节,难道不知还有温室暖棚这些东西吗?这瓜是庄子上今日送过来的,虽说我们就要动身过去,但究竟王爷又不去,因此苏管家细心,特意送了几个瓜来给王爷和我们先尝尝鲜儿。”      萧云轩拿过一块瓜吃了一口,点头道:“的确是甜的很,竟然还起沙。奇怪,以往庄子上也没送过这么早的西瓜,如今怎么就有了暖棚温室。”说到这里,忽然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定然是你在时弄出的东西吧?”他一边说就一边摇头笑:“我如今真是服了你,也不知道那脑袋里都从哪里学来的这么多奇思妙想,这瓜若是拿出去卖,怕不要几十钱一斤呢。”      一语未完,忽然又是一副了悟神态,指着元媛笑道:“该不会是你一开始就打的这个主意吧?”      这里芳书退了出去,元媛方笑道:“便是又如何?人还嫌金子多烫手不成?只要不是取不义之财,这东西自是越多越好,你定然要说我俗,是啊,我便是这么个俗人,谁让小时候受穷呢,又不比你,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王爷。”      萧云轩哭笑不得道:“谁说你俗了?我不过说了一句,你就说了这么些,可见你自己心里发虚,觉着自己俗呢,我倒是不觉得。清高又不能当饭吃,便是当日的江先生,落魄时不也被勾栏院的人追杀的投寄到你那屋檐下吗?”      元媛这才一笑,在萧云轩怀中轻轻捶了一拳道:“算你还看得开,知道这假清高是最要不得的,你若没有这么点胸襟见识,哼,我还看不上你哩。”      萧云轩呵呵笑着,看左右无人,就在元媛脸上偷亲了一口。下一刻,就被元媛推出去,见她离开自己坐好,含嗔薄怒的眉眼更添无限风情,一边道:“得便儿这手脚就不规矩,也没看见过你这样的爷,是了,你先前说我不知深浅,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萧云轩这才整了面色,沉吟道:“五皇子用计挑拨我们两个没成功,如今又把他表妹送过来这里,让皇贵妃求皇上将她赐给我为郡王妃几乎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然而他这个人,虽然心胸狭隘,思虑却周详,放眼这满朝上下,论心计也没几个人及他,他断断不会只为了报复你我,出一口胸中闷气,才让他表妹过来做王妃的。”      元媛慢慢点头,沉吟道:“那还会因为什么?莫非是……”她面上陡然变了颜色,看向萧云轩,试探着问道:“难道五皇子用他表妹,是存了离间你和太子的心思?”      萧云轩赞叹的看着元媛,点头道:“娘子果然是聪慧。没错,这吕姑娘若成了王妃,你想想,太子还敢全心信我吗?若太子不敢全心信我,五皇子却不停的示之以诚?我又该如何自处?我难道不为敏亲王府的未来着想?如此我和太子两相猜忌惧怕之下,只会越行越远,对于五皇子有百利无一害,不过是一个表妹而已。”      元媛倒吸一口冷气,轻声道:“那五皇子当真是好缜密的心思,表面上却不过是心生不忿,暗地里埋了这么多后招。只是如此一来,我们该怎办呢?难道是要去求皇后娘娘?阻止皇上?”      萧云轩摇头道:“皇后娘娘阻止不了皇上的,现在皇贵妃正受宠爱。就不受宠爱,皇后娘娘也未必敢替我牵线,皇上现在心思难定,谁也不知道太子之位究竟是能真正继承大统,还是只是一个幌子,皇后若敢操心我的婚事,岂不是向皇上表明太子已和我结党?若皇上铁了心要将皇位传给太子,这便是好事。一旦皇上心里存着别的心思,这件事对我来说也还罢了,对太子可就是一个大祸。”      元媛明白萧云轩的意思,点点头道:“我明白,只是如此一来,我们两个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从这泥潭中抽身而出呢?”      萧云轩嘴角含笑看着她,目中情意绵绵,轻声道:“其实要解决这件事情,真是再简单也不过。”      “咦?”元媛心想我也不是笨蛋啊,怎么都没想出什么办法来?你倒是这么轻描淡写的模样。见萧云轩招手,她便凑过去,听对方对自己耳语了几句,越听脸上越是惊愕,半晌后方抬头愕然道:“这样也行?那……那吕姑娘岂不是太可怜了?”      萧云轩又好气又好笑,伸手点了她额头一下:“你这会子还有心思去可怜她?不知道她心里可是转着什么主意要害你呢。五皇子送来的人,你敢小瞧?你以为她能看不出来这其中的道道儿?既然她甘愿为她表哥和姑姑牺牲,咱们还客气什么?难不成我们这一大家子,最后都要因为她而改变初衷天翻地覆?你好好想想,咱们有这个义务吗?”      元媛低头不语,又过了半日,方叹息道:“罢了罢了,这其中利害我也明白的,只不过都是女人,所以难免心生伤感,无论如何,你这一招对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做郡王妃的女人,可太阴狠了。然万般无奈之中,也只能如此,终究我又不是菩萨,只是俗女一名,你便以为我没有嫉妒心吗?若是可能,我宁愿背个悍妇的名儿,也盼着你终生只得守着我一个呢。”      萧云轩这才露出惊喜笑容,搂过元媛笑道:“如此想才是我的好娘子,不枉了我们素日恩爱一场。”因这份心结解开,心里就觉十分痛快,夫妻两个又说了些话,元媛便悄悄儿将自己想买地的事情和他说了。      萧云轩自然没什么说的,笑道:“既是你自己要在外面发展一方天地,然你这身份却是不方便的,倒不如假苏以之手,江先生素日里和我说话,都觉这个人还十分可靠,我这里也有些闲钱,索性全给了你,由着你去弄吧。”      元媛大喜笑道:“我也是这样想的。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觉着苏以这人还是很讲义气,能力又强,如今也不怕他贪了我们的银子,索性就把地契什么的都写他的名字,也省的张扬,让别人又嚼王府的舌头根子。      当下计议已定,过了一日便向康源城外的庄子上进发。一路上王妃将阮氏故意叫到自己车里,这可是天大的脸面了,元媛心里想着王妃大概就是为了将来吕淑娴可能被赐婚给萧云轩做王妃的事情,先替自己做下铺垫,让这位吕姑娘也不敢太放肆。      阮氏一生软弱,哪里敢想象这辈子还能有这样的待遇,竟然能和一名亲王妃同车驾,十分局促不安,王妃劝慰了她几句,总是没用,最后说起元媛的一些事情,方慢慢有了话题。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好吧,梅子得承认,这章很言情。但是梅子还蛮喜欢这种情调的,不用什么山盟海誓甜言蜜语,就是说出自己心中所求所想,如细水涓涓却稳如磐石的感情便在那一字一句中体现出来。 啦啦啦,感谢给霸王票的大人们,顺便……潜水的霸王们,梅子喊你们出水撒花打分分了…… 90 90、第九十章 ...   吕淑娴这个时候毕竟还没成为小王妃,也不敢太过张扬,和元媛同乘一辆马车,只慢慢的拿言语小心试探。元媛自然也是精心应付,一边就在心中惋惜,暗道这女孩儿可也是水晶般玲珑的心肝啊,若是嫁去别处,何愁不能从众多宅斗女人中胜出,掌握大权,只是你怎么就偏偏听信了你表哥的话,非要来敏亲王府呢?你遇上了萧云轩,就算你是妲己再生武皇在世,这个亏也是吃定了呀,唉,人那,真不能贪心,更不能太过相信自己的能力,这女孩儿若非自恃才貌,怕是也不敢接下这重责大任。      这样想着,一路上倒也安静。到了庄子上,苏以早率众仆人在外迎接,因为王妃和萧云轩以及皇子们要来,所以庄子又扩建了一倍,专门建造了“云涛阁”和“泻玉轩”两个院子来给王妃等人居住。      元媛又有近两个月没见到顾盼儿,此时一见之下,自然十分兴奋,吕淑娴走在后面,面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她向来自负姿色无双,此时看到顾盼儿,虽容貌和自己相当,但举手投足间那股摇落万花的风情,却是出身大家闺秀的自己难以及上的,因心下只好不屑道:切,真不愧是勾栏院里出来的狐媚子,瞧瞧那一身的骚劲儿,当日萧云轩竟没被她迷住,倒也是奇事,或许也只是因为江月枕这个人的分量太重吧。      众人都进了屋,元媛仍在兰萱院安歇,吕淑娴和王妃住在一处,阮氏自然和女儿在一起,她这时候方去了拘谨,没口子的夸赞这庄子的别致典雅,又和女儿说了许多话,性格倒是活泼了不少。      萧云轩晚饭后倒过来了一趟,只因非常时期,太子等人都在前边,所以也不好就在这里过夜的,只和元媛说了会儿话,便依依不舍的离开,元媛就把顾盼儿也叫过来,三人一起吃点心,说了些庄子上的话,方才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元媛就起来了,先过来王妃这边请了安,恰巧萧云轩也过来说,苏以已派人安排好了,今日先去那桃花坳里玩一天,若想去矿上,则安排在明天过去。      王妃就对元媛笑道:“以往说话时,你时常说起那桃花坳,只说那里的河鱼鲜美,又可以做什么叫花鸡的,只说的我这老婆子心向往之,如今可终于我自己也要去玩一玩了。      元媛还未等说话,吕淑娴便在旁边掩了嘴笑道:“娘娘快别以老婆子自居,你若这样说,可让我们都没法处了,分明看上去就如我们姐妹一般,说这样话,岂不是我们也成了老婆子?“      王妃笑着摇头道:“吕姑娘真会说笑话,虽然我情知这不过是好话而已,心里还是畅快。”      元媛微微一笑,知道这吕淑娴已经开始在王妃面前讨好了。她也不惧,王妃若是这么容易就被几句好话蒙蔽住,自己现在也不会在王府中,还在庄子上逍遥呢。      一时吃过了早饭,众人就来到那桃花坳。萧素睿看着这熟悉的地方,眉头就是一皱,淡淡道:“云轩,你怎的把我们领来了这个地方?如今又不是春天了,还是说,你这方圆百里,就只有这个地方是好的?”      萧云轩微微笑道:“五皇子还真说着了,离庄子上近的地方,还真就只有这一处最好,既可捉鱼虾,又能上山打猎,我娘亲素日里听元媛说那次春游,就心心念念想着来一次,因此我也是特意为她选了这么个地方。”      萧素真笑道:“是吗?原来却为尽孝道,云轩你不是故意有私心?若我记得没错,这当是你和弟妹第二次相遇的地方吧?不过那时她故意隐瞒了身份而已。”      萧云轩道:“太子真是好记性,还记着这个呢。可不就是这里吗?说起来元媛也真是女孩子心性,只因为怨恨我把她扔在这里三年不管不问,就故意不和我相认,太子还不知道她日后瞒骗的我多辛苦。”      萧素睿冷笑道:“云轩倒真是好脾气,这样无法无天的小妾,竟然也就容忍下去了,终究不过是有那么点子机智而已,这京城中才貌双全的女子还少吗?凭什么逞的她这般轻狂?”      萧素景疑惑看了五哥一眼,心想怎么回事?五哥平日里可不会说这种话,他哪知道萧素睿此时心里都快滴血了。明明在这桃花山上,第一个遇到元媛的是自己,那只如今还养在庄上的白兔也是自己射下的,若按戏文里来说,元媛便该对自己一见钟情,日后自己再将她娶回去,换一个琴瑟和鸣相敬如宾才对,谁知天公弄人,竟让她成了云轩的小妾,不仅如此,自己枉费了心计,却只是为他们两个做了嫁衣裳,想起来如何让人不恨不恼。      萧素真虽然不太明白这其中的曲折,然而萧云轩素日里有意无意透露出的一点话头,他心里倒也能大致猜出萧素睿的心思,此时听见他这样说,便知道他心中此时实是气恨之极,不由得低头微微一笑,暗道云轩你不简单啊,一个小妾就能让素来谨慎沉稳的五弟失了方寸。      萧云轩心中也是恼恨萧素睿,破坏自己和元媛在先,接着又把那个什么吕姑娘送来,真真是其心可诛,因反而笑的更加愉快,摇头道:“五皇子言之差矣,我如今才知道得了她,是我几世里修来的福气。先前是我误会了她,本就是我不对在先,又怎么能怪她心里对我没好气,及至冰释前嫌,方知她内心里是温柔如水的……”      一番话说的萧素睿都快呕血了。萧素真在旁边微笑道:“好了好了,看看云轩你那个春风得意的样子,显见的是美人在怀,别忘了小七可还没娶亲呢,有你这样教坏弟弟的吗?”      萧云轩哈哈一笑道:“我哪里教坏小七了?我什么都没说啊。”话音落,众人都笑起来,男人间的谈话,本就不似女人那般严谨,在场的除了萧素景外,也都是尝过云雨的正常男子,因此太子方指萧云轩话带暗示,其实却真是冤枉了他。      就连萧素睿,此时都不得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内心里差点儿把肺都气炸了,暗道云轩啊云轩,你就狂吧,我且看你能狂到什么时候,哼哼,从庄子上回去后,大概指婚的旨意也就下来了,我倒要看看,有我表妹那样手段厉害的倾城美人儿,你那小妾不也就是有点子手段吗?到那个时候,我看你们两个还怎么恩爱如初,不生嫌隙。      且说元媛,刚看着丫鬟们铺好了毡子,就猛的打了两三个喷嚏。引得王妃阮氏和顾盼儿等人都看过来,王妃便皱眉道:“说是让你多穿件衣裳,非说自己身强体壮,到底还是个女孩儿,这里又是山口,风还是有一些的,快去穿件披风过来,免得伤风了。”      元媛心想娘娘您饶了我吧,再穿件披风,大概就能捂出痱子。因忙笑道:“娘娘不用担心,想是不知道谁背地里念叨我。”      一旁的吕淑娴微笑道:“知道姑娘与小王爷恩爱,没想到竟然还心有灵犀,怎么就知道小王爷这时候念着姑娘呢。”      元媛垂下眼,也笑道:“虽说小王爷待我好,但也不见得就好到这个份儿上,心有灵犀更是夸张了,许是芳草那个没法儿出来的丫鬟背地里嚼我舌头也说不定。”      吕淑娴微微一笑,就别开目光,心想这元媛倒真是厉害啊,哪里都是滴水不漏的,难怪连表哥那样人,还夸她呢,我原道不过是个有点小聪明的丫头,却没想到这样难缠,哼,小王爷待你好又怎样?总要一直待你好下去,那时你再张狂也不迟。      正想着,忽听远处一声马嘶,众人抬头看去,只见从小河对岸,飞驰过几匹火红大马,到了下游,那些马就猛的渡过河来,然后放缓马的速度往这边而来。      王妃等人都十分惊讶,成侧妃等就想回避,忽听一个清亮亮的声音道:“元媛姐姐。”声音尚显稚嫩,分明只是孩童之声。      元媛站起身望去,只见马上几个人纷纷下来,原来却是几个乌拉人的孩子,当先那个女孩儿叫芭莎,紧随她身后的有男孩也有女孩,让她有些意外的是,则然也在其中。      “芭莎,你们怎么过来了?”元媛迎上前,笑着摸了芭莎乌黑的发辫一下:“可是去山上打猎吗?”      芭莎摇头笑道:“巴比干叔叔和吴叔叔说话的时候被我听到了,听说你们在这里,所以我和大家一起打了几只黄羊和兔子给姐姐送过来。”说完小丫头向后一招手,几个孩子就纷纷从马上解了猎物,一个个争先恐后跑到元媛这边来请功。      吕淑娴看见那些鲜血淋漓的猎物,只吓得退后一步,恰巧就退到了王妃身旁,一边似是自语道:“这些孩子小小年纪,怎的如此残忍?难怪人家说乌拉人性子最野,真是的,元姑娘那样温柔的人,怎么能和这些粗人有牵扯呢?”      王妃看了吕淑娴一眼,嘴角含笑,心想又来了,这大宅院中永远不缺少的就是言刀语箭啊,这分明是说给我听的,这位吕姑娘看来倒也是有手腕心机,但不知云轩和元媛两个,要怎么应付了。      想是这样想,王妃其实是不太担心的。元媛的能力她早已了解,自家儿子更不用说。眼看元媛命人将那些猎物拖去处理,然后又看着其中一个眉目清秀的孩子道:“则然,你还是不肯和大家说话吗?”      则然不等说话,芭莎就哈哈笑道:“则然说了,等到再见元媛姐姐,就是他说话的时候呢。”话音未落,就听则然怒声道:“你……胡说……”      一群孩子们更笑起来,则然脸孔涨的通红,芭莎一边笑一边说:“姐姐看到了,他就只有这个时候才能憋出一句来,不过性子比以前倒是随和多了。”      元媛也笑,接着带这群孩子来见王妃等人,王妃听说那个眉目清秀的男孩儿就是则然,不由得也十分惊奇,心道那块玉雕何等精美?竟然就是这孩子做出来的?天啊,这若是将他留在府中,好好教育,日后矿上开采出绝世美玉,他定能做出不世的绝品啊。      因这样想着,对这些孩子着实热情,乌拉孩子们本不想留下来,但见到这位奶奶十分和蔼,又很慈爱,不由得就有些留恋,因此便都坐在草地上和王妃说话。      王妃和阮氏都是十分喜欢小孩儿的,这群孩子里年纪最小的才七岁,乌拉孩子们又不忸怩作态,因此老小倒谈的十分开心愉快。      吕淑娴见王妃喜欢这些孩子们,也转了口风,笑颜如花的和孩子们说话,只不过不知是这些孩子过于早熟敏感还是怎的,倒没有几个人愿意理会她,不过是礼貌上回答一句半句而已。      此时萧云轩也亲自带了几只猎物过来,有黄羊和梅花鹿等,听说则然也过来了,不由走上前来,亲自和这些孩子们说话,大家本来不知道这位丰神俊逸的大哥哥是谁,见他一身贵气,还有些害怕,及至听说是奶奶的儿子和元媛的夫君,这才欢腾踊跃起来。      萧云轩便笑着问则然道:“则然,你的玉雕手艺很好啊,等哪天哥哥给你请个有名的玉雕师傅,你跟他学好不好?”      则然看着萧云轩,忽然一扭头,嘴里咕哝了一句,萧云轩没听清,旁边的芭莎忍着笑和他说:“则然是说,怕那人教不起他,则然的手艺都是跟他爷爷学的,他爷爷可厉害呢,活着的时候,人们都叫他大师。”      萧云轩哈哈笑道:“则然,我要请来的这个也是大师啊,你能否请他教你,还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本事呢。这个人啊,手艺好得不得了,但是脾气也大得不得了,到现在,还没有一个人能让他看上眼,收做徒弟。”      则然听见萧云轩这样说,倒是猛然转过头来,一双大眼睛也闪闪发亮。显然是动了兴趣,一旁元媛笑着道:“你别说得则然心里痒痒,他才多大?总要先读书认字的,日后他要不要学玉雕,也要看看他自己的意愿,若是喜欢读书,许还参加科考呢。”      则然忽然大声道:“读书认字,做……做玉……”他突然出声,吓了元媛一跳,又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唔,梅子会加快节奏,让大家尽快回到王府,之后就大婚,嘿嘿,到时候大家就知道云轩要怎么对付吕淑娴了。吕淑娴和元媛间的暗斗也会写一点,不会很多,之后还有许多情节要慢慢发展的…… 继续求点击求留言求打分。唔,感觉到看文的人一下子少了很多,是因为大家开学呢?还是养肥呢?还是干脆弃文了呢?摸下巴沉思中。 91 91、第九十一章 ...   萧云轩笑道:“则然的意思应该是:读书只是为了认字,做玉才是他一生的追求,要继承爷爷的遗志,是吧则然?你是这个意思吗?”      则然用力点了点头,冲萧云轩竖起大拇指。元媛在一旁忍不住笑道:“好啊好啊,你赶紧离了我这里吧,就会蛊惑人心,则然以前何等爱戴我,你来了,不过几句话功夫,就抢了我的风头,把我给比下去了,这小家伙还没冲我竖过大拇指呢。”一句话说的众人也笑个不停。      萧云轩笑道:“不急,我替则然请的那个师傅可是这方面的大家,能否拜他为师,还要看则然的造化。这边学习玉器琢磨,那边也可以读书写字,不耽搁的。”      元媛想想这样也行,只是要和乌谷苏商议一下,倒也不急在一时,因此又催萧云轩走,于是他便笑着去了。这里吕淑娴想了一肚子的说辞,一个还未说出来,小王爷已是翩翩远去,只把她气的牙都快咬碎了,表面上还不得不装出羞涩故意避嫌的样子。      在庄子上玩了两天,果然十分尽兴,去了那玉矿山上时,看见那采出来的硕大玉石,还有苏以丁山等奉上的上等玉镯玉雕,不要说王妃和元媛等称奇不已,就连那吕淑娴,眼睛都忍不住烁烁放光,心里只道还是表哥疼我,这样大的一个玉矿啊,将来我做了郡王妃,小王爷再世袭亲王头衔,我便是亲王妃,这府中上上下下还不是我说了算,这玉矿自然也算是我的了,纵有一个小孩子,切,不过屁大点儿,等他长大,小王爷的亲王位子早定下来了,到时候要把他怎样,还不是我说了算?      因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就觉得前途真是一片锦绣光明,越想越是心花怒放,只不过越是如此,那得王妃和小王爷宠爱的元媛就越发碍眼。吕淑娴在无人处皱了皱眉头,暗道要怎生想个法子,在新婚后将这女人给除去,不然那些如意算盘如何还能打得响。      玉矿只是刚刚开采,萧应和萧云轩父子也知道物以稀为贵的道理,因此并没有大肆采掘,每个月只要出产五十斤以内的翡翠,矿石只让开采五百斤,以期这玉矿能够源远流长,这边又不至于因为这些质地好数量多的美玉对玉器市场产生冲击。到时候受损的也是自己。      玩了两天,回京城之前,元媛找到苏以,将自己的计划和他说了,又把银票尽数给了他,苏以一连声的诺诺答应,声称必然好好查访,定然不辜负元媛的信任厚望。      到第三天,一行人回转京城,回去后自然要进宫,将那些出产的最精美的翡翠贡上去,老太后是两对上等翡翠镯子,皇上则是一座玉雕,皇后是一对翡翠玉镯,其他关系亲厚的一些嫔妃也有玉镯和玉钗等礼物,因为成色莹润通透,所以得了礼物的宫中人都十分高兴。      又过了几日,果然皇上就将萧云轩找过去,在御书房中,君臣两个面前只剩下辛录伺候着,皇上方对萧云轩道:“前几日皇贵妃和朕说,她有个侄女儿在你家跟你那小妾学做点心,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萧云轩答道:“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学完点心的做法后,吕姑娘已经离开了,臣也盼着她走,这京城中人无事之下,是最爱说那些风言风语,没的败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皇上看了萧云轩一眼,心知他这就是在暗示自己,不喜欢那个女孩儿了。因沉吟了一会儿,慢慢道:“你也快到弱冠之龄了,民间男子这个年纪,有了孩子的比比皆是,朕原本是想在明年选秀时替你指一门婚事,不过这个女孩儿朕见过,只怕明年选秀里,能比得上她的也不多,所以朕想把她赐给你为妃。”      萧云轩心下一沉,知道这件事情已经是躲不过去了,但表面上依然做出怔愣模样,然后眉目间隐露焦虑愤恨之色,一撩袍子跪下去道:“回禀皇上,元媛虽只是臣的一个姨娘,然臣与她实在是两情相悦,此一生只想和她终老,求皇上成全。”      “胡说。”皇上脸一沉:“虽说那女孩子也算是个奇女子,毕竟身份地位在那里,她就是有天大功劳,最多是个侧妃,万万不能做王妃的,你平日里也聪明,这时候怎的竟然为情所困,说出这样糊涂话来?此事朕意已决,你就回去准备婚事吧,也不必多想那女孩儿是谁的亲戚之类的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是皇家一脉,分什么亲疏彼此?那只是你一个妻子罢了。”      萧云轩心中一凛,知道皇上已经猜出了自己的顾虑,这是明显拿话来点拨他了。但是这个吕淑娴,别说自己不喜欢,就算是喜欢,也是万万招惹不得的。因此心下迅速转了主意,但站起身时,却做出一副深情样子倔强道:“皇上亲指赐婚,臣不敢辞,但臣一心钟情元媛,曾和她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此时出了这样事,臣真是不知该怎么向她说,少不得要回去好好安慰她,皇上若没别的事情,臣就告退了。”      说完又撩开袍子跪下,咚咚咚磕了头,才退到门口,然后转身出去,竟是也没等皇上的回答。      辛录在旁边笑道:“皇上,小王爷生气了,大概在心里埋怨皇上做主他的婚事呢。”      皇上笑道:“他不是怨这个,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婚事要朕做主的。只是他大概不喜欢那吕姑娘,所以有些抱怨罢了。”      辛录奇道:“奴才不明白,那吕姑娘容貌真真是连皇贵妃还稍逊一分的,元姑娘却是姿色寻常,怎的小王爷会不喜欢吕姑娘呢?若说聪明,也不觉吕姑娘比元姑娘差去哪里。”      皇上笑道:“情人眼里出西施嘛。你看那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冲动过?这次竟然就敢甩脸子给朕看。呵呵,恐怕他除了心系那个小妾外,对这吕姑娘的身份也是有所不满啊。”      辛录就没有接言语,知道皇上却是因为吕淑娴的身份,才把她赐给了萧云轩,不管如何,皇上总是希望皇家的子弟们能够打成一片,不管储君人选是谁,将来得登大宝的又是谁,总是他们那些兄弟抱成团,一心辅佐,这大宁朝才能更加强盛下去。      萧云轩愤愤往外走,正看见一名军官在太监带领下匆匆往御书房而去。他心中一凛,看那军官满身的风尘,定然不是被皇上召见的,而自己在书房里也没听到任何通报,没有通报陛下就由太监直接领过来……想到这里,萧云轩面色终于一变:难道是边疆出了什么事情吗?      他站定了脚步,果然,过不大一会儿,辛录就出来了,一看见他在宫墙根儿下站着,便叫道:“哟,小王爷是看见了刘将军吧?正好,皇上召见皇子和大臣们呢,小王爷快先进去吧。“      萧云轩点点头,整理了下衣服,才迈着沉稳的步子走进御书房。      *******************      “哎呀,不是我说,那吕姑娘可真是漂亮啊,我一看见她,我就想着我女孩儿能有人家一半儿容貌也好,看五皇子的意思,倒好像有意要和咱们云轩做成这门亲,要真是这样,姐姐你可真有福气了。”      王妃的正房内,难得今儿几位侧妃和姨娘都聚齐了,成侧妃也难得露出这样如花的笑容,用略微夸张的语气和动作赞美着吕淑娴。      王妃只是微微笑着,没有答言,一旁的如霜淡淡道:“我倒是没见过那位吕姑娘,听姐姐们说的她好像天仙下凡似的,我就奇怪,难道再美,还能比得上盼儿姑娘么?”      简侧妃撇了撇嘴,心想这个如霜着实可恨,原先不过是个妾,偏老天爷也向着她,让她生了儿子,竟一下就做了侧妃,如今也不知是被那元媛灌了什么迷魂汤,竟帮着她说起话来,难不成就因为她在你难产时说的那几句话?若真是这样,可真真是个糊涂人,不过几句话而已,还真当就是那个起了作用,把你从鬼门关里拉回来不成?更何况,元媛是什么人,那是云轩的妾,是和王妃一路的,你就把心掏出来给她,她还能为你儿子出力吗?你不说这时候趁着吕姑娘要嫁过来挑起她们窝里斗,竟还站到她们那一边去了,真是个没有骨头的。你就不为你那儿子想想?      简侧妃在心里腹诽不已,华姨娘已经开口了,笑道:“侧妃娘娘这话说的,盼儿姑娘再是国色倾城,怎能和人家吕姑娘相比?慢说吕姑娘姿色也不差于她,就是这门第身份……”说到这里,故意拉长了韵调。      忽听门外丫鬟报道:“元姨娘来了。”      王妃抬头道:“叫她进来吧。”说完看了几个侧妃姨娘一眼,淡淡道:“这不是还不做准的事情吗?倒用不着现在就议论的热火朝天。”说完见元媛走过来,笑道:“事情都忙完了?你丈夫回来没有?”      元媛笑道:“都忙完了,究竟也没有多少事,小王爷倒是还没回来,如今都快晌午了,不知道有什么事情还留在宫里。”      王妃皱眉道:“想来是有事的,王爷今儿本来在家,结果刚刚都让黄公公叫走了,奇怪,能有什么样事情?”      元媛知道除了为皇上办差或者参加一些活动外,现在萧应基本上就是赋闲在家了,朝廷里的事情自有萧云轩,但这次却连他也叫了去,倒不知是所为何事。      婆媳几个闲话了一会儿,丫鬟请示摆饭,成侧妃简侧妃等便告辞回去。王妃就对元媛道:“轩儿既没回来,你就在我这里吃吧,咱们娘儿俩也有些日子没在一起好好说话了。”      元媛笑道:“那么多人陪着娘娘,都比我会说话,娘娘还怕烦闷不成?”一边说着,丫鬟早摆上碗筷,王妃示意元媛坐下,这才开口道:“轩儿有没有和你说,对吕姑娘这件事情要怎么办?”      元媛低头道:“云轩也说皇上八成是有意将吕姑娘赐与他为妃的,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让我放心,说他对我还会和从前一样好。”      王妃点点头,叹气道:“这么说轩儿心里是有数了。元媛,我知道你心气高,依我的心,也巴不得你是哪个贵族的女孩儿,能做轩儿的王妃,从此后省的这府里斗来斗去的,只是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岂能尽遂我们的意愿?你心里且放宽些,轩儿那孩子我还是了解的,断不是喜新厌旧的人。“      元媛笑道:“娘娘说的是,我也没有不放心的,吕姑娘才情品貌,都是拔尖儿,正该配给小王爷这样的人物,我不过是蒲柳之姿,哪里就敢去想着独占小王爷的宠爱,这可是不懂事之极了。”      王妃便笑着摇头道:“小狐狸,还在我面前装这些大方,我也是从那时过来的,还不知你什么心思?罢了罢了,想必你们小夫妻两个自能协调,你又是聪明孩子,我就也不多管闲事了。”      元媛笑而不答,恰好这时菜肴都摆了上来,婆媳两个吃了,刚要再说会儿话,就听门外丫鬟道:“王爷和小王爷回来了。”      话音落,门帘被掀开,五王爷萧应和萧云轩父子两个走了进来,两人都是眉头紧锁,王妃与元媛便知道有大事发生,不觉都是心下惴惴,王妃小心开口道:“王爷,可是出了什么事情?不然皇上也不会这么急着叫你。”      萧应哼了一声,愤愤道:“乌拉国侵袭边境,因为重兵包围,已经丢了三座城,这才有人突围出来报信,刚刚就是为这个事儿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下两章就写到云轩大婚和吕淑娴与元媛的暗斗了,呼,深吸一口气,俺要加油加油加油,可是……真的好累啊……趴地,装修不是人干的活,哭。 感谢给俺留霸王票的同志,感谢给俺贡献点击留言滴同志,梅子都快被琐事淹没了,你们一定不要无故潜水啊,嗷…… 92 92、第九十二章 ...   此言一出,王妃和元媛尽皆大吃一惊,王妃便道:“乌拉国先前不过在边境骚扰掠夺而已,怎么这次却重兵围城,还夺了三座城去?难不成他们竟还想和大宁朝开战?这可是不智之极啊。”      萧应冷哼一声道:“我看他们是疯了,平日里骚扰,皇上已经十分不满,若不是因为国内许多地方连年遭灾,以至于粮草不富裕,皇上早就对他们用兵,如今他们也不知仗的什么,就敢先对咱们开战,哼,真是自找死路。”      萧云轩皱眉道:“父王,只怕事情不是这么简单,那乌拉国主虽然昏庸,但智慧是不缺的,若没有什么依凭,绝不敢就轻易对我们用兵。”      萧应点头,又叹气道:“罢了罢了,咱们就等这一战的结果吧。”说完对萧云轩道:“行了,你们小两口回去吧,议了一上午的军情,如今这肚子还是饿的呢。”      元媛就觉着心里突突的跳,听见这话,忙和萧云轩告退,夫妻两个回到香尘院,萧云轩见心爱之人的小脸都是一片苍白之色,不由得关切道:“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元媛摇摇头,然后挥手命芳草等退下,等屋里剩下他们俩,这才拉住萧云轩的手惊慌道:“怎么办?乌拉国和咱们大宁朝开战,偏偏咱们家养了五六百乌拉人,这会不会成为有心之人攻击你和王爷的把柄?”      萧云轩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哈哈笑道:“原来你是为这个事儿害怕啊?无妨,是你想的太多了。”说完让元媛在炕上坐下,他坐到炕桌另一边,呵呵笑道:“从十年前,乌拉现在这个国主登基后,因他穷奢极欲,不到五年,好好一个乌拉国就被他弄得乌烟瘴气民不聊生,偏偏他还好武力,一心想着开疆拓土,五年前率兵攻打我大宁朝,被我们狠狠打了一场,还占了他好几座城池。”      元媛惊讶道:“不是说乌拉人善骑射吗?原来竟比不过我大宁朝的军队。”      萧云轩冷笑道:“他们是善骑射不假,只是大宁朝军队也不是面团捏的,更何况那时候我们的吴将军可是百战百胜被称为战神的人物,唉,可惜啊可惜,若是紫林还活着,那乌拉只怕尽此一生,也不敢再图谋大宁半寸土地。”说到这里,忍不住跌足长叹双目泛红。      那位战神吴紫林元媛是知道的,是一位和汉朝霍去病差不多的人物,少年成名,向无败绩,可惜他比霍去病还短命,霍去病好歹还活到二十三岁,但这个吴紫林却是在二十一岁的时候,就暴病而亡,只留下那些不败的神话陪伴他这短暂一生在青史留名,虽万古而流芳。      萧云轩感叹了一会儿,元媛也陪他伤感了一下,然后忽又道:“是了,说正经事呢,我就是怕我们收留的乌拉人有嫌疑,你却说无妨,到底是个什么道理?真的就一点妨碍也没有吗?”      萧云轩这才收了悲色,呵呵笑道:“放心吧,我岂会连这点数都没有?从五年前乌拉大败,纳尔多图震怒,却又不敢轻易再犯我大宁,因此在国内更加推行苛捐杂症,暴虐无比,以至于民不聊生,越来越多的乌拉人背井离乡四散奔逃到其他国家,仅我们大宁朝,现在的乌拉难民大概也有数十万之众,这些人有的在街上乞讨,有的就找到人家为奴为仆,或者做工维生,就如同我们收留的那些人一样。他们都是被纳兰多图逼着离开家乡的,对那个昏庸国主,有的只是愤恨,所以对咱们没有妨碍。”      “就怕这些人中混进了奸细啊。”元媛皱眉,还是觉得忧心忡忡。      萧云轩笑道:“奸细?若说奸细混进大宁朝,也肯定是有的。但是你看哪个奸细能守在乡下老老实实的种地?不说别的,就说去年咱们的地吧,我也问过苏以,真真是那六七百人,就是勉强够用而已,若不是乌拉人吃苦耐劳又身体强壮,只怕本地人未必种的下来呢,所以就可知道他们平日里必定是将时间都用在地里,如此一来,还有什么时间去负责打探消息刺探地理?除非整个归于部落都是奸细,但若是如此,玉矿的事情他们还会和咱们说吗?他们当初也不会答应让你收留,做四处流窜的乞丐岂不是比做佃户要自在得多?也方便打探消息啊。”      元媛慢慢点头,思忖着萧云轩的话,自觉也算有道理。过了一会儿,又叹气道:“只是有一条,万一他们是故意接近王府,所以才……”      不等说完,已被萧云轩笑着在面前打了个响指,听他呵呵笑道:“娘子素日聪慧,今儿怎么却钻进了牛角尖里?若他们真是想接近王府,怎会去那么偏远的庄子找你这个被冷落的小妾?还是说他们有前后眼,知道你日后会和我回王府,就算有前后眼,如今你来王府了,可也并没有带上他们一个人,他们要打探消息又怎么打探?”      元媛这才松了口气,但又忧心忡忡道:“只是,会不会有人以此大做文章,给王府按上一个通敌的罪名?”      萧云轩冷笑道:“要通敌,哪里通不得?还犯得着收留几百乌拉贫民掩护吗?更何况我们是大宁朝的亲王,是和皇家同气连声,大宁朝人人皆可通敌,唯有我们不能,萧家的子孙岂能做卖国事?所得为何?荣华富贵么?大宁朝的荣华富贵,难道比不上乌拉国的?”      元媛细想了想,忽然笑道:“真真是关心则乱,却不知你怎么就分析的这么透?难道说你就是比我聪明?”      萧云轩哈哈一笑道:“娘子如此夸奖,为夫受宠若惊啊。你就这么想着也行……”不等说完,就被元媛拿手指刮了两下脸,羞他道:“有这时候聪明的,当日里又怎么看不穿我的真身?虽说也是我有意隐瞒,但最终还是你太笨。”      萧云轩笑道:“刚刚你也说了,关心则乱啊,况且那时候你出的那些花招,委实让人防不胜防,什么变声变字迹,一应俱全,最可恶是那个红疹,说起就起说退就退,哪里让人能起疑心,说到这里我倒不知,有那时候那么聪明,怎么这会儿却变笨了?”      夫妻两个就这话题打趣了一会儿。萧云轩方正色道:“是了,皇上今日已经当着我的面说要把那吕姑娘赐给我为妃了,只怕就是秋后的事情,我苦辞也没用,看来也只能按照先前我说的去做。”      元媛点头道:“好吧,也幸亏有你之前的说法,不然我可不敢保自己不吃醋,若真是这样,只怕这妒妇之名是跑不掉了吧?”      萧云轩道:“我倒想看看你为我吃醋的模样儿,早知道如此,我便不那么早告诉你计划了,到白白失了一次看娘子吃醋的大好机会。”      元媛哼一声道:“我若吃起醋来,自然不在旁人面前流露,只是等你回来,每日里都不给你好果子吃,到那时,你就知道讨饶了。”      萧云轩哈哈笑道:“那也是心甘情愿的,娘子越吃醋,说明越把为夫放在心上啊。是了,只是从明天起,旨意大概就会下来,你帮着娘好好准备准备吧,想罚我,怎样都可以,别在外人面前露出不忿之意,你越沉得住气,她们心里就只能独自生闷气。”      元媛笑道:“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定然让咱们府里这几位等着看好戏的姨娘侧妃郁闷堵心。只是想到那吕姑娘,唉,我一时嫉恨她以王妃身份嫁了给你,但是想想你要对付她的手段,又觉心中替她伤感。”      萧云轩正色道:“这时候可不是同情伤感的时机,我若不如此做,让她在这府里占了上风,到时候她能活活把你吃了,你只想想她那时的狠毒心肠和丑恶嘴脸,便能硬下心了。千万莫要做东郭先生,救了狼,然后被狼一口吃掉。”      元媛点头道:“我晓得这个中利害,只是日后,你放她一条生路,她若不想继续在这府里了,就与她和离了吧。”      萧云轩点头道:“好,就依你说的,但愿她知好歹懂进退,莫要白白浪费了后半生。”      萧云轩和元媛对于吕淑娴的到来心里已经有了一定主意,因此夫妻两个也未因此生嫌隙,相反,元媛因为不论如何,总觉对吕淑娴存着一分歉疚,因此帮着操办婚事时十分的卖力。      因不但是王妃,便是成侧妃等人也都生了疑惑,暗道这女人傻了吗?怎的如此尽心尽力?又不是要娶她做王妃。明明娘娘为了安抚她,有些可大可小可有可无的东西都故意降低一些品级了,怎么她倒还坚持要用最好的。      因几个人聚在一处闲话,展姨娘便冷笑道:“你们疑惑什么?如此方能看得出这位姨娘手段厉害着呢,她越是尽心尽力,岂不越让人家赞她贤良淑德?将来吕姑娘进了门,对她还敢挑毛病么?下人们必然说当初姨娘如何待她,为她和小王爷的婚事尽心尽力,如今她又如何待得姨娘,真令人寒心等语。”      一番话说的其他人都点头称是,简侧妃笑道:“她既想装贤良,那就少不得心里咬牙暗恨,脸上却强颜欢笑了,那可也不是个好滋味儿呢。”      成侧妃冷冷道:“别笑得太早,你们自己问问,这事情摊到你们身上,你们能做得出来?强颜欢笑也得笑出来,你们看看,她平日里可有勉强欢笑的样子?现在满府里谁不夸她贤惠宽宏呢。”      华姨娘道:“倒也不用担心了,她是什么身份?吕姑娘又是什么身份?况且依我看,吕姑娘的心计可未必就比她少,不管如何,只要她们斗起来,我们便收不着渔翁之利,也可看一场好戏,何乐而不为呢?”      一番话说的众人多笑起来,于是府中日日忙乱,慢慢的,终于到了萧云轩迎娶皇贵妃的侄女做小王妃的日子。      一大早,元媛就催着萧云轩起床收拾,却听他咕哝着道:“急什么?时间早着呢,不过是去迎娶一下,离得也近,许我再睡会儿,你也陪我睡一会儿。”说完不由分说,就把元媛拉过去,睡在他臂弯里。      元媛无奈,好不容易挣脱了,一边嗔道:“你就再小睡一会儿便起来吧,我可是要去王妃那里帮忙,不然人看了,都要说我故意在这日讨你的宠,不让你去好好迎娶新娘子呢。”      萧云轩半闭着眼睛笑道:“你就是多心,好,你就去娘亲那里吧,想必各种琐事也需要你在旁边提点帮忙。”言罢翻了个身,继续睡。      元媛走出来,对芳草芳龄吩咐道:“你们两个看着时间,再过一刻钟,拖也得把小王爷拖起来,耽误了迎娶时辰,我拿你们两个是问。”一边说着,芳楠芳书伺候她换了衣服,就陪她往上房去了。      这里芳草偷偷往房间内望了一眼,见萧云轩睡的一动不动,就悄悄儿拉着芳龄走到外面,一边笑道:“我原先还担心,小王爷有了王妃之后,咱们姑娘就危险了,如今才放下心来,只看他这漫不经心的样子,便知他的心还是在姑娘这儿,没被小王妃勾去呢。”      芳龄撇撇嘴,贴着芳草耳边道:“你瞎操什么心?那位吕姑娘自恃美貌才智,却不想想小王爷岂是好那一口儿的?若是喜欢那个,这府里怕不早就姬妾如云了?你也不想想他是怎么样才把姑娘弄到手里,经过了多少磨折,如今自然把姑娘当宝贝呢。”      芳草笑着推了她一把,小声道:“既如此,你将来自然也不用担心了,小九儿要等到你嫁她,可不是等到花儿也谢了吗?何愁他不把你当宝贝在手心里捧着,一语未完,身上已挨了芳龄几拳。      说曹操曹操到,两人正小声说笑呢,小九儿便在门外探头,悄声问道:“小王爷和姑娘还没醒呢?”      芳龄脸一红,转过身到了屏风后面,芳草笑道:“进来吧,探头探脑的做什么?我们姑娘早去前边帮忙了,正好麻烦你叫一下你们爷吧,不肯起来呢。”      小九儿这方进来,嘻嘻笑道:“我们爷心里最有数的,他不起来,定然就是有不起来的理由了,姐姐倒急什么?真真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芳草恨得拿眼剜他,忽听里面萧云轩道:“是小九儿在外面吗?进来吧,正好伺候我梳洗。”      小九儿向屏风后张望了一眼,却也只能看到一个袅袅婷婷的人影,无奈萧云轩叫他,也只好忍下心中猫抓似的痒,进房间伺候主子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人们的留言和霸王票。 其实呢,梅子真是一个很枯燥的家伙。昨天看朋友们聊天,她们都严重表示怀疑枯燥的梅子是怎么混到现在这个地步的,还有留言有票票可以拿。梅子自己想了想,觉得也是,不会卖萌,不会发好看的图,最常用的是“亲个,抱住蹭”这种严重落伍的卖萌招数,偶尔想打几个滚儿吧,还不太好意思。捂脸,上一次打滚儿不就是被小n看见了,还大声笑,嗷嗷嗷……捶胸顿足,泪! 所以梅子真的很感谢大人们的支持,投霸王票的,留言的,还有那些买V却潜水的大人们,是的,没有你们的支持,梅子或许根本走不到今天,郑重鞠躬,梅子爱你们!=3= 93 93、第九十三章 ...      这个时代就如同历史上那些朝代一样,对于婚礼的讲究是非常多的,元媛从几个月前就帮着王妃忙碌,总算到今天尘埃落定,虽然这一天的规矩更多,但只有萧云轩忙,她倒是可以在一边歇歇。      因一直到晚间,客人们一拨拨的散了,她方拖着疲累的身子回来,一进屋,浣娘早吩咐小丫鬟们把热水预备好了,于是好好洗了一番,才觉得疲乏感轻了点儿,因穿上家常衣服,就半倚在床上歇息,有个叫秋棠的小丫鬟替她捶着腿。      元媛自己便轻笑道:“我原本一直想着这是地主婆的待遇,没想到如今我也享受到了。”因翻了个身,半天没听见对面说话,便睁眼看着浣娘道:“这是怎么了?有什么心事不成?”      浣娘忧心忡忡看了她一眼,叹气道:“先前三夫人就担心,说这位吕姑娘一点儿也不简单,怕你日后就不好过了。你倒好,心竟比天还宽呢,这个时候还能说笑话。”      “心若不宽又能怎样呢?”元媛笑了笑,下了炕来到浣娘这边,挽着她胳膊道:“你放心吧,云轩和我说了,不管那位郡王妃如何邀宠,他心里只有我一个的,别怕日后会跟着我受欺负。”      浣娘一向是拿她当自己女儿待的,听见她这样说,就叹口气道:“我算个什么?小王爷若真能对你好,哪怕把我活活打死我也认了……”      话音未落,就见元媛竖起两道柳眉,冷哼一声道:“他敢,你性子老实平和,谁敢欺负你,我必不饶她,便是将来的郡王妃娘娘,也休想拿你来作法,怕什么?横竖有我呢。”言罢长叹一声道:“浣娘,你现在可明白我当日不肯进王府的初衷了吧?”      浣娘苦笑道:“明白又如何?还不是进来了。姑娘,你就一点儿不担心?那吕姑娘相貌才情都是上上之选,只怕都快比得上盼儿姑娘和那雪嫣公主了,只因她家门风严谨,这才没有扬名,可越是这样的女子,心机手段无不厉害……”      元媛掩嘴打了个呵欠,忽然抬眼道:“只怕这个时候小王爷已经入了洞房吧?”说完便起身来到窗边,推开窗子向外看去。      浣娘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忙也起身来走到窗前,向窗外一看,不由得就吃了一惊。      只见对面不远的小楼中,竟然至此时仍亮着烛光,一道人影映在窗纸上,依稀看上去,倒像是萧云轩仍在伏案读书。      “那……那不是小王爷的书房吗?”浣娘低呼一声,旋即捂住嘴巴,惊讶的看向元媛:“姑娘,小……小王爷怎会在那里?他此时……他此时……不是该……难道说……不是他……是小九儿……”      不等说完,忽见那小楼中的窗子亦被推开,那人影先伸了个懒腰,接着便往这边看来。      月光烛光的双重映照下,浣娘虽看不清对方脸面,但对方身上那袭大红衣衫,还有高大削瘦却挺拔如修竹的身材,不是萧云轩还会有谁。      虽然小楼与卧房相距不远,但也绝不是咫尺之遥,若说在这样距离中,萧云轩与元媛两人能对上眼光,那是纯粹扯淡。然而就这样于愕然中慢慢平静下来,然后静静悄悄的看着对方身影,天上明月相映,地上花影婆娑,那份“身无彩凤双飞翼,心心有灵犀一点通”的美好相伴心间,却仿佛胜过世间万语千言,胜过天长地久的两两相望彼此凝视。      元媛脉脉的闭了眼睛,任那份激情在心中起伏奔涌的如大浪东去,却仍是平静的慢慢伸手去关上窗子,更深露重,她可不想爱人因为看自己而伤风感冒。      果然,过一会儿再开窗看去,对面小楼也关了窗子。她微微一笑,把窗关好后回到床上躺下,只是心中犹是思潮万千,忽听浣娘痴痴道:“小王爷……小王爷今儿晚上没在郡王妃那里过夜吗?这……这可是他的新婚之夜……”      “他的新婚之夜,是去年的除夕。”元媛忽然开口,想起两人初次为对方奉献出彼此的那个晚上,脸上只觉发烫,但目光却越发明亮,心中充满了骄傲:是的,自己心爱的那个男人曾对自己说过,他的新婚之夜,只有去年的除夕,他的新娘,也只有自己,这一点在他心中堪比磐石,任什么都改变不了。      浣娘呆坐在床上,细细想来,只觉萧云轩对元媛的宠爱,那是自古以来也未听说过的。心下替元媛欣喜的同时,却又有些惧怕,也不知道这份宠爱到底是好是坏,郡王妃的身份地位和家世,不管拿出哪一样,都不是元媛能够相比的。      “浣娘,将来如果你有了中意的人,就告诉我,我也替你风风光光嫁一次,如何?”元媛正沉浸在爱情的美好中,她爱戴浣娘,自然也就希望对方能有一个好结局,经历了和萧云轩的情爱,她觉得有一个人可以终生相守的感觉还真是不错。      “说什么胡话?”浣娘脸一红,接着又幽幽叹了口气,摇头道:“我是个不祥人,老天爷怜悯我,让我一生得以在姑娘身边伺候终老,这便是我的造化了。”      元媛撇嘴道:“瞎说什么?看看你在我身边后,我混的多风生水起啊?以后看还有谁敢说你不祥?你那公公婆婆的话你别放在心上,那两个老家伙当初就是看你不顺眼,变着方儿的要休了你呢,日后真遇上知道疼你对你好的男人,自然还是要嫁的……”      不等说完,就听浣娘假意啐了一口,道:“姑娘今儿晚上真是疯魔了,说的都是什么话?芳草芳楠可还在外面,也不怕她们听见,你有精神,还是帮着她们好好找一个人家吧。”      “她们的事我自然也会操心,但这种事情,当然还是自己拿主意了。”元媛又打了个呵欠,喃喃道:“罢了,你这榆木脑袋一时大概也说不通,还是先睡吧,明儿起来还要去给郡王妃请安呢。”说到最后一句,不由叹息一声,心想看来明儿得有点心理准备,郡王妃新婚之夜让小王爷给扔在洞房里,不拿着我撒气拿谁撒气呢?      这一觉睡的倒也畅快,只是正睡得香甜,就被浣娘叫了起来,看看时辰,也该起床了。因秋棠秋水端进银盆毛巾等物,伺候元媛梳洗了,换上衣服,便前往君兰苑。      还未进门,就听到里面猛传出“咚”的一声,似是金盆摔在地上的声音。元媛忙停了脚步,心想不是吧?这位吕姑娘看上去够稳重啊,难道竟然连这点子怒气都压不住。      因就有些犹豫,暗道若她真撒起泼来,还真是有点儿为难,我倒不怕她,但就怕浣娘和芳草让她拿住了当撒气筒,不管怎么说,我也只是个小妾。正想着,忽觉芳草拽了下自己的衣袖,她回过神来,见芳草偷偷向后打了个眼色,于是忙回头看去,只见大概一射之地外,萧云轩正和小九儿似乎交代着什么,偶尔抬头看一下自己这边,就露出温柔笑意。      元媛恍然大悟,心中感动之余,也安定下来。于是整理了一下衣襟,便低垂头走进院里,恰巧有个丫鬟不知拿了些什么出来,看见她,忙趁错神的功夫小声道:“姨娘小心些,郡王妃心情可不好呢。”      这是王府中的丫鬟,自然是知道元媛地位的,倒未必就是一心向着她,然而费一句话的事儿,却能讨好这位姨娘,何乐而不为。      待到那吕淑娴陪嫁的丫鬟出来,对她可就没这种好脸色了。愤恨的瞪了元媛一眼,旋即又不知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抿着嘴得意的笑了笑,柔声道:“姑娘来了?快进去吧,娘娘正等着你呢。”      浣娘皱了下眉头,觉着这丫鬟的话里透着古怪。元媛却是深吸一口气,握了握浣娘和芳草的手,抬起头慢慢走进去。      吕淑娴屋里摔烂的东西这时候都被收拾出去了,许是一夜没睡的关系,她眼睛里布满了红丝,一听说元媛来给自己请安,就立刻豁然转身,恶狠狠瞪着她,一边强行按捺住自己,不想在元媛面前太过失态。      元媛暗暗叹了口气,只看到吕淑娴这个模样,她心中最后一丝期望也告落空。这女孩儿真如萧云轩所说,那双眼睛的神情,恶毒到恨不得将自己吃了,完全没有之前在府里跟自己学做点心时的那丝伪装出来的柔和。      “参见娘娘。”元媛福了福身子,心想大概是昨晚小王爷的举动太过分,将这位郡王妃娘娘气的有些失了理智,不然她从那样人家出来,怎也不该如此沉不住气。      吕淑娴恶狠狠的瞪着她,忽然微微一笑,慢慢走到屋里的椅子上坐下,悠悠道:“是了,我才想起来,你既是小王爷的妾,便该来给我敬茶,既如此,丝雨,去拿杯茶给姑娘。”      元媛有些奇怪,心想这里就有椅子,却跑去里屋做什么?待到来至近前,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原来就在吕淑娴的椅子前面,恰巧是该下跪的地方,竟铺了一层的白瓷碎片,也不知是打了几个花瓶才弄出来的。      这女人真是好毒,也太沉不住气,才照面啊,就想着给我用容嬷嬷用在紫薇身上的手段么?元媛紧紧盯着那些碎片,一只手握紧了拳头,深呼吸了几口气,抑制住自己胸口的气血翻涌。      叫丝雨的丫鬟走进屋来,托着个茶盘,脸上挂着不符合她美丽名字的恶毒笑容,再次印证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句古老的至理名言。      “娘娘,这……这满地碎片是不是要收拾一下?”芳草和浣娘此时也都看到了这个景象,浣娘不由得惊呼一声,芳草心里也怕,但想到姑娘待自己的情义,想到来之前,芳楠芳莲再三对自己的嘱咐,万不能关键时候还不声不响,让姑娘吃哑巴亏,因此心一横,就小心问了出来。      “放肆,我和你们姑娘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下贱的奴婢插嘴?”吕淑娴大喝一声,对身边一直站着的另一个丫鬟道:“软香,去给我狠狠掌这个不知好歹的奴婢的嘴。”      芳草一开口,元媛就暗叫糟糕,她今日之所以带芳草过来,便是怕芳莲芳楠性格冲动嘴巴又厉害,这里可是古代,自己这个小妾再得王妃宠爱,在真正的郡王妃面前也什么都不是。萧云轩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会在远处守着,一旦屋里发生什么事情,也好赶过来护住她。      “娘娘,无非是敬一杯茶,妾身这就敬便是了,何必和一个奴婢计较,也失了娘娘的身份。”元媛微垂视线,目光清冷,在这一刻,她真正体会到封建社会中身份低下者的悲哀,同时也生出对吕淑娴的深深憎恨,原先的那些同情,早就无影无踪。萧云轩说的一点都没错,同情这女人,便是要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因想到这里,心中已经定下了主意,再不肯犹豫,接过丝雨手里的茶,便一步步走到那瓷片前,正要跪下时,她听到一个清脆的巴掌声。      元媛的心一紧,那杯茶险险就摔下去。她抬起头,冷冷看着面前的吕淑娴,身后,是芳草挨耳光的声音。      浣娘眼泪如珠串般落下,忽然扑过来,哭道:“娘娘,我们姑娘不懂事,做错了什么,我替她挨……”一语未完,就听元媛沉声喝道:“浣娘给我退下。”      元媛与浣娘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从未如此声色俱厉的对她说过话,一时间就把浣娘吓了一跳,本想跪在瓷片上的身子在下一刻被元媛猛的推开,在她的惊呼声中,元媛就那样猛的跪在了瓷片上,跪在郡王妃吕淑娴的面前。      “姑……”浣娘只发出个字音,就被丝雨捂住了嘴巴,她没命的想扑过来,却被对方拖住身体,她只能眼睁睁看见瓷片上的血迹瞬间铺染开去,撕心裂肺的听元媛颤抖着声音道:“娘……娘,请……喝……茶……”      偏吕淑娴笑的无比恶毒,慢慢用手拨着茶盖,悠悠问道:“昨儿夜里,小王爷是不是去你的房里了?”      “没……有……”元媛咬紧牙根,心里不停回忆着自己穿越前的那一场车祸,以求缓解下膝盖上入骨髓般的痛。      她看到吕淑娴眼里的恨意和嫉妒终于减退了些,甚至轻轻呼出一口气。她此时的血性早就被激了上来,哪里还肯让对方好过,但她自然更不会吼叫哭闹,因为她明白,要怎样做才能让对方更加难受。      于是元媛轻轻的,艰难的笑了笑,就在吕淑娴那口气呼出来的同时,她平静的一字一字道:“但我……知道……云轩他……去了……书房……”      “啪”的一声,茶碗被摔在地上,吕淑娴的心如同被毒蛇狠狠咬了一口,痛的她面色惨白浑身颤抖,不仅仅是元媛说出了萧云轩的行踪,更是因为那句无比亲密甚至是僭越的对小王爷名字的昵称。      “你……”她指着元媛,却看见对方也发红的眼,一时间竟被震慑住,说不出话来。      我怎样?你让我痛入骨髓,我就让你痛彻心肺。这个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像蝼蚁般被你这种自认为高贵的女人蹂躏践踏,最起码我就不是,你给我深深的记住这一点。      元媛在心中发狠般的叫,形状优美的指甲已经刺破了她的掌心,就在这个时候,她听见一声气急败坏的大吼:“媛媛……”    作者有话要说:唔,这章元媛受了罪,不过她也没让吕姑凉好过啊。我早说过咱们元媛不是肯吃亏的主儿嘛。另外,大家不要打我啊,往下看就知道了,咱们元媛再就不用受罪了,反而是吕姑凉一招错满盘输啊……捂脸抱头逃遁,5555555555,不能打人家啊,大婚都没仔细描写赚字数的说。 今早起来晚了,结果导致没时间回留言,俺看看今天能不能抽空回复一下,实在回复不了,就请大家原谅了,乃们的鼓励和支持梅子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啊。唔,话说自从换了新电脑后,好像还没发现过抽抽现象,吼吼吼,素俺滴RP终于由负转正了吗?啦啦啦…… 94 94、第九十四章 ...      混蛋,来的这么迟。不过还好,你总算没等我死了才来。      这是元媛昏迷前的最后一个想法,如果不是她不肯服输的坚韧意志支撑着,剧痛早就可以让她晕厥。此时骤然放松,意志力松懈的结果,自然就只能像琼瑶剧里的苦情戏码一样,昏倒在萧云轩有力的臂弯中。      吕淑娴看到萧云轩冲进来,也是愣了一下,心中更是有些惶恐,然而看见他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只把元媛拽起来紧紧抱住,待对方站起身来时,那丝惶恐就尽化成了不甘和怨恨,冷冷道:“爷进来的真是时候儿,这酒醒的倒也快,不知是哪个狐媚子夜里去书房献醒酒汤了。”      萧云轩本就恨她受萧素睿挑拨,非要来自己家中横插一杠子,如今再看到元媛膝盖上渗透了一大片的血迹,就更是怒从心头起,拳头握的指节都发白了,抬起头冷冷看着吕淑娴,咬牙斥道:“好……好一个心如蛇蝎的妇人,你以为这是哪里?能由得你施展这些恶毒手段?若非你是皇上赐婚,我现在就能将你休了。”      吕淑娴因为生的极美,又有才学,在家中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人物,嫁过来之前,想的也是能和小王爷萧云轩这样人物琴瑟和鸣,因此沾沾自喜骄傲自得。哪曾想真过了来,怀着女儿家的心事白等到半夜,方见夫君回来,接着揭开盖头,也浑没有一丝儿郑重期待之意。还不等自己说上一句话,他便扔下一句“我醉了,出去醒会儿酒,你自安歇了吧。”话音落,竟是连给自己抓着温存的功夫都没给,就脚不沾地走了。      因憋了一晚上恶气,一直到今儿早晨,她心里只道萧云轩必是去了元媛那里,心想不过是一个姨娘,就敢在正妃和小王爷的新婚之夜耍狐媚子手段,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今后还哪里有我的立锥之地。      平心而论,她这想法本没有错,然而她一是料错了,萧云轩并未违反规矩在新婚夜跑去姨娘房里过夜。二来她给的这点颜色,也实在太过歹毒了些,那白瓷上现沾着许多血迹,和元媛衫上的相映成辉,这就不是给元媛一些颜色了,也从根本上刺了小王爷的眼。      因此吕淑娴本是有些心虚的,所以才恶人先告状,谁知一听萧云轩说到要休她,不由得将心里那些恶气又憋不住发散出来,气的也不顾自己身份,就大声吼叫道:“你要休了我?理由呢?昨日才成婚,我让丈夫扔了一夜,今儿早上就为个贱妾要休我,你倒是休啊,我倒要看看,皇上皇贵妃面前,你有没有脸说这话。”      萧云轩冷冷看了她一眼,森声道:“若为你耽误给元媛治病,忒不值了,哼。”说完对浣娘和脸早已红肿的芳草道:“我们走。”言罢又森冷看了那两个随主子性情的丫鬟一眼,冷哼一声就急步走了出去。      吕淑娴颓然坐在椅子上,看着萧云轩疾步而出的身影,她的身子颤抖着,想喝一口茶定定神,却连茶水都洒了出去。萧云轩那一句话,真正让她感受到了彻骨的冰冷,新婚丈夫竟然为一个姨娘,连一句话都不屑和自己多说。理由是因为多说之下,怕耽误了给那个贱人治病的时机。这是怎样的冷酷无情?比一万句斥责怒骂还要让她气愤痛苦。      这里萧云轩刚出了院门,就看见柳枝远远走过来,一见他怀里抱着元媛,便吓了一大跳,她本是过来探问小王爷和郡王妃怎么还不去给王爷王妃请安的,然而现在自然不敢问,只惊恐道:“我的老天娘娘……姑娘这……这是怎么了?”      萧云轩哼了一声,对浣娘道:“你和姐姐说吧。”说罢匆匆回房,那边小九儿早猜到发生什么事,一溜烟儿跑出去请御医。      浣娘便抽抽噎噎将事情说了一遍,柳枝眉头也蹙起来,心想这位郡王妃看着伶俐的一个人,怎么心里连点数儿都没有,你身份再高贵,心里再生气,,也犯不上第二天就拿丈夫的姨娘做这种歹毒事,传出去很好听吗?更何况这位姨娘虽然家世不好,身份不高,但那可是太后老佛爷都知道的人物,皇上心里也喜欢着呢,你就敢这么作践?真真奇了,不是说大家子出身?就是这么个德行?      当下连忙安慰了浣娘几句,一边也不进院子,索性回转清玉院,向王爷王妃禀报去了。      这里元媛倒很快就醒过来,只听得外边萧云轩急得变调的声音嚷道:“小九儿这个小兔崽子,平日里看着机灵,怎的这个时候也不中用,大夫是腿瘸了吗?背也该背来了吧。”      膝盖上传来钻心的疼,元媛不由得苦笑,暗道果然逞强就是要付出代价的,不过……哼哼,我这里疼,郡王妃往后的日子大概也不好过。嘿嘿,也知足了,人家都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一个女人,转眼间就能报了仇,细想想还真算是不错的结果。      一边想着,听见萧云轩又嚷起来,便忍痛唤了一声道:“云轩。”      这一声比灵丹妙药还好用。一众丫鬟都被从没发过脾气的小王爷吓了个不能动弹,此时听见元媛这一声唤,萧云轩面上立刻堆出笑容,回转身惊喜道:“媛媛,你醒了?”      元媛没好气道:“我只是皮外伤,又不是吐血,之前只是疼的昏了过去,这时候可不是该醒过来呢。”一边说着,见几个丫鬟都聚到自己身边,芳草一张脸还红肿着,不由得吓了一跳,大叫道:“你们怎么还不替芳草敷敷她的脸?”      芳草哭道:“先前只担心着姑娘,究竟我这张脸有什么打紧?不过是挨了几下而已,姑娘那腿可是跪在瓷片子上,这会儿也不知如何了,还不赶紧看看于骨头筋肉有什么妨碍?”      其他丫鬟也七嘴八舌的说话,正乱着,就听小九儿喊道:“都让让让让,陈御医来了。”      萧云轩腾一下站起来,疾步走出去,训斥小九儿道:“竟然耽误到这会儿,等我和你算账。”然后又转向陈御医道:“内子膝盖受了外伤,还请陈老给瞧瞧。”      他在这里说话,里边元媛已急得额上汗都出来了,忙命浣娘芳龄把帘子放下来,接着伸出手垫上丝帕,只听脚步声踏踏而来,她忙道:“只是些皮外伤,让御医大人看看内里有否被牵连也就罢了,那点外伤我也会包扎的。”      萧云轩知道元媛这是为了避嫌,一笑道:“无妨,陈老年纪都能做你爷爷了,且于外伤上极拿手的,有我在,你怕什么?”言罢到底撩开帘子进去,将元媛一双腿盖了薄被,只露出膝盖处,给陈老御医看视。      陈老御医皱皱眉头,心想一向听说敏亲王府和乐融融,怎的也会有这种事?且小王爷竟不怕家丑外扬,找了我来亲自治疗,可见心里对此女极为看重,既如此,下手的那人胆子未免太大了,行事也真是不周之极啊。      陈老御医虽老,一颗八卦之心却仍在熊熊燃烧,一边清理碎瓷妥善包扎的功夫,在心里早就编出一出狗血煽情妻妾争宠的大戏来。      有八卦之心不代表技术不好,身为御医院的外科院正,若非萧云轩这等身份,还真请不来他。当下处理妥当,又开了药方,萧云轩郑重谢过后,方命小九儿亲自送老御医出去。      元媛这里就责怪他太大惊小怪了,且上了药后痛也减轻了许多,这会儿心神大定之下,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忙对萧云轩道:“是了,你今儿早上该和郡王妃去给王爷和王妃娘娘敬茶请安的,这会儿日头都老高了,赶紧去吧,再迟了不像话。”      萧云轩冷笑道:“她今儿出了这样没脸的事,还指望着我和她一起去请安?可是做梦呢。”      元媛白了他一眼道:“谁指望你和她去请安,只是出了这样子事,王妃和几位侧妃面前也替我分辩分辩,免得人都说我是恃宠生骄,撺掇着丈夫新婚夜丢下郡王妃,这才惹得郡王妃勃然大怒……”      不等说完,萧云轩已笑道:“你是什么性子我娘还不知道?若说认真去分辩,她倒生气了,你放心,有我呢。今儿这便是最后一回了,日后再想这么欺负你,就先踩着我过去,这官司打到皇上面前,我也有分辩。”说完又拉起元媛的手,心疼道:“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就动了气,真跪下去,哪怕拖它一时半会儿呢,我也就到了,也不至于遭这么大罪。”      元媛哼了一声,气愤道:“我便是要跪下去,跪的血淋淋的给她看,她不就是爱看人家这副模样吗?芳草怎么得罪她了?不过替我说了句话,犯得着就让她的丫鬟那样作践?我是寒门小户的女儿,她是王公贵族家的小姐,她心里哪把我当个人看,不过是当成她的猫儿狗儿。今儿我还就告诉她,寒门小户的女儿也是人,也有血性,不是她手里养的哈巴儿……”      她越说越气,想到刚刚看见芳草红肿的两边脸,想到吕淑娴高高在上看她跪在瓷片上的样子,心是彻底的冰冷了。忽听旁边萧云轩柔声道:“好了好了,说着说着又要动气,对身子不好,何苦和那女人一般见识,我原先还怕她心机深沉,藏着不露,专在你不防备的时候下手。如今看来,不过尔尔,况有了这一回事,更不必担心了。从今而后,不过是让她在王府里挂个王妃名儿,吃些分例饭菜而已,不足为惧。”      元媛深吸了一口气,将头靠在萧云轩怀中,喃喃道:“她本是深藏不露的人,不是你昨晚拂袖而去激了她一下,今儿早上断不至于如此。然而虽是气怒之下,却也可见出她骨子里的冷酷,这样人,便如你说的,万万沾惹不得。唉,只笑我当初心慈,想着要和别人共同服侍你,固然也有嫉妒,然而对方却也是二八女儿,如何就忍心霸住你专宠,让她守活寡?还想着只要她不太过格儿,我还要劝着你多亲近她,不瞒你说,那会儿连我自己都笑自己虚伪,明明不愿意的,还要装宽容大量。谁知如今才知道,我竟真是圣母到家了,可惜人家还不领情,如今自己遭了罪,才知道这世上虽是得饶人处且饶人,然而到了不能饶的时候,却也不能妇人之仁。”      萧云轩长叹一声,抚着元媛的秀发道:“你看开了就好,以后心里再别这么想了,何况之前我和你说过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怪只怪她那姑姑和表哥一心把她当工具,怪只怪她看不清这其中的道道,非要嫁进这敏亲王府。”      一边说着,就听外面柳枝的声音道:“小王爷,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元媛看向萧云轩,目中有一丝紧张之意,却见他沉吟一下,然后拍了拍自己,轻声道:“无妨,娘亲这人惯是这样,不过是叫我过去说几句官面上的话罢了,你且在这里好生养着,我一会儿就回来。”言罢起身去了。      刚出了院门,却又站定了脚步,萧云轩沉吟良久,忽然回身向院内走去,又对在游廊里坐着的芳书道:“若是等会儿娘娘还派人来找我,你别让她惊动你们姑娘,直接让她去书房找我。”说完,芳书忙答应了,他便悄悄进了书房。      这里柳枝待萧云轩去后,就端着个盒子进屋,先是看见坐在角落里正由着芳龄敷冰的芳草,连忙走过去,只看了一眼,便惊叫道:“阿弥陀佛我的姑娘,这在咱们府里可是没有的事,怎的就打成个这样儿?郡王妃那手下也忒没心计,下这样狠的手。”      芳莲素来是个嘴上不肯饶人的,听见柳枝这样说,就气道:“这算不得什么,姐姐且请去看看我们姑娘吧,整个膝盖连着下面可都扎透了,先陈老御医过来,在里面足挑出了十几片碎瓷,都是扎透裤子进了皮肉。这也就是我们姑娘和芳草性子老实,摊上我,拼了一条命,也断受不得这气。”      一语未完,浣娘就开口道:“好了你,少说两句吧,姑娘就因为知道你这性子是块爆炭,才命芳草跟了去,谁知她今儿也转了性子,竟就替姑娘说起话来,害的自己白白挨了顿打。”      芳草脸上兀自疼痛,却仍带笑道:“这有什么?不过是挨了几下打而已,寻常大户人家这种事情也不稀奇,你们一个个蝎蝎螫螫的让柳姐姐见笑。进王府前,难道我们没料着今儿这光景?都说好了的,为了姑娘,拼这条命也在所不惜,如今不过是挨了两下打而已,算得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今儿是中秋节了,梅子在这里祝大家节日快乐,人月两团圆,嗷呜! 不要怨云轩不给郡王妃一点颜色瞧瞧。事实上,以吕姑凉地身份地位,云轩这么呵斥已经算不给面子了。毕竟不能真的休了,也不能动手打她,若是一味骂她,云轩一个大男人也做不出来啊,那句为了你耽误给元媛治病,忒不值了,事实上已经是杀人不见血的言语刀子,锋利到了极点,深深刺伤了吕姑凉那颗宅斗的心啊。 所以了,大家不要来打梅子,5555555555555,打成猪头梅子今天就没办法过节了啊 95 95、第九十五章 ... 作者有话要说:哭,大人们,这是梅子手里这几天才唯一赶来的一点存稿了。昨天晚上发烧,喉咙痛,今天早上六点起来后,头昏昏沉沉的又倒下睡了会儿,还觉着气短,被老妈勒令发了文就去休息,所以留言不能回复了。明天能不能有文,要看今天能不能恢复过来,   柳枝连忙又安慰了几句,心里就暗自赞道:娘娘说的一点儿也没错,这姑娘可不是普通人。只看她面前这几个丫鬟,说话刚柔并济,便是我们王府里,也挑不出来几个呢,更难得她们就认准了自家姑娘,一般的女孩子家,哪里就敢将舍命这种话挂在嘴边儿?      一边想着,早听见元媛在屋里问道:“是柳姐姐吗?”她连忙答应了一声,就又安抚了芳草两句,方起身往屋里走去。      元媛倚在床上,见她进来,忙欠身招呼。柳枝赶紧按下她,一边就揭开被子,喃喃道:“先前没看清楚,如今倒是让我看看扎成什么样儿了……”不待说完,早一声惊叫,放下那被子一叠声道:“陈御医也是老大夫了,怎的如今连包扎都不好好弄?这腿上分明血都渗了出来。”      元媛笑道:“不妨事,血不过是渗出来一点而已,慢慢等结了痂就好了,估摸着明儿换一次纱布,就没有血了呢。”      柳枝摇头只念佛,眼睛也湿润了,在元媛床边坐下道:“这是怎么说的?不是我说句僭越的话,郡王妃委实太不像了,这还是新婚第一天呢。你也是个实诚的,怎么就真给她下了跪?拼了闹一场,把王妃小王爷都惊动了,那时候即便挨两句训斥,到底不用受这皮肉之苦,哪里就能到这步光景。”      元媛眼中光芒一闪而逝,淡淡道:“柳姐姐,你素日里是知道我的,就是这么个人。今儿我拼着这一跪,换一身血,也不肯让娘娘训我。”      柳枝就不说话了,半晌叹道:“你啊你,就是这么个强性子,我哪有不知道的呢?便连王妃,心里也是清楚的。这不,因为郡王妃去了,没办法赶过来亲自瞧你,就命我带了几味上好的补品,让你这几日都不用立规矩了,在家好好休养一阵子。”一边说着,就将手里捧着的那个大木盒子放在床边桌上。      元媛忙又坐直身子郑重谢了,柳枝就道:“你这会儿正该静养,我不扰你,你放心,经过这件事儿,日后你的日子也不至于难过,这王府里还是王爷王妃当家呢,不至于没有个黑白是非的。”      元媛知道柳枝这些话定然是在王妃授意下说的,心下感动,暗道近来常听府里下人们说小王爷娶了郡王妃后,该自己开府建牙了,如今看来,可万万不能动这主意,不然他每日里政事繁忙,哪里能照顾的我周全,还需要靠着王妃这棵大树好乘凉呢。因心下打定主意,说什么也不能让萧云轩在这个时候就出去拼自由。      且说吕淑娴,自从萧云轩说了那几句话,然后抱着元媛扬长而去后,她独自在房中想着,不由得又是心虚又是委屈。暗道今儿这事,竟是我太沉不住气,明明来之前表哥再三叮嘱,说这小妾不同别人,可是一等一的厉害人物,偏我昨晚气昏了头,竟将那些先站稳脚跟深藏不露,慢慢打量以图日后的打算尽皆丢了,这可不是我自己走错步儿了吗?恨只恨小王爷太过无情,哪有新婚夜将妻子扔在房中的,莫说我是皇贵妃的侄女,世宦大族的正经小姐,便是寒薄人家的女孩儿,也不能这么待。      因这样一想,只觉得理又都在自己这边,因也假意哭出几点眼泪,将那一双眼睛揉搓的红肿了,这里嘶嘶的暗暗嚷了几声疼,听见外面丝雨请她去给王妃请安,这才慢慢走出房去。      一路往上房而来,到院里只见柳枝拿了个大盒子出去,吕淑娴虽疑惑,但她现在一心只想在王妃面前恶人先告状,也不及去细究,更何况这是婆婆身前的大丫鬟,此时既从屋子里出来,想必就是奉了王妃的命令出去做事,她虽是郡王妃,却还真没这个资格去细究。      一边疑惑着,就在丝雨软香的服侍下进了屋,一看见满屋子的人,那眼泪顿时就滚了下来,拿帕子掩着嘴,扑到王妃面前跪下,哭泣道:“娘娘……娘娘要给儿媳做主啊。”      王妃正半倚在榻上和几个侧妃姨娘说笑,她先前本是和王爷等着儿子和儿媳来敬茶的,谁知柳枝回来说了元媛的事,王爷一声不响,沉着脸就出去了。剩下那些本来对吕淑娴寄予厚望的侧妃姨娘也都暗暗埋怨这女孩子看着厉害,怎的却不知轻重至此。因待王妃吩咐了柳枝去后,她们就在这里凑趣说话,一边等着到时候看这妻妾大闹的好戏。      谁曾想等了半天,也没看见元媛或者小王爷来诉委屈。倒是郡王妃一个人来了,也不先请安敬茶,就大哭起来。众人心中都叹道:若说手段倒也是有一些,只是太沉不住气,和那受了委屈却选择隐忍的元媛一比,高下立现。      王妃自然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心里实在不喜这个媳妇,然而面上却不能过不去,好歹也是皇贵妃的侄女,况且昨夜之事,原本就是萧云轩做得过分。因便命左右扶起了吕淑娴,笑问道:“这是怎么了?大清早的,我还等着喝媳妇茶呢,云轩又去了哪里?”      吕淑娴抽抽鼻子,拿帕子一边擦眼泪一边抽噎道:“小王爷如今哪里知道我是谁,早就让那个狐媚子勾去了魂魄。娘娘不知道吧?昨儿晚上,新婚之夜,小王爷就去了狐媚子那里,娘娘且来给媳妇评评,这世间有这样的道理吗?”      王妃微微笑了笑,沉声道:“这却是轩儿的错了,只是当日皇上赐婚时,他也满心的不愿意,那倔小子当着皇上的面儿,撩了帘子就走,就连皇上日后也在王爷面前说,真没想到倔起来是这个性儿。想来他少年气性是高傲了一些,日后你软语温言,慢慢也就把他的心给笼过去了,你问问这里的几位娘娘姨娘,哪个不是这样经历过来的?”      几位侧妃和姨娘面色都是一变,知道王妃这是意有所指,心里咬牙,嘴上却都是笑道:“王妃说的是,新娘子万万不要因为这个就存了气,往后的日子长着呢。”      吕淑娴差点儿把牙都咬碎了,心想什么意思?我被撂了一夜,你当婆婆的,这么几句话就想打发了我?也太偏心了,不但偏你那儿子,更是偏着那个小狐狸精吧?只是心中虽然不平,嘴上到底不敢说出来。      却听王妃又皱眉道:“这是怎么说的?就算昨晚儿生气,怎么今早连茶也不和媳妇来敬?好不好,这里到底是王府,明面儿上也得做到。碧玉,你去把小王爷请过来。”      碧玉就转身出去了,吕淑娴这里一边哭着,一边心里头就觉着发虚,她自然知道萧云轩此时在什么地方,万一让王妃知道了元媛被自己逼着跪瓷片的事儿,只怕不好交差。但转念一想:怕的什么?不过是个卑贱的姨娘,连身孕还没有呢,况小王爷昨晚不在自己这里,就是被她勾了去,自己拿她出气也是应该,谅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过不一会儿,碧玉就转了回来,轻声道:“回王妃的话,小王爷现在香尘院陪着元姨娘,说是元姨娘有伤在身,打发了小九儿过来,让有什么话就问他。“      王妃等人早已知情,却也装作不知道,王妃就皱下眉头,故作生气道:“什么话?元姨娘就病了,这时候也要他看着?你把那猴儿带在门外头,我听听他回的什么。”      小九儿被带在外面跪下,就按照萧云轩教他的朗声说道:“回王妃娘娘,小王爷说了,原是今儿早上要找郡王妃一起来敬茶请安的,谁知进了门儿就看见姨娘跪在一地碎瓷上受罚,问了缘故,只是姨娘去给郡王妃请安,也没什么过错,因此小王爷满心的不自在,连奴才还被骂了呢,这会子正在陪着姨娘,姨娘几次劝他过来敬茶,结果也被骂了几句不争气,也不敢再劝。”      吕淑娴牙根儿恨得痒痒,心想萧云轩你太过分,竟然让一个奴才来传这话,真真是欺人太甚。思及此处,刚要说话,却不防王妃猛的坐直了身子起来,盯着她道:“小九儿说的可是真的?元姨娘犯了什么过错?你就这样罚她?”      吕淑娴吓了一跳,忍不住诺诺道:“她……昨儿晚上勾引了小王爷,让小王爷故意和我生隙,媳妇今早委屈,气不过,就……就想吓她一吓,谁知……就真跪下去了。”      “胡闹。”王妃皱着眉头说了一句,一下就把吕淑娴的眼泪说下来了,她呜呜哭道:“儿媳如今想着,这事儿是太过分,然而儿媳的苦楚谁知道?哪有新婚夜守空房的新娘子?如今不过是罚了那么个下贱种子,丈夫苦苦护着不说,就连这满家子人也不给我脸面,儿媳……儿媳在这王府里还有立锥之地吗?”      王妃就又慢慢靠着坐下来,淡淡的话语中透着讽刺,轻声道:“下贱种子?媳妇你可真是不知道轻重,云轩的这个姨娘身份虽轻,却是连太后和皇上都赞赏的人,你难道不知她原本只是小妾,姨娘这个身份是太后赐下的?就连皇上,还亲自请她去御花园,教授那些太监们栽种红薯呢,你或许不把那些当回子事,只可惜,皇上却未必这么想,不信你尽可以去问问你姑姑。”      这一席话不紧不慢的说出来,吕淑娴登时面上就变了颜色,心中暗暗叫苦,不该气盛之下竟忘了元媛的这些子光辉事迹。表哥当日说她一等一的厉害,原也不仅仅是指手段,就是因为她身上这些牵绊,自己怎能一时盛怒大意之下就全忘了呢?还要这个时候王妃提醒。真真是从小到大也没有昨晚儿那般盛怒,冲动之下倒坏了事。      她这里脸色阵红阵白,既不甘心说软话,但是想硬却也硬不起来了。      又听王妃款款道:“你想要丈夫的心,用这些手段有用吗?女人最高明的手段是什么?你不会不知道。也罢,你且回去好好儿想想吧。碧玉,把我给郡王妃的红包送过去,我这会子身上也乏了,须得好好儿歇歇。”      吕淑娴一张脸登时又紫涨起来,心知这是王妃对自己不满,连红包都不亲手递给自己,偏又不能不接。且此前因为冲动,已经坏了大事。因涨红着脸接过那红包,还要以礼告退,因出了门,就气的将那封了银票的红包在手中绞了个不成样子。      丝雨和软香一声不敢言语,待回到了郡王妃所住的君兰苑,见自家主子脸都气白了,丝雨放软语劝道:“娘娘且放宽心,想来王妃只是觉着娘娘用的手段狠辣了些,奴婢素来听闻说,敏亲王府是亲王府中最和气平顺的,从没有作践下人的事情生出,娘娘今儿早上也实是冲动了些……”不等说完,被吕淑娴恶狠狠一瞪,立时就吓得不敢做声了。      其实若在平常,丝雨本也没胆子说这种话,然而此时却关系着主子在王府中的沉浮荣辱,自己服侍了主子四年,是在她身边呆的最久的丫鬟,临出嫁前,王妃(吕淑娴的奶奶,扫北王妃)还特地找她过去嘱咐了一番,因此此时方斗胆说出自己的见解,她却不知道吕淑娴心里早已明镜儿似的了。      因局势闹成这样,吕淑娴可谓是一着错,先机尽失,只好暂且隐忍下去,再不敢出头挑衅,就连萧云轩这两日连君兰苑都不进,只去香尘院过夜做事,她也不得不咬牙和血吞下去,只在心里发着狠,暗道萧云轩啊萧云轩,有本事你就不要进这君兰苑,哼,你不仁休怪我不义,我倒要看看将来我归宁时,你和不和我一道回去,还有皇贵妃那里,将来你要怎么说。      吕淑娴倒是打的好如意算盘,果然,到了第三天,该新婚夫妇回娘家归宁的时候,萧云轩一早就骑上马在门外等候了。    96 96、第九十六章 ...   她心中暗暗得意,忍不住就往香尘院里看了一眼,暗道那狐狸精将小王爷栓的再紧又如何?但凡让我和小王爷有了相处的机会,曲意奉迎一下,我还真不信我掰不过他的心,你终究又有什么?连点姿色都没有,哼,不过是几分狐媚子手段。      因这样想着,在马车中越想越美,有意和萧云轩搭两句话,奈何对方走在前面,马蹄得得,竟是半丝停顿没有,因只好暗自隐忍着。好不容易挨到了娘家,心道这一回夫君可再躲不了了,却没料还没张口说句话,萧云轩便对身边的婆子说了句:“好好照顾你们家姑娘”,之后便寻了在府前迎接的父兄径自去了前厅。      吕淑娴牙都快咬碎了,忍不住在后堂向她母亲诉委屈。只是这时代男子为天,她母亲虽然气的也骂,直说要进宫寻皇贵妃为自家女儿做主,然而却终归是不敢去前堂寻萧云轩的晦气。      萧云轩无非是和吕家父子两个说了会儿话,见那父子俩话里话外透着试探,又说萧素睿的不尽好处,他心里烦躁,也不耐烦应付,便随便找了个理由辞出来,也不管那父子俩在他身后面沉似水,只说到傍晚仍回来接吕淑娴。      且说元媛,自萧云轩去了后,她这几日腿上的伤已经好差不多了。因便去上房王妃那里坐了一会儿,恰好如霜也抱着儿子在那里玩,小家伙如今已经会翻身了,胖胖的小手小脚在炕上挥舞着,因为身子滚圆,翻身就如同一只小乌龟般费事,逗得王妃和元媛都笑个不住。      几个人言谈间难免说到了吕淑娴,元媛也不在意,这时候自然要露出她自己的贤惠一面,王妃却知道她心里是不平的,也不点破。      正说笑间,忽听柳枝进来回到:“娘娘,先前在房山那边的庄子,因为隔着我们太远,如今又要和乌拉国开战,因此听您的吩咐,刘管家已经过去把产业都卖了,人也都带了回来,娘娘看要怎么安置好。”      王妃笑道:“这事交给元媛吧,只是你的腿到底碍不碍事?看刚刚还是着人扶着走路的。我都让柳枝吩咐过了,不用你来立规矩。”      元媛笑道:“这不是在那院子里闷着吗?又不敢劳娘娘和侧妃娘娘一天两次三番去探看,正好也走走路,兀自养着,反而更不好呢。若只是安置些人,我倒也勉强能胜任,就让那些婆子丫鬟们先去我院里吧。”      王妃点头笑道:“好。你既这么说,日后也就别躲懒,这府里的事情倒要多接过手来,仍像以前那样吧。”      元媛心知王妃是要自己把一些权力接过来,这样那吕淑娴日后便不敢十分的为难自己。因答应了,又说了会儿话,就和如霜辞别出来。      及至到了自己院中,还不等进去,就听见闹哄哄许多人声,她皱了下眉头,正寻思这些人为何事在这边议论,忽然于人声中听见一缕哭声,竟似是芳龄的声音。      元媛大惊,复又大怒,暗道这些人忒不懂规矩,我即便是个姨娘小妾,也是她们能看不起的?敢情都是如当日庄乾李嬷嬷那样的恶毒人,如今竟在这里就敢欺负我的丫鬟。因想到这里,就紧紧抓住浣娘的手,一瘸一拐走进院里,沉声道:“都住口,吵嚷什么?”      院里聚了一大群人,正在那里不知议论什么,忽见一名穿着不俗的姑娘走进来,虽然姿色平常,一张粉嫩脸蛋儿却流露出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便知这定是小王爷的姨娘,据说现在在王府中当一部分家的那个女孩儿了。      当下立刻不敢再言声,都低头不语。忽听院门外吴瑞达的声音道:“回姑娘的话,小的刚从矿上回来,那边伺候的人手不太够,不知道姑娘能不能和娘娘说声,将这些婆子男仆调些过去伺候。”      元媛自然知道玉矿此时是王府第一等大事,又是吴瑞达亲自回来,因便对浣娘吩咐了几句,浣娘就出来,先给吴瑞达行了个万福,方细声道:“姑娘说,让吴管家尽管挑人吧,那些男仆全带了去也成,不够再来说,那些婆子,待姑娘拣选完,训完话,她亲自挑几个送你,只不知你想要几个?”      吴瑞达看见是浣娘出来,一张憨厚英俊的面孔不由有些泛红,手足都没处放似的,喃喃道:“这个……凭姑娘做主吧。”      浣娘点头应了,也是有些不自在,只因为她刚刚在元媛身边,加上自己又是个寡妇,不比那些没出阁的丫鬟要顾忌那么多男女之防,所以元媛方派她出来,其实心里是十分羞窘的,暗道李嬷嬷汤嬷嬷那两个老货,这时候儿要用她们,一个也不见了,回来必要和她们掰扯掰扯。      因见吴瑞达也没话说,她便道:“吴管家若没别的话,我便去告诉姑娘了。”说完却见吴瑞达飞速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但马上就又低下头去,红着面孔道:“没……没什么了?若……若有我再……来找姑娘……”一边说着,就头也不回的大步走了,还险些儿撞到树上,倒似是落荒而逃一般。      浣娘奇怪,思及他刚刚猛抬头看自己的那一眼,面孔却也忍不住泛出桃红之色,暗道这人也真是,又不是第一天看见我,无端端的,倒让人怪不好意思。一边想着,待脸上热度退去,方回来元媛这里报告。      彼时元媛正坐在院中凉亭下,芳龄红肿着眼睛,在她面前说些什么。浣娘就走上来,将吴瑞达的话和元媛说了,又对芳龄笑道:“是了,刚刚在外面就听见你的哭声了,你也忒老实,还能让外人欺负到这地步,芳书芳莲芳楠平日里嘴巴像刀子似的,这时候儿怎么又都哑了?”      芳书芳莲等都笑道:“这可不干我们的事,芳龄是喜极而泣,我们倒出的什么头。”话音落,芳龄便笑道:“姐姐,我刚刚才和姑娘说了,不为别的。天可怜见,我今儿竟然在这地方见到我表婶,这一晃眼,都快过去小十年了,我们原都以为,这辈子再见不着了的。”      浣娘当日没去芳龄家,但日后也听元媛和芳龄说起过这事儿,不由得笑道:“既这样,那是大喜事啊。不知在哪里,快请出来我们见见。”      芳龄笑道:“我表婶也是为奴的人,哪敢当这个请字,我怕别人知道了,说姑娘不公,因此这时候儿还没引过来,等姑娘都分派完了,再领她来见你们。”      浣娘点点头,笑道:“龄丫头越发沉着谨慎了,这原做的也对。”话音落,只觉一阵秋风吹来,便扶起元媛道:“有什么话回屋里说吧,毕竟秋风凉爽,你这身上还带着伤呢。”      元媛就起身回屋,一番分派下来,芳龄方带着一个媳妇子过来,看年纪似在四十上下,长的十分平平,黝黑的肤色。元媛暗叹道:也幸亏她长的平常,不然还不知道被卖去什么地方呢。      因就对芳龄道:“虽然当初是卖倒的死契,但我若和王妃说了,娘娘想必也不会驳我的面子,只怕连身价银子也不要,直接就放出去了呢。你如今就送她先回家一趟,你们家人团聚了,看看若家里缺人手,我便放了她去帮你们的忙。若是家里地不多,不缺人,倒不如放去康源庄子上,那里离你们家里近,每个月好歹也有一两银子的进项,你看如何?”      芳龄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我的好姑娘,你真真儿是替我把每一步儿都料到了,我还能说什么?不知道我们是不是今儿就能走,姑娘别怪我急,我真是一刻都等不得,不知道表哥看见表婶,会高兴成什么样儿呢。”一边说着,眼泪就又掉了下来。      元媛笑道:“你看你急的。”说完看一眼那媳妇,见她也是满面期待之色,她心里叹了口气,暗道和儿子分别近十年,这位娘自然也是恨不得插着翅膀飞回去了。因想了一想道:“也罢,我原本想让小九儿送你们回去,也让你家里人看看他,如今既然你们着急,恰好吴管家等下也要回去庄上,你们便跟着他走吧。”      芳龄听元媛这么说,本来动了心思,她也想让家里人看看小九儿,但一则想到两人虽然定了亲,毕竟王府规矩大。二则婶婶和哥哥分别近十载,先前就说眼睛好悬都没哭瞎,如今自然是心急回去见哥哥嫂嫂,因也只能按照元媛安排,当天下午就跟着吴瑞达回去了。      这里元媛无事做,就和浣娘等人做了会儿针线,又拿过瑶琴拨弄了两下,先前萧云轩教她抚琴,刚刚学会一首曲子,只是中间也有几处跑音的地方。元媛十分惭愧,萧云轩却不以为意,只说她短短时间能练到这个地步,殊为不易了,真真做了一个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典型夫君。      因一直等到傍晚,元媛心里想着也不知道萧云轩和郡王妃今晚会不会回来,刚想到这里,就听见门外芳书的声音道:“小王爷回来了?”      元媛连忙站起来,看见萧云轩进门,就带笑问道:“怎么?没在吕府过夜?”      萧云轩呵呵一笑:“我想着你,她的房我还没进过,怎么就肯在她家过夜。”话音落,就听元媛笑道:“虽这样说,难道这缘故还能拿到丈母娘面前?你必是还有别的理由。”      萧云轩点头道:“什么都瞒不过你,明儿有大朝会,研究往边疆派援兵的事情,谁敢耽误我?那吕家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      元媛因为萧云轩大婚的事儿,所以早把边疆开战丢到了脑后,萧云轩平日里回来也不说这些事情,她也不问。此时听见丈夫说的郑重,便忍不住问道:“是了,之前说乌拉国夺了咱们三座城,皇上已经把大军派了出去。如今战事到底怎样?怎的又要发援兵?难道我们竟败了不成?”      萧云轩拧着眉头道:“倒也没说一溃千里,但数十场战斗,我们大宁朝军队倒的确有些儿处在下风,那乌拉国韬光养晦,这一次发起战争,倒似准备十足,因此我们没讨了好,不过没关系,明天大朝会决定派援兵后,大概战局就可扭转过来。”      他这样说,元媛就放了心。忽听小九儿的声音在外面悄悄道:“姐姐,芳龄去哪里了?”      元媛横了萧云轩一眼,小声嘟囔道:“你管管你那好随从吧,每日里找各种理由来这儿,就盼着见芳龄一眼,究竟又不能让他们自在说话儿,什么意思?让李嬷嬷汤嬷嬷看见了,心里又不自在,去王妃侧妃们面前参我一本,到时候不但我没脸,你也逃不过去,于他们小儿女又有什么好处?”      萧云轩笑道:“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何况小九儿还不是英雄呢,不过是悄悄儿瞅一眼,也没作怪,你怕什么?万事有我担着。”说完听见外面芳草正经答说回去了,小九儿就急着道:“什么事儿就急着回去?怎么不等我送她?”      元媛忍不住笑道:“这是你的奴才么?看看看看,如今眼里心里哪还有你这个主子?张嘴闭嘴就是芳龄。”说完萧云轩只一笑,也没出去责怪小九儿,显然对这个伶俐的心腹小厮颇为放纵。       作者有话要说:再有两三章,云轩就要上战场了吧。 泪,梅子的咽部化脓了,昨天烧了一天。今天早上烧退了,就偷偷摸摸的赶文,老妈要知道会砍了我的,大人们要用留言来安慰梅子啊,55555555555555 97 97、第九十七章 ...   当下元媛就将芳龄婶婶的事情说了,萧云轩道:“既如此,过两日你腿好了,让小九儿送你回去庄子上一趟,顺便儿接她们回来,苏以前天来信说,地都买好了,想问你怎么安排,这事儿我不管,凭着你去弄,只是有一样,不过图个乐呵,倒不用太在意赚钱的事情,有我,有王府,你还担心这辈子没钱花吗?”      元媛答应了,不一会儿丫鬟们传上饭来,夫妻俩吃过后安歇,不提。      转眼间过了三天,元媛不用拄拐也可以走了。因看天气还好,萧云轩就命小九儿送她和芳草浣娘回庄子,芳书芳楠也吵着要回去看看。元媛又想着也该带顾雁南回去看看顾盼儿和江月枕,因此准备了半日,一行人方动身启程。      元媛的等级观念不强,向来和浣娘芳草等一处起卧,并没把她们当成丫鬟看待。她又不愿招摇,因此几个人就坐了一辆马车,顾雁南和小九儿带着几个护卫家丁骑马跟在旁边护着。      马车在大道上缓缓行驶,路上人见了顾雁南的美貌,大姑娘小媳妇都忍不住悄悄看一眼。小九儿就笑道:“我常听小王爷说前朝有个很出名的美男子,结果那城里的姑娘媳妇每次看见他出行,就忍不住尖叫,朝他扔一些自己的心爱之物,然后你猜猜,他是怎么死的?”      顾雁南疑惑道:“怎么死的?无非老死病死或者被人害了,是了,难道他竟是触犯了律法,被砍头了?”      小九儿含笑摇头,顾雁南连猜了十几种死法,都没中,不由得有些面上发红,小九儿知道他是个心气高且容易害羞的,就哈哈笑道:“怎么样?难住了吧?实话告诉你,这人不是别的死法,是被那些爱慕他的大姑娘小媳妇活活砸死的。”      “这可是胡说。”顾雁南也忍不住笑了,摇头道:“你就来哄我,当我不知道吗?既然那些女子爱慕他,只有呵护他的道理,怎会去砸他?便是赠一些心爱之物,无非是香囊香袋,了不起是玉佩饰物,哪里就能砸死他?”      小九儿洋洋得意道:“看,你这就是不通世情了吧?就想着香囊香袋,玉佩饰物,都是些华而不实之物。人家那些大姑娘小媳妇讲究的就是一个务实,砸香囊香袋有屁用啊?哪赶得上砸些白菜黄瓜,回去炒了就能吃。既然白菜黄瓜能砸,那头菜南瓜冬瓜西瓜都可以砸嘛,既是美男子,定然是如你这般袅娜风流,哪里禁得住那么大的瓜……”      不等说完,车里听着的元媛等人已笑软了。顾雁南也才寻思过味儿来,气的追着小九儿打道:“你竟然拿我打趣,站着,看小爷打死你。”      小九儿一边勒着马小跑一边笑道:“别打别打,小心我在大街上喊一声,那些大姑娘小媳妇连菜篮子都扔过来,到时候你也就和前朝美男子一样儿的死法了。”      “这猴儿越来越了不得。”浣娘笑的倚在元媛肩上道:“姑娘回去正经该让小王爷禁管禁管他,都订了亲的人,哪里来的这许多淘气?”      芳楠却笑道:“我倒觉着有趣,这一路上也寂寞,有了小九儿和顾公子说笑,咱们就不闷了。”      话音刚落,忽听马车外一声惊喜大叫道:“雁南,真的是你?今儿怎么出来了?哈哈哈,真的是太巧了。”笑声清朗悦耳,一下就让车里的几个女子愣住了。      当下都忍不住拿手挑起帘子往外看,只见一个高鼻深目的公子大踏步来到顾雁南面前,顾雁南也不知什么时候下了马,一边拱手,就和对方寒暄了几句。      哇,混血帅哥啊。      元媛在心里叫了一声,就听浣娘疑惑道:“奇怪,这可不是咱们中原人士,看上去倒像西域那边的,难道是从波连国过来的?”      “波连国?不应该是波斯吗?”元媛下意识的就问了一句,听浣娘奇怪道:“波斯?波斯是什么?西域那儿只有一个波连王国啊。”      “哦,我只是随口一说,不用在意。”元媛讪笑着,心想呸呸呸,又犯老毛病了,你以为是在倚天屠龙记里呢?还波斯,要真有波斯,这会儿大宁朝应该是明朝还是清朝啊?      “没想到这波连国的男儿倒也蛮好看的呢,成日里只说他们是化外蛮夷。”芳莲忽然开口,脸上全都是兴奋的红晕。只因汤嬷嬷李嬷嬷不在这里,她也胆大起来。      芳楠笑道:“可不是的说,且咱们的话讲的也地道,真不知这人怎么学来的,我以前听芳龄说,她爷爷曾经见过一个西域人,说咱们话舌头都不会打弯的,难为这人竟不大舌头。”      元媛放下帘子,心想这哪是丫鬟,放在现代这就是俩花痴啊,看见帅哥美男眼睛就发直。正想着,却听顾雁南已经和那人告辞,然后重新上马,马车就又辘辘行动起来。      待出了城,元媛放在车里问顾雁南道:“弟弟,那人是谁?你平日里也少出门,怎能认识他?”      顾雁南在马上有些害羞的笑了笑,轻声道:“他叫朗阔,是从西域波连国过来的,仰慕我们天朝文化。上次小王爷和我一起去望江楼吃饭,偏半路上被人拽着不知去哪里说话,我遇到几个不成器的纨绔,让他们调笑了几句,幸亏遇见他,才得以解围。说来也好笑,他还特意给自己起了咱们的名字,叫向山川,说立志要游遍名山大川呢。”      元媛“哦”了一声,却听小九儿笑道:“姑娘放心吧,那朗阔公子我也暗中查看过的,为人十分爽侠仗义,不碍事的。”说完听顾雁南问他何时查看的?他便笑说道:“自然要好好查看,小王爷就和你出去了一次,离了那么一指头功夫,就害你让人缠了,哪里还敢不仔细,因此你日后和这位公子相交,自然是要打听查看清楚,确认没妨碍才放心,不然慢说顾姑娘江先生那里,就是王妃王爷面前也交代不过去啊。”      元媛生怕顾小弟面上柔顺心里叛逆,不喜欢萧云轩如此关心。刚要劝说几句,却听顾雁南微笑道谢,不由得耸耸肩,心想这顾小弟真是一个乖巧的小正太啊,在现代,像他这个年级的孩子,尤其是男孩子,可正是青春叛逆无比旺盛的时候呢。      这也不过是一个小插曲,元媛怎也没想到,日后这位向山川竟然会是那样一个大人物,更没想到因为他,皇宫王府中会发生那件天大的变故。      第二天回到庄子上,这一次王妃等没过来,那些庄子里的下人都随便雀跃多了,一茬茬的来拜见元媛,好不容易诸般琐事都弄完,元媛方觑着空儿,将苏以请到花园中,和他秘密商议那些买地的事情。      苏以就把账本拿出来,对元媛道:“遵姑娘和小王爷的吩咐,地契倒都是写我的名字,但也备好了转让的条约,我已签了名字,只要姑娘和小王爷签了字就好,这个千万收好了。”说完就递过一大沓子契约。      元媛笑道:“你也太小心了,我和小王爷自然是放心你,才将这件事交付于你,何用备这种东西?”说完,听苏以认真道:“虽是如此,该做的自然要做,小人也知道姑娘和小王爷放心小人,因此更要做的滴水不漏,否则何以报答姑娘和小王爷的知遇之恩?”      元媛听他如此说,知道这人素来是谨小慎微惯了的,也就命浣娘收起那些签好字的转卖契约。然后细听苏以说明都在哪里买的地和庄子。      元媛之前交给苏以的有三万多两的纹银,这倒不全是她的私房钱,有一半是萧云轩给她的。只是没告诉王爷王妃,萧云轩的本意就是让元媛随便玩玩,三万银子在他眼里,不啻九牛一毛罢了,哪里会放在心上。      但苏以倒的确是仔细用心,他知道自家这位姑娘于农耕上似乎有些经验,因此各类田地都买了些,还买了两个山头,几个小湖,以及湖边的几处庄园,却不是在这附近,而是临近京城的郊外,那里的地价自然比康源城外这里贵一些,元媛本以为三万银子多说能买两顷地,却没料到苏以竟然买了五顷地。听元媛质疑,他忙笑道:“姑娘别多心,我可没有一句话连着王府,实在是这些地都是主人家有急事要卖,所以便宜了些,没有急事的那些家,就也只能多给些银子了事。”      元媛这才放心,苏以就道:“如今眼看到冬天了,明年就该下种,但不知姑娘用这些地干什么?早和我说了,我也好预备预备。”      元媛沉吟道:“我暂时也没有什么想法,只是想着在其中一块地上先建些温室,种一些时鲜的蔬菜果子,却不是为了给我们吃,而是拿到市面上卖。那些穷人家哪里有钱建温室,但若让他们多拿几个铜子买青菜,在这太平盛世,自然是不难的。”      苏以眼睛一亮,呵呵笑道:“姑娘这话真是让小人茅塞顿开。这倒的确是一条生财之路。有钱建温室的人家,哪里会去在乎这么点小钱,然而若在一片地上都建了温室,获利也就很可观了,且这温室又不是只能用一年,年年冬天都能用的。”      元媛点头道:“正是这话,既然要赚钱,自然不能只想着赚粮食那些小钱,要赚就赚大一点的。我还有个主意,我知道市面上有些药材,都是十分昂贵的,例如人参,天麻,鹿茸等,穷苦人家都养不起。我的意思是,你让一些乌拉人去猎些野鹿或者麝之类的养起来。然后把人参天麻等也种了,除了建温室的,其余的地都用来种药材,天下药物何其多,这些地只怕还不一定够呢。”      苏以紧皱着眉头,听元媛说完,便苦笑道:“姑娘这想法倒是好的,只是从没听说过有种药这一说,寻常草药还好,但人参天麻红花这些,谁会种呢?便是种了,那效用也比不得在山里长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老参,谁肯用呢?”      元媛笑道:“我这个主意由来已久,在京城偶尔出去的时候,也曾去过药铺打听,且莫说这些可遇不可求的珍品药材了,就是普通药,也有许多是供不应求的。更何况这些珍品,那么昂贵的价钱,老百姓们就是需要也买不起,如今我们要种起来了,寻常药材一年一收,人参灵芝之类的就是几年一收,或五年,或十年,即便效用比不上百年的,它也是人参灵芝,便宜些价钱,卖给那些中等百姓人家,岂不好?你不用慌,我心里都有数的,回去后我和小王爷仔细商量商量,拟一个种药的名单给你,什么药多种,什么药少种些,我都详细告诉你,终究这事情也不急。”      苏以见元媛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就诺诺答应。元媛本想把那两个山头种嫁接水果,但转念一想:一口吃不下个胖子,自己倒也别太贪心,那些嫁接水果什么的,慢慢来吧,别一下子都说出来,吓坏了这眼睛已经瞪得老大的管家。说到底,这一次也不过是来看看苏以都买了些什么地产庄院而已。      当下商议定了,苏以就辞别了元媛,他现在可是实打实的大忙人,不仅庄子上的事情要总揽全局,矿山上那边也不可少。      到傍晚的时候,小九儿和芳龄回来了,恰好在兰萱院外看见了吴瑞达,小九儿便笑道:“吴大哥,这是刚从矿上下来的?奇了,我听说你在那儿忙的脚打后脑勺,怎么还有功夫回来给姑娘请安?更何况姑娘本不在意这些的。”      吴瑞达看了小九儿,脸色忽然就有些紧张,期期艾艾道:“没……没什么……虽说姑娘不在意,终究……礼……礼不可废,我……我从矿上带了几对镯子下来,是……是我买的,价钱倒的确是……是通融了些,送给姑娘们戴着玩,正好你来了,就……就帮我拿进去吧。”      他俩这里说话,芳龄就在旁边听着。小九儿打了个嗨声道:“这事儿怎么能托我?你正经该找芳龄才是。”说完芳龄过来,接过吴瑞达手里的那些镯子,听他嗫嚅道:“给姑娘们的镯子我……我都写好了签子,龄姑娘只……只按着签子给大家就是,我……矿上还有事,先……过去了。”      说完又往兰萱院里看了一眼,却是拔脚走了。芳龄这里只打开盒子看了一眼,夕阳暮色下,发现这些镯子的成色还真不错,非是拿寻常货色来打发自己等人的。不由笑道:“真真吴管家是个忠厚人,先前姑娘受欺负的时候,也只有他记着往这边庄子里送东西,如今又想着我们这些丫鬟,实属难得。”      小九儿却摸着脑袋疑惑道:“吴大哥自然是好人,但这事儿却不像他能做出来的,他哪里有这份玲珑心肠?且无缘无故怎么送你们镯子?要镯子,姑娘只要吩咐一声不就得了?这玉矿可是咱们府里的。奇怪,这事儿里却透着蹊跷。”      芳龄听他这么说,也自疑惑起来,想起一起回来时,偶尔吴瑞达问自己的几句话。心里头不由得有了猜测,只是没和小九儿说,眼看着进了后院,她便道:“行了,你回去吧,我这就进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哭,终于还是破了例了,昨天在老妈的严密看管下没有更文。好在经过充足休息,今天总算强多了,大家不要嫌少,真的是梅子尽最大努力赶出来的了,OTZ,留言也不回复大家了,马上吃了饭就要出门,5555555555555,事儿还都堵在一起等着办呢。 98章 小九儿满不在乎笑道:“怕什么?爷都默许我去你家了,还这么避着人……”不等说完,让芳龄横了一眼,听她道:“总是王府人家,哪里能这般随便?传出去,连姑娘和小王爷的名声也跟着咱们受损不成?如今我们能这个样儿,也就很不像了,多亏两位主子纵容着,你还想怎的?” 小九儿吐了下舌头,笑道:“那行了,我不进去了,真真跟着你们姑娘学的,这嘴巴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就让人无可反驳。”说完就转身走了,自去找顾雁南不提。 这里芳龄进了来,姐妹们几天未见,自然十分亲热。彼此说了话,见了元媛。元媛也十分高兴,就问她和表婶回家的情景。 芳龄便感叹道:“姑娘你是没见着,我带着表婶回去,一家子都懵了,个个都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及至知道不是梦,我表哥和表婶抱头哭在一处,合家没有不哭的。当日表婶离了我们,爹娘和哥哥虽然嘴里说要找寻替她赎身,其实心里都不抱希望了的,谁能料到如今都快十年了,竟然真的还能聚在一起,都说是天大的造化,是姑娘降得福……” 元媛笑道:“和我什么关系?我又不是什么观音菩萨,还降福呢?我要有福我先就自己个儿享了。”一句话说的众人笑起来。元媛又问芳龄她表婶到底怎么安排,若是要赎身,这就把卖身契给她。 芳龄道:“不用了姑娘。我表婶听我一路上讲了你的事情,还有咱们王府的行事。就定下要在庄子上帮忙了。回去我爹娘也说地里的活计他们忙着,人手尽够用,意思仍是让表婶在这里,一个月还有几钱银子呢,又离家近,无论人来看她,或是回家住一日都使得。” 元媛听她这么说,也没有异议,正想让芳书去厨房传饭,忽听芳龄道:“是了,就顾着说家里的事情,竟把这事儿给撂在了一边。”说完起身出去,将那盒子拿进来,一边笑道:“回姑娘,这是吴管家特意从矿上买了来送我们的,姑娘也有,才在院外碰见他,就托我送进来了。” 元媛奇异道:“吴管家?他怎么忽然想起送我们镯子了?虽然他在矿上,却也用不着想着我们,这里谁还缺这个戴的。”一边说着,就将盒子接了过来,听芳龄道:“吴管家细心着呢,说里面镯子都标了签子,让我按照签子发放,姑娘说,这可是不是一件奇怪故事儿?” 元媛慢慢点头,打开盒子看去,只见都是上好的翡翠玉镯。标着几个丫鬟的名字。这做法其实十分不妥,吴瑞达作为一个外男,就这样将姑娘们的名讳写出来,实在是有些冲撞,只不过敏亲王府算是宽厚的,若摊上那规矩严谨的王府,仅这一条,便够问罪了。 元媛越发不解,待看到给自己和浣娘的镯子,不由心里一动,恍惚明白了原因。 当下也不说破,就将镯子给丫鬟们分了,大家开心之下,倒也没发觉浣娘的镯子比她们几个的都好。一时间传了饭来吃完,浣娘掌了灯,元媛因下午做针线有些累,就在灯下看了会儿书,正看到得趣处,听浣娘道:“姑娘,快到亥时了,赶紧睡吧。” 元媛把书放下来,看看屋外只有芳龄芳草两个,她就直起身子,对浣娘道:“你觉着吴管家这个人如何?” “吴管家?”浣娘有些惊讶的抬头:“他是个好人,姑娘怎么这么问?” 元媛抿着嘴儿笑道:“是好人不假,若是把你给他,你可愿意么?”话音未落,就见浣娘脸上一片苍白,往后退了好几步跌坐到床上,急促的喘息了几口,方低声愠怒道:“姑娘,这种玩笑也是开得的吗?传出去不但我没脸见人,就连吴管家名声也跟着受损。” 元媛撇撇嘴,心说封建制度害死人啊。一边就耐心劝道:“浣娘,你别傻,你从前嫁的那个男人是什么样儿?为他守节你值得吗?你再想想你那公婆是怎么对你的?要为这样人抱着一生守寡的念头,可真是傻了。我看着吴管家对你倒像是有意……” “姑娘又乱说话,分明今晚儿也没喝酒,怎么胡话说起来就不停了?”浣娘没好气的顶了回去,她从未这样顶撞过元媛,此时情急之下失态,实在是因为心中惊涛骇浪不能自已。 “你不信么?难道你没发现?你那镯子和我的成色差不多,比芳草芳龄她们可强太多了。我之前就疑惑,吴管家是兰嬷嬷的儿子,这些大家里的规矩他不可能不明白,因何竟敢就把丫鬟们的名讳写上去?如今想来,必定是怕不写名字,就把你的那一份和她们混了,只从这一层上,还看不出他的心思来么?” 浣娘道:“姑娘虽聪慧,也没有事事都猜中的道理,你只因撮合了芳龄和小九儿,弄得心里存了月老心思,若说给莲丫头书丫头她们找门好亲事,原也应当,怎么倒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来了?何况我又是什么好的?一个被夫家休出门来的女人,且不管有没有什么苦楚缘故,这名声就吓死人……”越说越觉得悲切,到最后忍不住低泣起来。 元媛心想古代的女人啊,真是不明白她们怎么想的,因想了想,就来到浣娘身边,款款劝她道:“浣娘,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天了,我以为你好歹也能受点儿潜移默化,不指望你奋起和命运抗争,自己去相一个好男人。只是如今是别人相中了你,怎么还开口闭口自己被休出门来,没有好名声呢?更何况是你公婆丈夫有眼无珠,白瞎了你,如今却要把罪过都往自己头上揽,可知跟了我这么些日子,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你若不喜欢吴管家也就罢了,但你这个模样儿,只怕连自己喜不喜欢人家都不知道,就直接开口拒绝,我倒是觉得可惜。” 元媛刚说到这里,浣娘就擦了眼泪道:“我知道姑娘是女儿里头独一份儿,是好样的,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再学不会你那般洒脱,吴管家也看不上我,这镯子的事情不过是误会罢了,求姑娘千万别问着人家去,那我可真就是没脸见人了……”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啊。”元媛抚着额头长叹,忽听芳龄芳草走进来,芳龄就笑道:“浣娘姐姐说吴管家对你没意思,我却觉得不是,先前跟着他的马车一路回来,路上和我没说几句话,凡开口就不离你,问我你性情怎么样,平日里跟着姑娘都爱做什么?我说了你的经历,他还跟着生了一会子气呢。你看看,这是误会二字就能解释的吗?我觉着姑娘说的对。” “都是姑娘的疯话,把你们两个也引出来了,还不快回去睡觉。”浣娘越发羞不可抑,将两个丫鬟一个个都推了出去,又把元媛也推回床上睡觉,只说“这事再也休提,再提我就恼了。”元媛芳龄无奈,不一会儿便睡去了,她这里却是辗转反侧,思想着元媛和芳龄的话,心里忽冷忽热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竟是一夜也不曾睡。 因第二日起来,眼圈儿就有些发黑,元媛心中大喜,知道她是夜里没睡着,却也不问,生怕臊着浣娘。她心里想着就怕你不琢磨呢,你若心如死水,我这烧火棍子就是烫秃噜皮也没用,你但凡琢磨了,才说明这事儿大有可为。 虽说促成了芳龄的好亲事,也说过要帮余下的几个丫鬟寻个好人家。但元媛并非就是做媒婆做上瘾了,之所以对浣娘这事情如此上心,是因为她除了怒其不争之外,更多的,是对这个命运多舛的女人无尽的同情,更何况从自己穿越过来,就是她陪在身边,心里自然希望她能够有一个好归宿。 说起来,浣娘也不过才三十一岁,比吴瑞达还小着两岁,然而平日里心却如槁木死灰一般,元媛做剩女的时候不觉着这有什么,但自从和萧云轩夫妻和睦之后,就觉察出这爱情的好处来了,何况还有每日里春风满面的小九儿和芳龄,她就越发觉得浣娘孤苦,如今忽然就从天上掉下了这么个机会,哪里肯轻易放过。 依照她的心思,本是想在庄上多住几天,给吴瑞达和浣娘营造一个感情交流的机会,哪怕不能说话,远远看两眼也好。谁知天不从人愿,第二天只住了一天,王府里就打发了萧云轩的另一个小厮过来,苦着脸对元媛道:“姑娘,爷说您的事儿要办完了,就趁早儿回去吧,他如今事情多且烦乱,没有您万万不行的。” 元媛虽然心里甜蜜,但也觉着萧云轩看自己未免看的太紧,明明当日和自己说话的时候,分明说的是:“到庄上来住几天的。”谁知两天没到黑,这就催着自己回去,也亏这小厮骑术高明,不然怎么赶过来的。 小九儿却是知道内情,在帘子外笑骂道:“少来了,你还不和姑娘赶紧说清楚缘故呢,只让姑娘疑心爷看着她,你担待得起吗?” 那叫凌哥儿的小厮就摊手道:“你既这么说了,敢情是比我还明白呢?何不说给姑娘听听?我就不信你还会算命,这会子倒来挤兑我。” 小九儿哼了一声,冷笑道:“这有什么难猜的?咱们爷可不是婆婆妈妈的人,纵然想念姑娘,也不至于这么催命似的催着,叫我看,必是咱们那位郡王妃娘娘不知道出了什么幺蛾子,爷不胜其烦,这才让姑娘回去。” 那凌哥儿听小九儿这么说,就一拍大腿,竖起拇指道:“得,赶明儿你可以去天桥下摆摊算命了。”话音未落就被小九儿轻踢了一下,听他笑骂道:“越说你还上来了,我也不过这么猜着,怎么?难道咱们那位郡王妃还真不要脸了不成?” 凌哥儿苦笑道:“可不是么,说出来姑娘们都不带信的。小王爷五更上朝,为了躲娘娘,日暮时分才回家。结果一回家就缠上了,不管小王爷脸子有多冷,就是笑着往跟前凑,躲到香尘院都没用。还说她是郡王妃,除了王妃娘娘的上房,哪里去不得。小王爷都快让她缠的喘不过气了,偏骂也没用轰也没用,且人家也不哭不闹,就是陪着笑脸在你身边伺候着,你说这是不是要了命?” 元媛心道:是了,这方是萧素睿表妹的真正手段呢。我就说她要是像新婚头一天就让我跪瓷片那般无能,皇贵妃和她那表哥怎么可能把她送过来。既如此,我倒还真不能在这庄上多待,俗话说烈女怕缠郎,其实烈男又何尝不怕缠女,最怕再有几位侧妃姨娘推波助澜,不行,今时不同往日,我可不能因为贪图快活自由,就把心爱的男人拱手让给那么个心如蛇蝎的女人。 因想到这里,就笑道:“既是这么说,左右我在这里也没什么大事,不如明天收拾了就回王府吧。小九儿,你带凌哥儿下去吃饭,安排他住宿的地方,可怜跑了这一整天。“ 因第二天急着赶回王府,浣娘和吴瑞达这事儿就暂时先放了下来。一路风尘仆仆,饭也顾不上吃,好在轻车简行,到日暮时分就已经赶回到王府,正碰上吕淑娴往香尘院去,看见元媛在院落前下了轿,这位郡王妃眉目间的厉色不甘转瞬即逝,旋即就上前笑道:“妹妹回来的倒快,我以为怎么着也要好几天呢。如何?腿上的伤可好了吗?都怪姐姐那天急怒攻心昏了头。唉,若说起来,乡下最适宜养伤的,怎么不多住几天?” 元媛听了她这夹枪带棒拈着浓浓酸味儿的一番话,心里冷笑,面上却也摆出亲热模样,笑道:“劳姐姐记挂了,你知道妾身出身微末之家,早前吃过多少苦,这点子伤算得了什么?比不得姐姐身娇肉贵的。只是乡下确实好,妾身原本也打算多住几天,没奈何小王爷死命催,去的时候就派了小九儿,明为护着我安全,其实我知道是为了催我的,结果两天不到黑,又派凌哥儿去催我回来。妾身哪里还敢怠慢,只恐他没了我服侍,身上不自在,这才一路风尘的赶了回来。” 一番话说完,气的吕淑娴眼前金星直冒,一口贝齿险些咬碎了,暗道赶路赶得这么急,怎么就没摔死你个狐狸精。萧云轩啊萧云轩,你欺人太甚,这两日我陪着笑脸在你身边,哪里服侍的就不如这狐媚子? 99章 元媛可不管吕淑娴这会儿有多难受呢。既和对方已成仇家,她再没有任何悲悯的想法,对方想往自己身上扎刺儿,那自己就往她心口上戳刀子。无论是在现代还是穿越到这里,元媛向来奉行的准则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谁若犯我我也干脆接招,绝不放过。” “娘娘可是还要进院子里坐一会儿?只怕这两天我不在,里面还不知折腾成什么样儿呢。只有李嬷嬷汤嬷嬷两个,也不知能不能禁管住那些小丫头。”元媛说着似是邀请的话,脚下却没挪地方。吕淑娴脸皮再厚,这会儿正主儿都回来了,她也没脸鹊巢鸠占,因讪讪说了几句话,就和丝雨软香回去了。 元媛看着她的背影,心想你若早些时就能如现在这般隐忍,只怕云轩要疏远你还真不知要顶多少压力。可见老天也在帮我,谁让你新婚第一天就忍不下火气,行出那般狠毒之事?嘿嘿,现在就算是悔的肠子青了都没用。认真说起来,虽然当日我跪了你,受了伤,但所得可远远大于所失,这买卖划算啊。 一边想着,就进了院子。刚踏进房门,就听见汤嬷嬷阴阳怪气的声音。 “哟,郡王妃娘娘又来了?小王爷可还没回来呢,您这么早……”随着话音,汤嬷嬷从外屋中走出来,一见元媛,先是愣了一下,接着面上就露出欣喜之色,一把扑过来,似乎是想抱住元媛,但终于还是理智未失,忙稳住了身子,先行了个万福,接着也不和元媛说话,就回头喊道:“老货,快出来,看看看看,是夫人回来了。” 元媛心里疑惑,她明白汤嬷嬷和李嬷嬷,现在面上对自己自然是热情的,但那是被自己恩威并施训练出来的,并非是像浣娘等人一样从心里真正的敬爱自己。因此倒不明白她此时和冲出来的李嬷嬷怎么会是这样一副欣喜样子,且听刚才的口气,那明显不是巴结郡王妃的,倒含着一丝淡淡的嘲讽之意。 疑惑一闪而过,面上却含笑扶起汤嬷嬷李嬷嬷,一边道:“小王爷派人催,所以就提前回来了。这是怎么说的?不过是去了两天而已,怎么就激动成这个样儿了?先前一别半个月的时候也有呢,也没见你们这么过。” 元媛一问起这个,汤嬷嬷和李嬷嬷便争相道:“夫人啊,真是一言难尽。也罢,小王爷想是快回来了,你旅途劳顿,赶紧先去梳洗下,然后去见过王妃,日后有功夫了慢慢和你说,你是不知道,你不在这两日,香尘院简直乌烟瘴气的,不知情的还以为换了主子呢。要不是老奴两个豁出老脸,小丫头子们怕还不知是什么样儿,饶这样,李嬷嬷那脸上还挨了一下子,唉,我们只是婆子,郡王妃面前又有什么脸面?但我们便是豁出了老命,也绝不能让她把香尘院当成她的君兰苑啊,唉,不说了不说了……” 两个老婆子说不说不说,结果到底还是唠叨了半日。元媛也慢慢听出来了,自己不在这两日,吕淑娴仗着身份,过来作威作福,她不敢拿自己和萧云轩撒气,就把怒火泄到了小丫头们的身上,只是打两下子骂几句,谁也不会因为这个去和王妃说。 元媛听了这些,心里也是生气,却也无可奈何,好在这院里的人虽然受了不少委屈,但不过是挨几下打几句骂,倒没什么大的伤害。她只是疑惑,汤嬷嬷李嬷嬷这两个最势利的老货,怎的如今不上赶着去巴结郡王妃,倒和自己一条心起来。 因洗浴的时候就忍不住和芳莲说起,却听芳莲笑道:“姑娘真是当局者迷。你也不看看那位郡王妃如今在王府里什么地位?真个是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王妃面前讨不了好,姑娘面前立不了威,小王爷面前更不用提,那是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就算她是郡王妃,跟着这样的郡王妃有什么前途?两个老东西精明着呢,这时候自然是要抱紧姑娘大腿了。便挨几下打,回来姑娘还不知怎么感动,可不是再划算不过的买卖?” 元媛茅塞顿开,也忍不住笑道:“可不是,我竟没想到这一层上。你啊,年纪不大,倒真是个玲珑心肝儿,就是这嘴巴太厉害,不饶人。”想到这里,心中就不由得想起红楼梦中的晴雯,暗道这芳莲可不是就和晴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芳莲笑道:“从跟着姑娘,我这嘴已经老实多了。不然若那天是让我和姑娘一起去给郡王妃请安,我便拼着这条命不要,也得先痛快骂一顿,我比不得芳草,让人打了就乖乖那么挨打,我便是挨打,也要边被打边骂,打得我越狠,我便骂的越狠,既给姑娘出了气,自己也没白挨打一顿。” 元媛笑道:“就知道你这性子,才没让你去,你倒是越说越上来了,这么个性体,将来怎么好嫁人?” 芳莲嘻嘻笑道:“我的事情自然是要托赖姑娘的洪福了,大不了一辈子不嫁男人了,就在姑娘身边服侍,也没什么不好的。我如今在这王府里冷眼看着,才明白当日姑娘和我们说那番话的深意。最初只以为仗着自己厉害,便是做小妾也能出头,如今才知道,那些大家子里有的是暗地里不见血的刀子,像我这样拔尖要强嘴巴又不饶人的,死的更快。” 元媛收了笑容,点头叹道:“你竟能明白这个,着实难得了,可见的确是聪明。”说完,却见芳莲又腻过来,嘻嘻笑道:“只是姑娘,若有好人,姑娘好歹想着我点儿,虽说大家子里没什么好人,却也不全是这样,你看小王爷对姑娘何等深情?我自然是不敢肖想这样神仙般的人物,只是若有平常人家的好人,你自然是要……”说到这里,才猛然发现这话太造次了,不由得红霞满面,嘤咛一声,捂着脸就跑出去了。 元媛又好气又好笑,这里自己穿好了衣服,自语道:“你就把它说完了,我难道还能吃了你?什么话都说了,才想起害羞啊。” 一边笑着,待走出去时,就看到萧云轩正从院里进来,他还没看到屋中的元媛,却先看见了浣娘,不由得喜道:“媛媛回来了?”说着话的功夫,早三两步跨上台阶走进屋里。 “小王爷派人那么不要命的催,哪里还敢耽搁?”元媛含笑望着萧云轩,虽然似抱怨话,口气里却都没有半丝嗔怪。 如果是在现代,这个时候萧云轩应该一个箭步上前,给元媛一个大大的拥抱来聊解相思之苦,只可惜,这不是现在这个开放的年代。所以他心情虽然激荡,却也只有勉强镇定了情绪,含笑回望元媛,轻声道:“你倒是出去快活,若不催着些,只怕就乐不思蜀了,一点也不想想我独自一人在府里有多难熬。” 元媛走上前替他解下轻罗披风,一边道:“这是怎么说?独自一人么?未必见得吧?我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恰就在院前看见郡王妃了呢,后来听说我不在这两天,郡王妃很是替我好好管了一下香尘院……” 不等说完,早被萧云轩对着额头点了两下,听他咬牙笑道:“你就装着吧。难道不想想我为什么等到这个时候儿才肯回来?真真是怕了。管你是怎么个冷脸,怎么一言不答,只在这里坐着,撵也不走,也不刮噪,让人没办法说重话,只气的我青筋乱迸也没办法。” 元媛见萧云轩的双颊似是消瘦了一点,便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叹气道:“便是这样,你去理她作甚?不该自己气的吃不下饭,我走了五天不到,这脸都瘦了。” 萧云轩道:“瘦了也不全是为她,只为这两天商议援兵的事,着实忙碌了一番。”说到这里,就忍不住怔怔出神,忽然一把拉住了元媛的手道:“娘子,如今看来,边关形势不容乐观,这次的援兵若还没办法扭转战局,只怕明年春夏时分,皇上就要派宗室子弟甚至是皇子上战场了,若真有那么一天,我是定然会请战上阵的,娘子可……会谅解我?” “这是什么话?你要上战场,保家卫国,这正是热血男儿,我心中除了感佩之外,岂会有别的想法。”元媛任由萧云轩紧握着自己的手,忽然昂首念道:“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云轩,若真有那一天,我以你为傲,只求你在战场上善自保重自己,不然我就不原谅你了。你放心,我和娘娘会日日念经拜佛保佑你的。” 这番话说的有些乱,时而慷慨激昂时而又忧虑重重,只是因为元媛在慷慨中也不知为何,心上就笼了一层淡淡的不祥预感。她甩甩头,将这不祥的念头甩出去,心想这都是因为我看小说看得太多了,但凡到这时候,总是会联想到战场无情刀枪无眼什么的,难免就会产生这些忧心念头,呸,早知道这样,当初说什么也不应该看那些悲剧。 萧云轩不知道她心里所想,但也从她的话里感受到那一份豪情和牵念,不由笑道:“究竟这事做不得准,能否上战场,也要看边疆的战事。你放心,我答应你,若真有那么一天,我必然活着回来见你。” 元媛点点头,强行压下心中烦乱,转头向屋外喊道:“芳草,芳书,也不看看都什么时候儿了,这天都全黑下来,怎么还不传饭?” 芳草芳书忙答应了,命小丫鬟秋棠去厨房,不一会儿,就有几个婆子媳妇拿着大食盒鱼贯走进院子,小丫鬟们接过来,听元媛的命令,就摆在炕中央的大方桌上。 夫妻两个对坐吃饭,论理这时候元媛应该站在旁边伺候萧云轩吃饭,只不过萧云轩爱她极深,怎可能让她做这种事,反而不如两人一起吃来又甜蜜又甘美,因此从成婚以来,这大家族最普通平常的规矩,在这香尘院里竟是一次都没有。 须臾吃完饭,夫妻俩小别几日,当晚更有无尽的恩爱,元媛因为可怜夫君这几日被那吕淑娴折腾的不轻,也就由着他忽而狂风暴雨,忽而轻怜密爱。直到三更天,萧云轩方尽兴,怀里搂着心爱的人,不一会儿便进入香甜梦乡。 元媛从庄上回来,就再也没办法以腿伤为名避居在香尘院了。且事情就在头上,避也无用。因此从第二天,她就大大方方每天早上去给郡王妃吕淑娴请安,然后再去王妃房里,只不过那吕淑娴有了前车之鉴,即便看见她就眼睛冒火牙齿酸疼,却也不敢造次,甚至还会强挤出笑容和她寒暄两句。 如此相安无事过了几天,王府中的事王妃又渐渐放给她做。倒不甚累,毕竟其他侧妃姨娘还有吕淑娴都各管一摊,然而从王妃手里传下的事,自然都是王府中最重要的,无形中也就等于是元媛掌握了这王府后院的大权。 元媛十分干练,在现代大企业里培养出的能力可比这些古代的女子胜过不止一筹,王妃暗地里看着,心中只余赞叹佩服,索性把所有事都丢给元媛,她自己乐得清静。只是这样一来,却只让吕淑娴等更加嫉恨元媛。 若在平时,元媛是不愿意做这出头鸟儿的,然而自从在吕淑娴那里的一跪,她便明白强权就是道理。因此这时候即使做了王熙凤,也是没有半点退避之心,她看着吕淑娴和各怀心思的姨娘,心中只暗自冷笑,心道反正我若退避,只有让你们瞧不起和欺负的份儿,既然如此,我便收起那些小心,好好的做给你们看。 日子如流水般而过,吴瑞达从那次之后就没了动静。元媛每日里又有事情办,渐渐的就把这话给忘了。 眼看天近冬月,两场大雪下了过后,大地都是白茫茫一片。这一日王妃说想围炉赏雪,众人都在她旁边凑趣,直到午饭后才散。 元媛也从上房里回来,浣娘替她解下披风,一边皱眉道:“今儿好像喝了些酒?要不要让芳龄端醒酒汤过来?” 元媛笑道:“午饭就是在瑞雪厅吃的,席间有现烤的烤肉,配着酒才好。是了,我还让人给你们弄了一条烤羊腿来,不知道你们吃没吃?” 芳莲走进来笑道:“怎么没吃?从不知烤肉这么好吃的,又香又鲜嫩,下次我回家,必然也要叫我爹娘杀只羊烤了吃。” 她这样一说,元媛方醒悟过来,笑道:“是了,你哥哥前儿不是来过吗?想是爹娘想女儿了,既这样,你趁年前回去一趟吧。还有芳草芳书她们,你们不是这府里的家生子,虽然是卖倒的死契,但爹娘岂有不想念之理?过年前还不知怎么忙呢,倒是趁这时候儿回去看看才好,左右我身边有这些小丫鬟,她们如今也不比你们差多少了。” 芳莲喜道:“姑娘你可真是活菩萨,既这么说,我这就告诉她们去,还不知道怎么高兴呢。”说完就嘻嘻笑着跑了出去,接着便听门外传来“咚”的一声,似是两人撞在一起。然后一个熟悉的声音道:“这是做什么?毛毛躁躁的,让鬼撵了怎的?” 100章 接着又是芳莲的声音笑道:“哟,兰嬷嬷,什么风儿把您老人家吹过来了?真真对不住,才刚姑娘给我们几个放了假,心里高兴,就急着去报信儿,也没看见您老,怎样?有没有哪里摔痛了?” 兰嬷嬷笑道:“好了,哪里就摔坏了我?又不是七老八十走不动路。你去报你的信儿吧,我找你们姑娘说话。”一边说着,元媛早迎了出来,含笑道:“嬷嬷今儿怎么有功夫过来闲坐?芳莲,你顺便让秋环去小厨房里将我昨儿做的几样点心拿过来,再沏一壶上好的冻顶乌龙来。” 芳莲答应着去了。兰嬷嬷笑道:“这小丫头真是伶俐,脚下倒像是带了风。”说完元媛笑道:“她平日里倒也算稳重,虽然不如芳龄芳草,也就难得了。今儿是刚刚我给她们放了几天假,让她们回去看老子娘,结果就乐成了这么个疯样子,让嬷嬷见笑了。” 兰嬷嬷坐下,不一会儿,秋棠和秋环进来奉上点心和茶水。元媛一边让着兰嬷嬷,一边在心中思索着对方的来意。忽见对方趁着喝茶的功夫,眼角余光却不住在浣娘身上转悠,她心中忽然一动,对兰嬷嬷的来意似乎有了些了解。 “浣娘,这里不用你伺候,下去吧。”元媛回头吩咐了一声,浣娘便对她和兰嬷嬷行了个万福,退出去了。 果然,待她走后,兰嬷嬷便含笑看着元媛,用言语打听浣娘的身世品性,于是元媛更加确定了心中所想,也都含笑一一作答。 兰嬷嬷听了元媛的话,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呵呵笑道:“姑娘是个冰雪聪明的人,想必已经知道老身来的意思了,我也不藏着掖着,我那儿子姑娘也是知道的,除了人木讷些外,倒还好,也不赌钱吃酒眠花宿柳的,我有意求着姑娘将浣娘许配给她,不知道姑娘的意思怎样?” 浣娘也是元家买倒的死契,论理她的婚事也是主子说了算,因此兰嬷嬷才直接问元媛这话。只是虽知这个社会如此,元媛心里还是有些不自在,不过却也只得强行压下心思,捧着茶杯笑道:“吴管家的品性,连小王爷也是赞赏的。只是浣娘那里我却还要问问,还不知道她的意思如何?得了准信儿,我第一个告诉嬷嬷去。” 兰嬷嬷有些惊诧,但转念一想,好像这位主子对奴才们的确是回护的很,何况浣娘跟了她这几年,真正是患难生死与共了,因此也就不奇怪了。站起身道:“既如此,那我等着姑娘的信儿。”说完便告辞离去。 晚上萧云轩回来,元媛就把这话和他说了。萧云轩便笑道:“你没问浣娘的意思?叫我看,这门亲事倒是做得的。更何况兰嬷嬷是我娘亲的陪嫁,这个面子真不好驳她,虽说现在因为身子不好不在娘跟前当差了,但也是娘跟前第一得意的人。” 元媛沉吟道:“我白日里倒是试探了浣娘的意思,她却好像守节的心思还没淡呢,真真是没法子,叫我说,她之前嫁的那一家混蛋,哪有值得她守的,偏偏在这上面竟十分死心眼,她若立志守节,又怎么好逼她?” 萧云轩点头,心想这也的确难办。因吃了几口饭,命下人们收了桌子,恰巧看见小九儿在外面晃过,他便叫进那猴儿道:“你过来,夫人有话问你。” 元媛心想我有什么话问他?正诧异间,就听萧云轩笑道:“终究吴管家不在我面前当差,他许多事我不知道的,你问小九儿吧,这阖府上下,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人和事。” 元媛这才明白过来,小九儿一听说吴管家,不等元媛相问,他就精神抖擞起来,眼睛亮晶晶道:“姑娘可是问兰嬷嬷的儿子,那个吴管家么?哎呀,我就和姑娘说一句,那绝对是天下第一个忠厚老实的,可也没见过像他那么木的,人带他去窑子,那么多软玉红香往他身上偎,却吓得落荒而逃,结果滚下楼梯,额角还撞了个大口子呢。” 萧云轩正在默默喝茶,闻言瞪了他一眼道:“拣紧要的说,什么窑子?这种话也当夫人的面儿说,想掌嘴吗?” 小九儿缩了下脑袋,吐了下舌头。才又笑道:“总之,姑娘你信我的,不管把谁给了吴大哥,都没错,就是有一样,这人太木了,可不太解风情,要说想有爷和我这样儿的温柔知情趣……”不等说完,又被萧云轩断喝一声。 小九儿嘻嘻笑着,虽被轻轻踢了一脚,却并不以为意。元媛心说这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亏得云轩怎么压得住他。因怕他又叨登出一些过分的话,忙问道:“既然是个好人,家里又有些势力,办事又可靠忠心,怎么到现在还没成婚呢?这可是很奇怪的事了。”这是元媛一直以来的疑惑,白日里她本想问兰嬷嬷,又怕有什么难言之隐,当面揭了对方的短儿,因此就没问。 小九儿笑道:“这姑娘就不知道了吧?我估摸着爷也未必知道呢,但风声大概总会听说一些。吴大哥先前成了婚的,谁知对方仗着是六品官的千金,素日里指手划脚惯了,在家里颐指气使,连兰嬷嬷也敢顶撞,弄得整个家乌烟瘴气的,他家老爷子久病卧床,也便是让这一股火儿给顶死了。可没想到,老爷子死了不久,这个媳妇子趁嬷嬷和吴大哥在外当差,她就在家里偷人,却没想着那男人马上风死了,那婆娘也吓了个半死,偏这时候吴大哥一个堂叔去他家,刚敲了两下门,那媳妇子心里有鬼,竟活活吓疯癫了,饶出了这样的丑事,吴大哥还没休她,只说若休了,日后她就没脸见人,谁知道天理昭昭,没过一年,那疯婆娘自己栽到水缸中,死了。从那之后,吴大哥就怕见女人,更不曾兴起成婚念头,这一次却不知哪位姐姐对了他的眼,叫我说,姑娘别犹豫,人真是好人,没说的。” 元媛没想到在那个老实人的身上竟还发生过这么些故事,不禁心里感叹,暗道难怪那老实男人没了成婚念头,他也算被伤的深了。只是不知怎的这回就相中了浣娘,是了,浣娘安分随时,是我身边最老实不过的一个人,年龄和他又相当,容貌也是中上,这样温柔的一个女人,对于吴管家来说,是值得鼓起勇气试一试的吧。因心里有了主意,就让小九儿下去,忽听外面有个丫鬟喊道:“小王爷在吗?王爷让您过去一趟。” 待萧云轩走后,元媛就往后面来,恰看见浣娘怔怔站在屏风后,她先是一愣,紧接着便明白过来,笑道:“如何?刚刚小九儿的话你也都听到了吧?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想法?也说出来啊。我是不赞成你为那么一家子混账东西守节的,但天下男人也不全都是那种混账,但我又不能强逼着你嫁给他,总之,就看你心意了。” 浣娘怔怔的出了好一会儿神,方叹了口气道:“真没想到,天下原来不止是男人混账,也有女人这样的不知廉耻败坏人伦。”一边说,就摇头叹气。 元媛听的心里一动,凑过去笑着道:“这么说,你是有意……”一语未完,就见浣娘摇头,轻声道:“姑娘不必说了,你若不强逼我,自然是好的,就算是强逼我,也唯一死而已。” “你……你真是比吴管家还木头,怎么就死不开窍。”元媛气的肝儿都疼了,却又拿这个死心眼的女人没办法。 这事儿也便这么就撂开手,兰嬷嬷也十分可惜,但听元媛转述的浣娘的话十分坚决,自然也没办法,她心里有些生气,暗道自家儿子配浣娘岂不是绰绰有余吗?做什么拿出那副节妇样子,若非儿子因为先前那个媳妇的事,不肯再言婚嫁,到现在妻妾都该有了,自己在这王府中,总还有那么以点子地位。想到此处,不由得更加埋怨自己死了的丈夫,暗道若非你当初看人家是六品官,又说是书香仕宦大族,给儿子娶了那母夜叉,何至于到今儿这个地步。 这自然都是各自心里所想,也不能拿出来说,于是这事儿就不了了之,只是吴瑞达对她们却似没有怨恨,每次回来,必然要带些庄子上的新玩意儿。元媛和几个丫鬟心里都暗暗称奇,心想这老实人莫非要打持久战?若真是如此?小九儿说他木头一样不解风情,可真是冤屈了他,因何脑筋忽然就这般灵活起来呢? 这些都是后院闺房中事,萧云轩也不理会,反正一切有元媛做主,她取决不下的,也自然会来相问。因这些日子为边疆增兵的事情,萧云轩着实忙碌不堪,不知是不是皇上有心让他们历练历练,竟是将大后方所有的事宜都交给他们几个能力不错的宗室子弟。萧云轩和萧素真就分管了最重要的一个环节:粮草。 今年大宁朝的收成就算是不错的,比起去年那罕见的大灾,今年大多数地方都还算风调雨顺。尤其是御花园中的红薯丰收了,让皇上很是高兴,已经给了元媛无数赏赐,并且说好了到时候要宣她进宫教授培育种苗的方法,开春就要在京城郊外的那些贫瘠地上试种。 “原本皇上是要在好地上试种的,听说是你那小妾不让,还说什么这东西好就好在不管土地贫瘠与否,都能生长。不惧旱涝灾害,因倒建议皇上专门挑那不出产东西的地来种。”户部的大堂里,萧云轩和萧素真好不容易喘了口气儿,聚在一起闲话,也不知萧素真是有意还是无心,就把话题引到了元媛身上。 萧云轩笑道:“何止这个,先前我们只顾着那红薯,结果皇上有一天忽然想起来,问我说,还有一种叫土豆的,怎么这次不见,唬得我脸都白了,赶紧回去问她,方知那土豆因为种子没有红薯这般多,都种在庄子上,待到来年再运过来。啧啧,咱们皇上日理万机,真难为他怎么记得住这个。” “自然是要记住的。别人不了解,你还不了解?”萧素真微笑,目光注视着前方,云淡风轻道:“要不是因为元媛有这些个好处,老五倒也未必肯把你得罪到底。” 萧云轩想起五皇子之前撒的那个谎,也不由得冷笑一声,复又叹气道:“说的也是,只可笑我竟然还上了当,若非元媛那个时候已对我有了一些情愫,揭破了这个谜底,我如今不知怎样锥心泣血呢。”他一边说,想想那种情景,也不禁满身冷汗,后怕不已。 萧素真笑道:“你也别高兴的太早了,虽说之前他的计谋没奏效,但如今他将表妹嫁了给你,那位吕姑娘论容貌的确是难得的,到时候枕头风一吹,你敢说就把持得住?” 萧云轩眉头一挑,明白萧素真这是慢慢的开始试探了。不由得好笑看向他,摇头道:“你竟不放心我,真真是笑话儿。敢情你没听说我们家发生的故事?前儿皇上还把我找去,劈头盖脸训了一顿呢,你也不想想我这都是为了谁。” 萧素真就没了言语,半晌方叹气道:“我自然不是不放心你。只是你那小妾容貌实在平常,那郡王妃又是艳色无双。彼此都是男人,我不信你就能视国色为粪土,若说是为了我,却也别委屈自己了,也不一定那郡王妃就和她哥哥一样怀着心思。” 萧云轩笑道:“殿下,我说句不恭敬的话你别不爱听。虽说你高高在上,什么样的红粉佳人都见识过,也不缺。然而在情之一字上,你却还未窥到门径呢。所谓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我说我心里只有元媛,恐怕你不信。然而真真除了她,我心里就再也装不下别人。除了她之外,别人是美是丑,一概无所察觉。因此我和她在一起,刻意冷落郡王妃,其实倒也不全都是因为你,实是我本心也就是这么想的。天随人愿,叫她新婚第二天就露出蛇蝎心肠,我也可以负气不去就她,不然皇上和皇贵妃逼着我,也是难受的。殿下若有心体恤,好歹也在皇上面前吹吹风,替我美言几句分辨几句。” 萧云轩笑着摇头道:“罢了罢了,既是你情根深种,我什么也不说了。我无非是怕你心里存了隔阂,为我受委屈……”说到这里,看见有一个官员往这边走过来,就住口不语,站起身道:“只怕又要忙起来了,幸亏今年国库还算丰盈,不然这么大的战争,可拿什么来支撑呢?如今天气最是寒冷,边疆的三军儿郎还不知苦成什么样儿了。” 萧云轩伸了个懒腰,揉揉眉头道:“怕什么,俗话说,狗累兔子也喘,咱们不好过,乌拉人也不好过,我就不信了,他们皇帝将好好一个国家弄得那样乌烟瘴气,他拿什么来和咱们耗下去,就算拼消耗,他们也只有溃败的份儿。” 然而出乎萧云轩的意料,新年刚过,京城的洋洋喜气还未散去,就接到了边疆大败的战报。 101章 这一份战报登时就在朝堂中引起了轩然大波,就连民间,都生出了无数的流言蜚语,只闹的百姓们人心惶惶,生怕那乌拉人能够一直打到京城来,虽然这看上去好像是个笑话,但之前若说乌拉能够大败大宁朝军队,又何尝不是个笑话? 战报上说,是王富将军贪功冒进,于一处险要地势设伏,谁知这却全在敌军的算计之内,以至于被人家佯败的假象吸引,最终被包了饺子。此一战,三万多儿郎命丧胡尘,只逃回来区区几千人,大将王富也最终战死。 如此一来,边疆本来持平的局势立刻便失去了平衡,乌拉国挟胜出击,士气如虹。大宁朝这边却是惨淡防守,人心思变,形势立时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朝堂上的事情,元媛和王妃等人毫不知情。还在家里欢喜的包着各种肉馅饺子。苏以听从她的安排,从她离了庄子后,就抓紧安排人手建温室,于是京城里的街市上,第一次出现了在寒冬时节里叫卖的水嫩青菜。 “真不知是谁家的买卖,难为他从何处想来?从没有听说冬日还卖青菜的。”成侧妃等人都聚在王妃的上房里,因为过年,顾盼儿也被接过来和弟弟相聚,虽说有下人们,但过年包饺子乃是一种风俗,因此闲暇之余,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侧妃姨娘们也会伸手包几个。 像现在,元媛就和吕淑娴顾盼儿如霜华姨娘以及几个女孩子坐在一处包饺子。王妃与几位侧妃姨娘在一起说话儿。**把小云瑞放在炕上,大家就逗弄着这小宝宝一起玩儿。 王府里众人除了萧云轩,就连王妃都不知道这温室里的青菜是自家买卖。也赞那人心眼灵活,看着地下那一盆芹菜肉馅儿笑道:“平日里也不是没吃过芹菜饺子,这会儿却觉着馋得慌。眼看天晚,只怕王爷和轩儿也快回来了,罢了,把包好的那些先拿去厨房煮了吧。” 话音刚落,就听门外小丫鬟说:“王爷小王爷回来了。” 一屋子人都站起来,见到王爷和萧云轩走进来,两人都是面色凝重。不知道为什么,元媛心里猛的就打了一个突。 老王爷面上的凛冽之色在看到元媛和吕淑娴后缓和了一些,但眉头却紧紧拧着,挥挥手道:“云轩,你和你两个媳妇下去吧,这里不用她们伺候了。” 王妃的面色也凝重起来,看了儿子一眼,张张嘴却没说什么。萧云轩应了一声“是”,接着又给母亲请了安,这才带着元媛和吕淑娴一起退出去。 “云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出了王妃的上房,元媛就情不自禁攀住了萧云轩的胳膊,直觉告诉她: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而且绝对是天大的事。 吕淑娴目中的嫉恨之色一闪而逝,但她也明白这可不是计较的时候。掩着嘴巴轻咳了一声,方温温婉婉道:“有什么话,先回去再说吧。恰好今儿爹娘派人送了一盒难得的普洱,不如小王爷和妹妹去我那里,边吃点心边说?” 萧云轩眉头一皱,就想拒绝。元媛却知这个面子还是要给吕淑娴的,想她这些日子在王府里也算安分,不管心机有多深沉,如果这个时候自己和小王爷公然的还驳了面子,在皇贵妃皇上那里真有些说不过去了。 因此就在萧云轩胳膊上轻轻拽了一下,抢先笑道:“既如此,就去叨扰姐姐了。” 萧云轩听见元媛如此说,也就没反对,远行在即,也不怕在君兰苑里坐一坐。因此三人转了个弯,直往君兰苑而来。 进了屋,丫鬟们见从不踏进君兰苑一步的小王爷来了,直如天上掉下一尾活龙般,连忙沏茶的沏茶,拿点心的拿点心。平日里死气沉沉的君兰苑,好像突然活了过来。 萧云轩喝了一口茶,就把茶杯放下来,看了下首坐着的吕淑娴和元媛一眼,轻声道:“今日边疆战报过来,乌拉国施展了两次偷袭,大宁朝军队损失惨重。所以……今天的大朝会已经决定,会由我率二十万大军再次增援边疆。” 饶是元媛心里早有了一丝猜测,此时真的听到萧云轩亲口说出这消息,也不啻于一个滚雷在头顶上炸响,禁不住就惊叫一声,旋即醒悟过来自己失态,忙拿帕子掩住了嘴巴。 那边吕淑娴也惊讶的瞪大了眼,不过却没像元媛这般惊忧过度,说起来,她哪里有元媛对萧云轩的感情深?虽然一开始也被这小王爷的风采所折,然而心高气傲的天之骄女被冷落了这么长时间,纵然对方是萧云轩,她也早把对方恨透了。 “什么时候……启程……”元媛也迅速镇定下来,眼望着萧云轩,一时间柔肠百转,只是那份忧思怎也不可能说出口。 “正在准备粮草,大约三天后就可启程。”萧云轩说完,又微微一笑道:“别为我担心,以前我也上过战场,那时候我才十五岁呢,虽然和紫林在一起,究竟没用我统帅三军,但也算是千军万马里闯过来的。” 元媛沉重的点点头,却听一旁的吕淑娴笑道:“就是,小王爷乃是天之骄子,不过去建军统筹而已,难道还真能让他上战场打仗么?更何况,统帅三军驰援边疆,一旦得胜还朝,这是什么样的功绩?将来也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妹妹又何必担心呢?” 这话虽然不错,但功利性太重,只想着得胜还朝,倒把战场上的凶险一股脑儿推给了官兵们,且半点情意也无。不过萧云轩想到自己对对方也没有情意,因此也不觉得刺耳。只淡淡道:“待我离家后,你们二人要好好协助父王母妃,打理好王府,务必别让他们操心烦恼。若是思念与我,也要好好开导开导。” 吕淑娴和元媛都答应下来。萧云轩便起身道:“时辰不早了,香尘院那边大概都等着咱们开饭呢。”说完就要和元媛一起离去。 却见吕淑娴猛的站了起来,急切道:“小王爷,今儿……今儿晚上不如就在这里用饭吧?”说完眼巴巴看着对方,目中全是热切期盼之态。 萧云轩和元媛转过身,元媛看到吕淑娴脸上的神态,心中就又有些不忍,说到底也都是女人,她刚要劝萧云轩留下来,左右也不过是一餐饭而已。却听对方冷冷道:“饭就不用了,只是有一句话我要对你说。” 他说到这里,就看了元媛一眼,轻声道:“你先出去一下。” 元媛点点头,缓步出去。这里萧云轩方又转过身子,沉声对吕淑娴道:“我虽然要上战场,不在家里,然而上次的事情,我不希望再发生,也不想你去为难元媛。你别以为我走了,这家里你就可以只手遮天,别忘了还有我爹娘,他们才是这王府里真正的主人。我之所以提醒你,就是不想因为你又横生事端,你若不肯听我良言相劝,待我回来,就休怪我不给皇上皇贵妃脸面,到时候一纸休书,只怕你也难堪。” 他说完就要往外走,却听吕淑娴猛然娇喝一声:“站住。”接着她几步走到萧云轩面前,胸脯急剧的起伏了几下,方恨恨道:“小王爷,我只问你,我哪一点儿比不上那狐狸精?是身份家世还是容貌才学?你何以护她到这个地步?你细想想刚才说的话,可有没有一丁点儿的夫妻情义?你……我也是女子,你凭什么就要让我受欺辱至这个地步?”说到最后,眼泪也忍不住掉下来,却是恶狠狠看着萧云轩不肯退步。 然而在元媛面前温柔体贴的萧云轩却丝毫不为所动,冷声道:“我们之间,的确没有一点儿夫妻情义。然而这非我之过,早在你随我母亲去庄子上的时候,你便亲眼看见我和媛媛亲密无间。我也曾暗示过你不要进我家门,然而你终是不听。吕姑娘,别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来表无奈,对你,我清清楚楚,你在家里向来是说一不二的,这门亲事如果你真听我的话,会审时度势,想必贵妃娘娘和你表哥也奈何不了你。偏偏你不信邪,非要往这火坑里跳。事到如今,我若要表示对你的同情之举,也唯有和离一说,你看如何?” 他一说出“和离”二字,吕淑娴就猛然白了面色,蹬蹬蹬倒退几步,摇头喃喃道:“我只以为,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只要我好好待你,便是个冰人,我也能将他捂热了捂化了,却没想到,你竟是无情至此。和离……和离……亏你竟能说出口。萧云轩,我不和离,我等着你回来,我就要纠缠着你,和你打一辈子的无赖官司。” 萧云轩冷冷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就转身大踏步走了出去。这里吕淑娴又气又怒,随手抓起身边的花瓶,一边尖声哭着,就狠狠将那花瓶摔了出去。 元媛在外面听到花瓶破碎的声音,不由得吓了一跳,见萧云轩大步走出来,忙跟上去小声问道:“你都说了什么?惹得她发起飙来?这些日子她可安分着呢。” 萧云轩淡淡一笑,却没有回答元媛的问题,元媛也就没有再问。两人一直走到香尘院外,萧云轩才忽然停住了脚步,转回头温柔的看着元媛,一边伸手替她理了理披风边上的毛裘滚边,轻声道:“媛媛,我不在的时候,若有一日,吕姑娘想离开王府,你就告诉娘,说是我的意思,大家别拦着她。也不必写休书,便算是和离吧。” 元媛吓了一大跳。和离是这个时代仅存在于传说中的东西。可以说是为女尊男卑的一些特殊情况准备的。一旦公主或王侯之女下嫁了身份低的丈夫,过的不如意,若说被休名声又太过难听,因此就有了“和离”这么一个说法。 但凡是男人,一旦被妻子逼迫和离,都会视为奇耻大辱。因为这毕竟是一个男尊女卑的时代,男人讲究三妻四妾,女人却要讲究出嫁随夫忠贞不二,和离就意味着男人的地位在女人面前硬生生矮了一大截。虽然吕淑娴家世显赫,然而萧云轩却是亲王之子,当今最年轻的郡王。就算吕淑娴有心离开王府,也只有被休的份儿,怎么也轮不到“和离”。更何况元媛从到了这个时代起,就没听说过有真实的“和离”例子。 萧云轩看她惊讶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便微笑道:“傻瓜,这有什么惊奇的?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我的确冷落她至今,这是事实,也是有点儿对不住她。她想在这王府里继续纠缠,我直至终老也不会理睬她。所以她想离开,不也是情理之中吗?写一纸和离的契约,也算是对她的补偿了。” 元媛点点头,叹了口气,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忽觉萧云轩牵起她的手,两人默默进了院子,元媛怕下人们见了不好看,想把手抽出来,却只被握的更紧。 好在众人对小王爷和夫人的恩爱也都是习以为常了。一时间吃完晚饭,沐浴过后,红纱帐里少不了一番翻云覆雨,念及三日后便要分别,这一夜更有无尽的恩爱。 “若有一天,如果我真的回不来,媛媛你也别傻傻守节,遇到对你好,能靠住的男人,就好好依靠吧,娘亲那里我会去说。“ 云收雨歇之后,萧云轩倚在床上,将元媛搂在怀中,忽然感慨的叹了一句。 元媛轻摇臻首,额头抵着丈夫的胸膛,低语道:“君不闻曾经沧海难为水?这一生有了你,我知道我心里再也装不下别人了。你在,我们夫妻恩爱白首同心。即便你不在,我也终究要老死在这王府中,替你在爹娘膝下承欢尽孝。你在前方,只管心无旁骛的保家卫国奋勇杀敌,家里一切有我。我只盼你记着我和爹娘在家望眼欲穿思念无尽,能好好保重身体就行。“ 萧云轩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亲了一下元媛的薄唇,笑道:“其实刚刚那话,是我的违心之言。别看我说出来多大方得体,然而只要一想到你在别的男人怀中,我就嫉妒的恨不得杀了那人。“ 元媛也忍不住笑起来,轻轻将脸贴在他的脸上,笑道:“你这样说我方觉着开心,这才是真正的把我放在心里呢。既然情深意重,怎会没有半点占有嫉妒之心,那就不是真正的情深意重。” 萧云轩笑着点头,夫妻两个依偎在一起,只觉漫漫人生中有这样的千金一刻,便已是无限满足,再也不必强求其他了。 102章 “云轩,你老实和我说,这一次去边疆打仗,是不是十分危险?”许久的温存之后,元媛终于抬起头,问出心中最大的担心。 “你定是见我如同交待后事一般,所以方如此担心吧?”萧云轩滑□子,让元媛枕在自己胳膊上,微笑道:“放心吧,我不过是做万全准备,毕竟真正去了边疆,刀林箭雨里出入,千军万马中冲杀,生死也不过一瞬之间,实难是人力可以控制把握。然而我本身武功不错,自问保住性命还不是什么难事,你和娘亲说,都不要担心我,一旦在战场上闲了,我就给你们写家书,虽然此去一别可能经年,然而必定凯旋还朝衣锦荣归。” “你……记得这些话,千万保重自己。”元媛也不想太过啰嗦,她知道这个时候,万万不能因为儿女情长而让萧云轩英雄气短。因此只是嘱咐对方千万保重,料他在战场上当不至于以命相搏之后,也就不再说。 房间内一时静谧无声,只有百合香散发出丝丝缕缕的幽然香气,在红纱帐外袅袅环绕。 事实上,萧云轩挂帅,在王府众人看来,是一件无比长脸的事情,代表了皇上对敏亲王府的绝对信任与倚重,因此除了萧应和王妃元媛等寥寥数人外,其他几名侧妃姨娘等都是喜气洋洋的。 萧应看着那些女人在自己面前谀词如潮,自然心中不爽,要去出生入死的可是自己最心疼宠爱的儿子。但是他却不能不强作笑颜,不然若传出去,人人都说他在家里大发雷霆,一旦传到皇上耳朵里,还怎么得了。 饶是这样,这三天也没给萧云轩和家人好好团聚的机会。他每日里还要在户部中与萧素真商量忙碌。元媛也不抱怨,只在家帮他打点一切日常用品,一边绞尽脑汁的想着是否有遗漏,真正是巨细无遗。 作为萧云轩的小厮,本来这种时候就没他们什么事儿了,但小九儿不同,那是素日里萧云轩使唤最得心应手的一个人,万万不能在这个时候辞了去。虽然萧云轩也不欲他上战场,生怕他有闪失。小九儿却不肯做缩头乌龟,把胸脯拍得山响,只说自己好歹也会几下功夫,比普通士兵还强呢,断不能拖主子后腿。萧云轩想一想,让他跟去也无妨,不过是伺候自己素日里生活,又不让他上战场,因此最后也就同意了。 不知不觉间就过去了两天,终于皇上一声令下,命萧云轩在家里歇一天,然后挂帅出征,边疆情势危急,已经是半刻都等不得了。 萧云轩明白这是皇上体恤。因这日一直与萧素真计算到天黑,才总算将所有账目粮草等事宜准备的差不多。萧素真抬头看着外面一片漆黑,拍了拍萧云轩的肩膀,沉声道:“云轩,回去吧,明日和家人好好聚一聚,后日就要远赴边疆。这一别没有一年半载,只怕也难相聚。” 萧云轩点点头,将手中所有的本章合上,抬步刚要往外走,却见萧素真站到他面前,好半晌才郑重道:“明日我不去送你了,只盼你旗开得胜马到功成,我在京城中备下好酒,等你凯旋还朝。” 这是大宁朝的一个不成文规矩,也不知是哪年哪月留下来的说法,言说壮士出征,亲人不能相送,否则生离就要变成死别。因此萧素真才会在此刻和萧云轩郑重作别。 萧云轩笑道:“放心吧,我一定回来喝你的庆功酒,只等着我好了。”说完和萧素真轻轻击了一下掌,想了半晌方轻声道:“只是有一样,我想来想去还是要托付给你,你也知道这一上战场,没有一年半载难以回还。王府那里,还要你留意照拂,我不怕别人,就怕这个……” 他伸出五指,萧素真便明白他是忌惮萧素睿,点头道:“你放心,我必然留心照顾。虽然他近日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但好歹我还是太子,想来他也不敢明目张胆在我面前弄鬼,更何况父皇对敏亲王与你都寄予厚望,他不是个糊涂人,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不会不考虑。” 萧云轩点头道:“那我就郑重将一家老小托付于殿下了。” 萧素真也郑重道:“必不负贤弟所托。”说完又道:“只怕素景文轩云海等人明日会为你壮行,我就不去参加了。” 萧云轩道:“你坐镇户部,我便无后顾之忧,兄弟情义也未必只有壮行酒宴能够体现。”说完拱手作辞,往王府而来。 一夜无话,第二日刚刚起床,听小九儿说五王爷和文斌少爷云海少爷等人中午在燕来楼设宴,为他壮行。他不由微微一笑。心想还不如让我在爹娘面前多尽下孝道,和媛媛多温存一会儿呢。只是朋友之义绝不能不顾。 正想着,忽听门外脚步声响,接着元媛走进来,脸上满是欣喜之色,对他道:“云轩,江先生来了,就在前面呢,王爷派人过来请你速速过去。” 萧云轩心中一凛,不知道江月枕这个时候怎会赶过来,却听元媛笑道:“我猜必不是为了别的事,想是听说你挂帅出征,所以江先生也要随你同行,在战场上为你出谋划策。” 萧云轩笑道:“原来你就为这个高兴,傻丫头,你也不想想,我挂帅的事并非人尽皆知,江先生远在庄上,又没人去告诉他,他怎会知道呢?应该是有别的事情。” 元媛笑道:“你和王爷常说江先生非寻常之人,焉知他就不是从边疆情势中推断出这些?不然哪有这么巧,你明儿要出征,他今天就来了。左右在这里乱猜,还不如你赶紧过去,听听他到底是来干什么?” 说着话的功夫,已经帮萧云轩整理完衣服,目送他出去了。 江月枕的确是来请命的。不管他如何清高,自己和顾盼儿顾雁南的确是受了元媛和王府大恩,这毋庸置疑。更何况他也欣赏萧云轩,以大宁朝与乌拉国的国力,大宁朝接连战败,这事情透着蹊跷,他自然不愿意看到萧云轩无声无息间就坠入圈套,白白送命。更何况,这是关系到大宁百姓国运的一件天大事情,因着这几层原因,方毅然决定随在萧云轩身边做一个不挂官衔的军师。 如此一来,不但元媛王妃王爷等人高兴,就连萧云轩也是兴奋不已,回来就对元媛说道:“江先生真乃神人也,原来他地处康源城外的庄子上,天下事都在他心中,只从边疆形势就推断出发兵时机,推断出是由我挂帅,简直赛过诸葛孔明。” 元媛一边笑着附和,一边也在心里暗暗佩服,心道以前看电视剧什么的,总觉着里面有些智囊类的主角也太神机妙算了,好像一切尽在掌握,有些夸张。没想到我穿越后竟也遇到了这么一个人物,啧啧,也不枉我穿越了一场。 这一天萧云轩中午和晚上都不得在家里,中午是朋友们给他壮行,晚上却是皇上亲自赐宴壮行。戌时前才回来。见过了王妃王爷,与元媛温存半夜,天就到五更了。 仍是寒冬时分,五更天还是黑沉沉的,元媛已经起身了。沉默的接过丫鬟手中银盆,待萧云轩洗完脸后,就亲自给他梳头,一边轻声笑道:“妾身等下就不送夫君出征了,只等在府里迎接夫君得胜还朝。”她本想做出轻松神态,然而说到最后一个字,才发现眼睛酸涩直欲滴泪。 萧云轩如何不明白她的心思,紧紧握住她的手。却又旋即松开,站起身道:“家里的事就多劳你操持,待我回来好生谢你。” 元媛点头,红着眼替他穿上一层层的内衣外衣铠甲,最后系上大红的披风,戴上银盔,自己端详了端详,强忍眼泪笑道:“老天爷怎的能生出你这样人物,天下男人都要嫉妒眼红死了。想当日,若不是你这模样,我还真未必就能让你撩拨的生了情愫呢。” 萧云轩见她直到此时,还强忍离别悲伤做出此等神态,心中不由得又是酸楚又是怜爱。此时房中无人,他忽然一把抱紧了元媛,似是要将她揉进自己体内一般,数次欲言又止,最后却只化为一句:“务必等我回来。” “嗯,生死相随,此情不渝。”元媛的眼泪终于流下来,又紧紧抱了一下萧云轩,带着哭腔的话语里却不掩如金玉般的坚定:“记着,你的命就是我的命,所以定要活着回来。” 萧云轩点点头,骤然放开元媛,大踏步来到屋外,元媛紧走几步来到门边,就那么看着他昂首而去。 却在到了院门的时候,又忽然住了脚步。接着萧云轩转过身,双眼如同天上繁星,注目看着灯笼下那抹丽影,大声道:“娘子,为夫就要出征,吟首诗来听听。” 元媛一怔,复又是一笑,手扶着门柱,声音如金玉般悦耳动听,埋着一份女儿独有的豪气风情,曼声吟道:“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誓不还。” 这不是元媛盗用,而是在这个时代里为数不多和元媛生前历史中重叠的诗句,但作者却不是王昌龄,究竟两个时空里一模一样的诗句该怎样定位,还是说这也是穿越者的所为,就无从考证了。 四句诗气势磅礴,虽然是被一个女流吟出,却依然豪气万千。萧云轩深深看了自己的爱人一眼,大声道:“好,好一个不破楼兰誓不还。哈哈哈……” 元媛倚在门边,痴痴看着爱人挺拔的身影越去越远,直至消失不见。回过头来,室内仿佛还残存着不久前的温柔,她脉脉的闭了眼,双手合十,在心中虔诚的为萧云轩祈祷着。 天色将明,元媛系上斗篷,对芳草道:“我们一起去给郡王妃请安,然后去上房,我的早饭不必另传了。” 芳草答应了一声,却不防芳莲走了过来,对元媛笑道:“姑娘,芳草的事情多着呢,今儿让我陪您去请安吧?显见的我们都不中用,只有芳草芳龄在您面前得意?“ 元媛心中有些感动,一丝温暖填补了因萧云轩出征而生的伤感。她轻声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你是怕郡王妃趁着小王爷远行而为难我,所以立定了心思要去出头。你啊,给我好好在屋里呆着,难道我能任由别人揉搓欺负吗?芳草……” 一语未完,袖子就被芳莲拉住了,见她竟哭了,一边道:“姑娘,如今小王爷走了,那位郡王妃哪里肯放过你。你就让我跟去吧,芳草和芳龄两个老实头儿,去到了除了自己挨打,能帮你什么?你带了我,一旦她欺负你,好歹我扑上去护住了,也能和她们暗中扯几下子。姑娘你必定说我不要命。只是便不要命,又能如何?她若把我活活打死了,正好惊动了王妃她们,日后您也就有了撑腰的,我一条贱命,就算没了也无妨。” 这番话若是浣娘或者芳龄说出来,元媛还不会奇怪。却没料到芳莲也会这样说,她心想看来自己的人缘还真是不错。嘴里却笑着道:“你不必担心,我今日怎肯让她欺负了去?若今日受欺负,日后就要日日受欺负。你不知道你家姑娘是什么人吗?宁可舍命,也不肯受辱的。你这个火爆性子,只能打乱我计划,帮倒忙,你的心意我都明白,快让芳草芳龄过来。” 芳莲听元媛说的有道理,这才放开她,芳草芳龄也走过来笑道:“好了,你就放心吧,我们别说是两个人,就算是两团面,到时候郡王妃欺负姑娘时,我们扑上去不就完了吗?必然不肯让上回的事情再发生,又不是只有你敢舍命。” 元媛哭笑不得道:“你们一个个倒是怎么了?竟都存了拼命的心思。放心,这里又不是什么黑牢,不管什么人,凭她想霸道就能霸道的,快别这么想,走,和我请安去,还要去清玉院呢,她不敢拿我怎么样。” 一屋子丫鬟和浣娘这才真正放下心,元媛于是带了芳草芳龄两个往君兰苑而来。果然,那吕淑娴已经吃过了性子太急的亏,因看着她虽然眼睛里都要冒火,却最终也没敢难为她,情知今儿萧云轩是从香尘院离开的,王妃必要问她情况,自己这个时候儿要拿她做法,真正是不智之极。 不但没为难,倒还留元媛喝茶吃点心,元媛自然也只是客气了几句,却连茶碗也没端过。不能怪她有被害妄想,实在是看的电视剧太多在点心茶水里下毒的桥段了,虽然她料定吕淑娴倒未必敢这么大胆,终归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因又说了几句话,这才起身告退,往清玉院而来。 103章. 芳草芳龄直到出来,还如在梦中一般,怎么也没想到今儿竟是这般风平浪静。元媛看着她们俩互相呆望的样子,忍不住好笑,一边摇头,心说到底是乡下孩子,心眼朴实,如今在这王府里呆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有找到宅斗得规律呢。 进了清玉院,柳枝亲自迎上来笑道:“王妃娘娘一大早就起来了,只是不敢去送小王爷,因一个劲儿催着我们出来看,说姨娘一到就要告诉她的。”说话的功夫,早有小丫鬟进去通报,然后跑出来道:“姨娘快进去吧,王妃等着您呢。” 元媛点点头进了屋,就见王妃坐在炕上,两只眼睛有些发红,看见她进来,就张口问道:“轩儿……他走了吗?”一语未完,眼泪就掉下来。 元媛忙上前一步道:“走了,才刚走的,我去给郡王妃请了安后就往王妃这边来。想必这会儿应该到校场点兵了呢。” 王妃点点头,沉默无言。元媛知道她心中难过担忧,便勉强笑道:“娘娘不必太过担心了,我看小王爷的精气神都高昂着呢。他又是副帅,皇亲国戚的,谁敢逼他去战场上出生入死?所以性命是无碍的。” 话音刚落,就听王妃苦笑了一声道:“你不必安慰我了,别人不了解他,咱娘儿俩还能不知道?出生入死,那还用得着人家逼他吗?上次上战场,是他十四岁那年,我只道他年纪小,又只是随军去观摩监督一下而已,必不至有什么闪失,结果就带了一身伤回来。如今他长大成人,皇上委了他如此重任,偏偏边疆那里情况又不好,你说我怎么能不担心?” 元媛本是要宽慰她的,此时却连自己也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上。最后还是王妃见她坐立不安,叹了一声岔开话题,问道:“现在天气还冷着呢,你没给他准备几件大毛衣服?有没有带些吃的?云轩喜欢吃甜食,有没有多带一些?” “都带了,娘娘放心吧,我细细的想了几天,该带的都带上了,何况还有小九儿沿途照顾。”元媛说到这里,声音也有些哽咽。她不是儿女情长,而是这一次萧云轩出征,心中总有一点不祥的预感,这一点直觉简直都快把她折磨的疯掉。 王妃点了点头,只看着窗外怔怔出神,好半晌回过头来,见元媛也垂头坐在那里,她知道媳妇这也是在担忧,只好强挤出笑容道:“我不过是当娘的,又不得送儿子出门,所以心里不自在罢了,你倒是在这里难过什么?终究轩儿是去做副帅,不是当小兵,军中将领甚多,不会任由他胡来冒险的。” 元媛也连忙笑着点头。心想王妃都不知道自己这前后的话有多矛盾吗?唉,可见她的心是彻底乱了。 转眼间到了二月二,到这天,整个新年才算完事儿。只是因为萧云轩的出征,所以王府中后来也就没了热闹气氛,如今各处收拾着将红灯笼等物拆下,就更觉得整个王府十分萧索。 这一日元媛正在窗下做着针线,一边想着萧云轩这个时候差不多快到边疆了。却见芳莲鬼鬼祟祟的摸过来笑道:“姑娘,今儿的天湛清湛清的,万里无云,连一丝风儿也没,早春二月,这就算难得的好天气了,我看那柳树条子都泛了青,小草儿都冒出头来,不如咱们一起出去走走透透气可好?” 元媛剜了她一眼,伸手又拈起一根金线,笑道:“你就是个坐不住的,几日不出去便要生事。如今在王府里呆了这么多日子,到底还是不耐烦,露出真面目了。也罢,我恰巧想燕来楼的酱肉吃,你拿些钱出去,替我买几份酱肉回来,让芳书浣娘陪着你去,在街上安分些,别没的给我惹祸,若让我知道了,以后再想出去,可万万不能。” 芳莲吐了下舌头,又拽着元媛的胳膊央求道:“姑娘也一起出去吧,不然人人都只说我贪玩。如今在王府里,哪里像在庄子上那般自由,好歹没事儿了,还有个石头营可以过去看看。这般一味闷着,对身体也不好,王妃娘娘会体谅的,姑娘去回她一声不就得了?” 元媛头也不抬道:“我知道你的心思,是看云轩走了,我成日家忧思烦闷的。告诉你,我现在也没心思出去,你想散心就快走,不然迟了,兴许我改了主意,连你也不叫出去了呢。” 芳莲一听这话,再不敢劝。浣娘本也不愿出去,禁不住她磨,于是三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和李嬷嬷汤嬷嬷说一声,就出了王府。 元媛仍在这里做着针线,约莫盏茶功夫,忽听人报说:“盼儿姑娘过来了。”她忙接出去,果然见顾盼儿在香尘院外下了轿子,于是上前拉住她的手笑道:“姐姐怎的来了?可是庄子上的厨子不合你口味,想着今儿是二月二龙抬头,所以特特来王府里蹭一顿春饼吃吗?” 顾盼儿笑道:“我哪里似你,开口闭口就是吃的,也是了,你若不是这么个好吃的,又哪里研究得出来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点心,偏偏味道也都好。” 元媛也笑道:“既不是为这个,倒是为的什么来?”话音未落,就见顾盼儿脸上神情一僵,目中神采也黯淡了下去,她倏忽间就想到了一个可能,暗道是了,江先生和云轩一起去了边疆,盼儿姐姐这家里如何能坐得住? 顾盼儿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心中叹了口气,面上却重新堆起一丝笑容,点头道:“没什么,不过是在庄子上有些烦闷,唉,我真不知道小王爷到底有什么魅力,竟让月枕连我都不要了。” 元媛沉吟不语,两人来到屋中落座,芳书芳楠奉上茶水点心,听元媛道:“你们两个出去吧。”她们俩便知道主子是有事情要和顾盼儿说,忙答应了出来,站的远远的看着门。 这里元媛喝了一口茶,就放下茶杯,神情凝重对顾盼儿道:“照姐姐来看,江先生当日是为什么会和云轩一起去边疆呢?我知道他们读书人讲究的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是不是因为江先生想出去见识一下才会同行?” 顾盼儿苦笑道:“别人我不敢说,但他这些年来行的还少了吗?大江南北哪里没有走过?就是边塞苦寒之地或者那些未开化的蛮夷之处也走了不少,用得着这个时候去见识?唉,我……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然而我清楚他的性子,必然不会无的放矢。叫我说,不过是和乌拉过的一场战争而已,那个国家听说君主昏庸,百姓离心,别的不说,就咱们庄子上那些人,提起国主来都没有一点敬畏之情,反而恨之入骨似的,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这场战争的结局不是明摆着吗?偏月枕却如此重视。妹妹你在小王爷面前,可有没有什么消息呢?” 元媛心里清楚江月枕既是没告诉顾盼儿,便是怕她担心,当下也只好笑着道:“姐姐,说心里话,从云轩要出征那天起,我这心里便如同栓了十几个吊桶般七上八下的,直到今天仍是不安担忧。不过我看云轩的样子,倒似乎没有那般沉重,只说虽是打仗,但天时地利人和乌拉国一样未占,这场战争的结局其实很明显了,还让我不要担忧。所以,依我看,江先生肯去边疆,八成只是要去帮云轩锦上添花,让这场战争胜的更漂亮一些罢了。唉,说起来这都是我连累了你们,以江先生的傲气,怎肯平白受王府的恩情,若非不是我当初留下你们,也就没有今天的事情了。” 顾盼儿听她这样说,连忙道:“莫说这样话,当日的救命大恩,我们感激尚且来不及,若说连累,也是我连累了他。好了,既然你也这样说,我便放心了,不知雁南在哪里?我且先去看看他。” 元媛笑道:“只怕未必在家里,如今他是王妃的干儿子了,满京城几乎无人不知,还有哪个不开眼的登徒子敢去惹他?何况云轩还派了两个高手贴身护着他呢,因此日日都在街上,有时和二三朋友一起喝酒论诗,他过的比我们自在。” 顾盼儿皱眉道:“怎的如此放浪了?妹妹可得帮我看着,他从小在那种地方长大,虽知人心险恶,到底没经历过世情,小心让人算计了去,便不算计,只是交一些纨绔酒肉朋友,也学不到什么好,到时候可都得我这个姐姐操心,哼,你也跑不了。” 元媛笑道:“这个我自然知道的,哪里敢让他学坏,也没法儿和你交代啊。只是云轩说,雁南其实再谨慎不过,所交的朋友也都是值得相交之人,有他这么说,你还担心什么?真真是杞人忧天了。也罢,我先送你去见王妃。” 顾盼儿也就答应了,当下元媛将她送进清玉院,没说几句话,芳楠就来找她,却是王妃这几日无心理事,将府中多数事务都分派下去了,元媛自然也领了个差事,因此有些执事媳妇过来找她回话的。只因为王妃私心,交给她的事情虽不很多,却都是关系到出入银钱的大事,因而马虎不得。 王妃就让元媛出来,她自留下顾盼儿说话。这里元媛和芳楠一起向日常办理事务的小抱厦走去,一路上自己忍不住寻思道:云轩前些天说过这一次乌拉国的连战连胜实在有些古怪,虽然对方的兵马强盛,粮草也不紧缺,但大宁国这边也不差,怎也不该有这许多败绩。难道……江先生跟云轩一起去边疆,是因为这个么?若真是如此,是不是说,这一次的战争,恐怕不会那么顺利呢?那云轩的安危…… 因越想越怕,想到最后,冷汗都从额头上滚落下来,待到进抱厦坐定了,芳楠忙拿出帕子替她擦拭,一边疑惑道:“姑娘是怎么了?要不要请个大夫过来?这么冷的天儿,怎么只是出汗?别是病了吧?“ “我没事儿,不要慌慌张张蝎蝎螫螫的,让回话的人都进来吧。”元媛定了定神,暂时丢开心中的不尽担忧。萧云轩如今不在府里,这王府于她来说,未必就不是一处战场,多少人都等着看她的笑话,越是如此,她越要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不让远行的丈夫担心,也不能让一心厚待自己的王妃失望。 办完事便到晌午,芳楠芳书便道:“想是浣娘芳莲她们也该回来了,姑娘快回去吃酱肉吧。”一句话说的元媛忍不住笑起来,摇头嗔道:“你们两个蹄子越来越胆大了,竟也敢打趣我。”说是这样说,心里却不以为然,暗道吃货怎么了?在我们那个时代,吃货多着呢,哼,我是吃货我骄傲,我自豪。 一路回到香尘院,却见芳莲浣娘等人并未回来。芳书便奇道:“这是怎么说的?不过逛逛而已,一上午也已经足够了,莫非是那两个蹄子贪玩,连时辰都忘了?” 芳龄走过来道:“便是芳莲芳草贪玩,浣娘也必然不会由着她们去,姑娘可还在这里等着那酱肉下饭呢。何况还预备送给侧王妃那些人,再晚些回来,可不是连午饭也误了。” 元媛心中也觉得诧异,面上却不动声色笑道:“燕来楼的东西好,人人都知道,大概是她们去的晚了,人都在那里等着买,所以误了时辰也说不定,无妨,便是误了午饭,还有晚饭呢,送过去也是一样的。”因为这几天王妃心里担忧萧云轩,便只在佛堂中吃素,特命元媛等人不用去她面前伺候,只在自己院里吃饭就行。 芳龄等人听元媛这么说,虽知不太可能,也只能信了,便去厨房传饭,谁知一直等到午饭吃完,还是不见几人回来,这下就连元媛也沉不住气了,她知道浣娘可是个沉稳的人,若非遇到大事,再怎么也不可能误到这个时辰。 104章 因在房间内想了想,心里就有了主意,换了衣服往顾雁南所居的回雁楼而来,进了屋,只见顾盼儿坐在炕上,顾雁南自在下手相陪,姐弟两个正说话,见她来了,忙都站了起来往里让。 元媛道:“我就不进去了,原也不是为了说话来的。如今倒有件麻烦事,想让雁南帮忙,只怕还要出去一趟才行。” 顾雁南忙道:“姐姐有什么话,吩咐就是,慢说出去一趟,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不该辞……”未等说完,元媛便笑着摇手道:“没有这么严重,哪里就说得上上刀山下火海了?若真这样,盼儿姐姐还不把我一口吃了。是这样的,浣娘和芳莲芳草早上说去街上散散心,却到现在也没回来,我度量着这不是她们能办出的事,因只好过来找你出去看看,也不知是不是在外面遇上了什么麻烦,真让人心焦。” 顾雁南道:“原来如此,也罢,我这就出去,虽然认识的朋友不多,但好歹也是在京城混多了日子的,狐朋狗友家丁仆人总有几个。”他说完,就换了衣服急匆匆出去。这里顾盼儿拉住元媛的手宽慰道:“放心,能有什么事?她们几个虽是女子,芳莲却也是个伶俐的,寻常男人还说不过她呢,何况抬出王府的名头,别人也未必就敢动了她们。” 元媛叹气道:“唉,希望如此吧。” 两人坐在一处,顾盼儿虽想寻些话来说,但想到两人的丈夫远行,如今元媛亲如姐妹的丫鬟又在外面不知下落,因也实在想不出什么话题,便在那里相对枯坐着,偶尔说几句话,也是心事重重,终究没什么意思,因此一来二去,竟然是没人说话了。 如此一坐便坐到了将近黄昏,元媛的心也越发往下沉,顾盼儿就有心安慰,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好了。看这光景,芳莲浣娘等明显是在外面出了事,就是顾雁南,到现在也没打听的什么消息回来,可见这麻烦不会是个小麻烦,最怕是被人绑票或者悄无声息的劫走,那就真是扔石头打不到天的无奈事了。 元媛已急的站起身来,依她的心思,是要出外寻找的,然而想到王妃近日心情不好,郡王妃吕淑娴又在一旁虎视眈眈,自己不出错还好,只要错一步,不要说芳莲浣娘,就连她自己,也是自身难保,更不要提去救别人。 因一边思量忖度着,竟是除了苦等外再无他法,正觉气闷之时,忽听外面脚步声响,接着顾雁南一头闯了进来,抹着额头上的汗珠子道:“不得了了,芳莲姐姐这次可是惹到了了不得的人,偏偏小王爷如今还不在府中,这可如何是好?” 元媛的心猛然就是一沉,情急之下也顾不上什么避嫌,忙拉了顾雁南的袖子急道:“到底是惹了什么样的麻烦?她们如今人在何处?” 顾雁南先拿起桌上的水喝了,这才喘着气道:“我今儿在外面打听了一下午,后来才从一个朋友那里知道,那芳莲不知为何竟然惹上了庄王府的世子,唉,那世子有名是个无法无天的,便是小王爷在这里,也要因为他头疼,芳莲惹上了他,还有个好吗?如今不知被拉去了哪里呢。” “什么?怎么会这样?”顾盼儿的俏脸一下子变得惨白,而元媛的拳头则是紧紧握起来,她眼中泛出一丝凌厉之色,深呼吸了几口气,方才沉声问道:“这庄王府的世子是什么样人?雁南可有门路能着人和他通上话吗?” 顾雁南忙道:“姐姐别急,刚刚倒是我情急之下没把话说明白。那庄王府的世子萧云端,虽说离经叛道无所不为,连他老子都被他气的七窍生烟,但听说为人还是颇讲道义的,并不是什么□纨绔心狠手辣之辈。芳莲等人惹了他,虽不好应付,却也不至于有什么凄惨下场。” 元媛眉头一挑,看向顾雁南,疑惑道:“这是怎么说?这萧云端难道还是好人?只是他若是好人,怎么还会为难芳莲浣娘她们?更何况芳莲芳草浣娘都不是笨蛋,关键时刻怎会不说明自己的身份,他既是萧氏皇族,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卖给王府吧?除非是起了歹心。” 顾雁南摇头笑道:“姐姐是不了解萧云端这个人。我虽和他没有交情,平日里却也知道这人,小王爷也知道。他……唉,怎么说好呢,他倒不是奸坏之辈,只是小时候祖母太过于宠溺,养成了一个无法无天的性子,平日做事多不符合礼制,三教九流没有他交不到的,若论交游之广阔,只怕小王爷也是有所不及,因此虽然皇子贵族们多是瞧他不起,在暗地里讽刺他是山林野兽,但还真没有谁敢当面得罪他。” 话音刚落,顾盼儿就急的跺脚道:“谁要听你说他这个人,元媛急的是芳莲她们的安危,这会子你叨叨这些有什么用呢?” 元媛倒是听出了一些端倪,暗道这个萧云端听起来似乎只是一个潇洒不羁的公子哥儿,这种人一般来说都是爽侠之辈,也不至于和几个女流过不去。只是既如此,芳莲浣娘等怎的还不回来?难道不知我会担心么?不对,这里面定然还有些事情,只是如今看来,雁南似乎也没打听出来。 正沉吟间,忽听外面芳书的声音道:“姑娘,芳莲浣娘她们回来了,您快回去看看吧,还……还跟来了位公子,好不知规矩,就赖在大门外不走的,非要找您,也不知是有什么事。” 元媛心中一动,失声道:“莫非是萧云端?”话音落,她和顾盼儿顾雁南相对看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诧。顾雁南忙道:“既如此,我和姐姐陪元媛姐去。” 元媛点点头,三人一起走出来,刚到香尘院,便看见等候在院外的一道颀长人影,她先镇定了下心神,才对顾雁南悄声道:“你去招呼一下吧,我和盼儿姐姐先进院,这还是在王府里呢,断没有我们私见外男的道理,落在有心人眼里,有不尽的麻烦官司。”说完便和顾盼儿悄悄绕了墙过去,从后门进了后园,再来到屋中,一边就派人去请示王爷王妃。 顾雁南和萧云端说了两句话,那萧云端便走进院子,也不进门,和元媛隔着两重门呢,便朗笑道:“我知道你们府里的规矩大,嫂嫂请放心,我也不会在这里久呆,给你惹麻烦。只是你那丫鬟亲口答应了我,说要嫁给我为妻,她是你买倒了死契的丫头,婚嫁之事自然由你做主,为了不让她有一丁点儿反悔的借口,我这儿自然得跟嫂子要个保证,只要嫂嫂今儿给了准信,我立刻便走,如何?” 元媛就觉着自己体内好像有一口血从心里胃里经脉里,总之不知道多少个地方都喷出来了,如同喷泉似的。她想叫过芳莲来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儿,但这个叫萧云端的男人就在这里站着呢,显然不是叫芳莲过来的时候儿。但不叫芳莲过来,她连个事情的前因后果都不知道,哪里能把芳莲轻易的就许出去……等等…… 元媛忽然想起来,目前的重点好像不是这个。她因为太过于关心芳莲,倒忘了眼前这人的身份,所以重点是……重点是…… “你怎么说也是庄王府的世子,不……不会连媳妇都娶不到吧?”元媛失声叫出来,说完才想起这话也太造次,以自己的身份,更是大逆不道。但这真不怪她啊,谁知道这个萧云端是打的什么主意?一个堂堂世子,竟然要和自己讨一个丫鬟过去做妻子,哦,或许是自己误会了,对方只是想要芳莲过去做妾? 心里思量着,面上倒是渐渐平静下来。在这一方面,顾盼儿显然就不如她了,到现在那小嘴还微张着,显然是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嫂嫂便这样想也无妨。”萧云端朗笑一声:“嫂嫂且请放心,我可不会委屈你的爱婢,是要八抬大轿娶她过去做正妻的,而且从今往后,我只要她一个,绝不会有妾氏姨娘,更不会让她受半点儿的委屈。”他说完,便是长揖到地:“还求嫂嫂成全。” 元媛就觉着自己身子发软,扶着顾盼儿的手轻声哆嗦着道:“做梦,我一定是做梦,这……这不可能是真的。”话音落,却听顾盼儿也颤着声音道:“没错,是做梦,便是戏里,也没有这样离谱儿的事,不是做梦还能是什么呢?” 那萧云端等不到元媛的回话,不由眉头一挑,急道:“嫂嫂,我这人或许有些放浪形骸,不为世人所容,然而对小芸……不,是对芳莲却是一片真心,万望嫂嫂成全。若嫂嫂执意不肯,我便快马去边疆找我云轩哥哥,想来他虽恨我不争气,却也不会因为一个丫鬟来难为弟弟。” 元媛吓了一跳,脑袋中的那些混混沌沌豁然开朗,忙开口道:“你……你慢着……”话音刚落,便听外面一个小厮的声音恭敬道:“世子,我们王爷叫你过去说话。” 元媛松了口气,暗道我的老天,可赶快走吧,这天都黑了,就算你是个小叔,站在我这外屋也惹嫌疑啊,我还得赶紧去找芳莲那小蹄子问问清楚呢。一念及此,就听萧云端笑道:“我可不去,伯父喊我,无非又是一顿训斥。也罢,嫂嫂大概一时间也难以作出决定,那我就先告辞了,过两天再来嫂嫂这里听信儿,若嫂嫂首肯了,自然命人来提亲下聘。” 说完,那萧云端便出了屋子,不知道和外面的小厮说了几句什么,竟是扬长而去,连敏亲王的传唤也不理。 我……我真的还是在古代?不是在现代?可……可封建社会怎么能容得下这种家伙?这种种忤逆不孝,放浪不羁,不该是小时候就被他爹打断了腿关起来甚至活活打死吗?元媛看着萧云端和小厮分两路走的身影,十分无语的想。但她马上就回过神来,转身便往后屋走,一边恨恨对身旁的芳楠道:“芳莲那蹄子躲在哪儿?赶紧叫她过来见我,不过出去了一趟,就给我惹了这么一尊活佛回来,她……她还想不想要命了?” 芳楠惴惴不安的看了元媛一眼,轻声道:“姑娘,叫我说,先别见她,那蹄子也不知怎么了,从回来就两眼发直,姑娘还没回来那会儿,她竟要寻白绫自尽。幸得我们死命拉住了,之后就不言不语呆在那里,如同痴了一般。叫我说,如今不如先叫浣娘过来,问清楚事情的缘由再说。” “芳莲竟然要寻死?”元媛也愣住了,暗道这不对啊,这可不符合那个丫头的性子,她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性子比晴雯还彪悍的,便是有什么委屈,豁出去大干一场,也不会窝窝囊囊的要寻死,更不会装出这些手段来。奇怪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因这样想着,就皱眉道:“也罢,既然这样,你先把浣娘芳草叫过来,芳莲那里先好好看着她,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寻求解决之道,非要死要活的。说句不该说的话,她以为自己死了,就能了结一切?她那爹娘兄弟,庄亲王府的世子要报复,还不比踩死一只蚂蚁容易?寻死有什么用?” 芳楠道:“我们也是这么说的,只是她仍如木雕泥塑一般,少不得要姑娘问清了缘由,再好好和她说道说道。”说完,就转身从游廊往耳房里走,去叫浣娘芳草过来。 这里元媛和顾盼儿回到屋中坐下,元媛便皱眉道:“这事儿着实稀奇,姐姐你怎么看?” 顾盼儿捧着茶杯,也是柳眉轻皱,喃喃道:“这庄王府的世子也忒不像了,竟连王爷都叫不动他,奇怪,皇族之中,怎能容得下他这样尊卑不分的忤逆人?他提出的那要求更是可笑,以你的身份,又有红薯的天大功劳,尚不能做王妃,便连侧王妃还没沾边儿呢。芳莲一个丫鬟,他竟要讨了做正妻,这若是庄王爷夫妻两个知道了,不知是不是会让他活活气死,我只担心他们再不分青红皂白,怪罪到你身上,那可就真是天大的麻烦了。” 元媛听了这话,再一细细寻思,不由得泛出一身冷汗,暗道可不是吗?如今看来,只怕庄亲王府也是管不住他们这位世子的,到时候还不把矛头全都对准我和芳莲?真真……这是怎么说的,我比窦娥还冤啊我。 正想着,听见门口脚步声响,接着门帘一挑,浣娘和芳草便进来了。 105章 元媛一下站起来,脸上是少有的急切,拉着浣娘道:“快说一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可知道惹了多大的麻烦吗?庄王府的世子啊,堵在我门口口口声声要讨芳莲,还说什么过去做正妻,你们这不是逼着庄亲王爷和王妃杀我们灭口吗?他们摆弄不了儿子,还摆弄不了我们?” 浣娘苦笑道:“姑娘你别问我,究竟我也是一头雾水呢。只是回来路上遇见一个姑娘边跑边喊救命。芳莲这个急性子的,二话不说就上前拦了那追的人,训斥人家一个大男人竟欺负弱女子,忒不像话。谁知没过一会儿,这位世子就赶来了,芳莲一看见他,脸色就煞白煞白,拉着我和芳草就要跑,还不等跑,让人世子就抓住了。姑娘,我和芳草都觉着他们俩以前就认识的,但是怎么个关系就不明白。然后那世子就说芳莲放跑了在皇宫内盗宝的女匪,非要她一起去把女匪追回来才成。芳莲听说是盗皇宫宝贝的女贼,差点儿吓昏过去,也没了素日的伶牙俐齿,我们看她那样儿,也怕出事,只好也跟着去。好容易把女匪给追回来,那世子还是不依不饶,说要带芳莲和我们一起回刑部,看看是不是那女匪的同伙。芳莲就哭了,说再不回来,姑娘要担心死,如今自己是王府丫鬟,王府规矩很严格的,这样无异于逼她死。那世子才松了口风,却问芳莲当年什么诺言还算不算数,阿弥陀佛,那个时候儿芳莲哪还敢说个不字儿,没料到那世子竟将女匪交给了他那仆从,人就跟着我们回来了。事情就是这样,但究竟到底怎么走到这一步的,我和芳草还糊涂着呢。” 元媛苦笑道:“我让你这一说,我更糊涂了,这算怎么回事?当年的诺言?庄王府世子又怎么可能和芳莲认识?”话音刚落,就听外面碧云的声音道:“姑娘,王妃叫你过去一趟。” “果然这就来了。”元媛叹了口气,伸手抚了抚额角,心道这一回的篓子是真捅大了,也罢,先去王妃那里,看看能不能打听出点什么事来再做定夺吧。想到此处,就对顾盼儿道:“你先帮我照看这里一下,芳莲那丫头务必命人看好了。可不能出什么闪失,我先去探探娘娘的口风,就回来。“ 顾盼儿点头答应,让她放心去。这里元媛便只带着芳书来到清玉院。丫鬟们打起帘子,她走进屋,发现屋里只有王妃一人倚在榻上,王爷和侧妃姨娘等竟一个不见。 “娘娘。”元媛唤了一声,王妃不知道为什么正在出神,忽听她的声音,方抬起头来,对柳枝道:“你先出去看着下人们,我问元媛几句话。” 柳枝忙答应着出去了。这里王妃看元媛面色忐忑,便先笑道:“不用害怕,叫你来不过是问点事儿。我听说你屋里那个叫芳莲的丫鬟,惹了庄王府的世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元媛苦笑道:“娘娘,真真我还是一头雾水。才刚倒想问问芳莲,芳草说她都寻了白绫自尽,好在被发现救下来了。如今整个人痴痴呆呆的,想也问不出什么话,倒是浣娘那里,我打听了一点经过。”说完便把事情说出来。 王妃边听边慢慢点头,待元媛说完,她便沉默下来,屋里一时间寂静无声,但元媛看着王妃面上那抹凝重之色,心里却越发的没有底了。暗道不管怎么样,总不能让芳莲送了性命,哼,这古代真是太可恶了,明明是那萧云端招惹的芳莲,却只因为芳莲地位低下,便把错都算在她头上,只是王妃她们若要如此做,我却万不能这样行事,大不了偷偷让苏以将她们全家送去别的地方好了。 刚想到这里,忽听王妃缓缓开口道:“你可知道云端这个人吗?轩儿怕没和你说起过吧?” 元媛连忙点头,陪笑道:“正是呢,我也在奇怪,这庄王府世子于人情上竟似不通放浪之极的,不说别的,单单从他堵在我院外,非要向我讨芳莲,这便不是一个世子该做出的事情,且我看他连王爷的传唤都不理,这……这真是太奇怪了。” 王妃叹气道:“无怪你不知道,我们平日里,都是不常提他的。只因为他那个性子,天下人也没有这么个忤逆放肆法儿,庄王府的脸面这些年都被他丢的精光了。连带着皇族子弟们面上都不光彩。只是……唉!” 元媛见王妃眼神有些迷离,沉吟了一下,到底忍不住好奇心,小心试探问道:“我也是这样说的,看他那性子,莫要说和云轩比,就是比起言亲王世子等人,也差的远,更别提皇子们。只是庄亲王素来听说是个稳重的人,却为何纵容家门出这样的孩子呢?” 王妃看了她一眼,呵呵笑道:“你倒是真会问,一下子就问出了问题的所在。也罢,如今你不是外人,这件事虽然民间没人知道,但在贵族们中间,却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你知道莲花门吗?” “莲花门?”元媛摇头,心想这怎么听着就好像是白莲教那类的造反组织呢?还是说,这莲花门就是大宁王朝的邪教,可这些,怎么可能与一个亲王府世子扯上关系? 王妃似是早料到她的答案,自顾自说下去道:“这莲花门在几十年前是风行一时。大宁王朝许多人都信奉莲花门的莲花祖神,这其中就包括太后娘娘。但是却无人知道,这莲花门竟是前朝余孽组织起来的,她们的意图就是要推翻大宁王朝,达到复国目的。” 元媛瞬间瞪大眼睛,心想天啊,来了来了,红花会天地会的现身说法啊,只是没想到太后竟然会信奉这个组织,这下好玩了。咦?不对,这和那个萧云端有什么关系?几十年前的事情啊,他老爹庄亲王那时候只怕还只是一个小正太呢。 似是知道元媛心中所想,王妃微微笑了笑,继续道:“这其中种种,也不必多说了。云端那个孩子,从小就是一副叛逆性子,庄亲王爷怒其不争,不知道打过他多少次,却是没有半点作用。有一次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又引的王爷暴怒,打了个半死后命人丢出去喂狼。 元媛“啊”的一声捂住嘴巴,心想不至于吧?再怎么说也是亲儿子,怎么……怎么就能让人丢出去喂狼呢?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不说话,知道王妃必定会继续讲下去。 王妃苦笑摇头道:“这不过是庄亲王口头上的气话而已。所以下人们也只是将他抱出府外,让他好好待在一个小屋里,只说王爷怒气消去后,仍然接回家里去。谁知那小子竟当真倔强,当时正是隆冬时节,他就血淋淋的带着棒伤离开了小屋,等仆人们回去接的时候,早就没了影子。” 王妃说到这里,就看了元媛一眼,轻声道:“你知道那时候他几岁吗?”见元媛摇头,她伸出五个指头,叹气道:“当时那孩子只有五岁,五岁就有这样的血性和倔强,你说,他今天做出的那些事,还算得了什么呢?” 元媛怔在那里,心想五岁?这孩子也太早熟了,现代的孩子最起码也要十岁以后才懂叛逆反抗这回事儿啊。忽听王妃又道:“当时庄亲王就这一个儿子,王妃哭的昏死过去,为了生这孩子,她难产差点儿死了。庄亲王的娘,那是皇上恩准回家和儿子一起住的老太妃,在王府里便如太后一般,为这个把儿子劈头盖脸一顿骂,王爷也后悔了,求皇上派出了御林军找寻,却终究没寻到。这事儿在当时着实闹腾了几年,皇上四处放榜寻人,却到最后也没寻到。” “后来呢?”元媛知道萧云端肯定还是回来了,但这其中有什么故事,她还真是十分好奇。这个故事可比她在现代看的那些小说还要精彩好看。 王妃笑了笑,但笑容中却不乏苦涩,喃喃道:“后来?唉,也没什么后来。那是四年前的事了,太后皇上带后宫嫔妃和我们还有庄王府的老太妃一起去给莲花祖神上香,结果被那些反贼给困住了,就是在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候,云端这孩子忽然出现,只带着十几个高手,就把我们给救了出来。” 虽然王妃尽力说的轻描淡写,但元媛还是可以想象得出这件事的惊险刺激,当下嘴都合不上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现代里说艺术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这古代整个是反了,根本就是生活来源于艺术且高于艺术啊,这都够写一本几十万字的武侠小说了这。 王妃看了眼元媛,把她的惊愕尽收眼底,然后方苦笑道:“现在你应该明白,为什么这位庄王府的世子可以如此嚣张放浪,连王爷的传唤都不理会了吧?” 元媛咳了一声,收了面上的震惊形容,旋即微皱眉头道:“我倒是可以理解,毕竟救驾,而且是救了皇上太后和这么多人,这的确是一件天大的功劳。但我不明白,若说这位世子是因为当年有奇遇所以救了皇上太后,但以他的性子,自然是该笑傲山林的,怎可能还回庄亲王府去做世子?” 王妃笑道:“你以为他愿意回去?当日都是蒙着面的。若非在打斗中被贼匪扯破了衣裳,露出肩头胎记,还没人能认出他呢。说起来这孩子虽然桀骜不驯,但却不是冷血无情之人,最起码他还是顾念着自己是皇族子弟,才敢以身犯险。我后来听云轩说,当日救了他的是一个江湖奇人,在江湖中也有很大的势力,本来云端都被定为那个势力的接班人了。结果就因为他祖母和母亲以死挽留,他不得已只好重新认祖归宗,接受了世子的身份,于是这接班人的位子也丢了。” 元媛这才恍然大悟,心想大概萧云端能如此嚣张还活的自在,和他身后的这个大势力也有一些关系。毕竟虽然不再可能去竞争掌门人之类的,但未来掌门人可是他的师兄弟。江湖从来都是自成一个世界,这是萧云轩亲自说过的。 “既然这样,这位世子也着实是个人物,更不该看上芳莲了,芳莲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孩儿,更是为了家计卖入王府,也不会半点的功夫,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世子都不该作出这种决定啊。”元媛眉头皱的更紧了,对于这种情况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王妃换了个姿势倚着,叹气道:“云端过去失踪那段日子里,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哪里,都干了什么,也许芳莲便是那时候和他认识也未可知。只是这个小子,唉……”她抚了抚自己的额头,叹气道:“从来都是我行我素,性子乖张,除了皇上之外,就连他老子也禁管不了,如此一来,这事情倒是当真麻烦。” 元媛心中一凛,听出了王妃话语中的暗示之意,连忙道:“王妃的意思是,庄亲王府拿他们的世子没办法,很有可能对芳莲?”余下的话她没说,但她相信王妃能够明白自己的意思。 王妃蹙着眉头道:“也难说,庄亲王府倒不是这般冷酷的人家,只是……唉,事关一个世子,未来的亲王的婚姻大事,那小子这些年做的出格事也不少,但好歹总算有皇上压着,倒也没翻起多大浪花。可如今就不一样了,让一个出身下贱的奴婢去做将来的亲王妃,这……这定然会招惹天下人耻笑,即便我认了芳莲为干女儿,但她从前的身份又怎么可能瞒过人去?” 王妃说到这里,也皱着眉摇头,喃喃道:“不可行啊,皇上是最看重这些的了,若非你有红薯这份天大功劳,这辈子只怕生了儿女,也未必能做上侧妃,如今一个奴婢,竟然要做王妃,不可能,皇上不会答应的。” 元媛听了这番话,心中有些感动,知道王妃也是替自己和芳莲考虑过,虽然这里大多数原因还是因为萧云端不好惹,但总归她没有循着大宅门女人的想法,第一个解决之道就是在想怎么除了芳莲,这让元媛十分欣慰,便安慰道:“王妃也休要苦恼了,看芳莲的样子,也是知道这其中利害,不然岂不早就心花怒放了?既如此,我们倒是在这里静观其变为好。我就不信了,堂堂世子,还能每天跑到嫂子院外堵人不成?您不是说皇上还能禁管得住他吗?这就好,谅他不敢太胡来。” 王妃苦笑道:“真真是万没想到能惹出这么档子事来,唉,我们平日里,都是不提这个惊世骇俗的世子,谁知临了临了,竟然是我敏亲王府现出了这么个烫手山芋。你或许还不知道,只因为他那身份特殊,便是皇子们和太子,还不得不给他几分薄面呢。” 106章 元媛心下了然,这萧云端虽然是皇室一个耻辱性的存在,但在这个世界上,永远都是实力说话,因此皇子们即便不屑于和他结交,但也万万不肯得罪于他。也所以,萧云端之前才会说出“要去找萧云轩讨要芳莲”之类的狂妄话。 这时街上就传来梆子声,元媛便道:“娘娘,夜深了,我这便回去吧,想必王爷也着急知道事情的经过呢,芳莲那里,我去看看她能不能说什么,若有消息,明儿早上再来您这里禀报。” 王妃点点头。于是元媛出来。待回到香尘院,亲自去看了看芳莲,却见她仍是木雕泥胎一般,只缩在炕上,一声儿也不言语。即便元媛和她说话,眼珠子也只是动了动,眼泪源源不绝掉下来,却只是不肯说话。 元媛叹了口气,知道芳莲现在的境地十分危险,倒很像是现代心理学当中所说的将自己封闭起来的行为。她心想着这事儿重大,得抽空让人去打听打听她父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才成,不然真出了什么事,自己一头雾水,便是想帮忙也帮不上啊。 因第二天就派了人去康源城,却未料不到晌午,那萧云端就又过来了。这一次他总算还顾忌着敏亲王,先去拜见了老王爷和王妃,却又亲自提了要讨芳莲的事,只把老王爷气的面沉如水,着实不客气的训斥了一顿。但萧云端只是笑嘻嘻的,根本不往心里去,只说芳莲自己是势在必得,求伯父伯母疼惜自己。 这般的无赖行径,真真连敏亲王和王妃都头疼。敏亲王的意思,便是将府中这个惹祸的丫头给送回到庄子上,以后眼不见心不烦,那萧云端也不至于过来鸹噪自己,也不至带累了敏亲王府的名声。然而王妃却皱眉劝道:“哪有这般简单的事?若真打发回庄子,也不难,可如今还在我们府中,云端便毫无顾忌来讨要,真打发回去,可不方便了他?把人劫也劫走了,到时强娶民女这种事真干出来,只怕又是天大的笑话,整个皇族的脸都丢干净了。王爷不是不知道,庄亲王他们管不住这个儿子的。” 老王爷听王妃说的有道理,也急了,恨恨道:“叫你说怎么办好?要不然,速速找个小子配给那丫头,让他们这两日就完婚,断了那臭小子的念想。”一边说一边烦躁的挥手。 王妃温言道:“王爷真是关心则乱,你要真悄悄把芳莲配了人,怕王府都能被那臭小子给掀了盖,如今云轩不在府里,他认识的那些能人异士谁能请得来呢?便连江先生,不也都是跟着去了边疆吗?更何况,你觉得你那侄子能是重视这些的人?我看倒是未必,芳莲匆匆嫁了人,他说不准能把那倒霉丈夫给抓着扔出十里地去,到时不单单是强娶民女了,还是强娶一个有夫之妇,这人岂不是更丢的大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那要怎么办?你也知道,我今天说了他,根本就不听,别妄想着以后王府能撵出去这个混账东西。”老王爷气急的一拍桌子。却听王妃叹气道:“不管怎样,都已经惹了,如今也只有先耐着性子,看看事情到底怎样发展了,元媛不是糊涂人,点子又多,说不定真能想出一个什么解决之道来,这岂不好?就真的弄不好,我们再用这些极端的法子也不迟。连皇上和皇子们还对那混小子忌讳着呢,咱们何苦往上撞?” “便依你吧。”王爷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这样,因此颓然坐下,叹了口气恨恨道:“真不知我萧氏皇族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一世竟出了这么个孽障来。”他说完,王妃也松了口气,心中却道得让元媛想个办法把这事情解决了,不然她就有心想保住自己的丫鬟也不能够。 这其中的利害元媛何尝不知道。只是芳莲从那天起就似变了一个人般,一改往日叽叽喳喳的活泼性格,一天也不肯说两句话。听见萧云端来了就缩回自己房间,任人怎么喊叫也不出去。元媛舀这世子毫无办法,那去寻她父母的人回来,也说那爹娘听了这事儿,就傻了似的,怎们问也不肯开口说话,最后只是跪着求他回来找元媛,万万不能让元媛把芳莲许给萧云端,其他什么也不肯说。把元媛弄得一个头变成两三个大,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接到了萧云轩从边关寄回来的信。 其实信里也没写什么,无非是报个平安,然后让元媛保重等语,受家教所影响,虽然闺房中偶尔有些亲密玩笑举动,但这封家书却是中规中矩,半点浪漫也没有,不要说和现代那些声情并茂的情书相比,就是和古代的家书比,也够严肃的。 但不管怎么说,爱人在边疆一切都好,这实在要算这么些天唯一的一个好消息了。元媛捧着那书信看了好几遍,犹觉不足,好容易恋恋不舍放下信笺,刚刚提起笔来要给萧云轩写一封回信,就见门帘一挑,芳莲走了进来。 虽然这几天芳莲都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元媛却还是没习惯,因见她进来,就叹气道:“真不知你是怎么了,以往那些泼辣性子都去了哪里?也不知当日是谁说我若受了郡王妃欺负,就? 苍谖疑砬埃沓鲂悦膊慌隆D鞘焙蚣扔姓夥莸ㄉ袢赵趺从直涑闪怂跬肺诠辏勘鹚的歉鲎淄跏雷踊姑坏揭皇终谔斓牡夭剑退愕搅四堑夭剑⒛隳悴辉敢猓敛患靡膊还凰腊樟恕T趺淳捅涑闪搜瓢秃咳梦冶阌行囊E你筹划也不能。” 芳莲紧咬着嘴唇,面色有些苍白,却仍是不说话,只把茶盘糕点放在元媛桌上。元媛看着她那个样子,刚刚的好心情瞬间冷却,提笔也写不下去,只好放了笔,无奈道:“我还记得当日在庄子上,你因为芳龄配给了小九儿,就不高兴,以前你有攀高枝的心,也不过是想着给那些大户人家公子做个小妾而已。说实话,我本以为以你的性子,庄亲王世子来求亲,你会高兴开心,虽然我知道这里的凶险,但以你,未必看得出来,因何这一次竟真的能舀定主意,死也不肯攀这根高枝呢?” 这算是闲话家常了,元媛期望用这种略带好奇的问询来打开芳莲的戒备。观察间也发现芳莲的确有些意动,可惜转瞬间,眼里的那点神采和委屈就又消失干净,仍是死咬着嘴唇不开口。向元媛行了一个礼就要退下。 元媛叹了口气,心里更增烦恼,眼看芳莲的身影已到了门边,忽听院中一声朗笑:“嫂嫂,小弟不请而至,还望嫂嫂见谅了,实在是这么多日子也没等到个准信儿,嫂嫂难道真要让弟弟去边疆找我云轩哥哥做主不成?” 刚刚在芳莲这里碰了个软钉子,这阴魂不散的萧云端又跑了过来。元媛心里这个气啊,一时间站起身,就在屋内冷冷道:“世子何必来鸹噪我,又舀你哥哥来威胁,这王府现就有做主的人,你便去找王爷王妃,只要他们肯发话,我就有心留人也留不住。一个小叔,每天不务正业总来这里,你自己名声不好听也就罢了,为何就不蘀人想想?” 萧云端无赖笑道:“嫂嫂放心,这京城中,我的名声也传开了,便连伯父伯母也知道的,人只会说我不懂规矩,万不会对嫂嫂横加指责。只是我这人从来就这样,耐心也有限,嫂子且莫总拖下去,不然说不定我哪天一冲动,也就不等你给人了。” “难道你堂堂世子,竟还要硬抢不成?”元媛心中愈发怒不可遏,这萧云端实在太混蛋了。 “那也说不定,反正我身上恶名不少,也不差这一个。若非是怕惊到嫂嫂,日后云轩哥哥来找我算账,我也早就动手了,哪里来这么多废话说。”萧云端仍是笑嘻嘻的语气,只是言语中却也透露出不耐之意。 “这个混账。”元媛气的咬牙切齿,身子都有些发颤了。因此也没发现门边芳莲也是浑身颤抖的厉害,正想狠狠骂那无耻之徒几句,忽见芳莲回转身来,一把抓起她素日放在笸箩中的剪刀便冲了出去。 “芳莲,你要干什么?”元媛大吃一惊。忙跟着芳莲奔出来,彼时芳草浣娘等人也被她这一声惊到,都从房里跑出来,却是及不上芳莲的速度,一时间跑到游廊里,早见芳莲舀剪刀横在脖子上,一步步向着那萧云端走过去。 “芳莲,别做傻事。”元媛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也不知是不是自己之前那番话起了作用,还是对萧云端这样的纠缠实在忍受不下去了,这时候的芳莲,明显恢复了以往那份彪悍性子,一张脸上满布着倔强冷冽之色,看向萧云端的眼中好似燃烧着两团火。 “小……小芸……” 看着突然凛冽起来的芳莲,萧云端竟然出人意料的露出了一抹犹豫之色,然后他好像吞了口口水,脚步也向后退了开去。 小芸?元媛和浣娘等人对视一眼,旋即释然,芳莲是到了庄子上时起的名字,这个小芸想必就是她来庄子之前的名字。 “萧云端,你还想怎样?你还想把我逼的怎样?难道非要我爹娘也都死了你才甘心?要是这样,行,我现在就杀了自己,我用我的命换我爹娘的命行不行?”芳莲此时一改这几日的懦弱,柳眉倒竖杏眼圆睁,俗话说,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她这样一个性格本就泼辣的女子。 “小芸,误会,是误会,你放心,叔叔婶婶不会有事,怎么说也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别听我师傅的,这个我摆得平,摆得平……”萧云轩咳了两声,面上浮现出一丝尴尬之色,又悄悄向后退了两步。 “那就等你摆平了再说,在此之前,你若再敢来纠缠我,我就杀了自己,即便一时间不能得手,还有一辈子,你清楚我的性子,我没办法杀你,但我总可以杀了自己,你不信就试试看。”芳莲一字一句的道,话语里的彪悍凛冽向所有围观的仆人们现场演示了什么叫“巾帼不让须眉。” 面对似乎豁出一切的芳莲,萧云端却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双眼紧紧注视着芳莲,好半晌才轻轻一笑,沉声道:“我的小芸……终归是回来了。”他说完,不等芳莲再发飙,就重重的一点头,一字字道:“既然小芸你 提出了条件,那我就去完成它,到时候我必然三媒六聘,以正妻之礼待你,你……等着我。” “我现在不是小芸,主子给的名字,叫芳莲。而你,是庄亲王府的世子,未来的亲王,你要以正妻之礼娶我?”芳莲嘴角边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缓缓摇头道:“这些我不管,只要你不连累我爹娘兄弟,我随你怎么做。不然,即使你混蛋到家,以我亲人的性命相挟,我也不过是立刻结果了自己,反正终归是个死,大不了鱼死网破。” “小芸,哦,莲儿你放心,我也不是过去那个懵懂少年了,这一次,我必然不让你家人和你再受苦楚。”萧云端说完,目光忽然转到元媛身上,抱拳道:“既然莲儿如此说,小弟就把莲儿托付给嫂嫂了,只待这些缠身俗事解决明白,再来嫂子这里接人。” 事情的急转直下让元媛等人只能微张嘴目送着萧云端的背影,一时间谁都没回过神来。便在此时,只听“吧嗒”一声,众人回神一看,原来却是芳莲手中的剪刀落了地,接着她整个人都虚脱似的倒了下来。 “芳莲。”元媛和芳草芳书等人急忙奔出去将她扶起,却见芳莲泪流满面对元媛道:“姑娘,芳莲不懂事,又给姑娘惹祸了,这一次只怕不好交差,姑娘还是让芳莲离开吧,不然姑娘迟早会受芳莲连累,大祸临头。” 元媛忙道:“有什么事情,说开了才好,且莫说什么惹祸连累,你把事情都给我说一遍,让我看看到底有没有什么法子可想。”她心里很欣慰,芳莲在这巨大的高枝面前没有被冲昏头,还能认识到这是祸事,虽然听她话里的意思,之前家人都因为萧云端而受过迫害,但总归对方能有这种清醒认识,还是不错的。 芳莲点点头,叹气道:“我只道这事情一辈子也不会再提起了,谁知……谁知他竟然是庄王府世子,早知如此,便给我八只脚,也不敢出这府门一步。”说完又忍不住掉泪,却听浣娘道:“现下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这么多天了,没人不担心你的,既然今日你开了言,索性就把事情说明白了吧,也省得我们和姑娘日夜悬心。” 芳莲苦笑道:“非是我不和你们说,实在是这件事,你们知道了反而不好,若不想被我连累,便趁一开始就不知道,只当是他胡搅蛮缠好了。我经历过一次,已然怕了,如今他既给了喘息时间,许我再在姑娘这里过两天清净日子,这是我的福分。也莫要说什么解决之道,没什么解决之道,只盼先前那番话,真能让他知难而退。”说到这里,眼中却也泛出一丝惊恐。 元媛想了想,点头道:“既然你这样说,我们也不逼问了,但愿那庄亲王世子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能够知难而退,不然又是一番计较。” 众人都点头,虽然心中也好奇,但和芳莲未来的命运一比,这点好奇实在算不得什么。何况芳莲都这样说了,元媛也认可,她们更不会因为自己的好奇就逼姐妹把事情说出来,那很显然是芳莲过往的一道刻骨伤痕。 作者有话要说:还没来得及回复留言,今天要是找到时间,一定会回复的。周末看文的人本来就不多,所以求大家不要霸王,哪怕撒花打分也好啊!拜托了 107章. 萧云端从那日起果然再没来过,王府终于恢复了平静。只是元媛没想到,这个麻烦事在君兰苑里,却还引发了一阵不小的波澜,更增添了吕淑娴对她的恨意。 “嫂子。我呸,一个姨娘,从哪里论,能劳动他一个世子叫声嫂子。”精美卧室中,吕淑娴听丝雨说了事情的全部经过,不由怒气勃发,摔烂了梳妆台上的所有摆饰。她本想着萧云端若能多来几趟,她也就好趁这机会兴一番风浪,没料想自己刚要下手,对方却不来了,因此一腔怒气无处发泄,此时听见丝雨这般说,更是怒不可遏。 软香觑着自家主子的脸色,也在一旁小心帮腔道:“就是,怪道人人都说这位世子是个笑话儿呢。正经儿娘娘才担得起他叫一声嫂子,却平白无故去给一个姨娘长脸,若非先前在太后那里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烧了高香,讨了老佛爷高兴,这会儿也不过就是一个贱妾罢了。还嫂子,呸,别没的折死了她。” 吕淑娴恨恨道:“这王府里的气我是受够了,一个两个都不把我放在眼里。就连那么个名声狼藉的世子,也只往那狐媚子的院里去,竟连来拜见我都不来,这岂不是反了吗?哼,必得想个法子好好煞煞那狐媚子的威风,不然她也不知道我的手段,我让你得意我让你得意……”说到最后,两只手将一方薄薄丝帕几乎都给扭碎了,好像那便是元媛似的。 软香也连忙附和,对她二人的这一番言论,丝雨面上不敢表露什么,心里却是稍稍有些不以为然,暗道自家娘娘真是气昏头了。那萧云端的声名在京城里流传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莫要说她一个妇道人家,便是敏亲王,等闲也不是说叫就能把人叫来的。更何况,他看上的那个人又是元媛房里的,人家用得着舍近求远跑来和她这个正经嫂子说话吗?想到此处,心中就不由得暗恨,自思怎的好事都被那香尘院占了呢?萧云端放浪不羁是不假,但那可是堂堂世子,未来的亲王,至不济也是一个郡王,自己和软香两个比那些乡下毛丫头儿不知道强了多少倍,却偏偏没这福分。 因主仆三人都在心中越想越气,自然也都认识到对付元媛的迫切性和重要性,只是新婚第二天吃的那个亏记忆实在太过深刻。也让她们认识到元媛在这王府中举足轻重的地位,因此不敢贸然下手。真要对付的话,怎么着也得想一个万全之策,务求一击即中,让元媛再也翻不过身来。 ******************************** “誓扫匈奴不顾身,五千貂锦丧胡尘。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月色如洗,映着远处一片苍茫大地,几百座行军帐篷紧挨在一起。萧云轩嘴中喃喃吟诵前朝的名句,一边四下里看着,眼中尽是沉重之色。 “云轩对这次大败有什么看法?”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萧云轩转过去,便看到江月枕慢慢走了上来,月光下,他的面上也是一片肃穆。 萧云轩紧皱着眉头,思虑了好半晌才长叹道:“这是天不佑我大宁,竟让对方军中出了这样一个不世的帅才,难怪边疆城池连连失守,罪实不在诸守将。” 江月枕微微点头,轻声道:“呼而年韩的确是一员难得的帅才,但似乎还不至于就到了未卜先知的地步。难道云轩就没有别的什么想法?” 萧云轩眼睛猛的一睁,看向江月枕,半晌后方有些颤抖的尽量压低声音道:“先生莫非……也是怀疑……怀疑……” 江月枕不等他说完,就轻轻点头,他在地上踱了两步,轻声道:“虽然从你来后,两军陷入胶着状态,各有胜负。然而云轩不知有没有发现,凡是我军胜的战斗,往往不过是小胜。一旦败,便是大败。或被诱入圈套,或是操之过急为敌所趁,或是追击时堕入埋伏,如此种种,弄得三军儿郎胜则不敢追击穷寇,败则士气大落。虽然这一切似乎都是天然如此无迹可寻,但发生的多了,怎不让人怀疑有一只巨手在暗中操控这一切?” 萧云轩注视着江月枕,然后缓缓的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尽数吐出来。喃喃道:“这话,也只有先生能和我说。即便是我心里也会偶尔有这种疑问,却不过是一闪而逝。如今听先生一说,倒的确让我有茅塞顿开之感。只是……只是这事情实在太过关系重大,能够和呼而年韩通上气,并且还能配合对方将我们玩于股掌之中,绝不可能是地位低下之辈。可若说起这军中担当重任的大将,却无不是为我大宁朝立下赫赫功劳的臣子。他们中大多数都和乌拉国势不两立,又怎可能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通敌之举?” “此一时彼一时也。人心最难掌握,云轩身为皇子,自然知道国家政治中的黑暗之处,巨大的利益或者无奈下,势不两立的仇人也有可能握手言和甚至是把酒言欢。”江月枕一边说,一边向小山坡缓慢而行,萧云轩也就跟了上去。 “虽如此说,只是终究令人难以置信。况且这种事情,也需要证据。”两人上了山坡,萧云轩也已经经过了重重考虑,却依然是不愿意相信江月枕的推测,即便在他内心深处,也觉得这种推测十有**就是现实。 “必须要查,这种事不能耽搁。”江月枕斩钉截铁的道:“身为主将之一,云轩应该很明白战场的残酷,一念之差就可能导致全军覆没。如今我们还能谋求胜负各半的局势,总感觉是因为对方故意如此施为,若我们还只是一味的因为不敢相信由着自己继续懵懂,那么也许下一次的战斗,就将是灭顶之灾。” 萧云轩缓缓点头,他很明白这件事情的重要性。沉默了片刻,放握紧拳头道:“先生放心,我会命信得过的人暗中访查,这种通敌之事,没有还罢,若……若真是有人敢如此丧心病狂,本王定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说到最后,语气中已是怒气勃发。将近五万的三军儿郎便是埋骨此处,若原因只是因为己方阵营中的奸细,这个结果,让萧云轩如何不怒? 就在萧云轩和江月枕暗中制定了查访内奸的计划时,吕淑娴也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这一日一大早,便来给王妃请安,说自己要进宫一趟去见姑姑。 王妃知道她和皇贵妃亲厚,自从嫁了来,偶尔进宫,皇贵妃常常在言语中暗示自己对于侄女儿所遭受的“不平待遇”的不满,只不过碍于元媛也很得太后欢心,而王妃也明显是不卖她面子,所以也不能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就是。 当下也就答允下来。吕淑娴就回房准备,精心打扮了一番,又戴上满头珠翠,揽镜自照之下,只觉这镜中容颜着实倾国倾城,只可惜嫁了萧云轩这个不识货的混蛋,不然只以自己的身份容貌,嫁给谁还不是被捧在手心里,因越想越气,索性也不照镜子了,吩咐了丝雨软香一声,主仆三人就款款走出君兰苑。 一路上接收了不少下人的艳羡目光,吕淑娴总算觉着心里稍稍好受一些。不由将下巴扬的高高的,及至来到大门前,下人们早备好了马车,却见除了自己这辆八宝香车之外,不远处还停着一辆朴素无华的马车。 吕淑娴皱了皱眉头,对侯在一旁的仆人冷冷道:“是谁这样不懂规矩?竟把马车停在这里,难道不知我要出门吗?” 仆人脸上现出为难的神情,但是看到这位主子柳眉一竖,只好硬着头皮跑到那辆马车前,对那马车夫道:“懂不懂规矩?郡王妃娘娘要出门不知道吗?谁这么胆大,竟还把马车给停在娘娘的车驾前面儿了,你们一个个不想要差事了是不是?” 那辆马车的车夫看上去倒是个老实的,见别人发火,就脸带惶恐站起来,想把马车赶走息事宁人。却不料一直和他蹲在一起说话的那个小厮却慢慢站起来,往这边看了一眼,便阴阳怪气的道:“至于么?郡王妃娘娘就这么大的排场?这是元姨娘要进宫的马车,等下就走了,郡王妃娘娘在车里稍微坐一会子也就有了,何必这样的咄咄逼人?” 一番话气的吕淑娴眉毛都差点儿歪了,手指紧握起来,指甲陷入肉里,险些就刺破了。一边气的颤声道:“好……好好好,一个狗奴才,也不知仗的谁的势?就敢和我这般说话。显见的你眼睛里就只有那小**是吧?今日若不让你知道知道谁是这府里的正经主子,我这郡王妃就要被人踩在头上了,真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一边说着,就回头对丝雨厉声道:“去找几个下人来,把这眼里没主子的东西给我绑了扔进粪坑,等我从宫里回来再发落。” 一语未完,就听见一个声音在后面道:“娘娘这是怎么了?谁惹得您生这样大气?”这声音婉转动听,但听在吕淑娴耳中,却只让她心头的火蹿起几丈高,一回身,眼睛死死瞪着后面那款款走来的人影,不是元媛还会有谁。 这种时刻当然用不着主子再出声。丝雨和软香那也是在大宅院中呆久了的人,一见元媛来了,面上笑意妍妍,越发衬得自家主子心浮气躁,两人也是咬牙切齿,丝雨便冷冷道:“姨娘,你也该知道知道自己什么身份,别仗着王妃娘娘和小王爷宠爱,就逞的无法无天。这小王八刚刚辱骂郡王妃,你看看该怎么办吧?姨娘可别想着徇私,这般眼里没主子的东西,就是小王爷在这里,也替他开脱不得。” 元媛看了眼那个“小厮”,面上充满了惊讶之情,转回头看着吕淑娴道:“娘娘,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小墩子素来老实,怎会辱骂郡王妃呢?别说他不会如此放肆,就算他性子张扬,他也没有对王妃有怨气的理。叫我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娘娘素来宽宏,此时何必和一个从人计较呢?是不是?” 吕淑娴冷笑一声道:“你说她没有对我有怨的道理?这话却是错了。他自然怨恨我,若不是我来,哪里能显出你这么个姨娘的卑贱?呸,什么东西,就敢在我面前狡辩。你以为这府里的人都能被你蒙蔽?哼,我今儿就告诉你,今时不同往日,小王爷也护不了你了,你平日里规规矩矩也就作罢,偏今天犯在我手里。”说到这里,便冷笑一声,对丝雨软香道:“你们两个瞎了么?一个贱妾也敢对我这么说话,还不去掌她的嘴?要你们是白吃饭的?” 丝雨和软香连忙告了罪,挽挽袖子就要上来,原来吕淑娴算准了此时大门边没什么人经过,且元媛逾矩将马车放在自己前面,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到王妃面前自己也能说出理来的。无非就是让她们觉着自己没有气量不能容人罢了。哼,她还在乎这点名声吗?这么多日子,她也早看出来了,元媛在这府里很得人心,就连王妃都护着她宠着她。反观自己,却是在新婚第二日,这毒妇妒妇的名儿就出去了,说到底还不是面前这个狐狸精给害的。如今不过是在那点恶名上再添一笔罢了。 丝雨软香得了自家主子的命令,气势汹汹闯上前来,元媛面色沉稳退了两步,一边冷笑道:“娘娘看妾身不顺眼,在哪里罚不得?如今可是院子里,虽说这大门口人少,也保不准在犄角旮旯里就藏着人,让人看见了,于你名声有损不说,更带累的王府名声不好听,让人家说小王爷的妻妾水火不容,这要传出去,很光彩吗?” 吕淑娴眼光如毒蛇般死盯着元媛,其中的怨毒看的连元媛都觉心惊。她冷笑着一字一字道:“光彩不光彩的,如今还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郡王妃罢了。平日拿不到你是你谨慎,但今儿好容易让我抓了机会,这口气必得先出一出,不然我就是死也不甘心。” 她这份怨毒元媛倒是能理解的,毕竟一个郡王妃,成婚近半年却还是处子之身,这摊上谁都难以接受。她叹了口气,淡淡道:“娘娘,你既知道我谨慎,你觉着我可会犯这种错误,明目张胆的逾矩,把自己马车放在您前面吗?” 这话一出口,吕淑娴就忍不住怔了一怔,不自禁再去看了一眼那两辆马车,却在对方的马车上看不出一丁点儿端倪,她旋即就回过头来,冷笑道:“故作高深,险些就被你骗了过去,你以为这样说,我就有顾忌不敢下手了?你真真是好心机手段,也罢,今儿我就让你知道知道聪明反被聪明误的下场,丝雨,软香,还不赶紧上去给我狠狠掌这**的嘴。” 丝雨软香答应一声,再度逼上前来。元媛暗暗摇了摇头,心想我对你可够意思了,是你自己心理阴暗不仁不义,既然如此,也怪不得我。刚想到这里,就听身后一个清脆声音道:“这是做什么?在屋里就听见什么**掌嘴的。哟,这两个丫鬟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么面相这般凶恶?敏亲王府的风气如今已经是这样儿了吗?表嫂你平日里也该好好管管,不然可有负婶婶素日里对你的厚望啊。” 话音方落,吕淑娴和丝雨软香都是一怔,不明白是从哪儿蹦出这么个打抱不平的,目光移到元媛身后,只见一个俊俏的小公子正气定神闲站在那里,面上是一派悠然,眼里堆着几丝嘲弄,也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们。 108章 “你……你这小**越发胆大了,竟然敢在王府里就勾结外男。”吕淑娴一愣,旋即沉下脸来,心中的喜意却是一闪即逝,但很快她便认识到自己太得意忘形了,怎么说元媛也不是等闲之辈,怎么可能真敢在王府中勾搭人,还毫不避讳的让自己看见。 丝雨和软香显然也认识到这事情不妥,对方身上流露出的尊贵气质和那一抹高高在上的傲意,仿若是天然生成,绝不是伪装出来的。骇然对视了一眼,两人退回到吕淑娴身边,心中都暗自想到:莫非这就是那位无法无天的庄亲王世子?不对啊,那庄亲王世子怎么说也是和小王爷差不多大,身高不该相差这么多。 吕淑娴到底不是个无能之辈,蹙着眉头在这俊俏公子身上细一打量,心中不由得立刻“咯噔”一声,暗道坏了,这分明不是个小子,而是个女儿家。而能够在她这郡王妃面前毫不客气的说话,又酷爱扮男装出行,加上对方身上的尊贵和傲气,这人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果然,就听元媛开口笑道:“瞧公主说的,这让妾身可怎么回答呢?妾身便是管着王府的一些琐事,也万万管不到郡王妃的身上啊。公主也不要多说了,还要进宫拜见老佛爷,你才刚在我屋里一阵翻,又耽搁了不少时间,怕进宫后不落埋怨呢?” 萧素嫣眉头一挑,元媛这话虽然是要息事宁人,但她显然可不是这么好打发的主儿。目光在吕淑娴身上再一打量,便嗤笑道:“郡王妃么?不过尔尔,这心胸气量也忒狭小,更兼凶恶狠毒。我看这一次倒是父皇对不住云轩哥哥了,怎的就配给了他这么个人,待我回去好好问问父皇,替云轩哥哥讨这个公道。” 吕淑娴一张俏脸气的煞白煞白,她素日里只听说这位公主因为太后和皇上溺爱,性子骄纵无比,却没想到竟骄纵到这个份儿上,敢当面就如此侮辱自己,好歹自己也是皇贵妃的侄女儿,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这公主的母亲也不过是一名淑妃,竟然嚣张至此,怎不让人着恼。 想到此处,心里虽恨,面上却收了怒容,甚至还挤出一丝笑来,淡淡道:“臣妾不知是公主驾到,多有得罪,还望公主见谅。这也是臣妾愚蠢,不然只看公主这通身的威风,天下间还有谁能比得上呢?”她此时也是羞恼之极,言语中便夹了明讽暗刺。 谁料萧素嫣平日大大咧咧的,这时候却透露出经历过无数洗礼的宫斗才华来。望着吕淑娴也是不咸不淡的一笑,轻声道:“威风么?本宫可不敢当。不说别人,便是和郡王妃一比,也实在不足一提了。想当日我认识表嫂后,可是没敢动她一根手指头,巴结示好还来不及。郡王妃就敢让表嫂跪在细瓷片子上,把她扎了个鲜血淋漓,这份威风手段,放眼天下可是没几个人能比得上呢。” “你……”吕淑娴气结,手里一方帕子几乎被她活活绞碎了,萧素嫣看了一眼,不动声色的笑着讽刺道:“郡王妃的力气倒是大,连帕子都能绞碎。表嫂以后看见郡王妃,可还是躲避着点儿,万一又什么地方做的不好,招惹了人家愤恨,就你这小身板儿,怕就能上来活活撕碎了,唔,这个……这个是什么来着?小墩子,你素日里故事多,你来说说看。” 那扮作小厮的小太监小墩子忙颠颠跑上来,先行了个单膝跪礼,才又故意苦着脸道:“公主,你可就别把奴才往火坑里推了,刚刚不过是让郡王妃坐在马车里等会儿,这就要命下人把奴才绑了扔进粪坑里呢。如今你还问奴才,奴才要敢说她像个夜叉,岂不是能把奴才活活儿吃了?公主你可别害奴才。” 这夜叉二字一出口,吕淑娴好悬没生生气昏过去。咬着牙瞪着眼看着萧素嫣,好半晌却是一个字说不出来,只气哼哼转身,一边对丝雨软香吼道:“还愣着干什么?不上车是在这里等死吗?“一边说着,那车夫早搬了小凳子过来,丝雨软香服侍她上了马车。这里元媛和萧素嫣也进了前面那辆朴素马车,车夫和小墩子相视一笑,悠悠一晃鞭子,马车方辘辘行动起来。 “何苦这般作弄她,所谓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难道就不怕她记恨?怎么说也是皇贵妃的侄女,扫北王的孙女呢。”马车里,元媛看着一脸得意的萧素嫣,只能无奈的摇头苦笑。 “哼,我一看她就不顺眼。”萧素嫣很不讲理的扬起下巴:“说实话,刚知道她让你跪细瓷子的时候,我就恨不得冲过来给你报仇了。只恨我身份所限,没办法出来。云轩哥哥那个没用的,也不趁那机会把她给休掉,如何?今儿要不是我在场,还不知道她把你折磨成什么样儿呢。我就说这哪是留了个郡王妃在府里,分明是留个祸害在这儿。” 元媛失笑道:“先前那几句话锋芒毕露,倒是个公主的样子,怎么这几句话又孩子气起来。有些事情,岂是你云轩哥哥能做得了主?是了,你老实说,到底跑来干什么?便是老佛爷宣我,自然有太监们过来,哪里用得着你,且看看你这身装束,就知道是偷跑出来的。” 萧素嫣嘟起嘴巴道:“这不是好容易逮着个机会,想着来表嫂这儿搜刮几盒新奇的胭脂,谁知竟然没有。”先前元媛出去的时候,她便是因为在房里要丫鬟们帮她搜刮,这才出去晚了,正好原原本本看到了吕淑娴的真面目。 元媛无奈摇头道:“我现在每天忙的脚打后脑勺,哪里还有时间去做这个?你手里的方子还少吗?尽够用了吧?也不能这般贪心。” 萧素嫣嘿嘿笑道:“贪是人之本性,我又不出家当尼姑,适当贪心一点也无妨。”说完又凑过来,挽住元媛的胳膊道:“表嫂,才刚那个穿粉色上衣翡翠灯笼裤的丫鬟,便是芳莲吧?就是云端表哥嚷嚷着要娶的女孩儿?” 元媛这才真正猜透了萧素嫣来这里的目的。想想也是,萧云端来王府求娶芳莲的事情,或许普通百姓们还不怎么知道,但是怎么可能瞒得过皇室贵族。正想着,萧素嫣又往跟前凑了凑,呵呵傻笑着道:“云端堂哥这个人其实不坏,但性子实在太过放肆了。所以表面上是没人喜欢他,但其实是大家都不太敢惹他,就连太子哥哥和云轩哥哥,对他也有些忌讳呢。真不知道你那个丫鬟有什么手段,竟能降服这么样的一个男人。” “你不用问我,我也不知道。”元媛看到萧素嫣眼睛里开始闪烁红星星,连忙一语回绝,发现对方的眼神果断由红星星转变成怀疑,她摊摊手:“是真的,到现在我也一肚子好奇呢,但芳莲不肯说她和你那云端哥哥的过去,我也没办法啊,这种事急不来,总要等她愿意开口嘛。” 萧素嫣也无奈了,放开元媛坐回自己的位置,两只手抱在胸前,懒懒道:“其实我最好奇的还是表嫂你,这什么人啊,连手下一个丫鬟,竟然都被世子看中了,还要娶做正妻,啧啧啧……” “停,这可和我没关系。”元媛抚抚额头:“你没看见我自己还是一个姨娘吗?所以芳莲的事和我一点儿关系也没有。话说回来,当日怕是庄上的人也不知道这丫头有这样大来头,不然打死也不敢买她回来啊。” 萧素嫣点头:“的确,哎呀,真是让人好奇死了,只怕老佛爷叫你过去,也是问这个的,虽然上次婶婶大致回明了一些,到底还是情况不明,谁知道你这正经主子,竟也是什么都不知道。早知道如此,就把那丫头拉过去给老佛爷看看了。” 元媛摇头道:“你别这样想,芳莲身份不高,老佛爷看了也只是满肚子火气。”说完掀了马车帘子看一眼外面,只见顾雁南沉稳坐在马上,她心想等一下太后要真是不高兴,可爱的顾小弟,一切就得多仰仗你了啊。 一边说一边走,不一会儿便来到宫门处,吕淑娴的马车在后面,掀起车帘就看到前面元媛和萧素嫣那辆朴素马车驶进了宫门。她气恨的牙都快咬碎了,却是毫无办法。 一路来到皇贵妃的花月殿,皇贵妃早已得了信儿,此时正端坐在那里等她。这吕淑娴仗着姑姑平时宠爱自己,也不行礼,直接就哭着滚到怀里,抽抽噎噎将刚刚的事情说了一遍。 皇贵妃面色微微一变,咬牙道:“和公主又有什么关系?哼,那**手爪子倒还真伸的不短。本宫就不信了,她是仙女下凡不成?行动就有人护着。”接着又摩挲着吕淑娴的头道:“好孩子,且先沉住气,姑姑必然不让你白受气,你得爱惜身子,若气的病倒了,还怎么和人家斗。” 吕淑娴哭道:“现在谁还把我当郡王妃?不说婆婆了,便是那个庄亲王世子,对她也是一口一个嫂嫂的叫着,呸,她算个什么东西。我这正牌嫂嫂,如今却是没人认。”说完偷觑着皇贵妃的面色,见她脸上也隐有怒容,便在心底冷笑,又把眼泪挤了几滴,方委委屈屈道:“当日姑姑和表哥,说那萧云轩怎么怎么好,诳的侄女儿答应了这婚事,谁知如今去了那府里,慢说做郡王妃了,就是她家下人,也不把我放在眼里。她们对我也就罢了,偏我上头是姑姑的面子,若长此以往,岂不是连姑姑都跟着侄女儿颜面扫地?侄女儿每每想起,只觉心中不安,侄女儿算得了什么?就怕姑姑和表哥也跟着我受了害,让人言三语四的,呜呜呜……” 皇贵妃冷哼一声道:“不过是个亲王府,真不知道是什么逞的她们这样轻狂。好孩子你放心,如今因为云轩去了边疆,皇上心中本就向着他们。你大伯恰是边疆主帅,本宫听闻消息说,和乌拉国这一战并不顺利,到时候只要让你大伯参他一本,失了圣眷,那时姑姑必然给你报仇。” 吕淑娴心里一跳,抬头望向皇贵妃惊疑道:“参……参小王爷?可是姑姑,表哥……表哥那时不是说他是个人才,若……若能站到我们一边……”这种事涉机密的事,即使皇贵妃身边是她最信得过的心腹,她也究竟不敢就明说出来,只是期期艾艾的暗示着。 皇贵妃哪能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冷笑一声道:“若是能拉过来,自然便是难得的人才。可是现在,只看他们行出的种种事,便知那一家子人是冥顽不灵了,既如此,那就不能让他们好过。” 吕淑娴大吃一惊,没想到萧素睿和皇贵妃这么快就放弃了萧云轩,她面上阴晴不定,看在皇贵妃眼里,怎不知她在想什么,当下微微一笑,拉着她的手道:“淑儿放心,姑姑岂会把你撂开手不管呢?认真说起来,当日还是姑姑和你表哥一力促成了这门婚事,唉,谁想到却是把你推进了火坑里。不过这也没什么,你才貌双全,虽说嫁了他们敏亲王府,却是处子之身,这点就连皇上,心里也不是不怒的,一旦将来那敏亲王府失势,姑姑自然想办法在皇上面前进言。你自己也要把握时机,那萧云轩不是自诩清高,不肯亲近你么?你就激得他和你和离,到时候以你扫北王孙女儿的身份,青年才俊还不是随便你挑?” “姑姑……这……这……”吕淑娴震惊的看着皇贵妃,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但她很快就平静下来,嘴角弯出一抹微笑,轻声道:“不瞒姑姑说,那萧云轩早已许诺于我,若是我肯和离,他绝无二话的。既然姑姑今天这么说了,那……那侄女儿可就把自己交给姑姑了。”一边说便低下头去,想象着未来可能来到自己面前的青年才俊,脸都不由得微微发烫起来。 第一百零九章 “不能再查下去了。” 山顶上,萧云轩和江月枕并肩立在百丈高崖旁,一脸郑重的道。 “是被人发觉了吗?”江月枕眉头轻轻一皱,右手食指轻轻敲打着左手手心:“这倒是在我意料之中,不过我却没想到竟然来的这么快。” 萧云轩点头道:“这也的确出乎了我的意料。现在军中已经隐隐有谣言传出,这样下去对稳定军心十分不利,大战随时出现,我们眼下还不能冒这个险。” “冒险查下去,是找死。不冒这个险,也只是等死。而且等死的不仅仅是我边疆将士,很有可能还是大宁朝。”江月枕低声自语,但声音却足够萧云轩听见,不由得身子就是一震。 “既然如此,先生的意思是还要查下去吗?”萧云轩犹豫了。的确如同江月枕所说,如果没有证据便暗中调查将领,很容易就引起军队哗变。但如今这件事受到了阻挠,就是说的确是有这样的奸细存在,如果不把这个奸细揪出来,就如同是让毒蛇睡在枕边一样危险。不过他也有一点不太认同,犹豫着看向江月枕:“但是不管查下去与否,云轩认为先生所言有些过重了,只是一个三军中的奸细,眼下大战在即,即便不能动摇军心,但等稍微稳定时,也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一个奸细想要危及大宁朝的存亡,似乎还不够分量。” 江月枕沉吟道:“一个奸细的确不够分量,但若是这个奸细位高权重,那就说不准了。你的暗中查访,连我都无半点发觉,却已经走漏了风声?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人在军队中耳目众多,通敌之事啊,一个人已经是危机重重,能聚集起这么多人和他同气连枝,非位高权重者,办不到。” 萧云轩眉头皱的已经拧不开了,这种可能性他不是没想过,但总是在心底里抗拒这种想法。位高权重者,无一不是对大宁朝忠心耿耿的将军,曾经出生入死过,如今富贵已极,他实在想不通这些人为什么要做通敌卖国的奸细。 江月枕只看他的表情,心中便知他所想,淡淡道:“人心不足蛇吞象,富贵已极就不会再生别的心思吗?如今皇上年事渐高,几位皇子都十分优秀,虽说太子已立,位置却不似那般稳固。朝廷中的暗涌你心里比我更明白,你敢肯定这暗流就没有涌到边疆来吗?” 萧云轩猛的抬头,看向江月枕的目光中满是不可置信,嘴唇颤抖着,好半晌才深吸一口气,喃喃道:“先生……先生你这是意有所指啊。” 江月枕也豁然转身,正面对着萧云轩,郑重道:“我的确是意有所指,就看云轩敢不敢相信。” 萧云轩急促的呼吸着,一时间,山顶上的空气仿佛都停止了流动般的凝滞。好半晌,他才苦笑着摇了摇头,低声道:“不是我敢不敢信,是我……是我实在无法置信,即便三军主帅是寿宁侯,五皇子的亲舅舅,但……但他们毕竟是大宁朝的皇室中人和皇亲国戚,大宁朝若被乌拉侵占了,又与他们有什么好处?人人都可叛国,唯独皇亲国戚不能。因为他们与大宁朝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休戚与共的关系。” 江月枕淡淡道:“前朝皇亲国戚叛国的例子也不少,当年太祖皇帝建国时,前朝不也是有些皇亲国戚出了很大力气吗?” “那不一样。”萧云轩的胸膛起伏着,显然这消息的确令他太震惊了:“云朝那个时候已经是风雨飘摇亡国在即,我太祖陛下却是龙运已成。那些皇亲国戚们当然要见风转舵。可现在大宁朝富强无比,根本用不着联合别国来谋朝篡位。” “谋朝篡位自然是不可能的。然而若是借助外力,助自己夺得储君之位呢?不过是和乌拉国有一些交易而已,实在不行,还可以反咬一口。云轩你心里很明白,有这种能力的皇子虽然不多,可着实是有两个的。” “你是说太子和……和五皇子?”萧云轩面上震惊之色更浓:“这……这更不可能,太子为人光明磊落,更何况他本就是太子,皇上虽然圣意未决,废太子一事却是毫无由头,他只要稳稳当当的做着他的太子就好。更何况,寿宁侯和五皇子可是舅甥关系,他又怎么可能帮助太子?” 江月枕叹了口气,好半晌方缓缓道:“云轩早已是和太子同气连声,自然不肯怀疑他一星半点,的确,这事情五皇子的可能性还要比太子大一些。然而此事太过重大,你我若真想彻查,则必须一视同仁。”他说完又摇头笑道:“不过目前事情未明,这也仅仅是猜测而已,我毕竟也没有什么未卜先知的本事,也许一切是我危言耸听了。” 萧云轩心里丝毫没因为江月枕这番话而放松,他心里清楚的很,面前这人绝不是毫无缘由就空穴来风的主儿。但是让他怀疑皇子通敌,即使那皇子很有可能是他所不待见的五皇子,这也十分让他震惊苦恼,下意识的就不想去相信。 江月枕明白他的心思,心中暗自叹了口气,面上却云淡风轻道:“罢了,我们再打几场看看,是不是我危言耸听杞人忧天,也许不久后就可以见出分晓。” ************************* 时光匆匆而过,转眼间就是初夏时节,元媛算着日子,萧云轩离开已经三个多月了,开始还每过几天就有家书捎来,然而这家书却是越来越少,最近已经有近二十天没有收到他的家书了。 这让元媛忧心忡忡,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边疆的战事十分紧张,导致萧云轩的任务量太过繁重,繁重到连一封家书都无暇提笔的地步。 对于此,王爷和王妃心中也是明镜儿一样,以至于元媛每天去请安,都要听王妃重复几遍对儿子的担忧。每到这时,元媛不但不能露出自己的焦虑,还得好言安慰王妃。 好在萧云端声称要解决一些事情后再来,然后人就没影儿了,不然在这种情况下,元媛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对这个不着调的家伙恶言相向。 唯一的好消息倒是苏以那边,不但玉矿的开采进展颇为顺利,他替元媛暗中操作的事情也有很大进展。那些秘密买来的地里,都按照元媛列出的单子种了药材和植物香料之类的东西,此时长势良好。只是请来的一些佃户却也花了不少钱,毕竟懂得这些东西种植的人不多,用现代的说法就是:这都算作技术型人才了。 只是这消息如今自然是无法安慰元媛的,何况还有另一个随时可能发难的危险,就是小王妃吕淑娴。 以元媛对吕淑娴的了解,这位郡王妃可绝不是安静平和的主儿,先前她在自己手里吃了亏,这时候趁着萧云轩不在家,论理怎么也不该这样毫无动作才对,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再加上前些天公主的那件事情,大概更让她恨自己入骨,俗话说,没有机会就要制造机会,偏偏吕淑娴现在似乎连制造机会的动作都没有,这就不能不让元媛暗中提防。 只是对方一点动作都没用,元媛只是一个姨娘,于情于理上都没有先下手为强的理由。因此她也只能如平时一样静观其变,老话说得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以不变应万变嘛。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元媛和王妃都不知道前线此时早已处在狂风暴雨之中,就连老王爷萧应,虽然从邸报中也察觉到前方战事不容乐观,却也没想到竟已糟糕到这种地步。 对这些情况心知肚明的只有皇帝陛下,从边疆发来的奏折堆积在桌案上。仗打到这个地步,着实出乎了他的预料,更没想到乌拉国会在民不聊生的情况下还拥有这样的战斗力。但是想一想,这事情虽然匪夷所思,却也算理所当然。乌拉国主搜刮民脂民膏,除了满足自己的穷奢极欲之外,剩下的都用来壮大军队储存粮草了,很显然,这一次,是他准备已久而发动的一场战争,就连优秀的大宁朝军队,在粮草供应充足,精兵三十万的情况下,都占不了丝毫上风,甚至是败多胜少。 “皇上,喝点参汤吧。”辛录从小太监手里接过参汤,小心递到皇帝面前。 皇上接过来,目光却仍然盯在一张奏折上,好半晌方蹙着眉头问道:“寿宁侯密奏云轩指挥不力,导致大宁军队好几场战斗都陷入败局无法扭转,你怎么看?” 辛录搓了搓手,陪笑道:“皇上,您这可是折杀老奴了,老奴懂什么?要不要……召武老将军刘老将军他们来问一问呢?” 皇上摇摇头,喝了一口参汤,又揉揉眉头,疲惫道:“朕就是问你,以你对寿宁侯和云轩的了解,这奏折里的情况,何为虚?何为实?” 辛录一听这话,不由的苦笑不已,心道哎哟我的主子,奴才心里明白你是在想什么,可这话……这话可把奴才给推到刀尖上去了,这……不管奴才心里怎么想,也不敢真的就实话实说啊。因措辞了好半天,方小心翼翼道:“这……这奴才也说不好,寿宁侯是随了扫北王,年纪轻轻便是勇猛无敌了。小王爷也是人中龙凤国之栋梁……” 一语未完,皇上已经挥手笑道:“罢了,你向来都圆滑,是朕糊涂了,这话怎么能问你。”因起身负手在书房里踱了几圈步子。辛录看着他眼中的痛苦之色和满头白发,心里也觉发苦,低下头悄悄擦去一滴眼泪,暗道从大战初起,这才几天啊,皇上竟连身子都有些佝偻了,唉,究竟边疆上那些事又算得了什么?实在是天家这些勾心斗角,才真真是最伤人的东西。 转眼间又过了一个月,这一日元媛从上房下来,琢磨着做些秋衣让人带去边疆给萧云轩。过了一会儿,忽听院子里一下热闹起来,还未抬头,就听见小九儿朗笑的声音。 元媛心中又惊又喜,不防针就扎了一下指头,她也顾不上了。忙克制着激动要出去,却见芳草走进来,抿着嘴笑道:“姑娘,小九儿从边疆回来,带着爷的信,姑娘快去见见他吧。” 元媛这才知道只是小九儿自己回来,心下不由得有些失望。但随即就怪自己太贪心,暗道不错了,好歹小九儿是云轩身边的亲近人,能找到他打听打听消息,自然比信上还强呢。一边想着,就走出去。这里小九儿在外面给她行了礼,元媛就问他是否去了王妃那儿,小九儿答刚从那里回来的,她方点点头,这才开始盘问起萧云轩的情况。 小九儿先让芳龄将信递过去,接着便滔滔不绝的说萧云轩在边疆的一些经历生活,只是大概已经得了主子的授意,所以丝毫不提战斗中那些惊险刺激,只说萧云轩位高权重,生活还是不错的,也没有什么重伤的危险,让元媛放心。 元媛叹了口气,自然知道边疆日子不可能有这么安逸,只是小九儿这混蛋也随他那主子,极有主意的一个人,既然这么说了,怕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于是也就放弃了。 小九儿这里汇报完了情况,便对元媛道:“姑娘,奴才这次回来,大概能住个三五日,还要回去呢。姑娘若是有要给小王爷的东西,就预备下来,待小的都替姑娘送去边疆。” 元媛答应了,命芳龄送小九儿出去,她这里迫不及待回到房中展开萧云轩给自己的信,却见洋洋洒洒三五页,字迹是一贯的挺拔秀逸,只是多了许多绵绵情话和无尽思念,信末更是喋喋不休的嘱托元媛保重身体,一切以自己的安危喜乐为重,勿要顾念他人等等。 元媛看了好半晌,方慢慢收起信,她眼睛呆呆看着窗外,心里却觉一阵阵发寒。或许萧云轩身处其中,还未看出自己这封信的矛盾之处,但元媛分明能察觉到那字里行间的爱恋痴缠,然而信末却又嘱托她以自己为要,这倒好似交代什么后事一般,实在是太过不祥。 这种不祥预感她自然也不敢说出来。只是心中焦虑担忧不已,有心和小九儿一起去边疆,想看着萧云轩每天平安才放心,又知道在这个时代,自己这想法简直就是异想天开,根本不可能实现。因强压下心中焦虑,给萧云轩回了信,又连夜把那些披风和贴身以及外穿的秋衣等做好,只盼着这一针针一线线中蕴藏的情意能感动上天,能让心爱的人平安归来。 作者有话要说:哭,又感冒了,泪奔,我要留言来安慰我 第一百一十章 小九儿终于是动身启程了,元媛听见芳龄的回禀,只是默默无语的望着窗外,夏色正浓,然而一院蓬勃葱郁的花草树木却无法打动元媛。芳莲等人在院子里嬉闹着,萧云端的消失让这个丫鬟也恢复了往日的活泼,没有人知道主子心里在想什么,也就更无人知道她此时心中的担忧。 吕淑娴的气势却在王府异常的低调和沉默中逐渐显露出来,老王爷曾经被皇上叫去过两次,回来时脸色也不太好,她暗暗猜想这应该是受了呵斥。这萧应从献粮后,皇上怕他锋芒过露,就让他赋闲在家,也从不惹是生非,皇上能有什么可训斥的,想来想去,自然就是受了边疆萧云轩的连累,这样一来,只怕是伯父那边的折子到了。每每想到此处,吕淑娴都忍不住要得意的笑出声来,暗道萧云轩啊萧云轩,我虽是女人,在你面前没有一争之力,可谁让我有个好伯父呢,你不拿我当回事儿,却去偏宠那个狐狸精,好啊,这一次让她家里人去保你啊,哼,等到你从边疆灰溜溜的回来,我看你还敢不敢对我这般的趾高气扬。 虽然吕淑娴越来越高傲,然而王妃终究才是王府后院的当家人,只要她护着元媛一天,这吕淑娴也不敢就贸然对元媛下手,更何况萧素嫣偶尔还会偷溜出宫,老佛爷也偶尔会叫这个身份低贱的狐媚子进宫,她想到这里又禁不住生气,暗道老佛爷真是糊涂,这么个卑贱的东西,老叫进去干什么?没的给她长脸。 因这样那样的原因,倒还没有得意忘形到现在就去给元媛小鞋穿。而她这里既然不对元媛下手,对下人高傲一点猖狂一些王妃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巧这一日元媛来上房,因为乞巧节就要到了,王府里虽然萧云轩上了战场,但还是有好几个女孩子的,这乞巧节可是女儿家的节日,因此也势必要好好准备一番。 元媛来到的时候,简侧妃和华姨娘如霜三个正好也在,王妃问了她几句府里的事情,她一一答了。简侧妃华姨娘只低头喝茶听着,一边心里也不得不暗赞这元媛的办事手段着实还是有一些的。 接着又商量了下过节的事,王妃和其他几人听了元媛的方案,都觉满意,于是元媛便打算告退了。却听王妃道:“急什么?坐一会儿再走吧,从云轩离府后,我这身上不自在,家里的事多是你办,也没来过我这儿说几回话,反正今日也没什么大事,乞巧节不也有几天吗?” 元媛便听话在下首坐了,又问如霜小宝宝的事情,听说已经开始学走路了,不由得也是欣喜,相约回头去她那里好好看看。 如霜几度张口欲言,元媛看出她是有话要说,却又在犹豫,便忍不住问道:“娘娘可是有什么话要问的?”话音刚落,倒把王妃简侧妃等人的目光都引了过来。如霜想了会儿,才叹口气道:“也没什么,不过是想问问姑娘,郡王妃这几日行动可十分威严风光,不知有没有去你那里生什么事?” 元媛摇头道:“并没有这样事。”她心下诧异,暗道如霜用了威严风光这四个字,可是有什么深意呢?便是对吕淑娴有意见,也不该在这里说出来啊。不过这几天也听芳莲等人说过郡王妃行动之处似乎越来越出格儿了,想必不久后也要来自己这里生事,因心下暗暗打定主意,回头要好好筹谋一番。 正出神的功夫,听王妃问了一句,大概也是奇怪如霜怎么会这样说。元媛忙凝神细听,可还不等如霜答话,就听华姨娘抢着道:“娘娘有所不知,郡王妃这些日子着实是眼里没有人了,以前虽说在新婚第二天就做出那样事来,但往后倒觉着还算好,见到我们也是和和气气知书达理的,我们只道那个时候她是新娘子不懂事,让丈夫扔了一晚怒火攻心才做出那样下作的事来,谁知如今一见,竟似是性子里便藏着高傲,不肯理人的。” 元媛更茫然了,大眼睛诧异看着华姨娘,心想怎么回事?难道我真是因为云轩的事情,所以连八卦之魂都离我远去了吗?怎的……怎的这府里风向什么时候变的我都不知道。在她记忆中,郡王妃吕淑娴后来是十分注意拉拢关系的,她不来找自己麻烦,每天无所事事中,倒把成侧妃简侧妃等人打点的十分周到。以至于这府里隐隐成了自己和王妃是一个派系,成侧妃简侧妃与三位姨娘和郡王妃又成了一个派系,如霜倒是游离于派系之外似的。 但这个时候,如霜能公开用暗讽的语气提起吕淑娴已经够让元媛震惊了,她没想到连华姨娘竟然也开始对郡王妃心生不满,接着就连简侧妃也冷淡道:“郡王妃的确是有些目中无人,前儿我听说她不知哪里不顺气儿,就把珊儿给打了个半死,究竟珊儿又没有半分错,好不好,那也是府里的丫鬟,这名声儿传出去很好听吗?” 简侧妃也这么说,元媛敏锐的察觉到这当中肯定是有自己不明白的事情发生,看向王妃,却见她面上一丝波澜也无,似乎这些事情她早就知道。当下听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着郡王妃的不是,告一段落后,她才淡淡道:“这没什么,她是富贵人家出来的,性子难免骄纵些。倒是珊儿的事,咱们王府里可没有作践下人的先例,既然她不喜欢,也不能由着她把下人当猪狗看,柳枝,你就走一趟,问问郡王妃,哪个下人不当她的意,就都领回来,日后再给她添几个好的。” 柳枝答应了。元媛知道这是王妃给吕淑娴的警告,简侧妃华姨娘脸上都露出一丝笑容,便和如霜元媛起身告辞,王妃也就由得她们去。如霜本来都走出门了,却不知在想些什么,到底又转回来。 “娘娘,妾身想着,这事情里透着蹊跷古怪。”做到王妃的榻前,如霜开门就见山,吓了元媛一大跳,连忙向她看去,却听如霜道:“元媛你也不用看我,若说精明,你不知强我多少,想必这里的古怪,你也不会看不出来,这时候别揣着明白当糊涂。” 这话倒是逗的王妃一笑,看着如霜和声道:“看你怎么说话呢?从辈分上来说,你也算是元媛的婆婆级别了,还这般没大没小的。” 如霜也笑道:“虽说辈分大,可娘娘看看,我比她也不过大个五六岁,可不是只把她当妹妹看呢,姐妹间还有什么大小?”话音未落,王妃已经摇头道:“胡闹胡闹,什么姐姐妹妹?显见的骂我老了是不是?” 如霜连忙笑着解释,王妃也没真往心上去,几人就着这话题又说笑了几句。就又转回之前的话,元媛便道:“这事儿的确是蹊跷,论郡王妃的为人,那其实是谨慎的,就心里不拿你当回事儿,面上也能笑出花儿来,况且别人她不屑一顾,可侧妃姨娘们的地位却都不低,平日里对她也不错,她对谁狂妄,也没有对两位侧妃娘娘和三位姨娘狂妄的理。” 如霜一拍手道:“到底是明白人,一点就透,我也是这么说。但不知姐姐是怎么看的?上次王爷从宫里回来,脸色就不好看,去了我那里,说皇上拿着他出气呢,我就想,这两件事儿里是不是透着什么玄机?” 元媛心想王爷被皇上当出气筒和郡王妃目中无人有什么关系?但转念一想,立刻想到了,不由失声道:“娘娘的意思是……是……”是了半天,却因为这事情着实重大,而不敢直言出来。 这时王妃方坐直了身子,面上微笑也全部敛去,眉眼间笼上一层淡淡怒意,轻声道:“你们两个没猜错,大概就是这样儿了。” 元媛和如霜都瞬间坐的又直了些,果然,就听王妃缓缓道:“王爷这两次进宫,皇上倒的确是没什么好话,不过我忖度着,倒也不是皇上恼他,毕竟云轩远在边疆,做出什么事来,难道老子还能知道?要跟着担责任吗?不过是皇上有些恨铁不成钢,又有许多王公贵族眼睛盯在那里看着,所以不得不把火发在王爷身上,一是宣泄,二来也是做样子给那些人看看。” 元媛就觉着一股怒气从自己的心底升起来,一路沿着血管经脉,把身子都快烧着了,手里狠狠攥着帕子,努力抑制自己的情绪,好半晌方咬牙道:“皇上发的什么火?云轩做错什么了?宗室子弟中,除了他,还有谁此时在战场上九死一生命悬一线的为大宁朝苦争寸土,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皇上难道不清楚?若不清楚,就敢派他去担此重任?既用了他,此时怎又因为别人的奏报就胡乱怀疑?这岂是圣明天子的用人之道?” 她这番话委实有些激烈了,然而王妃又哪里会不明白她的心情,扪心自问,自己心中的委屈愤怒也不比元媛轻,却还要温言劝解丈夫,又因为身份,素日里要谨言慎行,这么多日子了,也没有听这番话时的痛快。只是心下虽然安慰,眼睛却还是瞟了元媛一眼,轻声道:“别胡乱说话,这若让人听去还得了?” 如霜这时候却突然小声道:“娘娘,你说寿宁侯是不是因为得了谁的授意?才这般刁难小王爷?会不会是……什么套子?不然咱们郡王妃怎的忽然就这般嚣张起来?” 王妃看了她一眼,笑道:“你心里不都是明镜儿的吗?刚刚还说元媛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会儿自己也开始装了?若说圈套,倒也未必,只是云轩和寿宁侯,终究不是一路人。郡王妃从成婚到现在,也没和云轩温存温存,心里怎会不委屈愤恨,回家也好,进宫也好,还能委曲求全替我们说话吗?到时候人安慰她,透露点什么消息也是做不得准的。不过终究这也不算什么?人在做天在看,皇上虽然训斥了王爷,却也没有别的举动,你们不用担心,我和王爷心里有数。” 元媛和如霜听王妃这样说,也就不再多言。如霜倒是没多想,敏亲王府虽然没有言亲王府那般受皇上器重,但在亲王中也算是有声望的,想来就如同王妃所说,皇上也只是一时间没地方撒气,二来也堵一堵那帮人的嘴罢了。 但元媛心中却越来越是不安,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和自己从萧云轩上战场那日起就产生的不祥预感有关。虽然王妃和王爷看上去都稳如磐石,她却总觉得这是山雨欲来的前兆。但是她一个女人,别说没有通天的本事,就算是有,也被禁锢在这王府大院里,丝毫改变不了什么,只能静悄悄等待命运的降临,以不变应万变。 元媛有时候会觉得自己这种小心和悲观煎熬简直就像杞人忧天一样可笑,但她摆脱不了。京城平静的天空下,没有人知道,一场狂风暴雨就要到来,无数人的命运将被影响。 最先得了消息的,不是王爷王妃,更不是元媛,而是吕淑娴。 说起来,那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日子。乞巧节过了,吕淑娴每日在王府里无所事事,只能看着被仆人们簇拥的元媛眼红发狠,因此索性寻了个由头,这一日派个丫鬟禀报过王妃后,就带着两个心腹丫鬟进了宫。 正是早朝散后,皇上在御书房和奏折奋战,后宫里一片平静。有几个嫔妃聚在皇贵妃处说笑,见她来了,便纷纷寒暄几句后告辞离去,皇贵妃也不挽留,拉着侄女儿的手进了里屋坐下,一使眼色,身边宫女会意,立刻引着其他太监宫女悄悄离了屋子。 吕淑娴也觉着气氛不对,有些诧异的看着皇贵妃,却见这向来心机深沉,喜怒不形于色的姑姑今日眉眼之间却是笑意吟吟,看着她笑道:“这几日在王府里可还受气么?” “闲气自然是没人敢给我受,只是每天里看着那些嘴脸,心里便欢喜也变得生气了。”吕淑娴拿出手帕擦了擦额角上的汗,不耐烦道:“这破天儿,热起来还没完了。往日这时候合家都往乡下山庄避暑去,谁料进了这王府,倒真是白瞎那么大一个亲王府了,竟没人知道四处走动走动,如一潭死水似的。” 皇贵妃笑道:“你别着急,边疆你伯父那边来了消息,我现在也不方便和你说,只告诉你一句话,这诺大的敏亲王府,说不定这一回就真的要变成一潭死水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吕淑娴先是一怔,接着又是一喜,想着自己出气的日子这么快就要到了?但很快她就又愣住了,来到皇贵妃身边抓着她的袖子急急道:“姑姑……姑姑,侄女儿可还在这潭水中,若是变成了死水?岂不是连我?姑姑你可不能这样。”      皇贵妃笑道:“傻孩子,你慌什么?姑姑还能把你扔下不成?只是现在一切都还是未定之数,姑姑还得你在那儿呆着帮衬姑姑一把,你放心,等事情完了,你必可风风光光的离开那火坑。”      吕淑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知道这姑姑是要自己监视敏亲王府家的举动,只是她有些不明白,何须要这般做呢?现在萧云轩远在边疆,就算大伯父有心算计什么,王府也是鞭长莫及,监视这种事,岂不是多此一举?      正在心里想着,就听皇贵妃问她元媛和王妃等人素日里做些什么,情绪怎么样,吕淑娴哪有好气,一一答了。皇贵妃听她言语间满是磨牙声,心知她是恨极,便又安慰了一番,只让她耐心等待,眼看着天近晌午,又留了她午饭,到傍晚时分,吕淑娴才告退离开皇宫。      回到王府时,已是夕阳西下,只见一匹快马飞奔而来,到得府前,还不等守门的家丁们看清来人,便听来人尖声道:“皇上有旨,速宣敏亲王萧应入宫觐见。”      吕淑娴心里一跳,暗道莫非这次王爷进宫,又是和姑姑白日里说的有关?只是到底有什么事呢?有什么事就能让敏亲王府变成一潭死水呢?这可是亲王府啊?且皇上素日里也很是倚重的。      心里想着,面上却不动声色的进了门。彼时萧应早已穿戴整齐,也不坐轿子了,直接骑马便跟着那传旨太监往皇宫飞奔而去。王妃和成侧妃简侧妃等人则都被惊动起来,一个个陆续来到上房等着王爷回来,人人面上都露出焦虑之色。      一直到亥时,老王爷萧应才在家人的护送下回来,刚到上房,身子便软倒下去。      王妃大惊失色,忙命众人上去扶住。一边就担忧道:“王爷,夫妻四十年了,臣妾……臣妾可从没看过你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到底……到底有什么事发生?总是有解决之道的,王爷千万要以身体为重啊,不然你让我们这一大家子人怎么办?让远在边疆的轩儿怎么办?您……您就是这家里的顶梁柱……”一语未完,眼泪已经落了下来。      这时候萧应才缓缓回过神来,见身旁发妻和侧妃姨娘们都惊惶流泪,他怔怔看着前方,不觉也留下两行老泪,哆嗦着嘴唇,好半晌才喃喃道:“云轩……云轩……前方一场大败,云轩……”      一语未完,王妃已经大叫一声,一把紧紧抓住萧应的袖子,颤声道:“王……王爷,轩儿他……他怎么了?他……”说到这里,也说不下去,其实答案心里已经有了,只是她还不敢相信。      “云轩丢了。”或许是听出了发妻语气中的恐惧,又或者是猜到了王妃心里所想,老王爷定了定神,终于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丢了?什么丢了?”王妃身子的颤抖总算止住了,就在刚刚,她以为自己的儿子已经离世而去,在那样巨大的恐惧和失望中,却忽然迎来了另一个答案,虽然“丢了”听上去依然是十分严重的事情,但只要不是真的看到了冷冰冰的尸体,就总还有那么一线希望,所以王妃的眼中也升起了一丝希望。      萧应的表情却是丝毫没有转变过来,甚至是更难看了,他看着和自己一起过了四十年的妻子,想起那个优秀的儿子是老两口唯一的骄傲和寄托,他脸上忽然绽开一个无比难看苦涩的表情,好半天才涩声道:“丢了就是……失踪,那场大战之后,云轩就……就不知所踪。”      “只是失踪的话,总还是有一线希望的,小王爷福大命大吉人天相,定会没事。”几位侧妃和姨娘此时也回过神来,纷纷劝慰。      但萧应却看都不看她们一眼,只是直愣愣的看着王妃,嘴唇翕动着,又过了半天,才轻声道:“边疆的……密折上,说……说有人在乌拉国的都城看到了云轩,看到他和乌拉国的太子在一起喝酒。”      “有人看到云轩了?”王妃脸上的喜色刚刚展露,便骤然凝结,一双眼睛也蓦然瞪大,她看着萧应,发现丈夫也看着自己,眼里的神色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一般,绝望而痛苦,她忽然就明白过来,却仍是不敢置信,喃喃道:“王爷……王爷你是什么意思?你说……有人看见云轩和乌拉国的太子一起喝酒?”      萧应点了点头,只觉得身体各处无一处不发苦。忽见王妃猛的站起身来,大声道:“王爷,皇上便是和你这么说的?皇上是什么意思?是怀疑轩儿通敌?他……他难道不知道轩儿是什么样的人吗?他怎么可以这样怀疑轩儿?”一边说着,她就转过身去,咬牙道:“好,他不肯相信轩儿,但我这个当娘的知道儿子是什么为人,他不去派人搭救,那就我来想办法去找儿子……”      不等说完,萧应已经急的上来拉住了她,跺脚道:“你……你胡说什么?皇上岂会不去想办法?现在一切不都还是未定之数吗?不过是边疆的密折,你也知道那是谁禀奏的。皇上又岂会尽信,如今你给我好好坐在这儿等消息,也许……也许不用多长时间,一切都可以水落石出。”      王妃被王爷一顿吼,也恢复了理智,颓然坐在椅子上,柳枝给她递来一杯茶水,她也不喝,只拿一条绢子捂住嘴啜泣着。而屋里的其他侧妃姨娘,早已低声议论起来,萧应则是木然的坐在炕上。      王妃哭了半天,总算消化接受了这一事实,同时也意识到未来王府可能发生的危机。她抬头刚要说些什么,却见王爷黯然道:“还有,你们去通知一下雁南和小九儿的家人,江先生和小九儿……他们俩……他们俩已经……捐躯了。”      又是一道晴天霹雳,这一次连侧妃姨娘们都忍不住拿帕子掩了口惊叫出声。生长在深深宅院门中的她们,这是第一次直面从战场上带来的残酷死亡,一时间竟都有些身在梦中的感觉。而王妃更是又被这一番打击轰的目瞪口呆。      “你们谁去通知一下吧。”老王爷说完这两个消息,似乎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只是挥了挥手,便歪倒在了炕上,眼睛看着房顶,不停的深呼吸喘着气。      *************************      什么叫灭顶之灾,元媛在顷刻间便深深的体会到了。      不同于上一次自己的死亡,那个时候她的脑子里还满满的都是愤怒,尚未升起对死亡的恐惧时,整个人便已经失去了意识,然后就是穿越过来,虽然离开了熟悉的那个世界,但却又在另一个陌生的世界里重生,虽然有悲伤,却不至于绝望,那算不得是灭顶之灾。      几乎是眨眼功夫,原本阳光灿烂生机勃勃的香尘院,便只剩下绝望和黑暗。      “我不信,姑娘我不信,小九儿怎么会死?他怎么会死?一个多月前他还和我说,要我等他回来,还说彩礼单子他都拟好了,他说回来娶我,让我坐花轿,让我做不逊色于姑娘的新娘,他从来都是说到做到,怎么可能忽然就死了?他不会骗我的,姑娘你说是不是?”      芳龄哭倒在元媛的脚下,抓着她的裙子,一边声嘶力竭的问了一遍又一遍,任芳草浣娘等人怎么拉都不肯起来。好像只要元媛说小九儿没死,小九儿就不会死一样。      “是啊……怎么会?我也不信,云轩……云轩也明明说过要我务必等他回来,怎么会跑去乌拉国和他们的太子喝酒?做梦,我一定是在做梦。”沉默了半天的元媛忽然开口,眼神却是飘忽不定的,一看就知道精神也是恍惚。      “我不信,我不信小九儿会死……”芳龄还在哭。一边的芳莲终于看不下去了,一把拉起她,泼辣叫道:“够了芳龄,妹妹知道你难过,可姑娘就不难过吗?小九儿死了好歹还是为国捐躯,可小王爷现在可是在乌拉国内,一个……一个不慎,可能就是天大的罪名,你这会儿还怕姑娘不熬心?还一个劲儿在这里拿刀戳她的心窝子。更何况江先生也死了,要怎么和盼儿姑娘说?你就不要在这里再给姑娘添煎熬了,姑娘也是人,也是个女人,这些事情可够她受的了。”一边说着也哭起来,但好歹总算将芳龄给震住,她朝芳草芳书使了个眼色,那两人会意,忙拉着芳龄去了,老远还能听到芳龄的哭声。      这里只剩下芳楠芳莲和浣娘,其他的丫鬟们毕竟不如这几个亲厚,因此芳莲早打发出去了,也知道她们这时候不知坐在那里议论呢,她只觉得心里烦,看见元媛失魂落魄的样子,听着浣娘的软语安慰,她心里又是茫然又是烦躁。想了想,终于还是管不住这骨子里的悍劲儿,一扭身就来到元媛身边,直接道:“姑娘,奴婢说话你别不爱听。姑娘往日是何等有主意的人?怎么今日一听见这些噩耗,竟也同其他人一样慌了神儿呢?小王爷如今好赖还没死,没死就有希望,即便是和乌拉国那个太子在一起喝酒又如何?也许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呢?总之现在一切未明,姑娘就变成了这样儿,哪里还看得出是往日经历了那许多事的你……”      芳莲还没说完呢,浣娘就又气又急的推她道:“我的好姑奶奶,你就少说几句吧,这都什么时候了?不激姑娘都受不了,哪里还禁得住你去激她?”      芳莲跺脚道:“我就是看不得姑娘这个样儿,她从来都是我们的主心骨,如今她要是倒了,可是谁来做她的主心骨呢?王妃吗?还是君兰苑里的郡王妃?”      浣娘气的伸手要拍她,忽听后面传来元媛的声音道:“好了浣娘,别拿芳莲出气,正经她说的这些话,都是金玉良言。”话音一落,浣娘芳莲芳楠都围过来,惊喜的看着她,却见她面上表情仍有些黯然,却总算不像刚才那般死气沉沉,且还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芳莲说得对,云轩现在下落不明,王妃那里早就六神无主了。郡王妃知道了这件事,只怕幸灾乐祸都来不及。这个时候,也只能靠我们自己。”元媛扶住浣娘和芳莲的手,两人都能感觉到,自家姑娘的手还是有些颤抖,但语气却是从容坚决,显然已经是定下神来了。      “姑娘……”浣娘只说出两个字,就不知道再说什么好。元媛看了她一眼,勉强笑了笑,轻声道:“我想自己先静一会儿,浣娘,你和芳莲芳楠先出去吧。”说完看见对方惊惧的眼神,便摇头道:“你想到哪里去了?云轩下落还不明呢,我又岂是那种轻易便会寻死的人?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天……总不会塌下来。”      浣娘和芳莲芳楠这才放心的走了出去,却仍是一步三回头。元媛待她们的身影不见了,身子不由得一晃,忙拿手撑住桌子,好半天,方缓缓吐出一口气,喃喃道:“既然要变天,应该不止这一个晴天霹雳,看来,还不知道有什么样的狂风暴雨在后面等着呢。”      她扶着桌椅,慢慢来到门边,想起萧云轩出征那日,自己就是在这里目送他意气风发的身影在院子里大步离去,灯笼昏暗的光芒很快就照不到他,他却是在那个时候忽然回过头来,冲自己豪气万千的叫了一声:“娘子,为夫就要出征,吟首诗来听听。”      元媛记得自己当时吟了一首最喜欢的王昌龄的“从军行”,然后她就看着心爱的人大踏步走出了自己的视线。眼前仿佛又现出那个披着大红披风的少年身影,一眨眼,一滴泪落下来,将那个身影淹没在镜花水月之中,余下的,只有两扇朱红色的院门。      “云轩,我不管你是有怎样的难言之隐,我只知道,你不会抛弃家国,不会抛弃爹娘,不会抛弃我。所以,你放手在外面做,无论敏亲王府将来会迎来怎样的狂风暴雨,我拼尽全力,也要帮你给顶下来。”元媛握着拳头,浑不觉指甲已经入肉,鲜血丝丝的渗出,终于滴落地面,与此同时,她却高高的昂起头,面上再没有之前的茫然黯淡,有的,只是无尽坚定沉着。      这种话作为一个姨娘来说,简直就是一个笑话。就连成侧妃简侧妃甚至是王妃,也没有这样的自信。然而元媛骨子里的坚毅性格加上她穿越而来的身份,却让她从心底里散发出这样一股光芒万丈的自信,她是真的要拼尽全力,来迎接那一场侵袭敏亲王府的大风暴,她想……她或许应该可以扛得住。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一夕之间,似乎京城里稍微有点头脸的人都知道了敏亲王府即将发生巨变,王府里的下人们也是人心惶惶。王妃第二天就病倒了,老王爷也是每天把自己关在书房,就连几位侧妃姨娘,也都在暗中观望议论纷纷。      唯一没变的似乎只有香尘院,也不能说没变,往日的热闹也已经不在了。只是这里倒不像府中别处那样死气沉沉人心惶恐,所有的事情依然是在有序的进行着,没有过多的议论嚼舌,丫鬟们的表情都是十分平静沉着。      “姑娘,歇一歇吧,都看了三本帐了,展姨娘刚刚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浣娘来到元媛面前,将参汤给她喝了。刚刚展姨娘过来坐了坐,言语间明嘲暗讽的,话里话外都透着元媛是个灾星,刚进王府就给府里带来了这场大灾难的意思。      当时也是芳莲沉不住气,听见展姨娘竟把这种灾祸都往自家姑娘身上栽,一时气愤之下,反驳的话立马就毫不留情面的脱口而出了,冷笑道:“姨娘这是说我们姑娘么?这话我听着真是又奇怪又糊涂,从我们姑娘那次死而复生后,发现玉矿,帮忙留下江先生,连王妃还时常说我们姑娘是有福之人呢。如今小王爷下落不明,慢说这还不好下断言就是祸事,即便是祸事了,和我们姑娘又有什么干系?论起来,君兰苑那边的主子可比我们姑娘来的晚,好像自从她来,这府里就没安生过。”      这倒不是芳莲想拽吕淑娴垫背,实在是这些日子因为王妃病了,郡王妃的气焰十分嚣张,竟有两次来到香尘院摆主子的款儿,给元媛脸色看,因为倒还没什么狠毒手段,所以元媛命大家不要多事,这股气芳莲憋在心里憋得狠了,方借这个机会宣泄了一下。      元媛待芳莲说完了,才假装不快的训斥了几句,然后不咸不淡的和展姨娘说了几句,那展姨娘方愤愤去了,这里浣娘眼看自家姑娘这些日子强忍悲痛,每天还要料理这么多事情,又要受这些言语上的闲气,哪里能不心疼,连忙命人去厨房要炖了一个时辰的参汤,想给她补一补。      这边元媛把参汤喝了,方笑道:“我没事儿,浣娘你不用担心。现在正是山雨欲来,大家都是心下惶惶,一些言语上的口角算得了什么?我是从不往心里去的,你也不用去思量,她们爱说由着她们说去,咱们又不会掉一块肉。”      话音刚落,就见芳书挑着帘子进来,手里端了一盘西瓜,一边笑道:“姑娘尝尝这瓜,端的是比密还甜呢,刚那几个丫头从井里捞出来,原打算自己切了吃,谁知这样好吃,汁水又多,瓜瓤又起沙,实话说,瓜我也吃的不少了,却没吃过这样儿的,我就忙留了下来,正好井里镇出来凉沁沁的,姑娘快吃两块,去去火。”      元媛笑道:“难为你,吃块瓜还想着我。”说完便也吃了一块,果然是十分美味。于是她又拿了一块递给浣娘,对芳书道:“剩下这些你送去上房给王妃娘娘,顺便问问娘娘身子怎么样?就说我忙完手头上的事便去看她。”      芳书忙答应了,将瓜送到清玉院。彼时王妃身上虽然不爽利,人也没精神,但看到元媛这样想着自己,也十分欣慰,赏了芳书两串钱,又让她回去转告元媛,就说自己很好,不用她惦念,也不必过来请安,情知她这些日子也十分忙碌,还一早一晚的来探看,十分不必,更别拖垮了自己身子。      芳书垂头一一听了,然后柳枝将她送出来,两人说了会儿话,她便出了清玉院。顺着小径直走,忽听旁边竹林里有人低声议论,似乎说的是萧云轩的事情,她一时好奇,便悄悄走进去。      只见林里聚着五个丫头,当中一人竟是君兰苑的软香,此时正得意洋洋的说着“王府是大厦将倾,你们也好早寻出路”之类好像贴心的话语。说的那几个丫鬟都连连点头,又求她给指条明路,奉承的软香更加得意忘形。      芳书本不欲出去的,但是听到这里,却也实在忍不住气,便露出身形冷笑道:“风大不怕闪了舌头,王府怎么样,就连你主子也不敢下断言,你倒就敢在这里煽风点火妖言惑众,这若让王爷王妃听到,你有几条命都不够丢的。”      芳书这一现身说话,登时就把那软香和其他四个丫鬟吓了一跳,待见到是她,那软香心下定了神,不由得也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元姨娘身边的丫鬟。也是,慢说是你了,就你那主子,身份低的连我们扫北王府里一个下人还不如呢,哪里就能知道什么消息?你有本事你就好好儿守着王府,和你那主子同生共死来着,我倒要看看,真有那一天,你有没有这份情义和担当,千万记着,别到时候让我看笑话,给自己今儿这话打脸。”      芳书气的身子都哆嗦了,指着软香道:“我主子身份是不高,郡王妃娘娘倒是有身份的人,我就不明白了,她就教出你这样说话不经脑子的狂妄奴婢吗?王府现在还是好好的亲王府,你说同生共死是什么意思?敢情王府不出些事故你不舒服是不是?你趁早儿离了这里,这些糊涂话我当没听过,奉劝你也别在人前说。须知乐极还难免生悲,否极未必就不会泰来,行事说话谨慎些儿没有错。”      一边说着,就又转向那四个丫鬟,冷冷道:“几位姐姐都是府里的人,论理我一个后来的本不该,也没资格说姐姐们。只不过这种事情重大,所以不得不提点几句。王府怎么样,那是主子们的事情,我们下人,就该谨守自己的本分,做好分内的事便罢了。别说今日情形还不糟糕,就是糟糕了,王爷王妃也必给姐姐们安排退路,不能安排退路的家生子儿,也只能听由命运安排。万万不该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你若说郡王妃娘娘许了你们什么,这般往上凑倒也不失为一种识时务为俊杰,只不过是郡王妃面前的一个奴婢,她自己的命还做不了主呢,指望着给你们做主?就是猪油蒙了心,也不该看不清这当中的道儿。”      芳书说完,那几个丫鬟都是又愧又气,有心想反驳,但想想刚才的确是自己轻浮造次了,一时间一个个脸都涨的通红,那软香更不用提,嘴里早咕咕唧唧的骂上了,芳书自然不肯和她一般见识,一扭身就出了林子。      却见小径旁的太湖石上,不知什么时候竟坐了个人,仔细一瞧,只把芳书吓了一大跳,慌忙就跪下了,垂头惶恐道:“奴婢见过王爷。”      萧应点了点头,彼时竹林子里的五个丫鬟听说王爷在外面,也吓得腿都软了,连忙出来,也不敢说话,就跪在了那里,心中只恨一时太过轻浮,竟然说这种话都没挑个私密地方,只是谁能想到这都大晌午了,太阳正烈的时候呢,老王爷会出来遛弯?所以说,点背真的不能怨社会。      老王爷没理会后面五个跪着的,只是看着芳书,眉目间似有怀念之情,一边喃喃道:“好个犀利的丫头,这张嘴也来得,你是谁房里的?我怎么好像没见过你?”      芳书惶恐道:“奴婢……奴婢是元姨娘房里的丫鬟,刚刚是奴婢一时情急,逞强出头,和姨娘没半点儿关系,姨娘时常叫我们谨言慎行,只是奴婢蠢笨……”不等说完,就听萧应笑道:“原来是儿媳房里的,怪道呢。你刚刚说你蠢笨,这本王可不觉得,你看事情明白得很嘛,想来也是你主子调教有方。”      这话可就有些影射的意思了,软香跪在后面,一时间脸色苍白若鬼。却听萧应又道:“行了,你们起来吧,各自安分干活去,王府不管变成什么样,也拖累不了你们。”说完忽的又看向芳书,呵呵笑道:“刚刚我听有人问你到那时候儿能不能和主子一起同生共死,你没答,当着本王,你说一句话,若你主子真的有蒙难那一天,你有这份担当吗?”      软香脸色更白了几分,连忙磕头惶恐道:“王爷,是奴婢该死,奴婢一时间猪油蒙了心,不知怎的竟说出那样话来,奴婢……”不等说完,就见萧应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又对芳书温声道:“没关系,你大胆说,不管是什么,本王不怪罪你,也不告诉你主子去。”      芳书这时候已经镇定下来,听见王爷问自己,便深深吸了口气,沉声道:“王爷,奴婢家已经把奴婢卖了死契,奴婢就是王府的人了。王府和主子怎么样,奴婢生死相随祸福与共,这哪里敢说是什么情义担当,这本就是奴婢应尽的本分。早在之前,奴婢几个就和我们姑娘说,就是要死,奴婢们也是先死,到阴间继续服侍姑娘,方不枉王府和姑娘待我们的情义。”      这本应是几句漂亮话。偏偏芳书说的掷地有声。萧应见她面色凛然,也不觉动容,沉吟了半晌,方又笑呵呵道:“傻丫头,你不怕死么?你知道王府一旦大厦倾倒,你跟着你家姑娘,可能难逃一死啊。”      “奴婢自然是有些怕的,不过大家一起死,总归黄泉路上也能做伴,所以就不怕了。”芳书此刻只觉这王爷十分和蔼可亲,忍不住便把心里想法说出来道:“何况这么多年,姑娘赏赐的银子也不少,都给了爹娘,想必奴婢就死了,他们也能顾好自己的生活,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好,好丫头,你家主子福气不浅啊。你也有福气,能摊上一个不算俗的主子。”萧应站起来,挥挥手道:“行了,你们都散了吧,这大日头底下,怪晒人的。”说完蹒跚往清玉院而去。      这里软香面色惨白,但一想到敏亲王府很快就会大祸临头,便又勉强壮了壮胆色,狠狠剜了芳书一眼,径自往君兰苑而去,其他丫鬟也都散了。这里芳书看着老王爷蹒跚的背影进了清玉院,心下也觉有一丝悲凉,叹了口气,也回了香尘院。      萧应一路来到上房处,丫鬟们忙打起帘子,他走进屋中,见王妃还是躺在那里,屋里只有柳枝在给她捶着腿,便上前道:“今儿觉着怎么样?怎么这里除了柳枝都没有伺候的人了呢?难道下人们真的就猖狂到这个地步?”说到最后,脸色已经沉了下来,重重咳嗽一声。      柳枝吓了一跳,垂头不敢说话。王妃则坐起身来,诧异看着萧应,轻声道:“王爷这是怎么了?谁惹您生气来着?怎么说话这么重?下人们挺安分的啊,是臣妾觉着大热天的,她们都在这里杵着,看了心里怪烦的,才让她们都出去。”一边说,早携了萧应的手,将他让在炕上坐下。      萧应面色这才放开,又问王妃道:“身上怎么样?脸色看上去好一些了,今儿有没有再找梁御医看看?可别不当回事儿。”说完王妃笑道:“可不是好多了,才刚元媛打发人送了几块西瓜过来,说是十分甘甜,我吃了两块,觉着的确好吃,心里也爽利多了。我还命柳枝给王爷留了几块,此时正在后面用冰镇着呢。”      王妃说完,柳枝忙道:“是了,奴婢这就去取过来。”说完忙走了出去。      这里萧应听到元媛二字,想了想方对王妃道:“你说起元媛,这孩子倒真是个人物。”      王妃听了这话,不由得诧异笑道:“这是怎么说的?王爷难道以前不知道?玉矿那档子事出来时,你就说过这话了,今儿又是遇上了什么事?”      萧应就把之前的事情说了,王妃听了,也皱眉道:“这些丫鬟委实太过不像,竟然在府里就议论这些事,我看真是这些年我管家只想着宽厚待人,一个个把她们逞的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萧应点头道:“究竟下人们知道什么?又有什么见识?我想着她们素日里不至于这么大胆,虽没听见全部,但细一推想,也不难看出来,这都是媳妇那边的侍女得意忘形,一时失言之下引出的这些话。”他说到这里就摇头叹气道:“咱们云轩也不知是有福没福?倒是摊上了一个不错的妾室,可这妻室,也未免就太差了些。那姨娘不还是个庶女吗?这倒是正经的侯爵嫡女,真正的天之骄女,可你看看,到头来像什么话?传出去云轩还不被人戳脊梁骨笑话?”      王妃生气道:“王爷放心,我明白这事儿应该怎么办。哼,王府还没怎么样呢,就轻狂成这个样儿,真当我是死了吗?” 113  王爷点点头,想了想忽然又道:“那丫头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我当时只想着她那嘴头,那刚强性子,竞和绿梅一个样儿,唉,多少年了,再没遇见这样刚强的丫鬟。”      王妃的面色也黯然下去,好半晌才叹气道:“没想到王爷还念着绿梅呢,若她九泉下知道,也该含笑了。说起来,也是她没福气,当日我是有心要把她给王爷的,谁知怎的就急病去了。剩下兰儿跟我到现在,我们还时常念叨着呢。”      萧应摇头道:“算了,都是往事,只不过经年未曾想起,如今却不知道怎么想起来就没完了,总之我是和她没缘分的。”      王妃当日和王爷的缘分,说起来绿梅还算是牵线人,夫妻俩一直都很喜欢这个丫鬟,王妃更是直接和绿梅说过要把她开脸给王爷做姨娘,谁知后来绿梅却得了绞肠痧,任众人怎么努力也没救过来,这一直是王妃和王爷心中的憾事。此时王妃听见丈夫往事重提,心中忽然间就有了一个想法,自己不由得先是一怔,之后方轻笑道:“王爷既说那丫鬟像绿梅,不如纳了她……”      不等说完,就被王爷瞅了一眼,听他沉声道:“我哪里有这种想法?别说是这种时候了,就是太平时日,我也早绝了纳妾的心。说起来,我这个当老子的,还不如儿子呢。我当日的确喜爱绿梅,然而这丫鬟再怎么像她,也终究不是她。你就别乱想了。不过那丫头倒的确是很不错的,将来我们若能度过这一关,有那不错的小子,好好给她配一个,别没的配个寻常人,倒糟蹋了。”      王妃点点头,面色也是有丝黯然,心道度过这一关?我们真的能度过这一关吗?      那边芳书回去,也把事情和元媛说了。元媛笑道:“你管的本没有错,不过有人心里大概会不痛快,也罢,不管了,这些日子委实太过嚣张,刚过去的新丫鬟,就又有两个让她打了个遍体鳞伤,有人触一触她也是该的。你下去歇着吧,若是有人来找,自有我在这里呢。“      芳书担心道:“姑娘是个姨娘,如何和她争?”一语未完,就听门外有人道:“郡王妃驾到。”      元媛叹气道:“她本不是这么沉不住气的人,此时这么快就过来,可见是把这王府里的人都不放在眼里了。也罢,我就去听听她怎么说。”      刚出了屋子,就见吕淑娴带着一群人趾高气扬的过来,一见芳书,软香便大叫道:“就是她,就是那个**。”      芳书看见软香和气势汹汹的吕淑娴,不自禁的就想挡到自家姑娘身前去,俗话说,一人做事一人当,她自己惹出来的祸,若让姑娘背了,还能有好儿吗?谁不清楚郡王妃恨姑娘恨到了什么地步?      元媛却是不动声色的将她向后一拉,然后迎上去,淡淡笑道:“姐姐怎么又有空来这里了?如今妹妹事多繁忙,唯恐礼数不周呢。何况等下还要去探望王妃,不如姐姐稍等下,和妹妹一起去给王妃请安?”      吕淑娴看着她,心里气就不打一处来,她前日进宫,从皇贵妃的口气中听出来,如今诸事已定,这敏亲王府是不可能再翻过身来了。自己也不可能在这里久呆,只是胸中这口恶气不出,如何能甘心。此时一见元媛,只觉心里眼里都冒火,若不狠狠打两巴掌,再不能消去这恶气。      因也不答话,抬手就要掌掴元媛。谁料那手刚抬起来,就被元媛给擎住了,大怒之下看去,只见元媛脸上的表情淡淡的,一双眼睛清澈若深潭,慢慢的,一字一字道:“姐姐气势汹汹而来,连个缘由都不问就要打人,恕妹妹斗胆问一句,难道这河东悍妇的作风,便是堂堂郡王妃的家教吗?”      吕淑娴怎么挣扎,这只胳膊却都不能动,元媛那只手看上去细细白白的,但就好像是螃蟹钳子般钳住了她,只把这向来高傲的女人气的面红耳赤,大声叫道:“你们是死人吗?还不给我打?”      “谁敢?”元媛断喝一声,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冷冷道:“我虽是个姨娘,身份不如郡王妃高贵,但这香尘院,也是王爷王妃所赐。我看谁敢无缘无故的就在这里撒野,王府最近虽然不太平,却还不至于就没了王法。姐姐想出气也行,和妹妹一起去王爷王妃面前,只要能说出个子午卯酉,能让王爷王妃觉着我该打,便是被打死,也绝不皱眉头。”      “哼,阖府上下谁不知道你这狐媚子的手段高明?”吕淑娴咬牙切齿的冷笑道:“只不过如今你别做梦了,王爷王妃?他们自身都难保,还有闲暇保你?你自己逞强不要紧,连带着教出来的下人也都是逞强的货,我今儿就教教你们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话说得好。”元媛终于放了手,轻轻拍了两下手掌,随即目光骤然锐利起来,紧盯着吕淑娴冷笑道:“请问姐姐,妹妹如今是在谁的屋檐下?君兰苑吗?还是扫北王府?好像都不是吧。我在敏亲王府,还是在我自己的院子里,我有必要不得不低头吗?”      “你就是会说是不是?我看你这张嘴烂了的时候还是不是这么会说。”吕淑娴色厉内荏的叫着,却再不敢自己上前打元媛,环视了一圈,就指着几个王府里的丫鬟嬷嬷道:“你们上去,把这**的嘴给我撕烂了,问问她,谁许她和我姐姐妹妹相称起来?她不过是一个下贱的妾。”      那些丫鬟婆子都面面相觑,谁也不肯上前。但看着吕淑娴的面色,又觉头皮发麻。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忽听元媛冷笑道:“原是为的这个才来打我,难道姐姐记性这般不好?当日我从乡下回来,在院外遇到姐姐,分明是姐姐上前亲热的嘘寒问暖,以妹妹称呼,妾身这才敢斗胆喊姐姐的,且以后姐姐也都没有反对啊。怎的这时候却忽然改了口风?这翻脸可也太快了点儿吧。”      吕淑娴让元媛气的气血翻腾。其实若是以前,以元媛的心思,并不会冷嘲热讽逼她到这个地步。她总是念着对方一个二八年华的女孩儿家,却因为政治斗争和萧云轩对自己的爱情,落了这么个结局,不管这下场是不是她应得的,这场婚姻中她都是悲剧的一方,所以平时言语上受些嘲笑,她一概都不理论,就连萧素嫣那一回,她都暗示过吕淑娴,谁知道对方不听,而萧素嫣又不是善茬儿,才给她弄得灰头土脸,自然,这账是不敢找公主算的,也都算在了元媛头上。      今天之所以这样寸步不让,实在是吕淑娴的所作所为让元媛愤怒不齿之极。萧云轩在战场上下落不明,更有可能深陷敌国,究竟有没有通敌现在还没有消息,一旦真的把这个罪名坐实,只怕就是亲王府,也难逃大劫。上上下下都在为萧云轩和王府的命运担忧,这吕淑娴不担心也就罢了,却在这个时候和她的丫鬟们落井下石煽风点火,在她们眼里,萧云轩的通敌罪名好像已经坐定了似的,这怎不让元媛怒火中烧。      吕淑娴也没想到这个安分随时的元媛今日竟这般刚强起来,一时间竟愣住了,偏那些下人她也不太使得动。两帮人就这么僵持着,彼此间愤愤对视。      忽听院外一个清脆的声音道:“原来郡王妃在这里,正好,娘娘叫您和元姨娘过去呢。”随着话音,小丫鬟秋香领着王妃房里的翠喜走了进来。      吕淑娴心里“咯噔”一声,心知要糟糕。但是想了一想,反正王府已经这样了,还敢拿自己怎么样?如今扫北王府的势力可是京城中最炙手可热的,表哥萧素睿便是借这个势头,暗中培养的势力甚至已经隐隐超过了太子的人。      因想到这里,又觉底气十足,但终究不敢抗命,哼了一声,带着软香和丝雨扬长离去。这里元媛也交代了浣娘几句,便带着芳草芳龄也来到清玉院,刚走到游廊里,就听见里面传来王妃的呵斥声,她连忙住了脚步,旁边耳房里碧云碧玉走出来,在她耳边嘻嘻笑道:“不必怕,在这里悄悄听着娘娘发落郡王妃吧,可出气呢。”      元媛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只听里面屋里传来王妃的声音道:“你也是大家子的千金小姐,手下丫鬟怎的竟是如此做派?还是说,我们敏亲王府如今已经不被放在你这扫北王孙女的眼中了?”      这话语气已经十分严厉了,连元媛在外面听着,都觉心中惴惴,何况在屋里挨训的吕淑娴。一听这话,忙跪下道:“娘娘容禀,媳妇并没有这般大逆不道的想法。都是丫鬟们胡说,媳妇回去定然好好罚她。”      王妃冷笑一声道:“也是,我倒也不能冤枉你。我先前还以为,云轩下落不明,又有人说在敌国京城看见了他。因为这个,敏亲王府现在可以说是风雨飘摇,媳妇心里也早就存了脱离关系的念头呢。今儿一听,原来你并不是那样的势利小人,我心里挺欣慰。至于那个丫鬟,能说出这样张狂的话,论理就打死也不为过,只是我们家并未做过这种事,便打三十板子,撵到别的庄上做洗衣奴婢也就行了。”      吕淑娴面色一下子变得惨白,看着王妃,好半天才颤声道:“娘娘,那是随我陪嫁来的丫头,我……”不等说完,就听王妃冷哼一声道:“怎么?你陪嫁的丫头我处置不得吗?”      “媳妇不是那个意思。”吕淑娴肚子里好像吞进了好几把刀子一般,恨得咬牙切齿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她毕竟是聪明人,不可能没发觉到,今日的王妃一扫往日和气,变的有如刀锋般凌厉。而且就如对方所说,敏亲王府虽是前途暗淡,但眼下毕竟还没倒下去,自己还真不敢和这当家的老王妃较劲儿。      因心里转了十七八圈主意,却仍不得不打起千百样的楚楚可怜来哀求道:“娘娘,媳妇自嫁进来王府,是个什么光景娘娘也明白,幸得身边有这两个陪嫁丫鬟,漫漫长日长夜里说笑聊解寂寞……”刚说到这里,王妃就再一次挥手打断她,淡淡道:“正因为是你身边的丫鬟,才越发不能纵容,这若是别人,我或许还不会下这么重的惩罚。你是郡王妃,不管云轩怎么想的,你总是他名义上的妻子,贴身丫鬟在外面说这样话,倒好像是咒云轩似的,让别人知道了,你有什么脸?今儿中午王爷回来,气的眉眼都变了,你难道不知这个儿子就是我和王爷的命根子吗?”      吕淑娴张了张嘴,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忽见王妃如刀子一样锐利的目光直射过来,沉声道:“媳妇即便是想着将来置身事外,此时却还总是敏亲王府的人,要时刻记着自己的本分才是。”      一句话说的吕淑娴再度白了脸,心中千言万语,只说不出来,只好垂头道:“媳妇明白了,这就回去处置那贱婢。”说完咬牙切齿的退了出去。一抬头,便见元媛稳稳站在回廊边,她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却终究还是不敢在王妃的大门前造次,只好恨恨的一甩袖子,带着丝雨快步离去。而软香,早在刚才就被家丁们拿下了。      元媛这才进屋,先上前给王妃请了安,还未等说几句宽慰话,就听王妃长叹了一声,苦笑道:“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不苦,怎么会苦?有娘娘在上头这样护着我,哪里有人敢给我吃苦。”元媛笑着,却见王妃缓缓摇头,眼神直愣愣看着不远处摆放着古玩的博古架,喃喃道:“这里有好些东西,都是云轩弄来的,他这孩子细心,我和王爷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他心里都有数。”      “是啊,小王爷其实是个至情至性的人,对王爷王妃也是真爱戴孝顺。”元媛在王妃身边坐下,握上她颤抖的手,只觉嗓头疼得慌,再说话难免哽咽,就忙将情绪强行压下去,刚想再说点什么,忽见王妃急急的回过头来,握住她手的力道也蓦然紧了几分,一边喃喃道:“元媛,你说,云轩是那样的人吗?他会通敌吗?会卖国吗?”      “不会,小王爷怎会通敌卖国?”元媛脸上一片郑重,抓着王妃的手沉声道:“云轩的人品,别人就算不知,难道娘娘还不知?你是他的亲娘啊。不要说他是宗室子弟,保家卫国的念头深植脑海,就算他不是郡王,他又怎能通敌卖国连累父母。”      王妃长出了一口气,点点头道:“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明白?只是,既如此,他跑去乌拉国的京城做什么?又为什么和敌国太子在一起喝酒?他……他虽不是大宁朝的太子,却也是薄有声名,那乌拉国的人怎会不认识他,若……若不是有些渊源,只怕这时候早将他投进监狱了,怎还可能和他坐在一起喝酒?”      元媛缓缓道:“这一点我也想不通,论理,云轩就算想要诈降,乌拉国人也不会相信的。但不管怎么样,我信他,我知道他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目的,我只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      王妃定定的看着元媛,良久方惨然笑道:“都说问世间情为何物,你这个做妻子的,对轩儿的信心竟比我们这做爹娘的还大,和你一比,我这亲娘……唉,我虽然知道自己儿子的人品,但我……但我实在是没有你这般坚定……”      “小王爷的命运此时和王府息息相关,娘娘这只是未雨绸缪,不敢往乐观的方面去想,这本也是人之常情……”元媛宽慰了王妃几句,其实心里也是叹气,对于王府的前景,她同样抱着悲观的态度,只是这悲观不代表认命和沉默。 114 吕淑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腹丫鬟被打了个半死扔去别的庄子上,却毫无办法,只能暗中答应她,一定想办法救她脱离苦海。事实上,在王府内散步人心惶惶的言论,本就是她这个主子暗中安排的,皇贵妃嘴上虽然没有说,但她心里很明白,时至今日,姑姑还留自己在这里,就是要她暗中观察王府中各人的反应,一旦有什么异常就赶紧上报。然后散布一些言论加速王府的崩溃,而元媛也正是猜出了她的目的,所以之前才出离愤怒,毫不顾对方的身份奋起抗争。      这样的王府,吕淑娴是一天都不想再呆下去,但她不得不忍着,皇贵妃口中真正能将敏亲王府连根拔起的晴天霹雳还没有到来,她认为自己必须坚守,越是这样,将来姑姑也会越感动,到时只要表哥能登上那个位子,自己这个为他们立下汗马功劳的表妹,还能少得了好处吗?说不定甚至可以捞一个公主当当呢,到那时,她倒要看看,隐隐站在太子一边的萧素嫣在自己面前还耍的什么威风。      时间慢慢流过,在吕淑娴度日如年的同时,朝廷里的局势也在悄悄改变着,风云暗涌的臣子势力和边疆的大战都对太子有些不利,这位子,看上去似乎也真的不再那般稳固了。      景龙四十年秋——八月初六。      这本是一个平常的日子,只是一大早起来,天有些阴沉沉的,全没有秋天该有的清爽和天高云淡感觉。      元媛刚刚弄完几个胭脂的配方,眼睛有些发涩,就披了一件披风,叫了浣娘几个一起出去走走。      “姑娘,这天越发阴沉了,怕是今儿要有一场大雨呢。”芳莲等几个丫鬟都随在元媛身侧,这些天姑娘如同发了疯似的研究什么胭脂方子,除了府里的事务之外,其他时间全都用在了这个地方儿,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因此众人也都兴冲冲的围在她身边。      “一场秋雨一场寒,你们看,还不到中秋呢,却觉着这天气有些儿冷了。”元媛紧了紧身上披风,坐在园里凉亭中的石凳上,怔怔看着那些随风飘落的树叶。      “树叶儿也落了有一小半呢,今年这秋天冷的倒有些早。”浣娘看了看在北风中打着旋儿落下的树叶,也有些感叹。      元媛也盯着那些树叶看,因为昨夜起了风,到现在也没停,因此下人们还没开始打扫落叶,那些枯黄中还带着一点绿意的叶子堆在石径上,平添几许荒凉。      云轩,你到底在哪里?为什么从那之后,就没了你的一点儿消息?你现在是在敌国?还是已经回到了边疆?无论你在哪里,你总该给我来一封信。小九儿死了,江先生也死了,连尸首都运不回来就被随军埋葬了。盼儿姐姐哭的死去活来,王爷王妃担忧不已,这些,你本不该顾虑不到的,你不是这种无情的人,更何况,还有我,还有我每天每夜的在惦念着你,可为什么?为什么连你的只言片语都收不到?      元媛心里想着这些心事,就觉着泪意渐渐涌上眼眶。秋风落叶,更增无限愁情烦事。      也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听见远远的似乎传来了一些嘈杂声音。元媛一惊站起,身边的浣娘芳草等人也是面面相觑。      “发生了什么事?我们过去看看。”元媛对浣娘等人道,说完便当先走下了凉亭,顺着花园石子路一路来到清玉院,却只看到大队的官兵穿梭来去。      一瞬间,元媛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身体里的血液好像都被冻住了,脑海里翻来覆去只有一个想法: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了吗?      有一队官兵看见了她们,上前问明元媛的身份后,立刻冲后面一招手:“拿下。”      “王爷和王妃在哪里?”元媛握紧拳头,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能慌神,其实这个最坏的结局早在她知道萧云轩失踪那天开始就已经预想过,现如今,只不过是事情真的走到了这个地步而已,所以她虽然悲愤,却并不惊慌。      “等会儿就见到了。”其中一个官兵不耐烦的说了声,却也没上前用锁链等物,毕竟曾经是小郡王的妾室,虽说这敏亲王府从此后再不可能站得起来,但那也是真正的皇亲国戚,谁敢对这样的女人下手啊。      浣娘芳草等人骤逢大变,也都是惊慌莫名,但看到自家姑娘的沉稳,就觉着心里也有了主心骨,虽然一个个神色黯然惊惶,但总算没有失态的大哭大叫。      元媛等人很快就被带到了王妃的清玉院,彼时这里已经聚集了许多内眷,展姨娘正在大哭,华姨娘和简侧妃也都小声啜泣不止,她们的女儿也都围在王妃跟前一个劲儿的大叫询问,下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也有人在人群中哭泣绝望,总之这院子里此时真正是乱的不堪。      王妃神色木然,看到元媛走进来,才把眼神转过来,漠然道:“媛媛也过来了?他们有没有难为你?”      元媛知道王妃的精神已经崩溃了,只是敏亲王妃的身份,让她只能将这份崩溃用对一切的冷漠表现出来,毕竟她不能哭叫争吵,即使崩溃了,也不如这些女人一样有一个可以发泄的渠道。      “没有难为我。”元媛心里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自然也不须相问,却不防展姨娘冷不丁冲过来,拽着她尖声哭道:“那个孽子真的通敌卖国了,我们整个王府都跟着他遭殃了,我们就要去坐牢,然后被砍头了,姑娘知不知道?砍头,是砍头啊……啊啊啊,我不要……”      展姨娘此时拽着元媛,貌似疯狂,但这院子里的人竟不上前阻止,就连王妃都只是麻木的坐在石凳上。元媛好不容易才把她扯下去,一回头,却见如霜惨白的面孔,她一个苗条的身子颤抖着,手里牵着一个小男孩,大眼睛惊惧的四处望着。      “不怕不怕……”元媛抱起小云瑞,柔声安慰着。那边展姨娘还要来寻她,就在这个时候,便听另一边的成侧妃大叫一声道:“够了,都给我安静。”      这一声登时就震住了许多人,除了王妃之外,这院里就是三位侧妃最大。因此下人和女孩儿们都不约而同止了哭声,只有那展姨娘仍是有些疯癫,被成侧妃拽过去,二话不说给了两巴掌,也打醒过来。      “家逢大变,此时说什么也没有用。只是别忘了,我们都是敏亲王府的家眷,坐牢也好,砍头也罢。命丢了,敏亲王府的气节不能丢,不能死了还让全京城的人说,敏亲王府的人真没用,还没上刑场呢,就都疯了。”成侧妃的目光在众人脸上缓缓扫过,语气低沉,却带着几分威严。      元媛大惊,这成侧妃平日里自然也爱耍弄些心机手段,只是宅斗才华平常,偏她性子又高傲,连对王妃都没有什么奉承脸色,因此在王爷面前都十分不讨喜。元媛却没想到这关键时刻,竟然是她能有这份胆色见识,就冲这个,即便是没有宅斗才华,元媛心里也不得不竖一下大拇指。      就在这个时候,院子里又有几人缓步而入,只是和院中众人相比,这些人倒不像是被捉来,而像是来捉人一般的昂首挺胸,不是吕淑娴还会有谁。      她现在也算是敏亲王府的人,而且还是萧云轩的郡王妃,不过敏亲王府落到这个下场,最高兴的却也是她,至于将来的命运,自然不用担心,有姑姑和表哥还有爷爷在,自己不过是面儿上走个过场罢了,谁还敢真的给她罪受吗?      吕淑娴趾高气扬的看着众人,嘴角边一丝冷笑,连平日里指望她和元媛王妃鹬蚌相争的成侧妃都十分看不惯这嘴脸,却也是无可奈何,只好撇过头去冷哼了一声。      “怎么都蔫头耷脑的?平日里一个个不都是很威风吗?尤其是你这**。”熬了这么久,可总算等到出气的机会了,吕淑娴哪里还肯放过,冷笑着来到元媛面前,两道细细柳眉都竖了起来,讥讽道:“今儿我倒想看看,还有谁能救得了你。”      元媛看着对方堪比杨柳的身子,心中满是不屑,暗道你别把我惹急了,反正都到了这个地步,大不了我们鱼死网破,呸,就凭你这风吹就倒的怂样,我一个左勾拳就够你哭爹叫娘的了。      心里这样想,面上却不动声色,却不防一人忽然站到她面前,把脖子一扬,那辫梢就从元媛眼前晃过去,接着芳莲的声音响起道:“郡王妃,知道你看我们家姑娘不顺眼,但就算是到了今儿这个地步,她也不是你说想捏圆搓扁就行的。”   元媛扶额,这芳莲比晴雯还彪悍,晴雯大概也不敢在主子们吵架时插嘴,她倒好,一发现吕淑娴不怀好意,竟直接就冲出去了。这时候忽然想起以前浣娘和自己说过的,芳莲曾经无数次说过,到了王府,大不了拿命护住自己,看来这丫鬟还真是说到做到。      元媛这一愣神的功夫,就见人影一个一个从自己身边穿过去,转眼间,芳书芳楠芳龄放草和浣娘就与芳莲站在一处,面上是夷然不惧的神色。这一幕不要说元媛和满院的下人们,就连成侧妃和简侧妃等人,一时间都被狠狠的震慑住了。      吕淑娴气的浑身都哆嗦起来,她不明白,元媛这个狐狸精到底有什么手段?把自己的男人迷得神魂颠倒也就罢了,竟连她这些下人都被猪油蒙了心。这是深宅大院,亲王府,最冷酷的大宅门,什么都有就是没有真正的感情。她们这一个个上前来干什么?以为是江月枕写的那些可笑故事吗?情义?呸,情义算什么东西啊。      “打,你们都瞎了吗?这些丫鬟讨打,就给我打。”现在吕淑娴是再不把王妃等人放在眼里了,她们转眼间就要被下大狱,凭什么还来管自己行事。更何况,再不抓紧这个机会出气,这个**可就要被砍头了,哪能让她那么容易就去死,自己这么长时间的委屈愤怒岂能是白受的。      “郡王妃,注意你的言行。”成侧妃冷冷道,她刚刚把场面镇定下来,谁知这个吕淑娴就如同一个泼妇般的要打要杀,让场面再度失控,一时间,成侧妃也忘了自己对这个郡王妃曾经寄予多大的厚望,语气都不客气起来。      “侧妃娘娘何必多管闲事,坐着看好戏就是,日后,怕是想看也看不到了呢。”吕淑娴冷哼一声,又转头道:“还愣着干什么,要我教你们吗?”      她身后这些下人,大多都是王府中人,但总有几个婆子丫鬟是为了前途着想,愿意听命行事的。因此一个个就硬着头皮走了过来,在丝雨的一声呐喊下,齐齐去抓那些丫鬟。      芳莲等人又怎肯让她们碰到元媛,反正到这个地步了,大不了鱼死网破,芳莲这个彪悍的丫头第一个冲上去,一头便将一个婆子撞翻。登时院里大乱起来,元媛刚要上前参战,这边的小云瑞终于吓哭,一旁的如霜抱起他,贴着他的小脸蛋只是嘤嘤的哭,弄得小云瑞更是害怕,元媛一看不行,忙让**去抱,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众多女人已是又抓又打弄了个披头散发满脸伤痕,元媛这边的丫鬟们固然势单力薄,但因为个个豁出了命般的彪悍,以至于吕淑娴那边的人也没讨得了好。左姨娘侧妃简侧妃等人也都被这一幕震住了,一个个目瞪口呆的忘了哭,成侧妃气的浑身发抖,只对元媛道:“快喝止她们,这像什么话?”      元媛心说我倒是能制止我的丫鬟们,但你能制止得了郡王妃的人吗?她这个时候热血冷却下来,却知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上前的,哪怕会一些拳脚功夫也不行,自己毕竟已是嫁为人妇,又在这深宅大院里,虽然看起来这王府是已经倒下了,可深受封建礼教教育的王妃等人只怕也看不得自己露出彪悍一面,何必又在这个时候刺激她们呢?      正闹得不可开交时,就听院门外一声大喝:“这是在做什么?还不给我停手。”接着一阵纷乱脚步声响起,竟是又一队官兵闯了进来,带头的也是熟人:五皇子萧素睿。      元媛一看到萧素睿,心下就不由得一沉。那些正在拼命抓挠的女人看见官兵,也似受了惊吓,芳莲等都停了手,吕淑娴那边的人也往后退了几步,垂头不敢去看萧素睿。      “虽然敏亲王府遭了事,但这里仍是亲王府,岂是你们胡闹的地方?”萧素睿大义凛然的训斥着芳莲等人,然后目光转向元媛,却没想到对方也正看着自己,眼里似是看透一切般的带着抹淡淡嘲讽笑意,然后她将小云瑞交给如霜抱着,分开丫鬟们向自己走过来。      萧素睿是恨这个女人的,若非她对自己说生萧云轩的气,自己未必会枉做那挑拨离间的小人,最后却等到了一个人家两夫妻冰释前嫌的结果,自己倒成了笑话。      然而此刻见到满院人中,除了已经崩溃木然的王妃,却只有元媛能够坦然面对自己,态度既端正大方又不失礼仪;看着那双微垂的秋水明眸清澈如潭,透着看透世情般的了悟。他心中那一抹悄然深藏的情愫,却又似在这一刻被撩拨了出来,就如同当日桃花山上,那白纱覆面的女子一转身后带给他的失落和怅然。      “到底是怎么回事?”看到元媛已经把那些丫鬟护到了身后,萧素睿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目光不着痕迹的在表妹身上看了一下,却只见到那趾高气扬之态,他心中摇头,暗道这个表妹,人人都说她手段厉害,然而在元媛面前,却真是落了下乘,平日里的喜怒不形于色都去了哪里?还是说,真的在这府里受气受狠了,今日才露出这般轻狂形态。      刚想到这里,就听元媛微微冷笑道:“没什么,想是妾身什么地方得罪了郡王妃,以至于郡王妃一直心怀不满,今儿终于是有了机会,自然要好好教训一下妾身的,偏妾身的丫鬟们都随了妾身,是张狂性子,不肯服软,这才打了起来,让五皇子笑话了,有什么打罚就请五皇子施展吧,实在是和丫鬟们无关。”      萧素睿沉默,心想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魔力?竟然让她的丫鬟一个个这么护着她,难道她们就真的不怕死?唉,罢了罢了,和一群泼妇般的丫鬟叫什么劲?即便打杀了她们能让她心痛,出一口心中之气,但看在她眼里,我终究是落了下乘吧。他一边想就一边自己也觉奇异,暗道我为什么还要在乎她怎么看我?难道我竟还对她抱有什么期待?她可是云轩的人。但是转念一想,萧云轩现在在敌国已是那般模样,即便日后回来,也是大局已定,他又能怎么样?      这样想着,一颗心竟隐隐的又有些热切,深深看了元媛一眼,叹口气道:“你仍如当日在桃花山上一样,为了一只兔子,就不惜和本王周旋。今日又为了这些丫鬟,也罢,这事儿郡王妃也有错,就罚这几个动手的丫鬟每人三十板子吧。”      元媛很想问一句受罚的人是不是包括所有丫鬟,但又一想,刚刚萧素睿说的话已是有些暧昧,吕淑娴那边动手的丫鬟婆子们也多是王府中人,大难临头各自飞,这是人之常情,难道自己还指望那些人在这种关头对王府忠心不二吗?因轻轻叹了口气,拳头却握的死紧,虽然知道芳莲等人今日必然要挨打,却从心里不愿意把路让开。      萧素睿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元媛眼中的不甘和面上的力装平静,在他眼里都是一种别样风情。正为此得意,忽听不远处一个轻飘飘的声音道:“五皇兄真是好大的威风和气派啊。” 第115章 萧素睿猛然抬头,院中所有人也都愕然抬头向声音来源处望去,却见在高高的墙头上,一个青衣布衫的男子正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个酒葫芦,眼带笑意的看着萧素睿。 “云……云端?你怎么会在这里?”萧素睿惊讶的面色一闪而逝,接着就沉声喝道:“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穿着布衣喝酒,还……还坐在墙头上,你……你……你哪里有一点宗室子弟的风范和自觉?” 萧云端挠了挠头,飞身而下,将酒葫芦晃了晃,大概是发现里面确实没酒了,这才顺手一扔,将手在衣衫上擦了两把,大步走过来笑道:“呵呵,这不是又出去了几个月吗?江湖浪荡惯了,回来一时还想不起贵族子弟应该怎么做。真可惜啊,早知道这葫芦这么小,应该再弄两个葫芦的,你也知道了,要喝到浮生白有多困难,连我也不得不去酒窖里偷,偏偏我一回去,老家伙就让人封了酒窖,可费了我好多功夫呢。” 萧素睿冷冷看着这个最不着调的宗室子弟,这个皇族的败类和耻辱。看看看看,就连站在自己眼前也是这么的随便,这哪里有一点萧氏族人该有的风范?他相信就算是萧云轩此时在这里,也肯定恨不得说自己不认识这个家伙。但是没办法,萧云轩或许还会少些顾忌,但自己就偏偏不敢对他怎么样,不要说自己,就连父皇,不也得对这个家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当然,这绝不是因为萧云端每年偷来进上的那两瓶浮生白,而是……谁都知道,天池宫的那个老家伙,实在是护短护到了丧尽天良的地步啊。不说那个老怪物,就是萧云端的几个师兄,他们想惹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你来这里干什么?”萧素睿真的很想哭,自己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堂弟?真是无语问苍天。为什么那个老怪物就看中了这么个没正形的东西,还收了他做关门弟子。资质,这浪荡子有个屁的资质。气怒攻心的五皇子在心里连粗话都骂了出来 “我的事儿,五皇兄不是不知道吧?”萧云端很是不以为然的一笑,转回头在人群里看着,然后目光停留在芳莲脸上,温柔的一笑:“真抱歉,我又回来了,没被师傅打死也没被师兄们软禁,让你失望了吧?”说完也不看众人的惊讶目光,就摇头啧啧笑道:“真没想到,以你这泼辣性子,竟也有一天能让人把脸抓出血来,果然女人们的打架才是最可怕的吗?” 萧素睿心中一凛,从萧云端出现时,他就猛的想起这家伙之前似乎为了元媛的一个丫鬟弄了个满城风雨。只不过随后他就离开了京城,这阵子边疆大战又是大家都关心的话题,所以那件事很快就不了了之,若不是今日对方出现,他简直都忘了还有这么个事儿了。 但是萧素睿仍然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萧云端真的会为一个奴婢就这般无所顾忌。不过看眼前的情形,很显然他还是太低估对方的张狂性子了,事实证明,每当他们认为萧云端还有一点最起码的底线时,这个浪荡子就会用行动响亮的回答他们:无耻无极限! “你可得好好想清楚了,你真要为了一个丫鬟出头?”萧素睿的面色阴沉下来,双眼眨也不眨的盯着萧云端,希望他能知难而退。 “这还用想吗?”萧云端再次挠挠头,旋即皱眉道:“不过老爷子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五皇兄这次奉皇命来是要干什么呢?” “边疆已经证实云轩叛国,兵力部署什么的都被乌拉国得知,三军损失惨重。龙颜震怒,下旨将敏亲王府一干人等捉拿入狱。”萧素睿一板一眼的说着,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他心里明白,也只有皇帝还稍微能震慑一下这个无法无天的家伙。 “唔,只是入狱啊,那还好。我就说老爷子还不至于狠心到这个地步,只因为侄子叛变了,就要把弟弟的头砍下来。”萧云端似乎是松了口气,笑呵呵对芳莲道:“放心,死不了的,我会吩咐狱卒们照顾大家。” 芳莲紧咬着嘴唇扭过头去不肯看他。这里萧素睿在心里迅速的转了几个主意后,已经下决心要徇私一回,把芳莲放了。不然如果狱中事情真让萧云端插手的话,会有什么变数还真是无法预料。 谁知刚下了决心,却听到萧云端这样说,当下不由得惊讶道:“你……你不想救她出去?” 萧云端也惊讶看着萧素睿:“五皇兄肯徇私?” 萧素睿咳了一声,恨不得把这个混蛋的脑袋给摁进肚子里去,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含含糊糊道:“一个丫鬟,又不是什么主犯,何况即便放了她,她也是和你在一起,有你看着我也放心。”这话的言下之意就是:我肯放肯放,拜托你赶紧带着她走吧,我是一刻钟也不想和你这混蛋呆在一起了。 萧云端笑的无比单纯:“真的啊?那小弟就多谢五皇兄了,可惜小弟知道她那性子,嫂子在牢里的话,她肯定不会和我一起走的,她已经够恨我了,我可不想再招她恨。而嫂子又是云轩哥哥的妻子,所以婶婶在牢里,她也肯定不会出去,而婶婶是王妃,就算五皇兄有意徇私,只怕老爷子面前也没法交代…… “你到底想说什么?”沉稳如萧素睿,这时候也被气的青筋都爆起来了,一双手紧紧握拳,恨不得狠狠捶这混蛋一顿,可惜,他知道自己这点功夫在对方面前根本不够看。 “我的意思就是说,五皇兄把刚刚那话收回去,不打她们就得了。顺顺当当该送牢里的送牢里去,剩下的事儿用不着你操心,弟弟自己就会办理,不敢再麻烦五皇兄了。”萧云端带着微笑,明明该是恳求的口气,却让他说的云淡风轻无比可恨。 萧素睿险些一跟头栽倒在地上。平时大家都避着萧云端,也不肯和他有来往,所以除了知道他是皇族的耻辱之外,其他的就都不太了解,谁能想到这家伙竟这么会气人呢?萧素睿要的是一个能够连根拔起敏亲王府的机会。这家伙却说以后的事情交给他了,要真交给他,谁知道能有什么样的变数?他了解父皇,对敏亲王萧应,皇上还是很看重的,虽然一时间震怒,但若不趁这震怒时间加把火落井下石,日后老爷子情绪平静了,想起诸多兄弟之情,再会发生什么事就真的很难说了。 不行,这个局面,是自己千辛万苦才挣回来的,决不能让萧云端破坏掉。但眼下也无可奈何,只有先把差事赶紧办完再想办法。虑及此处,萧素睿阴恻恻看了萧云端一眼,随即转身对身边的亲兵道:“各处检查无人后,将相关人员都带去牢里,大门打上封条。” 亲兵高声应是。于是萧素睿又假惺惺给王妃行了礼,说了一些“奉旨办事实出于无奈”之类的话,王妃仍是一副木然的样子,对他的话不理不问。元媛和成侧妃上前扶起她随着人流出门,不经意间抬头对看一眼,都不由得惨然一笑。 虽然是大厦已倾,但萧素睿倒也不敢落井下石的太过格儿,更何况他心里还转着一些龌龊主意,因此不肯让元媛轻看了他。所以众人住进的牢房中倒是干净整洁,只是不知道老王爷萧应和其他家下人都被囚在何处,内眷和外男是不在一处关押的。 吕淑娴却也没有逃脱过去,依照她的心思,自然是盼着赶紧脱离苦海。奈何萧素睿却让她再静等一些日子,如果什么变化都没有,自会救她出去。吕淑娴心思阴毒,到现在本不敢全信这表哥了,不过转念一想,就算表哥要牺牲自己,爷爷奶奶和姑姑都那么疼爱自己,她们和爹娘也不会眼睁睁看自己给敏亲王府陪葬啊,因这样想着,方放下心来。 大家囚在一处,元媛与芳草芳龄等人恰好和王妃在一间牢房内,方便就近照顾。举目一看,旁边和对面的牢房里,全部是这些女眷,那些家生子都被抓来了,剩下一些不是卖倒死契的下人,先暂时关在外面,等彻查之后就让她们父母各自领回家去。 “姑娘,你看如今这情形,是不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如霜也在这牢内,怀里抱着不满两周岁的小云瑞,满脸的绝望。 “娘娘不要这样说,皇上是个重情义的人,况且老王爷行事忠心耿耿,这不过是火头上的处置,也许过几日,皇上回转过来,咱们就不用在这牢房里呆着了,最不济,也不过是削去爵位,当个普通百姓而已。”元媛当然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但眼下没办法,也只能好好安慰如霜。 从理论上说,她知道自己说的情况是最正确的,皇上不是残暴无情之人,敏亲王又从不给他生事让他为难,对这个弟弟他不至于就因为侄儿的背叛便满门抄斩。但现在有萧素睿等人在旁边虎视眈眈,那可就难说了。今日敏亲王府遭劫,以太子和萧云轩的交情本该前来照拂,但却没见到人影,这种情况下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太子因为给萧云轩求情而被皇上训斥禁足。二是太子见风转舵,不敢把自己卷入这件事中,只好牺牲了往日的兄弟情义。不管是哪种情况,这都是一个不太好的预兆和信号。 云轩啊云轩,你到底在哪里?你知不知道情况竟严重到这个地步?皇上真的动怒了啊。这说明你真的是做出了叛国之事,他向来信任倚重你,绝不可能凭借别人的一面之词就轻易放弃那份信任的。但……但这又怎么可能呢?我信你的为人,你是死也不会背叛大宁朝的啊,更何况你明知道这样做,会给敏亲王府带来怎样的灭顶之灾。但……你到底是为什么?就算有苦衷,为什么不和皇上言明?不和爹娘说一声?王妃娘娘整个人都崩溃了啊,王爷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夜深人静,众人都靠在柱子上,元媛手攀着栅栏,看着被风吹的昏惨暗淡的灯光,一颗心仿佛都被伤感充满了。 “姑娘,睡一会儿吧,事情已经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浣娘和芳龄走过来,悄悄的劝着她。 元媛点点头,刚走了一步,就听王妃忽然大叫道:“轩儿……轩儿……”声音惨厉若鬼,惊醒了不少人。 “娘娘。”元媛快步上前,扶住王妃,柳枝如今被关在别处,所以只有她来照顾王妃。下一刻,手被王妃握的生疼,听她喃喃道:“我看见轩儿了,我看见轩儿了,他给我下跪,说他不孝,满脸的血,元媛……元媛……” “娘娘。”元媛的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王妃这几句语无伦次的话正好戳中了她心底深处一直不敢去触碰的地方:她知道萧云轩一定是有自己的目的。虽然自己等人都被下在牢里,但好在还有皇上对敏亲王的一份兄弟情义,有萧云端这个势力微妙的浪荡子在外面替她们周旋,有太子和公主可能会伸出的援手。但是萧云轩呢?他孤身一人深入敌后,江月枕和小九儿都死于乱军之中,他身边连个商量行事的人都没有。这样的他,随时随地都处在天大的危险之中,王妃刚刚说的萧云轩满身是血,正是元媛最担心害怕的情况。 “元媛,元媛……我看到云轩了,他……他满身是血啊……”王妃的眼神似乎清明了一些,她紧紧抓着元媛的手,急促的叫着。 “天啊,王妃……王妃认出姑娘了,她清醒过来了。”兰嬷嬷这另一边的牢房里叫了一声,柳枝也爬过来,叫着“王妃娘娘”,泪流满面。 “娘娘,没事儿的,云轩会照顾好自己,他那么聪明,又有武功,性格又沉稳,他……他不会有事的。”元媛也紧紧握着王妃的手,仿佛这样做,娘儿两个就能增添点力量似的。 116 王妃盯着元媛,忽然猛的一下站了起来,大声叫道:“不要和我提这个孽子,他……他把敏亲王府的基业全都毁了,他连老子娘的性命都不顾了,不要和我提这个叛国贼。”她猛然挣脱了元媛的手,一向沉稳的人,此时双臂却不自主的挥舞着,显示着萧云轩叛国这个消息对她的刺激是何等之大。 “娘娘,不会的,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云轩不会叛国的,他是您的儿子,他的为人你不清楚吗?”元媛挽住王妃的胳膊,强忍泪意扶她在狱中唯一的草床上坐下。 “我只知道,皇上不会冤枉他的。”王妃似乎终于回复了神智,颓然坐下去,喃喃道:“皇上不会允许有人陷害云轩的,这其中的道道儿,皇上比谁都清楚。既然事情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就说明皇上一定是证实了什么,我们还不知道,但王爷应该是已经知道了。只可惜,也不知道死前还能不能见一面,让我做个明白鬼再喝下那孟婆汤。” “娘娘别这么说,不会就到这个地步的。”事到如今,元媛也知道这安慰很是苍白,可她也没有办法。想起自己心中所想的,想在这深宅大院里为萧云轩扛下漫天风雨,如今看起来真是笑话,这这种皇权至上的封建社会,想要反抗圣旨,那真是比登天还难。 不过元媛倒也没有绝望,就如同之前心中那丝不祥的预感。这一次,她心中同样觉得事情不至于就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她不是轻言放弃的人,从来都不是。 在牢里度过了一个无眠的夜晚,第二天一大清早,就在狱卒们的喝声中被惊动起来,接着几个狱卒提着两个大桶,挨个派发粥和咸菜。 这伙食在监狱里应该已经算不错了。当然,和王府比起来却是天壤之别。吕淑娴当场就砸了碗,尖叫着大声说那是猪食,她绝对不会吃。 众人冷冷看着这个状若疯狂的女人,都到了这个地步,她还以为自己是众星捧月的郡王妃吗?不过这也不好说,身为扫北王最疼爱的孙女儿,想必扫北王和皇贵妃都不会坐视她为敏亲王府陪葬,只是既然如此,怎么还不早早将这位娇小姐给救出去呢?来救我们吗?”芳草端着碗吃了一口粥,没什么味道,她有些想念府里的瘦肉粥,忍不住就想问问芳莲,但是随即就发觉自己是不该将这种话说出口的,又不知该如何补救,不由得就呛了起来,一个劲儿的咳嗽。 “我哪里知道?那是他的事情,和我无关。”芳莲扭过头,但元媛却发现这一次她不像之前那么激动和仇视,心中不由的苦笑一声,暗想果然英雄救美是好手段啊,不过是昨天出现了一次,芳莲这蹄子的表情就不同于以往,只不过这次的事关系这般重大,又有萧素睿从中作梗,只怕就算是萧云端,也没有这么大的能量左右结局吧。 刚想到这里,就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呵斥:“这是什么?猪食吗?五皇兄也不能欺人太甚。这里关着的可是他的婶婶,用这种手段什么意思?”接着是狱卒赔笑苦涩的声音:“世子,这饭菜着实不错了,别的重犯都是吃馊掉的,她们这可都是新做出来的啊,看,这咸菜里还有几片肉呢。” 再然后是一阵咕噜噜滚动的声音,元媛猜想着大概是木桶被萧云端踢翻了,然后听他怒吼道:“少给爷说这些。钱拿去,我也不为难你们,不求每餐都去燕来楼叫大餐,但是这基本的荤素必须给爷保证了,不然我拿五皇兄没办法,要收拾你们却还真不费什么事儿。五皇兄若见问,就都推到我头上,爷不栽赃给你们。” 萧云端都撂下这样的话了,狱卒们还能怎么样?只好一个个苦着脸唯唯诺诺的去了。这里听到萧云端又叫道:“去,把我婶婶和嫂子带出来,爷我要探监。” 接着就没了声音,不大会儿,两个狱卒苦着脸走过来,对王妃和吕淑娴道:“两位娘娘,世子要见你们,请和我们过去吧。” 元媛心知狱卒弄错,萧云端要见的是自己,但这时候她怎么可能纠正。倒是王妃看了她一眼,却又叹了口气道:“我身上不舒服,不去了。”接着闭上眼睛,也是没开口纠正狱卒的错误。 吕淑娴也知道萧云端不是想见自己,但她这时候心里却活泛开了,暗道不管如何,我先去试探试探那浪荡子有什么打算,好让表哥和姑姑防范一些。哼,他总不会一见面连话都不让说一句吧?只要开了口,慢慢的就好办。 因为敏亲王府的迅速衰落,认定自己很快就可以脱离苦海重回枝头的吕淑娴重拾了往日自信,昂头挺胸的随狱卒走了出去。这边芳草芳龄芳莲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就那么恬不知耻的和人走了,不由得都惊愕无语。好半晌,芳草才喃喃道:“世子怎么不见芳莲呢?若是见芳莲,不就闹不了这个差错了吗?” 话音刚落,就听远处传来“咚”的一声巨响,接着萧云端暴怒的声音传来:“混账东西,我让你们去带我嫂嫂过来,你们这带的是谁?” 狱卒的声音听起来都要哭了:“世子,这位就是郡王妃啊,您要找嫂嫂,不就是要找郡王妃吗?” “郡王妃?”萧云端的声音也十分惊讶,接着又像是有些释然:“哦,是了,好像我那个嫂嫂家世身份太低,没法儿做郡王妃。不过……”他拖长了韵调,用很失望的语气道:“这就是郡王妃?一看就是个内心奸猾心术不正的。老爷子这次可真是太不地道了,这不把云轩哥哥往火坑里推吗?唔,难道哥哥的叛国就是因为这个?因为这件事儿对老爷子心怀不满……” “噗嗤……”,牢里有的人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这萧云端也太不厚道了。就连芳莲,从一听到萧云端的声音,她就绷着脸,到这时候也忍不住露出笑容,虽然只是一闪即逝,很快就又把面孔板起来,但这笑容还是落尽芳草芳楠等几个正看着她的人眼中。 那边吕淑娴尖叫一声,仿佛要和萧云端拼命似的,但随即就没了声音,片刻后狱卒惊慌的喊叫起来:“不好了,郡王妃被气昏过去了,快来人啊。” 这下几个丫鬟到底还是忍不住开怀低笑,在这一刻,大家显然忘了这还是这坐牢,随时都可能有大祸临头。 不一会儿,昏迷的郡王妃被抬了进来,而元媛这一次也终于是被请了出去。 认真说起来,萧云端和元媛也不熟,而且他虽然嚣张,但在这京城牢狱重地,也并不能一手遮天。所以他看到元媛后,便决定速战速决,开门见山道:“嫂嫂请转告婶婶,让她放心,我会在外面努力想办法的。云轩哥哥那里,我总觉这事儿透着古怪,也着人打听去了,想必过些日子就能有准信过来。” 元媛看着面前这大家口中出了名的混账浪荡子,发现一脸郑重的他沉稳起来还是很俊秀的。想必芳莲最终也逃不过这家伙的手掌心吧。轻轻叹了口气,她郑重谢过萧云端,然后正色道:“如果云轩那里真的有消息,即便我已经听不到,也盼你去坟前告知一声。那样的话,即便这九泉之下,我也安心了。” 这话听上去像是电视剧里的台词一般,但这此时的元媛心中,的确就是这样想的。 “事情也不至于就糟糕到那个地步,老爷子还是有情义的。听说伯父也没被拷问用刑,这说明老爷子心中还有不忍。只要有这份不忍,事情就还有转机。”萧云端手指叩击着桌面,一副深思熟虑模样。 “这期间牵扯太多,水也太深。世子向来无拘无束,只怕牵连进来不但无益反而有害,还是及早抽身而退吧。”元媛叹了口气,她又怎么会不明白宫廷倾轧的残酷。 萧云端呵呵一笑,目中带着一丝赞赏,击掌道:“嫂嫂这双眼睛倒看的真明白,难怪云轩哥哥敬你爱你一如正妻。嫂嫂请放心吧,我也不是莽撞的人。”说完左右看了看,见狱卒们都在十步以外苦瓜似的站着,于是他似是自语般轻声道:“太子哥哥平日里不爱搭理我,但这个时候,总不会再避我如蛇蝎了吧?” 元媛心中一动,暗道这萧云端看上去放肆不羁,事实上也是个粗中有细的人。刚想到这里,就见萧云端站起身来,呵呵笑道:“嫂嫂多保重,芳莲面前好好替弟弟美言几句。听说太子哥哥昨天顶撞老爷子,被打了十板子,禁足在东宫,少不得要去探探,小弟这就告辞了。”言罢向元媛拱拱手,潇洒离去。 元媛一下子站了起来。萧云端是故意把太子的消息透露给她听的。这么说,太子没有这这个时候缩头观望,而是选择为萧云轩据理力争,结果竟招来了如此重的惩罚。元媛不禁这心里长叹:云轩啊,你到底做了什么?怎么就让皇上认定你通敌叛国了呢?你可知这一次有多少人都陷入危险之中?就连太子,他都有可能被连累的失去那个至关重要的位子啊。 萧云轩静静的坐在桌前,深秋的丑时,正是更深露重寒意侵骨,他却只是一袭单薄衣衫,如雕塑般的坐在那里。 “又来了,这人难道不知道困的吗?”外屋的丫鬟打了个呵欠,想站起身来,却被另一个丫鬟拉住,听她低笑道:“罢了罢了,这么多天了,不老是这么个样儿吗?你睡你的吧。” “啧啧,真可怜,看这样子,是记忆还没有恢复过来呢。”第三个丫鬟也悄悄凑上来,用很低的声音道,话音未落,就被先前两个丫鬟狠狠一瞪,接着在她胳膊上狠狠一掐,只用口型道:“你不要命了?竟敢说这个。” 于是丫鬟们也就消了声音。刚刚那几句对话,自然不可能逃过萧云轩的耳朵,但他也是浑不在意。 家里……应该是已经遭到变故了吧。在皇上确定了自己的罪行之后,不可能没有雷霆手段。 牙齿紧紧的咬在一起,不让眼泪流出来,甚至不能有一丝痛苦的表情。萧云轩不敢去想敏亲王府现在的境地,不敢去想爹娘会怎样,更不敢想元媛会怎样?但是他控制不了自己,恐惧和担忧以及无边的深入骨髓的痛苦就好像是几万条毒蛇在咬噬着他的内脏和每一寸骨骼,但他必须要忍下这份痛苦,不能让它露在表面上。这个计划本就是大胆危险之极,如今好不容易成功了一小步,他不能因为心痛而为这计划再增添一丝一毫的变数。 元媛,撑住,等我回去,务必要撑到等我回去。太子,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辜负我的期望,一定要护着她们,护着她们活下去。 萧云轩在心里默默的祈祷着。他只能寄希望于太子和自己二十年的兄弟情义,寄希望于那份在无论何种情境下都不会产生怀疑的信任。至于皇帝,他不敢期待,这一切本就是他有意造成的,皇上若没有雷霆震怒的手段,他在这边又如何要取信于乌拉国的贵族高层。 慢慢的闭上眼睛。虽然从一开始,就和江月枕预料到了一切可能发生的情况,对现在这个境地萧云轩心里也有预估,但是当身临其境的时候,他才发现这件事是有多么的艰难。乌拉国的贵族不可能这么快信任他,隐藏在大宁朝的真正奸细更不可能允许乌拉国贵族信任他。而他们却可以利用这个契机将敏亲王府彻底打倒,甚至……甚至可能让爹娘等人丢掉性命…… 萧云轩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不,不会的,皇上应该不会狠毒到那个地步。太子……太子也一定会护着一家老小,或许会削爵为民,但绝不可能就丢掉性命。现在,他只能让自己这样想,不然他很害怕自己会放弃这经过艰苦努力才换得的一点有利局面,不顾一切的逃回大宁朝。那样的话,即便家保住了,但是国呢?三军将士还要继续大片的死在边疆的土地上,国土甚至都没办法保存完整。 忍住,萧云轩,你要忍住。元媛如果知道你的苦衷,她一定会原谅并支持你的。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忍耐,忍耐到得到大多数贵族的真正信任,忍耐到你可以若无其事的接近那个地方,忍耐到能够有机会拿到那些书信名单,到那个时候,你就可以回去,面对你的父母和最心爱的人,大声而骄傲的告诉她们:你不是卖国贼,你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拳头紧紧的握起来,脸上伪装出的茫然却不露一丝痕迹,萧云轩终于离开窗子,如行尸走肉般的躺倒在床上。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不用着急,梅花香自苦寒来,总要让元媛王妃等人过一段平民的日子,再让云轩衣锦荣归,这样才够味儿嘛。 117 大宁王朝的皇宫中。 太子萧素真静静跪在御书房外,深秋的小雨落在他身上,很快便打湿了那袭杏黄色的锦袍。 “太子,回去吧,皇上说了,您不想明白之前,他不会见你的。”辛录走出来,看着倔强不发一言的萧素真,忍不住叹了口气,小声道:“这个关口,太子何苦来给皇上添堵?你不是不知道这两天他老人家有多煎熬,小郡王的事情已经够让他伤痛了,您可是他的亲儿子,竟然相信小郡王不相信皇上,您自己说说,这是应该的吗?” 萧素真低垂视线,轻声道:“辛公公,就劳烦你好好照顾父皇了,别让他熬夜太久,多配些清火补气血的补品。” 辛录哀叹一声,跺脚道:“太子殿下啊,既然您也关心皇上的身体,为什么还要跪在这里惹他烦躁?您不知道这心病总是比身病更伤人吗?” 萧素真再没有答言。辛录虽然跟了父皇一辈子,但这宫廷权术,他却还没真正弄懂。自己若不在这里跪着,只怕那些所谓谏言的臣子和五弟萧素睿,立刻就能趁机讨了对敏亲王府满门抄斩的圣旨而去。而自己跪在这里,即便是如同一根刺刺在皇上的心头,对自己日后的太子之位影响巨大,但眼前,总还是能让皇上顾念自己兢兢业业做了十几年太子的情分,那道旨意,也不是那么容易就下出来的。 辛录劝不了萧素真,终于气急败坏的跺了几下脚,转身进书房去了。这里萧素真慢慢抬起头,将胸中一口浊气尽情吐出来,缓缓的闭上眼睛: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云轩,该做的能做的我全都做了,我不会忘记当日对你的承诺。剩下的一切,就看天意了。 与此同时,清宁宫里,萧素景也正在他姐姐的房里大发脾气。 “你还有脸往脸上抹人家的胭脂,做胭脂的人都快死了,亏你平日里甜言蜜语的一口一个表嫂叫着,这个时候却撒手不管人家的死活,萧素嫣,我真是看错了你。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当了你的弟弟?”萧素景在精致的闺房里如蚂蚁般转圈踱着步子,一边对萧素嫣破口大骂。 宫女们老早就出去了,这种时候,萧素嫣并不喜欢她们在身边。谁都知道,公主是和蔼可亲的,但若是谁敢做别人的耳报神,随之而来的惩罚和打击就是不死不休。别看萧素嫣平日里嘻嘻哈哈一派天真,但是这宫闱倾轧争斗,她比谁都看得明白,更是深深痛恨到了骨子里。 “你这么相信云轩哥哥?”被弟弟骂了,萧素嫣却仍是笑意盈盈的。抹完了胭脂才转头看着萧素景,饶有兴趣的问。 “我当然相信他。不但我,太子哥哥和文斌也相信他。反正,谁都可能卖国,但他肯定不能。”萧素景毕竟还是小孩子,他对萧云轩的感情也很深厚,但除了这个,其他的他一概不知,所以才能这样痛快的口无遮拦畅所欲言。 “小孩子就是好啊。”萧素嫣耸耸肩,目光望向窗外,湛蓝的天空上,一行大雁展翅飞过。她忽然垂下视线,一遍遍轻轻抚弄着柔滑的发梢,在心里叹道:云轩哥哥,你这次,真是给我们出了一个巨大的难题啊。 萧素景又开始叫起来。萧素嫣没好气的抓起桌上胭脂盒子一丢,大声道:“闭嘴,除了会在我这里撒赖,你还会什么?什么都不懂。你以为太子哥哥在这秋雨中能跪多久吗?你要真是想保住叔叔婶婶,你就做好准备,等到太子哥哥昏了倒了,你就跪上去。不然在这里叫也没用。” 萧素景一愣,目光直直的看着萧素嫣,却见她摇头苦笑道:“傻瓜,难道你还不明白?太子哥哥跪在那里,就是父皇心上的一根刺,就是让他即便下笔要处斩叔叔婶婶表嫂的时候,心头就会掠过跪在外面的儿子的身影,哪怕能让父皇的笔稍微颤一颤,叔叔婶婶和表嫂,就有可能有一次死里逃生的机会。” “你的意思是,让我在太子哥哥之后,把这根刺继续下去?”萧素景毕竟也是皇族子弟,很快就反应过来。 萧素嫣点点头。却见萧素景又皱眉道:“可……万一我也昏倒了呢?还能有谁过来?文斌过来会有用吗?” “笨啊,不是还有本公主吗?”萧素嫣没好气的敲了一下萧素景的脑袋,随即却看到弟弟怀疑的目光。她冷哼一声:“怎么着?瞧不起本公主?你也不想想,本公主虽然是女孩儿,但谁让我是父皇唯一的女儿呢?论地位,太子哥哥和五皇兄也未必能比得上我,哼。” “但就我们几个,也不行啊。”萧素景苦着脸:“这雨时大时小的,都下了三天了,再下三四天,不要说太子哥哥,就我和你也得倒下去。” “到那个时候,自然便是该云端哥哥去胡搅蛮缠了。”萧素嫣嫣然一笑,说到萧云端,神情也轻松快活起来。 “云……云端哥哥?那个浪荡子?”萧素景看着萧素嫣的目光好像看一个疯子:“皇姐,你……你不会是得失心疯了吧?那个皇家的败类,他要敢去父皇面前,父皇不连他一起砍了就是好运,还指望着他救叔叔婶婶?” “你小孩子懂什么?反正就按照我吩咐的去做。在御书房前跪到昏迷,你的任务就完成了。”萧素嫣狠狠瞪了萧素景一眼,不过旋即释然,暗道弟弟骨子里还是有些天真烂漫的小孩子,哪里能明白萧云端可以发挥出的巨大能量。 “好,就算是那个浪荡子也加上,能支持多长时间?你别忘了,臣子们写一封奏折都用不上一个时辰。就凭咱们几个,能扛多久?”萧素景怎么想怎么觉得萧素嫣这主意不靠谱。 “就算他们一天写十几道折子又怎样?父皇总会看烦的,我们只要坚持到那个时候。就会换来父皇的犹豫和不忍,到那个时候,或许是叔叔婶婶,又或许会是表嫂,父皇总会见他们一个,只要稍微勾起一些天家残存的骨肉之情,那这一大家子人的性命,总是可以保住。至于其他的……唉,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即便削爵为民,有我们多照拂,应该……也不至于太艰难吧。”说到后来,萧素嫣的语气终于不再像之前那般成竹在胸,说到底,她是长在深宫里的金枝玉叶,民间生活的疾苦,她根本就不知道,哪里又敢下断言。 2? “好,就按照你说的办,太子哥哥一昏倒,我就过去跪着。”萧素景听姐姐说的头头是道,终于决定一试,实在是除了这个之外,他这小脑袋也根本再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萧云端一身蓑衣,趴在皇宫中最高那层大殿的琉璃瓦上,小心的抻着脖子看远处御书房的动静。 “咦?这就昏了?”萧云端手掌一拍身下的瓦片:“哎呀我的太子哥,你哪怕再多坚持一天,这让我现在就去胡搅蛮缠,别说两瓶浮生白,就是二十瓶也不太够用啊。不行,看来还得想想办法,必须得拖住五皇兄那边,不然这里的情况可有些糟糕。” 他一边寻思着,便如同一只刺猬般的悄悄下了大殿,在通往宫门的小巷中飞掠而去。 “太子昏倒了?”御书房中,皇上在龙椅上睁开眼睛,声音沙哑的问身边的辛录。 “是,皇上,已经安排御医去看诊了。”辛录弯腰恭敬的回答。 “这个孩子,倒是个重情义的。只可惜,是非不分。难道他认为朕会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就下令抄了自己兄弟的家,把一向信赖倚重的侄儿钉在叛国通敌的耻辱柱子上吗?”皇上的语气到后来有些激烈,以至于说完后又大声咳嗽了一阵。 “太子和小郡王……哦,是和云轩……他们自小就朝夕相处,那真正的证据又没在他们眼前出现,要太子接受,自然是难了点儿。”辛录其实到现在也不明白,皇上是怎么认定了萧云轩真的叛国了,这分明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但是自从他那次深夜里见了从乌拉国赶回来的间谍头领之后,第二天一大早就召集敏亲王觐见,接着就下达了将敏亲王府所有产业都查封抄没的决定,敏亲王府所有人也都被下进了狱中。 “把奏折都搬来,趁着这时候心静,看一会儿吧。”皇上揉揉眉头,神情里透着疲惫。显然就如萧素真所料的那样,亲生儿子冒雨跪在雨里,就如同一根刺扎在他心上,既痛且苦,所以那些谏言处死敏亲王府一干人等的奏折,都是他在恍惚的神态下看完的。 又有一大堆新的奏折被捧了过来。皇上刚翻开第一本,发现这是扫北王上的折子,还不等好好看一眼,就听见淅沥的小雨声中,门外似乎又起了一阵骚乱。 “去看看是怎么回事?”皱紧了眉头,皇上心里很是不痛快。好不容易太子昏倒被抬走了,他这才能静下心来,那帮子不长眼的侍卫竟然又在这个时候闹事儿,是觉着自己不敢砍了他们吗? 辛录哪敢怠慢,连忙转身急匆匆的出了门。好一会儿才又转了回来,一张脸团的就像苦瓜似的,雨水流下来,好像是几道苦瓜汁。迎着皇上询问的目光,他“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了:“皇……皇上,太子……昏倒了,可……可七殿下又跪那儿了,奴才怎么……怎么也劝不起来。” “什么?素景?”皇上的眼中全是不敢置信。直愣愣的坐了好一会儿,才把手中的奏折向桌子上狠狠一摔,大声咆哮道:“好,他爱跪着就让他跪着,谁也不许去劝,朕倒要看看,他们到底能跪到什么时候。” 皇宫当中所发生的这一起拉锯战元媛等人并不知道。萧云端从那天之后就再也没露过面儿,但是从伙食和狱卒们送进来的棉被棉褥来看,他应该是没有放松对这边的监管,这让一众坐牢的人并没有吃太大的苦头。 但人心是惶惶的。连续几天的阴雨就让人更加烦躁。即便是王府下人,又是在这种同舟共济的环境,也经常就有人因为一些毫不起眼的小事争吵起来。 这一日又有几个丫鬟这牢房里吵,成侧妃也喝止不住她们。只好把目光转向元媛,元媛心里却明白,这是人烦躁心理下的正常表现,叹口气道:“娘娘不必管她们,这个时候儿了,让她们发泄发泄吧,不然无事也要瞎寻思,倒更惊惶了。” 成侧妃也叹了口气,刚要说什么,忽见王妃站起来,看着对面牢房里几个越吵越厉害的丫鬟厉声道:“都给我住口。” 王妃这么多天也没说一句话,此时忽然出声,果然显示出四十年当家主母的威严不是寻常的,那几个丫鬟连成侧妃的呵斥都不在乎了,此时被王妃这么一说,竟噤若寒蝉的低了头,牢房里也就重归平静。 l\_x 然而王妃并没有坐下,而是站在原地平静道:“想必圣旨就要下来了,这里的人,虽然都是和王府息息相关的,却也未必就都倒霉到那个地步,都要跟着我们去挨那一刀。将来提审时,若有意脱离王府,也许性命是保得住的,所以你们不用吵,静等结果就好了。” 王妃说完方才坐下,几座牢房里的下人听见王妃这样说,不由得许多人都露出喜色,却又不敢相信,一个个犹犹豫豫的看着王妃等人的牢房,想问又不敢问。 却听吕淑娴冷哼一声道:“也不用高兴得太早了,通敌叛国岂是等闲之罪?抄家灭门是必然的……”话音未落,就听元媛怒叱一声:“闭嘴。别忘了,你现在还是郡王妃,抄家灭门也少不了你。”她实在是气极,这个时候最听不得别人说萧云轩通敌卖国,偏偏吕淑娴还有心刺痛她,当下哪里还肯客气守礼。大难临头,连那些丫鬟都不把她们这些主子放在眼里了,她自然也不肯再把吕淑娴当盘菜来伺候。 “你……你好大胆子。”吕淑娴咬牙切齿的指着元媛,身子都颤抖了:“你……你这个贱人不用得意,给我……给我等着,我……我要让姑姑奏明皇上,把你……把你碎尸万段千刀万剐,把你……” 一语未完,忽听牢外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响,接着几个狱卒赶过来,开了房门对元媛道:“元姨娘,上谕宣你即刻觐见,请这就跟我们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哭,过几天大概要出趟远门,真的出远门的话,大概要请一星期到两星期的假了,趁着这几天,俺抓紧时间赶文,大家也多多支持俺吧 118 不要说吕淑娴呆在那里,就连王妃,也都愣住了,但随即就恍然过来。虽然元媛身份很低,但她发现的红薯土豆却是利国利民的一等一大事,这这王府中,除了老王爷萧应和萧云轩,就数她立功最大,皇上这个时候要处置敏亲王府的人,宣她过去问一问话也是情理当中。 元媛已经遵旨出去,这里成侧妃就走到栅栏边,对王妃道:“姐姐,圣谕既然宣元媛去觐见,就说明皇上对我们敏亲王府还有点旧情,因此犹豫,或许……或许这一次我们能逃过死劫也说不定。” 王妃惨然笑道:“逃过死劫又如何?敏亲王府再也不可能存在于世间了,我现在已经是万念俱灰,我生出的儿子成了叛国贼,即便是皇上不处死我,活在这世上也不过是白受罪罢了。” 成侧妃叹了口气,失神的滑坐在地上,再不言语。 元媛随宣旨的太监来到皇宫。看着那有些熟悉的一幕幕景致,心中也不由起伏不定,想起上一次,自己还是由萧云轩领着来到这里,而如今,身边再无那个可以保护自己的男人,自己的肩上却又背负了许多人的生死,最心焦的是,萧云轩在敌国到底是个什么情形,她一点儿都不知道,更不明白皇上到底有了什么证据,就对深深信任倚重的萧云轩下了叛国的结论,不管从哪方面说,萧云轩都不该是做出这种事的人啊。 心事重重的来到御书房,跪下参见皇帝。过了好久,才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道:“起来回话吧。” 元媛偷着看了皇上一眼,只觉这几日之间,他似也老了许多,心里不由得又发出一声叹息。忽听皇上道:“云轩叛国,这已是毋庸置疑的事情了。我在乌拉国安排的探子从他进入乌拉国起就开始注意他,亲眼见他将边疆的兵力部署图交给了乌拉国太子,而且……那不是假图,因为全城戒严,情报一时间没送出去,导致边疆守军遭到突袭,损失惨重。” 元媛手里紧紧捏着帕子,明白这是皇上有意截断了自己的所有退路,但她还是忍不住就想据理力争一下,低垂头道:“可是皇上,您有没有想过?云轩是皇亲国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出卖大宁朝,对他一点好处也没有,乌拉国给他再多的荣华富贵,大宁朝都可以给他。更何况,您应该也清楚,云轩他……并不是贪图富贵的人。” 辛录在皇上身边倒吸了一口冷气,暗道这丫头好大胆子,就算是敏亲王妃,此时也未必敢说出这样一番话,她倒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正想着,却听皇上开口道:“朕也不明白,但事实却已板上钉钉,朕想,这其中一定还有一些朕不明白的事情,不过不论如何,敏亲王府都不可原谅。朕已经下定了决心,之所以召你前来,是因为那红薯土豆今年全部丰收,你为大宁朝的确立下了天大的功劳,朕可以残忍,将兄弟一家因为叛国之罪满门抄斩,但朕却不能是非不分,你于大宁朝的功劳,是应儿也无法相比的,所以朕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脱离敏亲王府,朕让你功过相抵,自回娘家,从此一切都不与敏亲王府再有干系。” 元媛身子一颤,心道下定决心?这么说,事情终究还是无可挽回了吗?她惨然一笑,暗道果然这封建社会,皇帝要是不讲理起来,真的是天王老子下凡都没有用啊。 “姑娘,快说话啊,皇上等着您呢。“辛录看到元媛只是凄惨傻笑,不由得急了起来,连忙小声提醒了一句。 回过神来,元媛勉强镇定了下情绪,跪下缓缓道:“妾身多谢皇上好意,但这功劳,妾身想换另一样东西。” “你想要什么?”皇上沉声问道,目中却露出一丝淡淡的失望之意。 元媛抬起头,直视皇上的双眼,一字一字道:“妾身希望,妾身可以以萧云轩妻子的名义,和公公婆婆一起引颈待死。不是郡王妃,只是云轩的妻子。”她看着皇帝震惊的表情,面上忽然露出一抹笑容,轻声道:“无论他是不是叛国贼,但在妾身心中,他永远都是妾身唯一的丈夫,是对妾身最好的丈夫。更何况,妾身坚信,云轩他不会卖国。” “你……可想清楚了,不会后悔?那可是斩立决,旨意一下,再无更改,到时后悔可就晚了。”皇上紧盯着元媛,他心里真不敢相信这么个柔弱女子能有这样的血性。 “求皇上成全,妾身感激不尽。”元媛没有回答皇上的问话,只是弯□去,在地上又磕了一个头。 皇上的身子颓然向椅子后面倒去,闭上了眼睛,好半晌,他才淡淡的道:“你们入狱后,太子在朕的御书房前跪了几乎两天两夜,秋雨连绵啊,他到现在还在发烧。” 饶是元媛此时已经心如死灰,听见这个消息也忍不住动容,好半晌才喃喃道:“妾身……代夫君谢过殿下的情义。”她觉得眼睛有些酸涩,宫斗剧宅斗小说看得多了,总以为这个时代里,贵族,尤其是皇族之间,充斥的全部是利益,即便是所谓的情义,也都要建立在利益的基础上。但是太子萧素真却让她明白,最起码在这个时代,此时此地,萧素真和萧云轩的兄弟情义是纯粹而有担当的,是真正的一诺千金九死无悔。 “太子昏倒之后,素景又来跪着,他不如他哥哥,只跪了一天一夜就昏了。然后又是朕的宝贝女儿。最后由那个混账东西跑进来胡搅蛮缠。他们这些人不求别的,只求朕能赦免敏亲王府的死罪。”皇上说到这里,也不去看震惊的元媛,苦笑着摇头道:“云轩这个混蛋虽然不争气,但他交人的眼光朕是真不得不佩服啊。朕想,现在如果是朕面临如此万难之境,那帮臭小子能不能这样费尽心力的来救朕呢?” 元媛惊愕许久,面上终是绽开了一抹微笑,弯身道:“皇上说笑了。不必说有难,即便您咳嗽一声,也是牵动着这京城里所有的人心。还记得去年您应该是有一阵子吃不下东西。恰巧妾身用野蒜和肉渣做了葱油烙饼,夫君回来觉着好吃,第一个就想着皇上,说是要进给皇上尝尝,也许爱吃了,食欲也就开了呢。” ) “唔,朕恍惚记得是有这么件事儿。”皇上看向辛录,见他点头,他又出了好半晌神,才指着桌上那堆得像小山似的奏折道:“这上面,都是请朕处死你们以正国法以惩国贼的折子,真正是众口一词异口同声啊。可是……”老人终于站了起来,手指颤巍巍的抚上那些折子,眼角边泪光闪烁,伤感的长叹一声道:“只是朕虽是皇帝,朕虽知皇帝就该无情无心,一切以国为重。可朕毕竟还是血肉之躯,也会有不忍之情啊……” 元媛看着皇帝苍老的面庞,一颗心既疼痛又觉柔软安慰,她重重的磕下头去,哽咽道:“妾身自知身份低微,但此时此刻,敏亲王府只有妾身在此处沐浴圣恩,就容妾身放肆,代王爷和王妃娘娘谢过皇上的宽容之恩。” “去吧,去吧……”皇上挥挥手,叹息道:“朕虽然不杀你们,但国法难容,从此以后,你们就是普通百姓,和皇家再无一点关系了。”说到最后一句,皇上猛然咳嗽起来,辛录慌得连忙上前,只见握在皇上手中的雪白帕子上,点点血迹猩红刺眼。可见这句话一说出来,对于面前的九五之尊是怎样的一种锥心之痛。 “是,妾身告退,皇上千万保重龙体。”元媛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然后轻抬脚,静悄悄的退了出去。 一场狂风暴雨竟然是以这种结局收场,让许多人都震惊的掉了下巴。 叛国之罪啊,即便是皇亲国戚,但竟然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了,好像也有些说不过去。 萧素睿此时就极度的不服气,只是他把自己掩饰的很好,在皇上面前恭恭敬敬的垂着头。他心里很明白,皇帝虽然对冥顽不灵的太子失望到了极点,一个有情义的太子虽然是好人,却绝不能当皇帝,这是众所周知的道理。但这也并不代表着皇帝会喜欢一个性格残忍不顾亲情的儿子。 “朕赦免了敏亲王府的死罪,你怎么看?”皇上看着面前俊逸沉稳的萧素睿,心里多少有些安慰,他希望能从这个儿子的嘴里得到更大安慰。 “回父皇的话。儿臣心中,极赞成父皇的处置,不管云轩在异国的行为怎样,敏亲王叔对大宁王朝,的确是忠心耿耿的。儿臣来,只是想讨父皇示下,臣子们那里,应该怎样安抚?现在朝廷上群情激涌,有一些性子激烈的言官已经做好了死谏的准备。儿臣想,太子殿下这时候病着,何况以他的立场,来劝服臣子们似乎也不太适合。这事情父皇……是不是应该出面强制一下?” 皇上想了想,疲惫道:“朕这时候也是身心俱累,罢了,此事交给你,小心处置吧,如果能摁下大臣们的情绪是最好,至不济,也不要太过激化了。这一次敏亲王府遭了事儿,落井下石的人不少,究其原因,还不是之前献粮那一次得罪的人太多?那一次,也是为了给朕解围,唉!” “是,父皇说的没错,儿臣也是这么想的。”萧素睿垂头恭敬道,一边在心里迅速的盘算着主意,最后终于缓缓舒出一口气,暗道此时老爷子心思未明,还是不要太过于急功近利了,能有目前这个局面殊为不易,可不能自作聪明弄巧成拙。想到这里,他又恭敬问候了几句,方悄悄退出去。 与此同时,敏亲王府的人已经来到了一座破落的宅子里。 王府已被查封,自然是不能再住的。一时间要找地方住这么一大家子人,哪里容易?好在有萧云端帮忙,只是这个风口浪尖上,能保住一大家人的性命已经殊为不易,所作所为自然再不敢张扬,所以萧云端便在郊区找了一个破落的宅子,让王妃等人搬了进去。 “正是深秋时节,天气寒冷得很。老王爷萧应也被接了出来,瘦得厉害,更是患了咳喘病。让人搀扶着,只坐在一旁沉默不语,很明显是不可能成为大家的主心骨了。 “这种破地方,要怎么住?”简侧妃尖叫着,原本精致的妆容此时因为无法打理而露出本来面目,显得又老又憔悴。 “是啊,坐在屋里就和坐在外面一样。”展姨娘也抽抽噎噎的哭着:“这还不如这牢里呢,最起码还有棉被盖一盖,这里连炕上都是冰凉的,又脏的要命,怎么坐人啊?” “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挑什么?如果没有云端,就是连这样一个挡风遮雨的地方还没有呢。”成侧妃在旁边淡淡道,她的态度又让元媛小小惊奇了一把。 “大家动手好好收拾一下吧,就像侧妃娘娘说的,我们现在能有这个地方已经不错,万万不能再指望别人伺候自己了。”元媛见一大家子人乱哄哄的,只知道抱怨惶恐,竟没一个人知道动手收拾打扫,不由得深叹口气,站出来大声道。 “打扫什么?再打扫还能变成金屋子吗?”吕淑娴在旁边冷笑着嘲讽,刚刚在牢房外,她已经得了扫北王府下人的信儿,要她稍安勿躁,最迟两天之后就会接她回去。 “没有人指望你打扫收拾,所以你请坐着就好。”元媛冷冷的说完,芳草芳龄等人已经开始默不作声的拾掇起来,把地上的杂物全部清理了,炕上灰尘扫下,席子拿到外面用水刷干净。好在这个破落宅子院里的天井还是好的,先打了水就能用。 榜样的力量是伟大的。其余那些下人,眼见着芳莲这被萧云端追求,很有可能成为世子夫人的侍女都没有恃功自傲,而是和那几个丫鬟一起卖力的打扫着,她们也不好意思站在那里发呆了。一个个也加入进去。都是下人,平日里在王府也做活计,因此不一会儿就上了手,一个破落的大宅子里,此时却干的热火朝天。 作者有话要说:出来了,大家从牢里出来了,呵呵 119 “地方脏破可以打扫。但是米粮要怎么办?天等一下就晌了,我们当日被抓进牢狱中,连首饰都没能带一件出来,现在手里连个铜板儿都没有,要去哪里买米下锅?”成侧妃走到元媛身边。那些侧妃姨娘们好不容易因为丫鬟婆子们的劳动而安静下来,她可不敢把这现实问题说到明面上,因此只好来找元媛商量。      元媛也叹了口气,这的确是很现实的一个问题。而且萧云端是派下人将她们送过来的,言说他也只能帮到这里,因为之前去皇帝面前闹,现在也和太子一样,都被禁足在家,这一次可是派了好几个大内高手看管着,想偷溜出来着实不容易。      萧云端和太子都是指望不上的。元媛纵然聪明伶俐,但面对这样的局面也实在是难以扭转乾坤。无奈之下只好叫了芳龄过来,让她回元府悄悄的找阮氏,看看能不能先拿些钱来暂时应急。      芳龄去了半天才回来,一双眼睛都哭红了,对元媛道:“姑娘,不要再想着娘家了,真真我没听说过这样势利的人,三夫人说当日咱们一入狱,第二天老爷和大夫人就闯进去,把夫人房里姑娘带回去的东西全都搜刮走了,一件也不留。还说要和姑娘断绝关系呢,逼着夫人也要断绝,省的让姑娘连累了他们。”      元媛其实早已经料到这结局,只不过如今听见芳龄这样说,却仍然是气了个不能动弹,咬着牙连连说了几个“好”字,接着方道:“若是能因此和那么一家人脱离了关系,倒是我的福气了。只怕娘未必肯答应爹,既如此,索性连娘也不肯收留了吧?正好,我去接了娘过来,以后不管怎么样,我们娘儿两个相依为命。”      王妃叹了口气,成侧妃也有些唏嘘,两人解劝了元媛几句。忽听一个丫鬟叫道:“咦?这里有一大箱子旧衣服。”      元媛忙过去看,只见角落里一只大木箱子,上面已经被灰尘和蛛网覆盖了,此时盖子打开,里面确实是一大堆废弃的旧布衣服,虽然十分破烂,还有补丁,但好在没有霉坏。元媛心里松了一口气,对成侧妃道:“好在我们当日被带去监牢,身上穿的这身衣服还是锦缎的,此时换了旧衣,将这些锦缎衣服去当了,怕也能撑上几日。”      成侧妃点头道:“果然是好主意。丫鬟们身上的衣服都是缎子。看看这里有多少件,不合身的先改改,现在咱们都成了平民,唉!也是穿这种衣服才合身份,不必太过伤心了。”最后一句话却是对王妃说的。      王妃点点头,于是丫鬟们都过来拣选起来,挑出了几套还算干净的,剩下一大堆则都是要好好洗一洗才能穿。于是王妃命人先停下手中的活。众人就知道她有话要讲,都围过来站了一大圈子。      “现在的情况,你们都看到了。”王妃仍是一贯的稳重平和。面上表情虽然暗淡,但已然不像之前那样的死气沉沉了。成侧妃和元媛对看了一眼,都不约而同的松口气,然后听王妃继续道:“咱们算是死里逃生。只不过敏亲王府,从今天起也从这个世上彻底消失。府里如今生计艰难,吃的住的穿的,哪样不要钱?偏偏这个时候,我们几个当主子的,手里连铜板都没有。王爷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病的这样厉害,不请医生花钱吃药是不行的。所以我和大家说一声,你们有出路的,就自行离去吧。你们都是卖倒的死契,王府虽被抄了家,所幸这卖身契是向来不抄的。我也不和你们要身价银子,能走的,这就走吧。”      一大堆人没想到王妃是说的这个事儿,不由得都沉默起来。王妃又劝了几句,并答应她们,如果有一天,这府里真还能恢复元气,她们还可以再回来。这些丫鬟婆子想了想,也是,留在这里还要添人口吃饭。如果真的想帮着王府,倒还不如出去找份工作,挣了钱悄悄贴补一下,也不枉了旧日主子栽培的恩情。      元媛和成侧妃也过来劝说,于是慢慢的就走了一大部分。却还是有一些人留了下来,跪着哭道:“我们是坚决不走的,吃饭也不用娘娘和姑娘操心,自然能自己挣口吃的,只要仍留我们在身边服侍就行。”如此这般哭了一番,元媛也没办法,她身边这几个人,大的浣娘和五芳不用说了,就连那些小的,如秋棠秋环等人,还有三个坚持要留下来,是元媛不让,到底都打发出去。      到最后数一数,除了几位主子,剩下的下人还有四十多个,包括王妃身边的兰嬷嬷柳枝碧云碧玉等人,成侧妃简侧妃身边也都各有些丫鬟婆子留下。至于元媛身边的李嬷嬷汤嬷嬷,她们家本是依靠着王府经营的不错,但如今王府倒了,王妃又开恩,所以思量了一番,还是决定回各自家去了。      当下人群都散去,王妃看着留下的这些人,叹了口气道:“好吧,从今儿往后,我们便要同舟共济了。人说同患难易,共富贵难,我们如今倒了个儿,富贵都一起走过来了,就看这患难之下,大家是否也能同心协力,安安稳稳的过这后半辈子。”      王妃说了这几句话,就又退下,好在连着多少天的阴雨后,这两天都放晴,秋天的大太阳晒着,那炕席子很快就晒干,重新铺在炕上,又从别的房里找出两床破烂的被褥,老王爷萧应此时就躺在这被褥上,一口口喘的人心都跟着揪紧了。      正忙乱着,忽听院外有人喊,元媛走出去一看,原来是吴瑞达和顾盼儿。王府出了变故后,康源庄子和玉矿也被迅速的查封,吴瑞达等人都被卸了差事,苏以也不在庄子上干了。好容易放出来,丁山跑的无影无踪,苏以还要看着那些元媛用私房钱发展出来的产业,况这个时候也不方便碰面儿的。因此只有吴瑞达自己要回来,顾盼儿听说了,也要和他一起,两人雇了辆车,进城后辗转打听得敏亲王府在此处落脚,就随后找了来。      众人一番相见,自是唏嘘不已。顾盼儿和元媛更是抱在一处,又不能放声大哭,只余哽咽难言。芳龄看见她们,想起小九儿也早已命丧他乡,不由得眼圈儿也红了,回身伏在柱子上咬牙掉着眼泪,却不敢逸出哭声。      哭完了,元媛和顾盼儿说了眼下处境。顾盼儿便道:“我还好一些,不是你们家人,当日也没为难我,因此我倒是带了些衣服首饰出来,不如就一起去当了,大家把这里该添置的再添置一些,顺便买些米粮,王爷这病也不敢耽误,且是个长期的事儿,预备药材就要一笔不菲的花费了。”      元媛点头道:“正是如此说呢。”话音未落,忽听萧应在床上挣着道:“不必再管我这老头子了,我若死了,大概皇上对你们还会放心些,以后也不用过的这么艰难。我若不死,你们就别想有翻身之日。”说完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又使劲儿咳嗽起来。      成侧妃和王妃忙上前劝慰。这里元媛不理萧应的话,知道老爷子这时候处在极度的伤心绝望之中,说什么都没有用,索性自己安排开了。      一时间就安排吴瑞达和芳草浣娘一起去当东西。顾盼儿那些首饰和衣裳着实不错,加上大家凑在一起的锦缎衣服,共当了二百多两银子。回来后芳草浣娘都气得不行,咬牙道:“真真是再没有比当铺人更黑心的了,那些首饰衣裳,最起码也值千八百两银子,如今却只给二百两。”      元媛笑道:“这算是可以的了,不然当铺可指着什么挣钱呢?罢罢罢,如今是我们走到了这个地步不是吗?”一边说着,就捡了二十两银子递给吴瑞达道:“你去外面买些应急的米粮菜肴,再请个好大夫过来。”说完吴瑞达接了银子去了。      “娘,您看还要添置些什么?”元媛转回来问王妃,如今她们已经不是亲王府的人,以前的那些称呼一概不能用了。王妃听元媛叫了自己一声娘,不由得感慨万分,自己道:“虽说是风光不在,但我听你叫着我这一声,却是无比的亲近舒坦。”      元媛忙笑道:“这就是说的寻常百姓家的生活了。虽然没有富贵已极,却有天伦之乐。”说到这里却也有些黯然,心道其实我不求什么富贵,只要云轩此时还伴在我身边,即使是过着贫穷的日子,也别无所求,更何况我们也不至于就一贫如洗。      忽听外面又是一阵闹嚷声。元媛忙起身出去查看,却见琅嬛竟过来了,芳草芳莲几个此时正同她说话。看见元媛出来,忙擎出一个小小包裹,气呼呼道:“王府里出事时,我恰巧在街上听见,便知道不好。回来就让我藏了些金银,谁知紧接着老爷他们就来了,剩下的倒叫他们一股脑儿搜刮了去。姑娘刚刚派人去,我怕人看见,只说什么都没有。这会儿趁着府里人都睡午觉,没人防备我们,我这才偷溜出来,也只有这么些了,姑娘先拿着应急吧。’      元媛接过那小包裹打开,只见除了一百多两银锭外,竟还有些金叶子和金豆子,都是她往常赏给琅嬛的,这小丫鬟如今也全拿了出来。她心下感动,叹道:“没有了这些,你和娘日后如何傍身呢?我自然料得到,爹和大娘日后不会给你们好脸色看了。”      琅嬛撇嘴道:“从前也没给过好脸色,不也一样过来了吗?如今不过是回到了从前而已。我还要告诉姑娘一句话,姑娘你可当心些。我昨儿去前院的时候,看见老爷恭恭敬敬的送一个人出去,我问管家,管家说是五王爷府上的人,我不知道五王爷是谁,但是想来以老爷的本事,可也巴结不到这样的人,大概还是和姑娘有关,所以告诉你一声,你自己防备着些。”      元媛一皱眉头,心想五王爷府?难道是萧素睿府上的人?只是他们去元府干什么?一时间也想不明白,只好笑着对琅嬛道:“好,我知道了,你赶紧回去吧,当心耽误时间长了引人怀疑。”      琅嬛答应着去了。这时吴瑞达把米面买了,又请了一个老大夫过来,给萧应看了病,又开了方子,元媛就拿出钱让小九儿的爹去买几服药回来,这边指挥着家下人生火做饭。虽然破落宅子还没收拾利索,但此时倒也是一副热闹景象。      这宅子收拾了两天,方正经收拾完,因为敏感时期,也没敢添置太多家具,不过是买了些当用的东西。两天后再看,虽然外表还是很破旧,但总有了一个家的样子,窗户纸也糊上了,屋里不再是四面漏风;院子也收拾干净。屋里的被褥碗筷俱全。敏亲王府从天堂到地狱般的平民生活,便在这不知名的宅院中悄悄展开。      第三日一大早,一大家人正吃着早饭,就听院门被“咕咚”一脚踹开,接着一个粗嗓门的声音大叫道:“我儿在哪里?”      众人正面面相觑时,忽见吕淑娴如同发神经一般从炕上跳下去,此时半点儿淑女风度也没了,一头就滚进院中那将领的怀里,哭诉道:“爹爹何其狠心,竟然此时才来接女儿,让我在牢里和这不见天日的地方活活遭了这么多罪。”一语未完,又放声大哭。      那将领慈爱的拍了拍吕淑娴的脑袋,接着就粗声道:“哼,那个叫元媛的小**在哪里?儿啊,爹知道你在敏亲王府就是受她的气,今日爹爹就给你出这口气,务必让我儿风风光光痛痛快快的回转家门。”      屋内众人听见这话,都不由得向元媛看去,却见她表情平静。但她忍得住,王妃却忍不住,“啪”一声将筷子拍在桌上,恨恨道:“若我们还是敏亲王府,他吕杨还敢这么放肆?真是可恨之极。” 120 “墙倒众人推,虎落平阳被犬欺,这是自古以来的至理。娘别动气,我出去看看。”元媛拍了拍王妃的手,接着便站起身来,却不料芳莲芳草等人比她更快,几个丫鬟原本就是坐在地上吃饭的,此时一溜烟儿跑了出去,柳眉倒竖杏目圆睁的瞪着吕杨,芳楠清脆脆的开口道:“想动我们家姑娘,先杀了我们。” “芳楠休要胡说。”元媛疾步走出呵斥了一声,她心里很明白,这个吕杨可不是吕淑娴手底下那几个丫鬟婆子,敏亲王府落到这个境地,不要说几个丫鬟,就算是自己被眼前这吕杨打死了,也没人会为这个来得罪他。 “儿啊,就是那个**吗?”吕杨指着元媛,只低头问吕淑娴。 吕淑娴抽噎着点了点头,忽听吕杨低声问道:“那个庄亲王世子看上的丫鬟是哪一个?”她先是一怔,随后就明白过来,萧云端在贵族圈子里虽然是个刺头,却是一个没有多少人想惹敢惹的刺头,父亲这么一问,显然也是有些投鼠忌器。当下不由郁闷的想吐血,依照她的心思,恨不能将元媛和她身边这些碍眼的丫鬟全部打死才好。 当下指了芳莲的位置,还不等吕杨再说话,便见王妃也走出来,淡淡问道:“吕统领这么大张旗鼓的闯进我家里,不知是有何贵干?” 吕杨是一个男人,论理和他交涉该由敏亲王萧应出面。然而这个时候老王爷正卧病在床,家里人都不敢让他烦心,若是知道这事,病势岂不又添一层?若是由其他几个家奴来问,显然等级又差的太远。因此没奈何之下,王妃才不得不出来。反正现在已经是削爵为民,也不用再固守那些大家子的讲究了。 王妃问完,就听吕杨阴阳怪气的笑了几声,然后又杀气腾腾道:“干啥?你说我来能干啥?我儿也是金枝玉叶大家闺秀,即便匹配皇子,也足够配得上了。却没想到皇上指婚给你家萧云轩,到了你们家后给我儿百般气受。实话和你说,今儿我就要带走我儿,你们速速写一纸和离的契书来,咱们万事好商量,不然……” “不然你要怎么样?对我们家喊打喊杀?”王妃气往上涌,冷冷的看着吕杨,沉声道:“吕统领是不是看我们家没落至此地步,所以今日敢这样撒野放肆?但你别忘了,我家王爷始终是皇上的亲兄弟。皇上既然能因为不忍而放过满门抄斩之罪,改为削爵为民。未必就不会有第二次不忍打听一下我们家现在的境况。若是知道吕统领今日耀武扬威在我们家撒野,你觉着皇上心里能不能痛快呢?万乘之尊甚至不用别的,只要一句话,你吕统领的前途恐怕也就完了。” 吕杨眉头一皱,没想到王妃竟然到此时还如此硬气。更令他心惊的是:他发现王妃说的话还真有几分道理。所谓天威难测,现在敏亲王在圣上心目中的地位的确是跌到谷底去了。但这并不代表皇上就喜欢听见自家兄弟被一个外人羞辱作践的消息,不然当日在牢里,圣上一道旨意,敏亲王便难逃用刑受死。如果今日自己太过分,这将来要是传进皇上耳中…… 吕杨想到这里,就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说话的底气也不那么足了。但女儿就在旁边站着,想想她在这王府中受的委屈,如果就这么灰头土脸的走了,又实在不值,更何况和离的契书还没拿到手,难道说女儿是被一个破落了的王府休出门的?这名声也太难听了吧。 “好,敏亲王府我不追究了,但是那妖女一身的狐媚子手段,迷惑的男人宠妾灭妻,这事儿却不能算完。”吕杨使劲儿挺了挺胸膛,却没想到这动作只会更加凸显出他的心虚。 “好大的口气。”王妃断喝一声:“敏亲王府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追究?至于元媛是不是妖女,这是我们家的私事,与你何干?”她说完,就把元媛拉到身边,摆明了是护定了对方。 这动作看在吕淑娴眼中,更是格外的刺眼,当下愤愤开口道:“婆婆看来是护定了这个狐狸精。你们一个个的,公主叫她嫂子,庄亲王世子叫她嫂子,夫君更是把她捧在手心上,如今连婆婆都如此的偏心。你们把我置在何种地位?我也是金枝玉叶,凭什么要在你们这里受这种气?” 王妃冷冷看了吕淑娴一眼,淡淡道:“一人两人,或还可说是偏心。但人人都如此,吕姑娘为什么不从自身找找原因?更何况,你今儿落到如此境地,不更是该庆幸开心么?若云轩和我都与你亲热,所有的皇子公主世子都叫你嫂子,知道你是云轩的妻子,你认为即使我们家败落了,你就有可能走出这个门?” 吕淑娴一怔,这是她从没有想过的。的确,如果她一直是萧云轩敬爱宠爱的郡王妃,即便今日敏亲王府败落,只怕皇家也不会允许有和离的事情发生,就算想尽办法让公婆休了自己,这名声也是传扬天下,日后也不可能再嫁到好人家了。但话又说回来,如果萧云轩真的爱自己,在自己的努力下,他就会和五皇兄站在一起,那或许也就不会有今日的事发生了。只是这种话根本不敢说出口。 吕杨也明白这个道理,却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刚要再说,忽听院门外马蹄声响,接着一人下马大步走进门来,还未来到吕杨面前,就皱眉喝道:“舅舅只是来接表妹回家,却带着大队人马过来,这是何意?”声音不怒自威,正是五皇子萧素睿。 元媛和王妃对视一眼,心想这个时候他来干什么?难道是训斥吕杨?这不可能,哼,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这样想着,礼数却不能废,行了参拜礼后,萧素睿热情的上前笑道:“我舅舅大概也是心疼表妹,倒让婶婶与弟妹受惊了,我这里代舅舅赔罪。” “表哥。”吕淑娴气的一跺脚,不明白萧素睿这时候怎么会转了口风。却见对方转过身威严的看了自己一眼,沉声道:“你若想要和离的契书,就给我安分些。敏亲王府虽然被削了爵,但毕竟仍是皇家血脉,不是谁都可以在这里撒野的。” 一句话把吕淑娴噎在那里,但她再刁蛮,也不敢当面顶撞萧素睿,只好跺着脚扭过头去不理他。吕杨这时候也偃旗息鼓了,虽然面前这个是外甥,可在这个皇子外甥面前,他还真没什么底气。 萧素睿这才又转过身来,对王妃道:“婶婶也是明白云轩和我表妹的情况,既然这门婚事不能如意,不知婶婶今日是否可以做主,让我表妹好好儿离了这里?”这话虽然软和,但言下之意也就是讨要和离的契书了。 王妃皱了皱眉头,冷冷道:“和离之事,自古都只是听说,从未看见谁家真有和离的。即便我们今日败落,但一纸休书不缺,和离的文书我却还真不会写。” 萧素睿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吕淑娴更是在另一边大急,这和离文书拿不到手,自己的名声就完了。因几步走过来,气咻咻道:“少来,当初可是你家萧云轩明确和我说过,说我若有一日要离开王府,他就与我和离,你这当娘的如今想赖账吗?” 吕淑娴这一心急的大声嚷出来。整个破落的院内立刻就静的落针可闻。就连萧素睿都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个在他心中颇有机心聪明伶俐的表妹。看他那表情,好像是有些怀疑自家表妹的脑袋有没有被驴踢过。 吕淑娴这时候也反应过来,自己竟然主动把这件往事说出来,可见她在萧云轩的心目中已被厌憎到什么地步。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丢人吗? 偏偏王妃却还转头看元媛,平静问道:“元媛知道这件事吗?” 元媛微微低头,轻声道:“回娘亲的话,的确是有这件事,云轩上战场前曾亲口和妾身交代过,若吕姑娘有一天想离开王府,可以给她写一封和离文书,让她自行离去。” 吕淑娴恨得牙都快咬碎了,此时也只能这心里拼命安慰自己:哼,不管如何,先把和离的文书要到手再说。 “既然是云轩早有此言,那就和离了吧。”王妃平静道,又转头看向成侧妃:“我不过是粗通文墨,不如和离文书就由妹妹代写如何?”现在萧云轩不在这里,元媛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代写和离文书的,但王妃也不愿意自己写,索性让成侧妃代笔。 成侧妃点头道:“好。”她心里十分不齿吕淑娴这个时候独自离去的行径,当下痛痛快快写了和离文书,交给萧素睿。却听吕淑娴还在那里咕哝,说些什么萧云轩现在是叛国贼,人人可以诛之,这和离文书本就该是自己应得的,和他之前的话无关等语。她有些怜悯的看向这个女人,暗自叹气道:你何苦非要插进那一对鸳鸯情侣之中,弄得自己到今日几乎都要疯了。 萧素睿把和离文书给吕杨和吕淑娴看过,就让吕淑娴珍重收起来。这里又向王妃告辞。临去前脉脉的看着元媛,含笑道:“秋意深重,定要珍重身体。若有什么难为的需要的,可派人悄悄儿去找我。即便拼了挨父皇的训斥,这点忙总也是要帮的。” 这话听上去寻常,但以此时此地萧素睿和元媛的地位,说出来未免令人猜疑。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向元媛看来。 元媛心下也有些诧异,萧素睿这明显的示好之举令她十分警惕,当下不着痕迹的退后两步,淡淡道:“不劳五皇子费心,平民百姓自有平民百姓的活法儿。民宅贱地,仔细脏了五皇子的鞋,请五皇子速速离去吧。”这话不客气之极,一声声五皇子更是暗含嘲讽。然而萧素睿却丝毫也不着恼,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就带着吕杨和吕淑娴离去。 一时大院里静默无声,只有头上树叶随风飘落而下。虽然吕淑娴不得人心,但在这个时候离去,却终究有一些树倒猢狲散的意味。就连王妃,也不由得有些伤感。 忽见芳莲站出来笑道:“几位夫人和姑娘这都是怎么了?那个女人去了,大家正该高兴才是。从进了牢里,除了拿话刺人,就没干过别的。如今到了宅子里,连几位夫人还没抱怨呢,她就天天说些带刺的话来抱怨,又不肯吃饭,十来个人倒要小心服侍她。如今她去了,正好儿大家伙也放松放松,不然有她这么个贵族小姐,和咱们平民百姓的日子还真是格格不入呢。” 一番话说的众人豁然开朗。王妃便笑道:“别说云端那么个性子的人也看上她了,偶然间倒真有一番别人没有的见地,可不是吗?虽然咱们如今落魄了,可这日子也照样得好好过,少了这么一个难伺候的人,正该高兴才是。元媛,你派人去买些菜,咱们今儿晚上就吃饺子吧。” 元媛笑着刚要答应,忽听院门外又是一阵马嘶声响起,还不等人去开门,那两扇街门就又被推开,这一次却是元媛不认识的几个人走了进来。 “哥哥?” “爹?” “弟弟?” 院内响起几声惊呼,元媛看过去,才发现竟是成侧妃等人。接着如霜简侧妃和三位姨娘也纷纷上前,显然来的这些都是她们的家人。 “哥哥莫非是知道我们现在的处境,所以送什么东西来了吗?”如霜惊喜的问。王妃和元媛对视一眼,却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这这个时候儿前来的人,只怕不会是有0雪中送炭的好心。 如霜哥哥有些尴尬,眼睛也不敢看王妃,只是拉着如霜的手苦笑道:“妹子,你受苦了。” 成侧妃的哥哥却是快人快语,这些年的地位早让他养成了雷厉风行高高在上的性格。眼睛扫视了这破落的院子一眼,便皱眉冷淡道:“这王府终是倒了。妹子这些年在王府做个侧妃,也受委屈了。如今落到这个境地,哥哥怎么还能忍心让你过这样的生活,不如和哥哥回去吧,好过这这里白白受苦。” 此言一出,其他人的兄长或父亲也都附和声一片。如霜惊疑不定的看着自家哥哥,颤声道:“哥哥你……你也是来接我回去的吗?” 如霜哥哥低了头没言语,很显然,他也是这其中的一员。 121 一时间,大院里又陷入了静默当中。看这几个女人的脸色,有的出现狂喜,有的也露出意动之态,有的则是满面惊惶。好半晌,忽然就见成侧妃慢慢把手从她哥哥手里抽了出来,然后一步步退到王妃身边。眼睛直视着兄长,良久方慢慢道:“你刚才说我这王府做个侧妃,受了委屈。这话没错,以咱们家今时今日的地位,我便是在哪个王府做王妃,也足足够了。” 她说完,却是苦涩一笑,摇头道:“只是你这话说的晚了,当日我只是王府中一个小小姨娘,慢慢咱们家有了起色,我又做了侧妃。王妃和王爷是结发夫妻,他们又恩爱,咱们家就算也做了异姓王,我也越不过她的身份去。早些年我还有些痴心妄想,到如今,早连这份妄想都断了。何况咱们家有今日成就,和敏亲王府就一点关系也没有吗?” 她说到这里,就咳嗽了两声,王妃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却见她又抬头继续道:“在王府时,我们几个女人都是勾心斗角,爱彼此下点绊子什么的。如今想想,宅门深似海,那么多岁月就这么走过来了,若没这点勾心斗角,真真是连点儿乐趣都没有。可如今,王府倒了,身份没了,大宅院没了,你却来接我,我知道即使是你们得了别人的授意,骨子里也是有疼惜我的成分在。但是哥,你别忘了,我早已是这家里的人了,人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和王爷,都做了三十多年的夫妻,云静今年都十六了,这身子骨血,早就和这个家连在了一起,是王府侧王妃也好,不是王府侧王妃也罢,我只知道,我是这家里的人,富贵时同富贵,患难时共患难,就算死,也要一起死。” 成侧妃说到这里,语调已经哽咽了,王妃也低头拭泪,她的哥哥看了她半天,才仰头长叹道:“你这是不打算和我回去了,也罢,牛不喝水强按头,什么意思?你说的也对,既然你要留在这里,我不勉强你。从来你就是个性子要强的人,最受不得人逼迫。”他说完就黯然的转身离去。 “哥,爹娘那里,就托付给您,和二老说,女儿不孝,从此不能在他们面前尽孝了。”面对着成将军离去的背影,成侧妃忽然跪下,眼泪成串的落在地上衣襟上,她的女儿萧云静见娘亲跪下了,也慌忙一起跪下。 成将军没回头,只是向后挥了挥手,步履沉重的背影逐渐消失在众人眼中。 成侧妃终于站了起来,目光在那些依偎在家人身边的姨娘和侧妃身上扫了一眼,低声道:“你们要怎么选择,是你们的事情。不要磨磨蹭蹭的了,愿意继续做一家人的,就留下来同甘共苦。吃不了这个苦的,就趁这个机会走吧,不然的话,再想要这样的机会,可不能够了。” 元媛也看着那几个犹豫的女人,沉声道:“王妃曾经和我说过,这王府里,不管大家是怎样的勾心斗角甚至你死我活。但是一旦走了出去,面对别人,平日里面和心不和的女人们也都要齐心协力,因为你们要维护的,是这个家的尊严和脸面。如今,这个家正值风雨飘摇之际,可以想象得到,往后接踵而来的落井下石必然不少,我们过的大概会更加艰难,若是此刻犹豫不决,将来难免后悔。何去何从,务必请各位夫人三思而行。” 元媛的话音落下,如霜已经惨白着面色从他哥哥的怀里挣了出来,面上勉强的带着一丝微笑道:“哥,我舍不下云瑞,不可能和你回去的,你对妹妹的情意,妹妹心里领了。” “你……你这傻孩子。”如霜哥哥跺脚,却也无话可说。忽听一个尖锐的女声叫道:“好,你们都不走,你们都是有志气的人。我不行,我可过不得这样的日子,从来都没吃过这样粗糙的饭,吃顿饺子,竟然就成了庆祝,你们愿意留在这儿受苦,你们就留在这儿吧。” 大家转头看去,是展姨娘,她此时紧紧搂着父亲的胳膊,似乎生怕对方把自己抛下一般,成侧妃叹了口气,对她道:“你受不了这个苦,难道回家就有好日子过?你不看看自己多大岁数了,指望着你家里人养你一辈子吗?素日里你也算心思玲珑的,怎么到此刻竟看不开?” 成侧妃说完,一个女孩儿也扑了出去,跪下哭道:“娘,你不要我了吗?女儿是萧家的人,你跟外公走了,留下女儿怎么办?你不要女儿了吗?” 展姨娘泪流满面的哭道:“我管不了,谁让你命不好,偏偏托生在敏亲王府里,受你那个天杀的哥哥的连累,娘如今自身都难保了,怎还保得了你。”说完也把头埋在父亲的怀里痛哭不已。 王妃的身子剧烈晃了一下,展姨娘的话如同千万根烧红了的铁针扎进她心脏里一般,她死死抓着元媛的袖子,含泪道:“没错,是轩儿,这一切都是他惹下的祸,可若说他叛国,我……我不信,我……我不信。” 成侧妃森然道:“不要胡乱攀扯了,已经走到这个地步,怨谁都没有用。你自己心狠,连女儿都抛得下,那你就去过富贵日子。云雅这孩子平日里就温柔安静,你这个当娘的走了,她便是我的女儿,正好和云静做伴儿。”说完拉起萧云雅,厉声道:“不必哭了,你娘为了富贵抛了你,从此就不是你娘了,和咱们家也一丝关系都没有。” 剩下几个女人看看这边,再看看那边,终于,简侧妃和华姨娘也退后了几步,来到女儿身边,惨然笑道:“我们终究是妇人,做不到不是心如铁石,舍弃自己的丈夫女儿,罢了罢了,这辈子已经享过了平常人不能享的富贵,剩下的穷日子再过几十年,这人生倒也圆满。” 而左姨娘却是做出了和展姨娘一样的选择。她的女儿萧云伊见母亲如此作为,心中失望。也没有像萧云雅那般痛苦不已。而是越众而出,跪在地上向她娘平静的磕了三个头,沉静道:“娘,这是女儿最后叫你一声娘了,这三个头,是谢您生养女儿之恩,从此之后,我们母女关系断绝,我只有父亲,没有母亲。” 她说的镇定,但身子却一阵阵的颤抖着,左姨娘也哭的声音都嘶哑了。却也知道娘家收留自己已是天高地厚之恩,不可能连女儿也带回去,这毕竟是萧家人,是一个随时随地都可能牵连全府的祸根。 却在这个时候,众人身后的房门猛的被撞开。王妃顾盼儿和元媛等连忙回头,只见萧应面红耳赤的站在那里,呼哧呼哧的喘着气,目光却锐利如针,直射在父兄身边的展姨娘和左姨娘。 “王……老爷,你……你怎么出来了?你这病哪里见得了风?”王妃成侧妃等都扑过来。却见萧应又剧烈的喘了几口气,方沉声对王妃道:“静兰,拿……拿纸笔来,给她们……写一封……写一封休书。既然……她们怕……怕被连累,吃……吃不得苦,我……我索性成全她们,让她们……和咱们……再……再没有一点儿关系。” “老爷,您身子要紧,千万别生气,别和那两个没见识的生气。”简侧妃见萧应喘的上气不接下气,不由慌得哭了起来。却听萧应拼力冷笑一声,道:“生气?谁说我生气?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老头子……老头子身边还有你们几个,还有……这么些人,我……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会生气?我……我这是……这是成人之美,给自己积德……咳咳咳……” 老王爷说完,元媛便忙道:“二夫人快去写休书吧,我和夫人把老爷扶进去,这天气寒冷,老爷万万不能在风里站着。”说完,不顾一切的到底把萧应给架进了屋里。王妃便安慰萧应道:“老爷只管安心养病,不过是去了两个眼皮子浅的,不必过于伤怀,一应事务,有我和几位妹妹还有元媛处理。” 萧应点了点头,闭上眼睛道:“你们放心,我不死,我得活着,好好儿活着。我得等到那孽障回来,我要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做下叛国的事,不然……不然我死了也闭不上眼。” 王妃眼泪“刷”的流了下来,点头道:“是,老爷,我们都好好儿活着,活着才能问那孽畜。”一边说,就拉了元媛的手走出来。 成侧妃这时候也把休书写好了,递给展姨娘和左姨娘。她二人含愧不收,最后还是两人的父兄冷哼一声,将休书揣在怀里,携着女儿妹妹扬长而去。 “都打起精神来,别一个个霜打了的茄子似的。不过是走了两个姨娘,其他夫人不还都在吗?刚刚都安排谁去买东西了?赶紧去,今晚儿这顿饺子,我还非吃不可。”凝重的气氛中,元媛猛的拍了几下手,高声喊了几句话,于是下人们也醒悟过来,都勉强打起精神,各忙各的去了。 虽然只走了展姨娘和左姨娘,对士气的打击也着实不小。好在大家无精打采的过了两天,觉着走了两个人也没什么影响,慢慢的也就恢复过来,只是条件艰苦一些,但主子们却都和蔼可亲了许多,所以在经过最初的艰难后,王府一众女眷的平民日子倒也有声有色的过起来。 萧应的病情总算是得到了控制,然而眼看就要过冬了,药物煤炭等物都要预备好,保证不了供暖和药物,像他这种咳喘病随时可能复发,偏偏这个时候平日里视如粪土的银钱却成了要人命的东西。虽说现在管家的是元媛,但王妃和成侧妃心里对这种捉襟见肘的情况也是明白得很。 元媛却似乎不是十分忧愁,如今大家住在一个大院子里,房屋堪堪够用,除了老王爷萧应居住的主屋和吴瑞达小九儿家人等一些男仆住的房间外,其他几个房间不过是一铺大炕睡着许多女眷,也不分主仆了,因此来往十分方便。 这一日元媛就来找王妃和成侧妃,言说已近寒冬,想趁这个时候买两头仔猪来养,好留着过年杀了吃肉。这种事往常根本就是下人们在做,报不到她们面前的,如今家常日子,却要连这些事情都要操心了。 王妃苦笑道:“你看着办吧,唉,我们如今竟也真的过起了寻常百姓家的生活,只是你有钱吗?前儿还听说你要买大白菜和萝卜,那也要不少钱吧?” 元媛笑道:“秋菜人人都要预备的,那才有几个钱,咱们人多,所以得多预备些,不过三五两银子也尽够了。买来后一部分腌成酸菜和咸萝卜,另一部分就要储藏起来现吃。还要养些仔猪,公鸡母鸡,鹅鸭狗什么的,这方是百姓家过日子的模样……” 不等说完,忽见芳草走进来,面上似有怒色,气哼哼道:“姑娘,元老爷和元少爷过来了,要你过去见他们呢,两人笑的让人渗得慌,不知道有什么鬼主意。” 元媛皱眉道:“先前连我的死活都不管了,唯恐我和他们有一丁点儿牵连,如今又来找我干什么?芳草你让他们先等着,就说我有事情要办,办完了再过去。” 芳草答应一声,转身出去,这里王妃和成侧妃沉吟道:“善者不来来者不善,今日你那父兄两个来此,恐怕没有什么好事儿,我们俩和你一起去,有些话由你来说,分量不一定够呢。”说完又压低了声音道:“论理该让他们到这里见你,但老爷病的这个样子,唯恐听见什么混账话又着急上火生气,再添一层病。” 元媛笑道:“娘亲爱护,元媛明白的。既如此,我们一起去见见我那两个父兄吧,就不信他们能无耻到当着你们面儿说混账话的地步。”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嘿,意志不坚定的终于走了,啦啦啦……要留言要点击,啦啦啦…… 122 来到前堂,只见元老爷和元文武正翘着二郎腿坐在那里慢悠悠的喝茶。元媛看到他们气就不打一处来,在几个丫鬟的簇拥下走出去,冷笑道:“这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我只以为爹爹早就忘了我这么个女儿,便是没忘,也该恨不得忘了才对。谁知今儿竟然主动上门了,怎么?莫非是知道女儿在这里过穷日子,有些于心不忍,所以给女儿送点银钱过来?” 元老爷和元文武见她出来,都满面笑容的站起来,没想到元媛当着外人的面儿,丝毫不给他们面子,那语句都不是暗讽,而是明面儿上的嘲笑了。一时间脸上不由的有些挂不住,咳嗽了好几声,元老爷才道:“知道闺女这这里过的不如意,所以爹这不是来给你想办法了吗?” 元媛柳眉一挑,先扶着王妃和侧王妃这上首落了座,自己才在下首款款坐下,似笑非笑道:“我竟没料到爹爹还有胆气说这样话,倒是我小瞧人了,既如此,爹爹且说来听听,打算怎么帮衬我们吧。其实也不用别的,您也看见了,一大家子人挤在这里,吃的穿的用的,哪样不是钱呢?爹爹真有心相帮,不用你出钱,只把从我娘那里抢的搜刮的东西都给我送来就行了。” 元老爷越发的尴尬,心里把元媛骂了好几遍,连祖宗八代都骂上了,骂完才想起元媛的祖宗八代正是自己的祖宗,不由得又气又恨,偏偏要说那话,王妃和成侧妃又坐在这里,虽然如今身份不在,可终归是元媛的婆婆,这话也不好当着她们的面儿出口,因咳嗽了好几回,向元媛使了好几个眼色,只是元媛都装作置之不理,无奈之下,只得腆着老脸开口道:“哦,不知……不知亲家能否……能否暂避一下,我和女儿有点话要说。” 王妃成侧妃还不等说话,元媛便飞快道:“不必了,女儿已经是嫁出来的人,夫家便是我的家,婆婆便如同我的娘亲也似,有什么话当面说就好。”话音刚落,便见元老爷一瞪眼睛,恨恨道:“闭嘴,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大人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吗?” 元媛心里对这个所谓的爹是没有半分尊敬畏惧的,闻言刚要再狠狠讽刺一番,便听到上首有茶杯轻轻一顿,转头看去,只见王妃只是沉静雍容的品茶,成侧妃面上带笑不笑的,冷冷道:“这真是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若这里还是王府,亲家还敢这么对姐姐和我说话?哼,你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商人,即便敏亲王府败落了,我们老爷也是皇上的亲兄弟,轮不到你在这里欺人太甚。” 元老爷气的吹胡子瞪眼睛,又不敢真的向成侧妃发火。“蹭”的一下子站起来道:“好好好,我不配和你们说话,不配站在这里。那我就走,哼,你们当自己还是在王府那时候呢,摆这种皇亲国戚的款儿。”说完对元文武道:“带上你妹子,咱们这就回家,哼,没的这这里受穷又受气。对了,离开你们家的人都是有休书吧?你们这就赶紧写来给我收着,从此后两不相干。” 元文武站起身,觑着眼看向元媛,只见她面沉似水,不由得便有些手足无措,又听自家老爹催着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拉你妹妹走,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她在这里吃苦吗?”说完见儿子仍然不动,只张着口期期艾艾的也不知嘟囔些什么,这利欲熏心的老家伙急了,不管不顾的上前来拉着元媛就要走。还没等拉住元媛的手呢,就被她一胳膊把自己推了个踉跄。 “不用在我面前做戏了。这么多年,你当女儿不知你是什么样的人?你若真有这份父女情,当日也不会死乞白赖的非要把我往王府里送,庄子上三年受苦,几次险死还生,那时你在哪里?这会儿却又拿出这副慈父嘴脸来,如今黄鼠狼给鸡拜年,不知又有什么心思,到想起我来了。我在这里受穷也好吃苦也好,总归是我自己的事,不要爹爹在那里假惺惺的打抱不平,哼,想要我和你回去,门都没有,连窗户也没有。” 王妃和成侧妃低头品茶,听见元媛最后一句话,都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叹,暗道元媛这丫头的确彪悍,连她老爹都这样说,若在别人看来,这是十分的忤逆不孝了,但她这个爹,委实也让人烦到了极点,今儿这么忤逆他一下,日后不来鸹噪,倒也不错。 谁知元老爷被元媛劈头盖脸的嚷了一番,非但没有知难而退拂袖而去,反而急的跳脚道:“反了你了,你是我闺女,行动自然要听我的,今儿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不然你就是忤逆不孝,告到官府里,你也得和我回家。” 元媛注目看着这气急败坏的老家伙,心下忽然有了一丝了然,这丝了然让她怒火中烧。但表面上却反而平静下来,甚至还悠悠的展出了一个笑容,慢条斯理坐下道:“爹爹真是威风啊,忤逆不孝?的确,这若告到官府,可没女儿什么好果子吃。只是有一样你大概忘了,女儿如今已嫁了人,三从四德讲究的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如今我的一切,可是我夫家说了算,你一个娘家爹爹,管不了我的。’ “你……”元老爷差点儿让元媛给气出心肌梗塞,指着她,颤抖着手指说不出话来。元文武在旁边急了,忙上前小声对元媛道:“妹妹,这一次爹爹真是一心为你好的,你……你且和我们出去,咱们慢慢说。”话音落,元老爷也顺过气来,他心中明白这不是和元媛计较的时候,便沉着脸,用自认为是良言相劝的口气道:“难道爹还能害你吗?之前把你嫁进来,看看,这不过五年,就进了王府。如今这棵大树倒了,爹也不舍得你吃苦,这不就接你来了吗?你不用怕,之前听说王爷的两个姨娘都走了,不也是没事儿吗?人家现在在家里穿金戴银,不知道多自在,比你强多了去。” 元媛实在是懒得和这父子两个说了,挥挥手如同赶苍蝇般的道:“什么都不必说了,你们心里打的无耻主意,我大概也明白一些。实话告诉了你们,给我死了这条心,我这会儿还要忙着采买东西,不留爹爹哥哥吃饭了,芳莲,替我送客。”说完,芳莲早就等着这一声儿,和芳楠两个走了出来,面上带笑道:“老爷少爷请随我们来吧,门在这边。” “你……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你……将来有你后悔的。”元老爷觉得气血又往脑子上涌,恨恨一拂袖子,和儿子两个灰头土脸的出了门。 元媛看着他们俩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外,粉拳不由得向桌子上狠狠一顿,咬牙切齿道:“真是无耻之极。”话音落一抬头,却对上王妃和成侧妃意味深长的目光,她心里一凛,忙笑道:“让娘亲和夫人看笑话了,终究他们是我父兄,我即便深以为耻,却也没办法。” 成侧妃站起来笑道:“元媛,你和我们实说,你父兄来的目的,你是不是心里明白?不然他们也只是一番好意,你因何发那么大的火?” 元媛略垂视线,平静道:“妾身不明白,只是妾身知道,我这父兄绝不是有情有义之人,当日将我强嫁进王府,我在他房外跪着苦苦求了他一夜,他却置之不理。若说今天能转了性子为我着想,这是万万不能的。” 成侧妃也就不再问,元媛自去安排人买猪仔鸡鸭等物。晚饭前来王妃房里,先请了安,又问萧应的病情,知道没有大碍,娘儿俩个才说起话来。 王妃便直接道:“今儿你爹过来,到底是有什么事,你心里真不明白?” 元媛苦笑一声,知道自己是瞒不过王妃的,其实连成侧妃也瞒不过去,只不过对方识趣不肯追问罢了。当下只得无奈道:“娘,我心里大概有个猜测,只是不敢做准。只是这猜测,唉,总之龌龊之极,我是连提也羞于提起的,娘亲不要问了,我怕你听了,也脏了耳朵。” 王妃慢慢点了点头,心中大致也有猜测了。便笑道:“好了,不为他们烦恼,你说的小猪和鸡鸭什么的买回来了吗?在哪里?我倒是想去看看。” 元媛笑道:“哪里有那么快,如今天快黑了。人手已经安排下去,最快怕也得明天才能买回来呢。” 王妃本就是岔开话题,不是真的想看,因此娘儿两个又说了些别的,就有人在门外喊着开饭了,请她们去吃。 且说元老爷,在元媛这里碰了个大钉子,气势汹汹的回了家。还不等进家门,就见大夫人匆匆走出来,埋怨道:“怎的这个时候才回来?沈管家等你半天了,咦?元媛呢?怎么没见人?” “不要提了。”元老爷心烦,原本他以为元媛这个时候处在绝境之中,自己去接她,定然会让她感恩戴德,忙不迭的拿了休书跟着自己回来。到时候一切都水到渠成。因此之前在那个沈管家面前可是拍了胸脯的,谁知如今却闹了个灰头土脸回来,偏偏这沈管家的身份地位在这里,若看到元媛没跟着自己回来,还不知道要怎样训斥刁难。 越想越觉着心虚惊惶,小心翼翼进了大厅,只见那沈管家正气度沉稳的在品茶,他连忙陪着笑上前道:“大人请在这里宽坐,小可这就派人去厨房整治宴席……”一语未完,就见那沈管家抬起眼皮,冷笑一声道:“敢情你把我当成了蹭饭的?哼,你也未免太小瞧了我。” 一句话吓得元老爷汗都下来了,忙不迭的赔礼道歉,那沈管家挥挥手,不耐烦道:“行了,谁和你一般见识,我问你,事情办得怎么样?姑娘可一起回来了?休书拿到手了吗?” “这个……”元老爷脸色更加难看,跺脚道:“沈大人请回去告诉五皇子,那……那小蹄子忒不识好歹,根本就不给我说话的机会,便是夹枪带棒一顿训斥。唉,我看她命中是没有这个福气去服侍五皇子了。就请沈大人和五皇子说一声吧。” 沈管家皱了皱眉头,似乎对这个情况也没什么意外,只是语气里却有浓重的一抹失望,淡淡道:“你是她的爹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也没有用吗?她如今正是急难之时,你一味强逼她自然不行,但多叙叙寒温,情真意切之下,她岂不感念?” 元老爷苦着脸道:“我可不是想这样呢?只恨那小蹄子,也不知道谁逞的她那样轻狂,去了连个好脸色都不给我,一句话不等说完就堵在那里了,我……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话音刚落,忽听门外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道:“爹爹,你只顾拉着沈大人说话,茶都凉了,这岂是我们元家的待客之道?”元老爷和沈管家抬头一看,只见元萌打扮的花枝招展,如凌波仙子般飘飘然就进了来,将茶盘放在桌上,一边就对沈管家端庄笑道:“这是才沏出来的热茶,大人尝尝。” 沈管家眉头再度皱起,似是不经意的在元萌高耸胸脯上掠过一眼,心中暗道:果然商人之家没有一点礼仪规矩,这是小姐还是妓女呢?且长的也不出挑,扔进春风楼里也只是中等货色,连那些清倌儿还比不上呢。真不知道殿下怎么就看上了那么个有夫之妇,唔,想必是有些不同的吧,听说那小郡王在京时,不也是对那小妾宠爱有加吗? , 正想着,只听门边又是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接着又一个女孩子飘了进来,先是轻蔑的瞥了元萌一眼,才冷冷道:“姐姐好快的脚,只怕这会儿你端的那茶也凉了吧?” 沈管家一看这阵势,心中更是鄙夷,咳了一声站起身道:“好了,时候不早,在下先告辞了,五皇子还等着信儿呢。” 123 元老爷忙赔笑挽留吃饭,但沈管家哪会看得上他一个小小商贾之家,二话不说便拒绝了。这里元老爷忙和两个女儿屁颠屁颠送沈管家出门,一边在对方身边小声道:“沈大人您看,刚刚那是我两个女儿,都比元媛那个不知好歹的丫头强百倍,五皇子若是……” 不等说完,便见沈管家立定了脚步,望着他的目光既严厉又讽刺,然后漫不经心的看了后面远远缀着的两个女孩儿,轻声道:“有些不自量力的话,就别轻易出口,我们五皇子可不是萧云轩那般好性儿,惹恼了他,你一个小小商人之家,还真不在他眼里。哼,女儿?我实和你说了吧,就你家这两个女儿,给我们殿下提鞋尚且不配呢,竟还妄想着去攀根本够不着的高枝。” 元老爷心里恼怒,暗道呸,五皇子看不上我商人家的女儿,怎么又巴巴的派了你来我家,言说只要元媛回家,就立刻送进皇子府里,哪怕是做侧妃也没问题的。如今又嫌弃我家女儿不好,那元媛还是个有夫之妇呢,哪里比得上元萌元岚。 心里如此腹诽,面上可不敢露出丝毫端倪,还得陪笑着道歉,说是自己不知天高地厚痴心妄想。一番话说下来,沈管家满意点头离去,元老爷这里却差点儿活活气的吐血。 待转回身来,大夫人四夫人等都忙迎上来,殷切问道:“如何?那蹄子如今不肯回来,沈大人有没有说过要萌儿岚儿代替一下?五皇子啊,侧妃,我的天啊,这是多大的荣幸?就算那萧云轩是个郡王,可如何和皇子相比啊?”这大夫人和四夫人叽叽喳喳的问完,彼此恨恨看了一眼,但旋即就又在脸上堆起愉快笑容。 元老爷的脸黑的都能比上锅底了,烦躁挥手道:“收了你们那些痴心妄想吧,人家沈管家说了,只要元媛,其他人都没用。偏偏……偏偏那个不识好歹的东西也不肯回来,这让我怎么办?” 大夫人和四夫人愿望落空,不由得都十分沮丧。二夫人没有女儿,自然在旁边幸灾乐祸,这时候笑着道:“老爷,是不是你没和那丫头说明白啊?我就不信,凭着五皇子府上的荣华富贵不享受,却要去受穷受气,得,定是你爷们家,不好意思和姑娘说,才让她不知道这天大的好消息,自然不肯回来了。” 元老爷气哼哼道:“当时她两个婆婆都在那里坐着,这话……这话哪好当着面儿说出口?更可气那丫头根本不给我说话的机会。” 二夫人抚掌道:“这就是了,老爷不说,她哪里知道?何况平日里大姐和几位妹妹对她们娘儿俩是什么样子?怎么能怨得那孩子有戒心呢?叫我说,倒不如找个由头,诳她回来一趟。把事情明明白白的和她说了,她自然高兴,那时候她自己要走,害怕那个破落王府不给休书吗?” 二夫人说完,元老爷面上也浮起喜色,不住点头,忽听元文武在一旁不耐烦道:“叫我说,爹和二娘趁早撂开手吧,我看妹妹那意思,是不肯离开的,就把她诳回来,难道还逼她不成?” 元老爷一怔,但他面上旋即就浮上狠毒之色,沉声道:“只要她回来,就算不愿意,事情也由不得她了,这会儿她可不是敏亲王府的姨娘,只不过是一个让皇上心里着恼的破落家族的小妾,难不成那些人还敢去和五皇子争人吗?一旦我成了五皇子的岳父,哼哼,就连王公贵族,也要给我三分薄面,更不用怕它一个破落家族了。” 一边说着,元老爷就觉着自己现在已经成了五皇子的岳父一般,轻飘飘的如处云端,脸上也露出会心微笑。看的大夫人四夫人都嫉恨不已,但人家那个沈管家看不上自家女儿,她们也是无可奈何,此时只能在心里咬牙了。 再说元媛这边,第二天不到晌午,吴瑞达和小九儿的爹就买了三四只小猪仔,还有几十只鸡鸭鹅回来,甚至还牵回了一条有着乳白色绒毛的小土狗。 王妃和成侧妃简侧妃等以前是不肯碰这些肮脏畜生的,连那些丫鬟也多没见过。此时哪里还有这么多讲究,都聚在一起看元媛和婆子们忙活着,偶尔上去也搭一把手。渐渐的,就不断有惊喜声传开去:“呀,其实不脏的,这羽毛好滑啊。” “这边是鸭绒吗?平日里只知道府里有鸭绒褥子,今儿才知道,果然是和那褥子里露出来的绒毛差不多呢。难为它怎么长在这翅膀根下,怪道那褥子铺着也暖和和的。” “切,你那鸭绒算什么?你来看这只大鹅,这绒毛厚的……啊,它扭过头来了,它要咬我,妈呀……” 诸如此类的欢声笑语在院子里不断响起,从敏亲王府遭难以来,这竟是所有人最快活的一天,那些丫鬟们此时也不避嫌疑了,就在院里你追我赶,看这个看那个,把两只小猪仔都吓得直叫唤,她们却乐得前仰后合,还说猪仔是饿了,要吴瑞达快去打猪食。 吴瑞达哪会这个,好在丫鬟婆子们她早年在乡下,是养过这些东西的,就把喂养的活儿揽到身上。这里王妃成侧妃等都兴致勃勃的说着这些,王妃就奇道:“为什么鸡身上没看见有绒毛?难道上天连这个也是偏心的?单单把绒给了鸭子和鹅,却把鸡落下了?” 元媛忍不住笑道:“许是因为鹅和鸭子会水,它们经常下水,鸡就是在陆地上活动的缘故吧。”说完芳楠在一旁笑道:“姑娘不知道,那鹅和鸭子因为有了这绒毛,冬天里在外面觅食也不怕,鸡就不行了,一到冬天就瑟瑟发抖。” 正说得热闹,忽听如霜叫道:“云瑞,别碰那狗,当心它咬你。”众人连忙回头去看,只见小云瑞抱着那只乳白色的小狗,一人一狗两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对视着,小狗似乎是有些怯,底气不足的“汪汪”叫了两声,见小云瑞笑了,便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去舔他手心。 此时王妃等多走过来,吴瑞达袖着手,期期艾艾道:“回……回夫人们的话,这小狗才刚刚断奶,还……还不会咬人的。等养大了,正好……正好看门护院。”说完抬起头,有些祈求似的看着元媛。 王妃笑道:“有意思,这不是那些贵夫人们养的哈巴子,看上去却也十分可爱,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狗?“ “品……品种?”吴瑞达有些发懵的看着王妃,心说什么品种?这……这就是一只小土狗吧。想到这里,越发尴尬,知道府里的夫人们不喜欢这些家畜,要是一只哈巴狗,也许还能收留,这么只土狗,府里如今又这样艰难,只怕自己要受训斥,因此期期艾艾的也不知该怎么回答。 忽见一双葱白玉手伸出来将小狗抱了过去,抬头一看,果然是元媛,只听她笑着道:“娘亲和夫人不知道了吧?这是中华田园犬,最是淳朴好养不挑食,待养大了,也是最忠诚可靠的。” “中……中华……田园犬?”王妃和成侧妃眨巴了两下眼睛,艰难的念出这个生涩的名字,彼此对望了一眼,心想怎么没听说过这么个品种的狗呢?只知道有哈巴子,京巴儿,狼狗,还有皇宫里养的西域进贡来的獒,这中华田园犬却是听都没听说过。 吴瑞达性格老实,唯恐元媛弄错了事后落埋怨,连忙满脸通红的嗫嚅道:“这……这就是一条寻常的土狗,姑娘……姑娘是看错了吧?“ “没错啊,中华田园犬就是土狗啊。”元媛一脸的不以为然,抚摸着那小奶狗的绒毛,欢快笑道:“这土狗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宠物,却是咱们大宁朝寻常百姓人家不可缺少的助力,看家护院忠心耿耿。不论你走到哪个村子田园,只要有一点响声,就能听见狗吠声一片片的响起来。所以叫中华田园犬。” 众人细细品味着元媛的话,然后都忍不住大笑起来,王妃笑的直不起腰,只是指着她哎哟哎哟的叫,一边断断续续的道:“我……我还以为是个什么不知道的品种,闹……闹到最后原来就是条土狗……”说完又和成侧妃道:“亏她脑子也快,这……这名儿难为怎么想出来的,田园犬,可不是么?镇日就在田间地里疯跑,晚上回家看院子。” 成侧妃笑着点头附和。元媛把那小狗还给吴瑞达道:“去交给浣娘吧,她最喜欢这些小动物的,以前我那只兔子也是她帮我养。 吴瑞达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呐呐道:“这……这好吗姑娘?咱们家如今粮食也不多。再说这只是土狗,要是看家护院,云端世子那里有凶恶威猛的……”不等说完,就被元媛挥手打断道:“土狗很好,别说咱们不是王府了,就算是王府,也没什么配不上的。旧人诗句中有‘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细想想,这是何等诗意脱俗?怎么就不配王府了。”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王妃等人却都不知道这诗句,此时慢慢念着,仿佛脑海里已经出现了那样一副画面:一家人围在火炉边烤手聊天,这时候院子里的狗忽然叫了起来。紧接着门开了,一个披戴着斗篷的人影夹杂着漫天风雪闪进门内,正是大家久等不归的亲人…… 一时间,王妃已是痴了,抓着元媛的手喃喃道:“若是有一天,有一天云轩也能在漫天风雪中……”说到这里,却醒悟到儿子此时早已被判定为卖国贼,若真是回来了,还不知道要给这劫后余生的王府带来多大灾难,于是忙住了口,眼泪却忍不住流了下来。 会有那么一天的。云轩,他……他一定会回来。元媛明白王妃的顾虑,因此也就没有往下说,但她的手却蓦然紧握成拳,内心里似乎从未有过这样强烈的预感,预感到萧云轩定会平安归来,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自己的过度思念和对丈夫的绝对信任造成的。 吴瑞达去找浣娘了,这里大家把猪仔鸡鸭鹅等都安排好。然后女孩儿们一起跟有经验的丫鬟婆子去学打猪食拌鸡食等。元媛看见成侧妃简侧妃等人也系了围裙在人群中,不由得十分诧异,却听成侧妃淡淡道:“我们现在虽说住进这破落地方儿,只怕上面也容不下还有这么多人伺候,倒不如现在就学一些,将来一旦人都走了,只靠咱们娘儿几个,也都能生活下去,姐姐在服侍老爷喝药,说等一下也要来看一看呢。” 元媛叹了口气,却又对王妃成侧妃等人钦佩不已。以前看电视剧的时候,许多大家族一旦被抄家败落,所有的人就都丧失了信心,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夫人小姐们不知道如何活下去,往往就是在那颓败的氛围中绝望的混日子直到死去。一些官员人家还好,尤其是这种世袭贵族,一旦被削去爵位,真正是生不如死。 但是她没料到成侧妃和王妃等人可以这么快就习惯于自己的角色转变,要知道,这可是亲王府的女主人,真正的皇族,却在一夕之间一无所有,世间还有比这个落差更大的吗?但这还不到一个月,她们竟然就能调整了心态,积极的投入到普通百姓的生活中去,这实在是大出元媛的意料。 萧云雅和元媛一起走着,看见她脸上的感叹之意,就有些奇怪,待问明了元媛,她方呵呵笑道:“其实这都要感谢嫂嫂。不然嫂嫂以为我们怎会如此坚强?从家里被抄,我们被送进牢狱的那一刻,大家心里就都绝望了,剩下的,只是对哥哥的怨怼和愤恨。可这终究也没用,直到我们看见嫂嫂在那般紧要的关头仍是一股不服输的样子,仍是充满了希望。才觉得心里慢慢平静下来,我们只说是必死无疑,但嫂嫂却说未必不能死里逃生,过后果然就逃了出来。要说百姓家的日子也难过,我娘和云伊的娘不就都扔了我们走了吗?可是看嫂嫂筹划安排,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明明该是了无生气的日子,却让你过出了一股红火劲儿。今儿又见到那些鸡鸭鹅狗,虽说有些脏吧,却更有趣味。我如今才明白为何有人说皇家生活纵然奢华,却终究没有农家的天伦之乐,可不是呢,我们如今这才算是享受了天伦之乐吧。” 作者有话要说:哭死,起来晚了,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回复留言,要是没回复,大人们原谅则个…… 124章 元媛怔了一下,心想竟然是因为我?在我忙的要吐血的时候,这些娘娘小姐正在努力学习我积极向上的生活态度?唔,这么一说,我那些忙活也算值回票价了嘛。嘴上却苦笑道:“别看那些东西一时间有趣,寻常百姓家的日子,可不是那么好过,一天两天是新鲜,等新鲜劲儿过去了,就只剩下枯燥乏味和疲累了。” 话音刚落,就听另一个声音道:“这我们也都明白的。只是今儿痛痛快快的笑完了,才忽然觉得,日子就是这个日子,你哭一天是过一天,笑一天也是过一天。爹爹以前就时常和我们说做人要宠辱不惊,想来就是指现在这种情况吧。”原来是萧云妍从后面赶上来。 元媛点头道:“你们能这样想,老爷知道了也定然十分欣慰,只怕心里一高兴,病也好了大半呢。” 余下几天过的倒也充实,只是时而就有地方官员上门巡查。说的好听是巡查,元媛等人却都知道这是萧素睿变着方儿的来刁难了。也是,哪有被削了爵位的王爷一家子还过得这般滋润?她和王妃等人也早料到这些家生子儿们即便不走,其实也是都留不住的。不但萧素睿,只怕皇上和其他臣子知道了,心里也都未必舒服。 因此到底是找了个时间,将所有人遣散,只留了元媛身边这几个丫鬟,其他上了年纪配了人的都撵出去。那些人原本就对王府忠心不二,更何况现在破落后的王府情况又远远超出意料外的好,虽然没了荣华富贵,但一大家子其乐融融,如何肯走?无奈王妃和元媛等人将利害关系说了一遍,众人也不敢拖累王府,当下只好四散去了。 却有那心眼儿灵活如小九儿家人之类的,悄悄儿在附近买了农舍居住,手里闲钱虽少,却也够买几亩薄田的。其他下人一见如此,纷纷效仿。他们的房产金银等虽然当日都随王府一起被查抄,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家里人的衣裳首饰当一当,存在衣襟里的私房银票拿出来,买几亩薄田,置办处房产,牵几头牛羊猪的钱也就有了。 吴瑞达和兰嬷嬷也和小九儿家人做了邻居,如此一来,王府中人形散却神未散。只是几位当家主母再也不能享清闲了,下人们一离开,只芳莲几个根本忙不过来。还要照顾老王爷的病,于是几个人放下架子,每日里也开始干些做饭烧火,挑水劈柴,喂鸡喂猪等差事。 眼看着天气就入了冬,这一日刮了一夜的北风,天气阴沉的紧,果然,不到晌午时就飘起了漫天飞雪。 雪越下越大,到黄昏时已有两三寸厚。风也越发的凛冽。成侧妃和萧云静萧云雅等几个女孩子每人手里拿着大食盒,匆匆赶去主屋。一进门便觉暖风扑面,不由得笑道:“姐姐和简妹妹也不知道烧了多少火,才把这屋烧成了这么个模样儿,外头太冷,冻得人手脚似乎都麻了。” 王妃和华姨娘忙着拼桌子,又将那食盒里饭菜端出来。简侧妃也从后面房间里走出,一边笑道:“这是抱怨我们不用受冻吗?不过是去了一趟厨房,瞧你做出的那样儿,哪里就冻死了?” 成侧妃哼了一声,咬牙道:“真真你是没出去过,你且出去走一圈,皮不冻破了你。”说完又上前问萧应道:“老爷今儿觉着怎么样?我今早起来就担心,这天儿实在是太冷了。如今看着倒还好,别说,那陈老大夫虽不是御医,开的药倒还是不错的。” 萧应点头笑道:“是啊,我也觉着今儿身上似是爽利了些,这大冷天的,难为你们为我这般费心。”话音刚落,王妃已走过来道:“一家人,说什么客气话。”说完扶起萧应,让他慢慢走到饭桌边坐下。 萧云静给老王爷盛了饭,也道:“人都说这病越入冬越厉害。可我却觉着爹爹一天好过一天,这可是难得的,往年就是在王府,冬日里有时喘起来,也十分吓人呢。可见嫂嫂的主意管用,不然摊上那些御医,必然不敢让爹起身活动,可不是越躺越添病么?” 成侧妃也走过来,在王妃身边坐下道:“是了,也不知道元媛今晚能不能回来。一大早儿就走了,这会子怕是已经探完病了,也不知她娘亲怎么样?唉,摊上那样人家,以她素日说的娘亲性子,可有她受的了。” 王妃微微皱了皱眉头,淡淡道:“今晚儿许是不回来了,不过明日必定回来吧。”不等说完,就听简侧妃的女儿萧云妍皱眉道:“可是大娘,今儿早上嫂嫂离开的时候,我不小心听见她让浣娘偷偷去庄亲王府,说一旦今晚回不来,要求云端世子明儿务必要去元府帮忙,我当时想问嫂子来着,她却说没事儿,也不让我告诉你们,说省的担心。我见她说的笃定,也就没往心里去,如今越想却越觉得不对劲儿。” 萧云妍一说完,成侧妃就急了,将筷子往桌上一拍,气哼哼道:“我就说那元家必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元媛不肯回去,她们和我们家断绝关系还来不及呢,哪可能因为阮氏病重就来好心的告诉元媛,请她回去。如今果然被我说中了吧?云妍你也是,怎么知道了不早说?你嫂嫂就算再有刚性本事,也终究是个女孩儿,真被她父亲拿住了,怎么可能脱得了身。” 如霜也生气道:“真真是欺人太甚,这元家也忒势利了,我们若还是王府那会儿,他上赶着巴结都来不及,如今落井下石也就罢了,竟还做出这等事来,他也不怕遭报应。” 萧应面沉如水,却是一言不发。 王妃夹了一块鸡肉放进萧应碗里,微微笑道:“你们不用如此惶急,元媛不是心里没有数的孩子。她既然回去,自然是有非回去不可的理由。再者,她和她爹做了十几年的父女,比我们更了解她那爹是什么性子,怎么可能没有防范?没听云妍说她让浣娘去庄亲王府找云端吗?放心,她心里可有数儿呢。” 众人纷纷点头。王妃看了眼成侧妃,摇头笑道:“这不当侧妃了,性子却越发彪悍了,老爷还在这儿呢,就直接撂了筷子。行了,如今知道元媛不会有事儿,还不赶紧吃呢,天儿这么冷,再一会儿饭菜就要凉了。” 成侧妃这才笑着拿起筷子吃饭。忽听萧应道:“今天实在太冷了,家里除了媳妇的几个丫鬟,也没有伺候的人,如今那几个丫鬟也都跟媳妇回了娘家。叫我说,今晚便都在这主屋里歇下吧,我和你们的几个娘亲住在里屋,你们几个女孩儿就睡在外头。这样大家不用受冻,也不必浪费柴禾,虽是元媛现今管家,但你们当日在王府里也都管过事,应该知道咱们家现在的情况,哪里就那么容易。’ 众人都点头道:“正经是这话不错。前儿还看见元媛把最后一点首饰当了买煤炭呢,好在之前米粮家畜们置办了不少,吃饭倒不至于吃不上。”一边说着,想起漫漫寒冬这才是刚开始,真不知以后要怎么熬下去,众人脸上不由得又添上几许愁容。 萧应看着一家人的脸色,也不由得苦笑一声,摇头叹道:“素日里我自负才干。只以为所有的荣华富贵都是自己辛苦挣来的,如今才知道,哪里和才干有什么关系,不过是有个好身世罢了,一旦这身份没了,我就是连个寻常的农夫都不如。农夫好歹还会种地养家,可我会什么?只是可怜了你们,一个个都是贵族家的女儿,如今却跟着我受穷受苦,咳咳……” 简侧妃等人见老爷伤感,忙纷纷停下筷子劝慰,都道:“我们跟着老爷,也算是享过了常人不能享的富贵,如今就算艰难,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从头过另外一种生活而已。”说完王妃也道:“老爷必是刚刚听说咱们家艰难,所以心里难过,其实很不必这样儿,元媛曾和我说过,如今家里人虽然少了,但吃穿用度的艰难只是一时的,她有赚钱的路子,只是现在毕竟还是风口浪尖上,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看呢,所以不敢明目张胆就过得富足起来。我当时心里也不信,然而见她从来都是笑嘻嘻的,也不发愁,我对这个丫头还算有点儿了解,这必然是她成竹在胸了,所以你们也都不用慌,饿不死也冻不死的。” 众人都没听过这话,因此见王妃如此说,不由得十分好奇,眼见着饭凉了,忙用完了饭,就聚在一起围着王妃纷纷打听起来。 不说王府中人因为这场寒雪而聚在一起享天伦之乐,且说元媛,她此时正在元府阮氏的房中,服侍娘亲喝药。 阮氏喝了药,又咳嗽了一阵,自觉心里痛快了些,这才拉着元媛的手哭道:“孩子啊,细胳膊如何拧得过大腿?要你的可是五皇子。若云轩在日,还能周旋拒绝。偏偏他现在不在了,王府又落到这么个境地,拿什么去和他争?你爹爹也是被逼的没了法子,这才诳你回来,五皇子要捏死我们,不比捏死一只蚂蚁更费劲啊。” 元媛放下药碗,平静的看着阮氏,轻声道:“娘亲真以为爹爹是受不了逼迫,才不得不找我回来吗?你和他夫妻这么多年,你难道不了解他是什么人?” 阮氏叹气道:“我固然知道你爹爹贪婪,只是他走如今这一步,想来五皇子那边逼的也甚紧……”不等说完,便被元媛打断道:“娘亲不必为爹爹说话。萧素睿或许的确是来找他,却绝不会逼他。我心里再清楚不过,即便今儿他得不到我,也不可能找爹爹的晦气,娘,这里面的争斗我说了你也不明白。我只告诉你一句话,这些事,全是爹爹贪图富贵惹出来的。” “那……那又能怎么办?如今你爹爹把你关起来,你一个女孩儿家,又如何能反抗得了?”阮氏自然还是信女儿比较多,只是想到元媛现今的处境,不由得又焦心起来。 话音刚落,只听“咚咚咚”的脚步声响,小丫鬟琅嬛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惊慌道:“不……不好了,我才去方便,结果大夫人房里的春桃和秋露说,老爷已经决定了,说三天后就把姑娘送去睿亲王府呢,这……这可怎么办啊?” 睿亲王便是五皇子萧素睿。众多皇子里头,除了太子之外,也只有他被封了亲王。更显得地位尊崇显赫。 听见琅嬛如此说,阮氏登时也急出一头的汗,握了元媛的手哭道:“这可怎么办?可怎么办?”说完又哀求的看着元媛,嗫嚅道:“要不然……要不然……元媛你就从了……” 一语未完,就见元媛的脸色沉下来,冷笑道:“娘,这种糊涂想法你想都不要想了。哼,真是我的好爹爹,就这么着急把女儿卖了,好让他荣华富贵的过好日子,世间哪有这般轻巧的便宜?”她说完,猛的站起身来,冷冷道:“娘,事到如今,我就和你实说了,睿亲王府我是至死也不去的,明儿我也自有办法离开这里,别说爹爹了,就算是萧素睿,他也拦不住我。只是经过明日一事,我和他的父女缘分也到头了。爹爹从我这里得不到富贵,必然不肯再和我有牵连,省的来日连累了他。娘你到时候要如何选择?” 阮氏听见元媛的话,只把身子都吓得颤抖了,哆嗦着嘴唇道:“囡囡……囡囡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你还要和你爹断绝父女关系不成?” 元媛冷笑一声道:“不是我要和爹断绝关系,而是经此事后,我爹不会再容我和元家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娘,我和这府里没了关系,我不觉得可惜,只是舍不得娘亲你。以往我们在府里是什么光景,你心里也有数,不如这次就和女儿走吧,虽然现在我们的日子不太好过,但一家人齐心协力,也是其乐融融,比起这个冰冷冷的元府,真是不知要好多少倍。” 125 元媛心知阮氏的工作不好做,她之所以要在这里忍耐一晚,就是下定了决心要把这软弱娘亲的工作给做通。她的灵魂占据了这个女孩儿的身体,虽然不是她自愿和有预谋的,但对于上一个元媛,她却始终抱有一些愧疚之心,而唯一的补偿,就是让她关爱的人可以过上好日子。 当下便耐心坐下来,替阮氏详细剖析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虽然浣娘不在身边,但琅嬛却是个颇有见识的丫鬟,也撺掇着阮氏离开这狼窝,一来二去,就连阮氏自己,心中根深蒂固的三从四德思想都从根本上产生动摇了。毕竟无情无义的丈夫和贴心的骨肉女儿相比,孰重孰轻根本就是一目了然的。 元媛这边费尽口舌,一直劝到后半夜。阮氏心疼女儿,只劝她去睡。元媛一看这神情这语气,暗道有门。当下更为兴奋,誓要趁热打铁乘胜追击,在天亮之前将阮氏拿下。那边阮氏见了女儿不但没露出疲态,反而双眼越发清亮,一副斗志昂扬之态,不由得又怕她熬坏了身子,更何况自己听了这半夜的开导安慰,元媛又将过往一桩桩无情事翻开来说,她也觉心灰意冷身心俱疲。自己再忖度了一下,若女儿真和元府脱离了关系,自己留在这里又有什么意思呢?若是和女儿在一起,就算受一些王府那边的闲话闲气,总也可以和女儿一起相依为命。因这样思来想去,到底还是让元媛给软磨硬缠的答应了下来。 此时天已四更,元媛索性也不脱衣服了,就和衣躺在床上,想着小寐一下。然而却是辗转反侧,怎也睡不着。一时想到萧素睿如此无耻,只觉怒上心头。一时想到王府前途茫茫,又觉任重道远。待思及萧云轩远在万里之外,一切未明,更不知他有什么样的计划,又面临什么样的危险,将来能否平安归来?还是有可能背负着通敌卖国的罪名悄悄客死异乡,一想到此处,只觉一颗心疼的似被生生剜下来,喉头一甜,就是一口血涌上。 她忙悄悄用帕子将血给擦干净。自从王府出事后,有时想到萧云轩,心痛至极下偶尔也会吐两口血。但都没有像现在这般直觉心血耗尽似的无助凄凉,想来是熬夜之故。元媛勉强定了定心神,告诉自己不要多想,只安心等爱人归来便是,如此催眠般的在心中反复数十次,方觉倦意袭来,慢慢的闭上眼睛。 不过是盏茶功夫,天就亮了。芳莲等进来服侍她梳洗,刚刚吃完早饭,大夫人二夫人四夫人等便都涌进来,对着她笑颜如花谀词如潮,连带着阮氏都受宠若惊,自思嫁进元府二十年,还没受过这样的待遇呢。 元媛却只是冷眼旁观着这些夫人们跳梁小丑般的表演,一边不咸不淡的应付着。不一会儿,芳莲便上前道:“姑娘,今儿可正经该回去了,昨儿老爷以下雪为由强留下你,现如今天也放了晴,只怕各位夫人还不知道怎么担心呢,我们现在回去,倒还省了人去报信。” 几位夫人一听这话,脸就沉下来,大夫人呵斥道:“你们家姑娘自嫁了过去,就没回来好好住过。如今不过住了一晚上,有什么打紧?这也轮得到你一个丫鬟来说三道四?还不给我站远一点儿,你要回去自己回去,姑娘却是要好好在这里住两日。” 芳莲冷哼一声,目光别过一旁,慢慢道:“我和我们姑娘说话,哪里有你们插嘴的份儿……”一语未完,大夫人果然大怒,立刻就要命人去打芳莲,却听元媛在身后不紧不慢道:“大娘,别看芳莲是我的丫鬟,你却还真打不得她,慢说是你,连我也不行,就连五皇子那日想命人动手,最后还偃旗息鼓了呢。” 大夫人一怔,却听芳莲嘟着嘴巴道:“姑娘到底还是要抬出他来,我只说不肯这样,你又说不行。听着也烦心。”说完竟一转身出去了。这里元媛也不以为意,笑意吟吟的道:“大娘还不知道吧?芳莲可不是普通的丫鬟,庄亲王世子已是立下了誓愿,要她去做正妻,而且答应了一生都不纳妾另娶呢。” “庄亲王……世子……”大夫人喃喃念了一声,就觉得头顶上好像是有一个炸雷生生炸响,还不等回过神来,就听外边一阵吵嚷声,接着一个飞扬跋扈的声音大叫道:“你一个区区的商人之家,也敢拦本世子,敢窝了我的小芸,呸,真是好狗胆。” 元媛一听见这声音,就觉着这颗心总算是放进了肚子里,面上微笑越发掩饰不住,咳了一声道:“看,我就说昨儿要走要走,爹爹只是不让,更不惜强留下我,如今到底麻烦上门了吧。”一边说着,就款款来到门边,又回头对阮氏道:“娘亲快来,等一下好见过庄亲王世子。” 彼时元老爷等也都闻讯赶来,那萧云端早得了吴瑞达和浣娘报的信儿,元媛说的虽隐晦,但萧云端早已领会精神,是要往死里闹。因此一路而来,只惊得鸡飞狗跳鹅鸭乱叫,有两条元老爷花重金购来的凶犬,不开眼的直扑上来,被他一脚一个踹到墙上去,到现在死活不知。堂堂庄亲王世子,就这么极其嚣张放肆的闯进了后院。 元媛心里暗竖大拇指,心道这萧云端真是个人物。她心中对封建礼教不屑一顾,自然也就不觉得对方有多离谱,元老爷等人却是气的身子都哆嗦了。平日里虽然不敢惹这京城有名的浪荡子,但此时身后有萧素睿撑腰,老家伙自觉自己也是可以挺起腰杆和这世子叫一叫板的,因此沉着脸色就凑了过来。 萧云端看见了他,只拿斜眼一瞅,便冷笑道:“我道是谁敢扣下我的小芸,原来却是你这老家伙。真不知是谁借了你天大胆子,难道是嫂嫂?这可要好好问一问,我当日明明要她好好照顾小芸的……”话音未落,就听身后一个清脆声音道:“世子可别把帽子往我头上扣,我当不起,别说你的小芸了,如今连我还都被扣在这儿呢。恰好你来了,我也跟着芳莲借个光儿,你就救了我们娘儿几个一起出了这狼窝,日后我必有重谢。” 萧云端回身看见元媛,连忙施礼,又笑嘻嘻一挥手道:“嫂嫂这话说的,一家人,什么谢不谢?你的事就是莲儿的事,莲儿的事就是我的事,这老家伙竟然敢扣下你们,胆子不小啊,我倒要问问他是借了谁的势?”说完,撸起袖子,就如同江湖打手般的靠近元老爷。 元老爷又是怒又是气,但更多的还是惊吓,见那萧云端靠了过来,只一伸手,这大冷天的,自己身上就如同火烤一般。这时候也顾不上别的了,只好低头小声道:“世子,你……你要三思,我家……我家元媛可是五皇子暗地里要的人,所以我才出此下策,你……你要真为她好,就该劝她……” 不等说完,被萧云端兜头啐了一口,听他大骂道:“呸,分明是你这老东西利欲熏心,嫁出去的女儿都想卖钱,你是贪心的疯了。如今竟然还将脏水朝我五皇兄身上泼,你难道不知诬陷皇子可是死罪?我五皇兄那人可不是云轩,到时候生起气来,把你活剐了也是该当的。你敢咬死了说这话吗?若敢的话,我这就去找我五皇兄来和你当堂对质。” 元老爷哪敢让萧云端去找萧素睿,听见他的话,腿肚子都吓抽筋了。实话说,萧素睿这次的手段十分不光彩,传出去了也是要丢人的,因此才一直派心腹的沈管家秘密进行。元老爷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原本想偷偷抬出萧素睿的名头吓走萧云端,却没想到反而被他抓住了把柄,这下是有苦难言。 却见萧云端面色又是一变,收了之前的嚣张,眉眼间却透出另一股子肃杀的凌厉,他看着元老爷不屑一笑,低声道:“识趣的,就别和我在这里耗。你只顾着巴结五皇兄,难道不知太子是云轩的至交?虽说云轩现在出了事,太子也不得不和他划清界限,五皇兄要了元媛去,他也无可奈何,但是以一国太子之尊,要收拾你这么个小小商贾家,还真不费什么事儿。” 元老爷脸色再变,却见元媛此时也走上前来,锐利的视线自己竟有些不敢直视,正琢磨着能否说服女儿,只要说服了她,不是自己强行把她留下,那萧云端和太子怕也没办法吧。却听元媛沉声开口,一字一字道:“这一生,我就是云轩的人,他是不是通敌卖国,我都是他的人。便死了,也是他的鬼,爹爹,你听明白了吗?” 元老爷终于知道大势已去,元媛这话说出来,掷地有声,是再无转圜余地的了。他面色惨白,胸膛因为愤怒失望而剧烈的起伏着,恶狠狠看着元媛的眼睛,似乎要把这个不知好歹的女儿给生吞了似的,好半晌,方狠狠一跺脚道:“好,好好好,你是嫁出去的人,我管不住你。但你既然根本不把我这个爹放在心上,从此之后,我也没有你这个女儿了,你我的父女关系从此断绝,省的你再遭祸事,牵连了家里。” 元媛嘴角弯起一抹讥讽的笑容,轻声道:“虎毒不食子,爹爹你对女儿,当真是比禽兽还不如。既如此,女儿自然也不能厚颜耍赖,便依照爹爹所说,从此之后,我和我娘亲的一切,都和元府再没有任何关系。庄亲王世子现在此处,便替我们做个人证吧。” 萧云端点头冷笑道:“这世上见利忘义堪称极品的人,本世子今儿算是见识了。”说完转回头对元媛道:“嫂嫂,马车已安排在府外,请嫂嫂和婶婶这就上车吧。’ 元媛点点头,回身扶住了阮氏,却见她泫然欲泣的看着元老爷,但后者在最先的惊愕过去之后,竟只是一拂袖子,冷着脸说了一句:“你生的好女儿,哼,离了我这里也好”后,便转过身去,很显然是要冷酷到底了。 阮氏终于连最后的一点希望也彻底破碎,强忍眼泪扶着元媛的手向府外走,忽听大夫人叱喝一声道:“慢着。”接着她飞快上前,指着琅嬛冷笑道:“你们娘儿两个就是这府里的祸害,走了倒也清静,但是这个小丫鬟却是我们府里买倒了死契的,断没有道理和你们一起走。” 琅嬛身子一哆嗦,明白大夫人留下自己,是要出心中一口恶气。她看向阮氏,却只见对方哀伤欲绝的面孔,再看元媛,细细柳眉也皱在了一起,当下一横心,轻声道:“夫人和姑娘快走吧,我只是个丫鬟,留在府里不过是服侍别人,没事儿的。” 元媛紧抓着琅嬛的手,抬眼看向大夫人,冷冷道:“当初你用了多少钱买琅嬛?我花十倍价钱赎她。” 这声音也没有多大,但听在琅嬛耳中,却是响若惊雷。她抬头看着元媛,浑然不知道自己的泪水已经流了满脸,没想到这位姑娘在这般艰难的时候,还肯为了自己这个丫鬟,不惜出十倍的价钱为自己赎身,她心里很清楚,元媛已经不是昔日小郡王的妾室,哪里有那么多钱来赎自己。 如果……如果真的能和这样的主子一起离开冷冰冰的元府,该有多好。琅嬛低着头,心里只叹自己没福气,更不能让元媛为难,于是抹去眼泪,刚想悄悄退后几步,冷不防手就被元媛抓的更紧,只听她一字一字道:“多少钱你说,我买下她。” 那大夫人料定元媛此时落魄,根本没有钱,今日府里的人在她面前落了这么大一个面子,怎也不能让对方威风凛凛的出这个门。因此冷笑一声,故意道:“当日买她是花了一百两银子,你既要十倍买她,便拿一千两银子出来吧。只怕你没有,看你现在穿戴,十两银子还不知能不能拿出来呢。” 作者有话要说:吼吼吼,大家猜猜看,元媛要从哪儿陶登一千两银子,哦,我这个问题是不是有点儿弱智啊?嘿嘿嘿 126    元媛恨得咬牙切齿,心想这个混蛋大夫人根本就是漫天要价。妈的卖去青楼的小女孩儿还不值一百两银子呢,何况像她这么刻薄的人家,肯出十两卖身银都是我高看她们。果不其然,刚想到这里,就听琅嬛急道:“当日的卖身银,分明只有五两,哪来的……哪来的一百两……” 大夫人根本看都不看琅嬛一眼,只朝着元媛冷笑道:“一千两纹银,你拿出来,这丫鬟你带走。拿不出来,就别指望我能把这丫鬟送给你。”说到最后一句,语气已是恶狠狠的。 元媛点了点头,冷声道:“就一千两吧,不过我信不过你们的为人,别银票给了你们,卖身契却不给我,谁有时间陪你们在这里打太极呢。”说完,那大夫人已经气得冷笑起来,命身旁丫鬟去拿琅嬛的卖身契过来。 待卖身契到手,元媛仔细的看了一遍,确认无误,这才抬头看了看元老爷和大夫人,又偏头看看萧云端,忽的皱眉道:“难道你是一个形象深入人心的穷世子?穷到了全京城的人都认为你拿不出一千两银子的地步?” 话音未落,萧云端就被口水呛到,咳了好几声,才摊手道:“我也不知道京城百姓是怎么看我的,不过我平日里不太注重形象,又爱在市井间厮混,据说也十分不得老爹娘亲的欢心,所以大概他们以为我很穷吧。其实我的确很穷,从老爹手里拿不出钱来,不过谁让我有几个好师兄呢。”一边说着,却是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元媛道:“一千两,嫂嫂先拿着应急吧。” 元媛接过银票,认真点头道:“算我借你的,日后必定归还,省的让有心人在皇上面前参你接济罪人,回头我给你打一张欠条。”说完看也不看那银票一眼,便递给大夫人道:“一千两,你收好了。”言罢左手拉着琅嬛,右手扶着阮氏,施施然出门登车而去。 这里元萌等人都埋怨大夫人,其实是大夫人也没想到萧云端真的会替元媛拿出一千两银票来,不要说这个世子是个出名的浪荡儿,连乞丐都混过一起,根本拿不出一千两银子,就算是有,他又怎肯花在元媛身上。来打抱不平不过是因为那个叫芳莲的丫鬟罢了,再仗着他亲王世子的身份有点儿势力。 但谁想到萧云端就有这个钱,而且还毫不犹豫的就拿出来帮了元媛。这在元府众人早被利益给熏黑了的心中,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事。元媛现在穷成这样了,一千两银子明显就是肉包子打狗,怎么还会有人敢借钱给她呢? 不说元府众人埋怨猜测纷纷。单说元媛,携了阮氏和琅嬛登车之后,直觉心舒意畅,依偎着阮氏道:“娘亲啊娘亲,如今可终于出了那个虎狼窝,连琅嬛也出来了,我终于是可以彻底放下心来。你都不知道,这些日子里,最难受的不是过穷日子,而是担心你在那府里受我连累,被人欺负。” 阮氏听女儿这话情真意切,不由得滴下泪来,喃喃道:“都是娘无用,不能成为你的依靠,到头来还要依靠你,还害你和你爹爹连父女都做不成了……”不等说完,就听旁边的琅嬛道:“夫人你别去想老爷了,你看看他对你和姑娘哪有半点儿情意?叫我说,和他脱离了父女关系倒好,省的日后动不动就来鸹噪姑娘。” 元媛伸手摸摸琅嬛的头,呵呵笑道:“琅嬛此言深得我心。娘亲啊娘亲,你看你,还不如一个孩子刚强。我实话告诉你,爹爹主动提出断绝父女之义,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日后可再也不用对着他那张贪得无厌的老脸了。这正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虽然我们现在过的是穷日子,但大家和乐融融的,比在王府里还好呢,娘亲去了就知道。” 萧云端此时在马车外,闻言也笑道:“嫂嫂这样说,我也可以放心了。太子哥哥嘱咐我暗中照料着你们,可皇伯父和大臣们看的严,也不敢明目张胆就给你们银子,公主好几次要出宫来看你,都没成行呢。等我把你的话告诉了她们,也好让他们放心。” 元媛感动道:“患难见真情,世子请替我和婆婆谢过太子公主惦念之情。告诉她们,家虽然败落了,但我们会好好活下去。”说到这里,忽然沉默下来,半晌方又开口低声问道:“世子,你……你之前说要派人去乌拉国看看……看看云轩的情况,不知道……是否有回信过来?” 谈到这个话题,萧云端也沉默了,好半晌方道:“嫂嫂,你……也不必想着云轩哥哥了,最新的消息,他成了乌拉国的左明侯,重回战场,第一场两军大战,他就一连斩杀了我们三员将领,得胜凯旋了。” 元媛身子一震,险些跌下座位,而阮氏和琅嬛头一次听见杀人之类的话题,都是面色惨白身体颤抖,有些惊恐的看着萧云端。 元媛的拳头紧握起来,指甲刺进了肉里,好半晌才能勉强平静自己的情绪,摇头道:“我不信,我不信云轩他……他真能做出这种事。除非他是乌拉国人,不,即使他是乌拉国人,他也不可能做出这种事,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一定是的……” 萧云端皱着眉头道:“我派去的人说,觉着他是有些不对劲,好像……好像是失忆了,但……这究竟是不是他装出来的障眼法,谁也不知道。总之,等到这个消息传到朝廷上,只怕又是一场滔天大浪,皇伯父定然会震怒非常。你们的日子也会越发难过,所以嫂嫂赶紧趁着这两天早做准备吧。” 元媛木然的点了点头,心底却反复品味着萧云端的话:失忆?云轩失忆了?这倒是有可能,毕竟小九儿和江先生已经死了。他失忆似乎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但是失忆的话,怎么还记得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怎么还会把兵力部署图出卖给对方?难道说是被搜身?还是被对方编了什么理由煽动了? 元媛想不明白,甚至就像萧云端说的,她连萧云轩是否真的失忆都不知道,她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相信萧云轩,一如既往的相信下去。因为,只有这样,才有希望。 “这件事,别告诉老爷夫人他们了。”元媛叹了口气,最终只能这样对萧云端说。 “我明白。”萧云端苦笑,转头看向芳莲,却见对方一直在向外看,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在马车出了城之后就跳下去。 元媛这边在车里静静的出神,众人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没人敢出声打扰她。过了好半晌,方听她沉声开口道:“芳龄,你知道兰嬷嬷家住在哪里吗?让车夫去一趟。” 芳龄前阵子去了兰嬷嬷家一趟,因为家里人给她捎了东西,是给了吴瑞达的,所以她认得路,听见自家姑娘这么说,忙就告诉了车夫路线,马车转头,向另一条路驶过去。 兰嬷嬷家距离王府现在的破宅子不远,但看上去道路是不通的。元媛等人到了她家大门前,却发现街门外竟然还有一辆马车,不知道是什么人过来了。 芳楠连忙下车,想先打听下消息,刚在街门外喊了一声,就见浣娘从屋里走出来,吴瑞达和另一个男人跟在后面,只听浣娘惊喜的说了一句:“真是姑娘来了”之后,吴瑞达便抢前几步开了街门,见到元媛等人从车上下来,他搓了搓手,将身子向旁边一让,呵呵笑道:“这真是……怎么说的?姑娘,你看看这是谁?” 元媛抬头一看,不由得就愣在了那里,好半晌面上才现出一丝笑容,微微点头道:“苏管家,好久不见了。” 苏以目中泛泪,脸上是百感交集的神色,听见元媛说话,抢上前一步就要跪下磕头,元媛忙命吴瑞达扶起了他,一边笑道:“都这个时候儿了,还讲这些虚礼做什么?我正要去找你,就没想到你竟过来了,有什么事吗?” 这时候兰嬷嬷也迎了出来,大家便来到屋里,苏以这才道:“自从府上出了事儿,我这心里急的什么似的。玉矿和庄子虽然被查封了,但姑娘交付在我手上这些产业,总是保了下来。知道主子们脱险后,日子必定艰难,我早就想过来送钱,姑娘又说不急,不能在这个时候落了别人把柄。这不,如今眼看着天寒地冻的,这第一场雪就这么大,往后越发的冷了。我这心里左思右想觉着不行,就偷偷来找吴兄弟,想着让他代送一些银钱。这会儿距离出事也有两个多月了吧,想来那些监视得人也都懈怠了,说不准可以瞒过去呢。” 元媛点头叹道:“我和云轩当日果然没看错人,难得王府到了这个境地,你还费心想着。”一边说,就接过苏以递来的银票,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苏以也叹气道:“姑娘且莫这么说,我这所有的身家,都是姑娘给的,不然到现在,还是在庄乾手底下熬着,这辈子不知道能不能有出头之日呢。只可惜这次不知道能遇见姑娘,账本也没带来,好在我脑子里还记了一些,这就和姑娘说说吧。” 元媛点点头,苏以便将今年地上出产的一些速成药材的收益大致说了一遍,还有那些温室棚子里培植的蔬菜。说到这里他便兴奋起来,呵呵笑道:“姑娘是不知道,这买卖硬是做得,现在京城里冬日也有新鲜的各种蔬菜,多是咱们的买卖,只是也有一些人看见了眼红,从此后市场就不可能是咱们一家独大了,但也无妨,那些老客户,终究还是向着咱们的,何况咱们的菜又鲜嫩又好。我如今还带了些过来,想让吴兄弟送过去呢。” 元媛点头道:“这就不错了,再没想到,当日不过是无心之举,心说赚些私房银子,省得一旦有急事手头上无钱,可如今这竟成了安身立命的收入。吴大哥,你和苏管家浣娘芳草等人速速出去,今儿雪停了,我记得不远就是小王庄的,这时候怕是赶集的日子,你们多去置办些东西,往后府里怕是要更难熬,我不能出去,免得让人撞见,你们也要小心,今夕不同往日了,遇见纠纷,也该退避三分才是。” 吴瑞达等都忙答应了,众人随之出去,一时间屋里只剩下兰嬷嬷和元媛两个人。两人说了一会儿家常,兰嬷嬷便笑道:“我还要谢谢姑娘,若不是您安排,浣娘和我家儿子也不能走这么近,我原本都死心了,可看她们在一起,实在般配。” 元媛笑道:“倒不是我故意所为,只是日后还要倚仗吴大哥的地方甚多,我身边也没多少人手了,还要照顾一大家子人,所以他们俩也容易碰面。至于嬷嬷所说之事,唉,急不得的,还要看吴大哥和浣娘有没有这个缘分了。” 兰嬷嬷点头笑道:“我懂我懂的。唉,若真是浣娘能进我们家门,也算是达儿的福气。谁不知道姑娘手底下调教的人都是拔尖儿的。芳莲就不说了,便是芳草芳龄芳书她们,也都了不得呢。只可惜芳龄命苦,小九儿怎么就……唉……”说到这里,面色也十分悲戚,元媛的眼圈儿也红了。 那兰嬷嬷见一句话引了元媛难受,连忙又挤出笑容补救道:“姑娘切莫伤心,我听小九儿他娘说,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万不能耽误人家女孩子的。我估摸着她那意思,大概是能和芳龄家解除婚约,让芳龄另寻好人家婚配吧。本来么,又没有成亲,不过是定了亲的,小九儿都去了,何苦还拖累芳龄这一辈子。” 元媛倒是没听说过这种说法,心中难过之余,却也觉得小九儿家人也算深明大义,为芳龄感到安慰。又坐了一阵子,吴瑞达等人就回来了,将置办了的米面油煤炭等物都悄悄儿堆在两辆马车上,元媛就和兰嬷嬷告辞,众人寻了马车里一个地方挤着,顺着一条小路慢慢回了那破院子。 127 这时已经是下午了,因为忙着买东西,除了元媛和兰嬷嬷外,其他人都没吃过饭,这时候七手八脚把东西悄悄儿的快速卸下来,都堆在地窖和后面闲置的破败屋中,这才去厨房扒了些剩饭。王妃等人听了元媛述说回家的经过,不由得也都是气愤不已,又都来安慰阮氏和琅嬛,让本来忐忑不安的两人终于彻底放下心来。 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吃完饭,大家坐在一起,元媛沉吟了一下,就开口道:“今天听庄亲王世子说边疆又是一场大败,只怕皇上会迁怒于咱们,虽然现在已经是跌到地上去了,但天子之怒可不会管你是在云彩上还是在深渊里,所以我琢磨着,让芳草她们也都回去吧,一个破宅子,连个下人都没有,就算再想迁怒,总也没了借口。” 话音刚落,还不等王妃等人开口,芳草芳莲等已经都急得跪了下来,只说自己至死也不回去,本就是卖倒的死契,皇上来了也没话说。元媛怎么说也安抚不下她们的情绪,最后还是王妃长叹一声,开口道:“不要说卖倒的死契,若真是卖倒的,如今王府家都被抄了,你们就该也被官府抄走,或卖或发配才是。之前没这样做,那是皇上还算顾念了一点旧情。刚刚元媛说的没错,皇上真是迁怒了,派人来一查,竟然还有下人在这里,一怒之下不但我们受牵累,就你们也不能好过,你们说是卖倒的?好啊,那就抓走卖给别人或发配去边疆为奴,这又怎么办?” 一席话说的几个丫鬟面面相觑,都被吓住了。她们不怕死,但是这被卖去别的地方,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忍受的。元媛见她们被王妃说动,这才又笑着道:“就是,娘说的没错,更何况,你看兰嬷嬷和小九儿的家里不也都分出去了吗?那可是比你们资历老了不知多少的长辈,都没办法留下来,若说你们心里有我,将来还可以以姐妹亲戚身份走动走动,有了闲钱没处去花,我们又过的实在艰难了,我也不会和你们客气,放心就好了。” 芳莲苦着脸道:“虽如此说,只是……姑娘和主子们都是享惯了富贵日子的,哪里会干什么活?维持一家的生计可也不容易,不说别的,只说那些缝缝补补,喂猪喂鸡,挑水做饭,这一桩桩事情说起来轻松,真做起来,就连我们还觉得吃力呢,主子们哪里就做得来?” 元媛叹道:“正是这样说,我们吃了苦头,皇上心里还觉着自在一些。若说抄了家,我们却还是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抄家还有什么意义?到时候只怕不知又有什么样的打击。所以正经是你们走了好,原本之前你们就该随众人走了,只是那时候要做的事情太多,我又怕你们都不肯,只好先留在身边,如今该置办的也置办了下来,昨儿我把你们都带回去,娘和几位夫人还有小姐们自己做了饭吃,也不怎么为难,你们也就该去了。没道理都到了这步田地,这么多人还要依靠你们几个丫鬟养活,是不是?” 成侧妃等人也都在旁边帮着腔,最后几个丫鬟无奈,又知道元媛说的有道理,方哭哭啼啼的都答应了。于是回房之后,元媛又给她们几个分了点钱,众人死命不要,只说王府现在更需要钱,而她们回到娘家,小门小户过日子,之前挣得那些尽够了,元媛也就作罢,让她们各自收拾好东西,第二日就离开。 忙完这些事,就到亥时了,元媛将芳龄和芳莲单独叫到自己房里,先是随意唠了几句家常,才对芳莲道:“虽然那云端世子这几次见面没再提成婚的事儿,但我却觉着他不过是在和他爹娘耗着,早晚有一天,把这些阻力给去除了,他不可能放任你在他视线之外的,到那时你又该如何?可想没想好呢?” 芳莲低了头道:“我和他的事,姑娘不明白,我哥哥就为这件事,都……都丧了命,虽说不是他害的,可终究是因为他而死。只是……只是这一次,看他却真是胸有成竹的样子,再不是少年时那懵懂张狂,害了人还不自知的笨蛋。若……若他们家真的肯同意他说的那些荒唐事,明媒正娶什么的,我……我……我也要看我爹娘的意思,若……若也同意了……”说到这里,脸红红的就不肯往下再说。 元媛便知道她心中打算了,也是松了一口气,微微笑着点了点头。又看向芳龄,只见这丫鬟神色平静从容之极,不由得一下子想起小九儿,心中登时痛的连呼吸都费劲了。好半晌,方拿帕子擦了擦泛红的眼眶,叹了口气道:“芳龄,我今儿听兰嬷嬷说,小九儿家在她面前露过口风了,说那孩子如今都已经走了,没道理耽误你的婚事,或许这几天里把事儿忙完,就能过来退亲,不管怎么说,你们两家是订了亲的,所以这个程序还要走一走,你回去后让你爹娘放心给你物色别的好人家吧。” 一语未完,就见芳龄面色变的一片惨白,豁然抬头看着元媛,很久之后,才颤着声音道:“姑娘,这……这是真的吗?若我……若我不肯退亲呢?” 元媛诧异道:“自然是真的,我何必拿这个来试探你呢?更何况以我们如今的地位,小九儿家要不退亲,我也逼不了他们啊。千真万确是他们家自己的意思,你就不用担心了。至于你说不肯,这可是傻话,你如今连二十岁还不到呢,又没和小九儿拜天地入洞房,难道日后就一辈子守活寡?” 芳龄的眼泪如断线珠子般掉了下来,摇头惨笑道:“曾经沧海难为水。姑娘,五皇子对你有意,不惜自污名声去寻元家老爷,让他逼你离开这里。你若抽身而走,日后照样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你为什么不走?你也不过是二十出头,小王爷目前这情况,你也要守一辈子的活寡,你可想着要寻别的去处?” 元媛一怔,那边芳莲已经悄悄拉着芳龄的袖子小声道:“姐姐,怎么和姑娘说话的?” “你和我怎么一样呢?我和云轩早就拜了堂成了亲,如今都五年多了,我就是他们萧家的人,你不是还没嫁给小九儿吗?”元媛苦口婆心的劝说着。她是从现代穿过来的一缕魂魄,注重的自然是芳龄本身的幸福,至于那些什么守节的观念,在她眼里就是狗屁。 芳龄却注目看着她,沉声道:“姑娘岂是这般迂腐的人?你难道会把什么贞节名声看在眼内?你之所以不离开此处,之所以要一辈子只为小王爷守身如玉,只是因为你和小王爷两情相悦忠贞不渝。你心里只有他一个,除了他之外,再没别人能入得了你的眼,所以你即使为他吃苦为他守寡,可只要有那段感情那段回忆,也是甘之如饴,是也不是?” 元媛张口结舌,想不到自己从来古代之后也算是辩才无碍,如今却被自己的丫鬟给问住了,然而在心里仔细的想一想,却又不得不承认芳龄说的没错,因此只好点头,闷闷道:“没错,的确是这样。但是你和我不同,你和小九儿……” 不等说完,就见芳龄神色平静道:“没什么不同,姑娘,我和小九儿虽然没有成婚拜堂,但我对他,就如姑娘对小王爷一样。”她说到这里,脸上竟然露出一抹动人微笑,似是小九儿就出现在她的面前,轻声的,带着一种衷心的幸福情绪道:“当日家里人不许我早婚,他就说过等我三年。如今他不在了,我就等他一辈子。” “芳龄姐……”芳莲都哽咽了,拽着她的袖子喊了一声,接着就低低啜泣起来。 “芳龄,你……你这傻孩子。”元媛的眼泪也流了下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只能将芳龄搂在怀中,一时间,主仆三人哭成一团。 “姑娘若真的怜惜我,他日遇见了萧大娘,就帮我问一声,若他们有心给小九儿和我完婚,我什么都不要,只要能捧着他的牌位,我就是他们家的人了。”芳龄哭完了,没忘记将自己的心愿说出来。她到底还是一个女孩儿,不能厚着脸皮跑去萧家,和人说我已经是你们家的人了,从此就要住在这里。所以只能托元媛来安排这一切。 如果是以前,元媛一定会对芳龄这种痴傻行为嗤之以鼻加以唾弃,还要好好的给她做思想工作,阐述封建思想对女人的毒害性。鼓励她勇敢的去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然而现在,因为有了自身的例子,却让元媛明白,芳龄和自己是一样的,她并不是因为心里存了什么一女不嫁二夫之类的守节傻念头才会这样做。她是真的因为爱上了小九儿,所以心里也就只能装下他一个,余下诸人,即便再出色,也都不放在她眼里了,所以她才会做出这种决定。曾经沧海难为水,这种感情虽然很少,却绝不是没有。 一时间芳草等人也都进了来,这一夜,主仆几个通不曾睡,一直说话到天亮,元媛怕大家都被离别情绪感染,所以东方刚露出鱼肚白,她就只和浣娘悄悄把几个人送了出去。吴瑞达苏以早已得了信息,赶着辆马车已经等在后门外了。 目送着马车渐渐远去,百般滋味涌上元媛心头,扶住了浣娘的手,忍不住轻声道:“芳草年年绿,王孙归不归。这一生,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缘分和她们朝夕相处了。” 浣娘轻轻笑着安慰道:“姑娘怕什么?即便是不能朝夕相处,那几个丫头心里,姑娘也是她们一辈子的主子,或许这话也不对,姑娘的身份是主子,但在情分上,她们是把姑娘当姐姐的吧。” 元媛也忍不住露出一抹笑容,感叹道:“这样最好,在我心里,也只把她们当妹妹的。”说完浣娘也点头道:“可不是,只怕将来她们婚嫁了,也要来请姑娘去喝一杯喜酒,这样不也挺好吗?” 两人慢慢走回院中,却见正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萧云静和萧云妍两个人走出来,看见元媛,忙跑上前来笑道:“嫂嫂起这么早,可是送你身边的丫鬟离开吗?”见元媛点头,萧云静便道:“果然还是大娘了解嫂嫂。好了,这会儿天正冷呢,赶紧进屋吃早饭去。” 元媛惊讶道:“早饭做好了?谁做的?我这还没来得及去起火呢。”话音未落,萧云妍就刮着脸羞她道:“嫂嫂也真是太拿大了,显见的我们离了你,就连饭也吃不上?既这样,昨儿为什么把丫鬟们都带走,不留两个在家里做饭?还不是为了考我们呢,正经以后过日子,可都得靠我们自己了,若是连做饭做菜都不行,可不情等着饿死呢。赶紧着吧,再过一会儿,好吃的可都被人抢光了。” 元媛和浣娘进了屋,见阮氏琅嬛已经在屋里了,琅嬛虽然也是丫鬟,但却与芳莲等人不同,她若是回家,不啻于羊入了虎口。她和阮氏的感情又深厚,因此众人商议一番,就让她认了阮氏为义母,与当初的顾雁南一样。这样的话,留在这里也算是顺理成章了。 元媛看看饭桌上,每人面前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一个咸鸭蛋,还有些咸菜萝卜条子之类的。这都是居住在附近的王府下人送来的,屋里温暖如春,热气缭绕,让人十分的舒服。 阮氏和琅嬛有些拘束,却听王妃笑着招呼道:“都坐下吧,如今家里可真是一个外人都没有了,就咱们自己这一大家子,还分的什么彼此。“说完拉阮氏和琅嬛坐在自己身边,又道:“雁南和盼儿还没回来,等她们回来了,就让老爷和雁南自己一桌吃去,这会子只他一个孤老头子,自己吃难免寂寞,咱们也别想着什么避嫌了。” 一番话说得众人笑起来。成侧妃就问元媛道:“可是姑娘接到她们的信不曾?江南离这里也不远,怎么耽搁了这么些日子也没回来?” 128 元媛笑道:“我也没接着他们的信,想是就快了吧,不过是去给江先生的爹娘扫扫墓,能耽误多少时间。雁南身上有功夫,又有郎阔那个朋友陪着,听说也是个高手呢,大概也没什么麻烦敢去招惹。” 一边说着,另一桌上的女孩儿们都吃了起来,她们也就开吃。虽然已是平常百姓的身份,但多年的习惯还是改不了,所以吃饭的时候寂静无声,直到饭毕,大家才争先恐后的收拾起桌子来,又去抢洗碗的差事。元媛这个本该最出力的嫂嫂反而被按着坐下来,那些平日里眼高于顶的小姐们倒是进进出出十分忙碌。 元媛心里想着骤逢大难,不但没让敏亲王府分离崩溃,反而却让这些平时身娇肉贵的小姐们都个个坚强能干起来。从另一方面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正想着,那边成侧妃看出了她的心思,便淡淡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丫头们最开始心里也不是这么容易就接受了家道败落这个事实的。那个时候儿,里里外外都是你,忙的脚不沾地。人心都是肉长成,家里出事,你也是心里最难过的那一个,尚能自强不息,她们身为王……老爷的女儿,怎能轻易就被打倒,因此方有现在的一团朝气,如何?可比在王府那会儿活泼能干多了吧?” 元媛点头,由衷道:“我原以为,怎么着也得三五年后,大家心里接受了这个事实,才能转过弯儿来呢,没想到却转的这么快,想必几位夫人也没少说道理。” 简侧妃叹了口气,苦笑道:“倒也没费什么唇舌,事情已经是明摆着了,怨这个恨那个都没有用。这么一大家子,指望着你,就累死也没办法照顾周全,若把你累病累倒了,我们怎么办?道理在这里摆着,丫头们也有几分聪明的,自然就想得明白。何况云雅和云伊两个孩子还经过更大的打击,更容易懂事儿。” 如此这般,虽然每日里人人都十分忙碌,做针线养家畜打扫卫生洗衣做饭,但这寻常百姓家的日子终是过了下来。又过了半月有余,眼看着就到了冬至,这一日元媛正和几个小姑忙着搬出几棵白菜做饺子馅儿,就听门外有马车声音停下,出门一看,赫然是顾盼儿和顾雁南回来了。 元媛十分欣喜,忙将两人迎了进来,问她们路上遇没遇到什么麻烦,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顾盼儿就笑道:“并非遇上麻烦,而是碰见了一些熟人,禁不住请去她们家里过了两日,如此就耽搁到现在。如何?王爷的病怎么样了?我特意带了些治咳喘的药,人家说效果很好呢。” 元媛心里就有些划魂儿,暗道盼儿姐姐和雁南在江南能有什么熟人?不过是那些纨绔子弟罢了。就算是青楼里一些亲厚的姐妹,如今也不过是依附男人做个妾室什么的,岂能请她们去住?就算是真的有人请,她们也不会去啊,万一要是哪个家伙看中了他们,起了歹意要强留,这不是招惹是非吗?两人都是心思细密的,怎肯行如此麻烦之事? 只是这些都不好开口相问的。于是将家里的情况也说了一下,顾盼儿听说芳龄的事,也是唏嘘感佩不已。一时间萧云妍进来道:“嫂嫂快和盼儿姐姐一起过去吧,一大家子都等着呢,显见的你们是姐妹,就在这里说体己话。”说完上前拉了顾盼儿和元媛就走。 顾盼儿讶异道:“我只道这次回来,家里还不知要怎么伤惨悲戚,还怕小姐们一个个承受不住这噩耗。如今看来,怎么倒像是精神活泼了许多?”说完就听元媛笑道:“什么精神活泼?现在一个个也不用学规矩守规矩,就跟假小子似的。行动淘气多了。你听她说得好,家里人都在等着你我,其实无非是等着咱们去擀饺子皮罢了。” 萧云妍不依道:“嫂子怎么这样?这种话你心里清楚也就是了,做什么要说给盼儿姐姐听,好像我们一个个欺负你似的。放心,既不喜欢擀饺子皮,今儿就不让你擀了,正经你包的饺子还比我们好看些。” 一面说着,就来到了正房,只见王妃成侧妃等人都已经包上了,萧应半坐在炕上,正在看顾雁南刚刚给他的药。两人见了礼,就坐下和王妃成侧妃等一起包起来,顾雁南则和王爷说着这一路上的见闻和趣事。 正是融洽欢快的时候,忽听萧应道:“雁南,盼儿,你们两个……真的是回江南了?江南怎么会有这交家的药?若是我没记错的话,这是只有在边疆那里才能买到的吧?据说其实是从乌拉国偷偷流到咱们国内的,所以数量很少,在边疆那块儿就被抢购一空,基本上没办法流传到京里来。” 顾盼儿和顾雁南都是一怔,顾小弟不自然的就轻轻垂下头去,顾盼儿到底见惯了大场面,闻言先是一愣,接着就故作惊讶道:“竟是这样?从没听说过的。这是江南一位朋友家里收的药,说是他爹爹以前咳喘,老也治不好,便是辗转淘到了这种药来治,竟把病根儿都去了。这是剩下的。只是我和雁南随后走了许多地方,却也没找到其他的,因此如今也只得这么一点儿,原来却是有这么个缘故在其中,倒是我们姐弟俩见识少了。” 萧应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又没说,只是微笑着把药收起来道:“原来如此,听说这药十分灵验,千金难求,难为你们想着老头子,多谢了。”话音未落,顾盼儿忙笑道:“老爷这话可是折杀了我们,都是一家人,我们姐弟两个一直把老爷夫人当做再生父母的,平日里没什么孝敬之处,如今恰巧赶上了,也是应该的。” 萧应点点头,对顾雁南打趣道:“如今你可回来了,前儿夫人还说,等你回来,就要将咱们爷俩赶去别的桌子吃饭呢。”一语未完,屋里都笑起来。恰在此时,听见门“吱呀”开了,萧素雅端着一个小盆进来,呵呵笑道:“这是才调出来的白菜羊肉馅儿,爹爹最爱吃羊肉了。” 顾盼儿就指着原先的盆好奇道:“那这里是什么馅子的?” 元媛“噗嗤”一笑,摇头道:“你心思也太玲珑了,简单问题也往复杂里想,难道白菜配了羊肉调馅子,就不能配猪肉调一遭,明明你看出来像是白菜,只听说和羊肉在一起调了,就不做准了。” 顾盼儿也笑了,摇头道:“谁想到你们拿了一棵白菜,配两种肉呢。我只当是酸菜,在江南时,偶尔也会见一些北方去的客人,说起吃食,必有酸菜的,什么酸菜猪肉的饺子,酸菜鱼,酸菜白肉粉丝,酸菜火锅等等,真是把人的口水都要听的流出来。” 元媛点头道:“酸菜也有,只是才腌上,怎么着也得过二十多天才能吃。”她在现代上大学之前,一直很独立,平日里跟着母亲学习家务,因此这些腌菜做饭的活计,样样都能拿下来。只是后来上大学后,忙着学业和打工,越来越忙,所以也就没时间做这些事了。 一顿饺子包了两个时辰,等到包完,午时都过了。王妃就催着几个女孩儿和元媛赶紧去煮了吃。这是众人第一次真真正正自己包的饺子,以往在王府,不过是厨子们调好了馅料,和好面,她们这些当主子的动手包两个,代表了个意思而已,王妃地位超然,更是连动手都不曾。因此心里未免都带了些急切,想知道知道自己亲手包的饺子味道如何。 元媛顾盼儿和几个女孩子每人手里端着一盖饺子向厨房走去,一路上叽叽喳喳的笑闹着。元媛看她们高兴,就忍不住打趣道:“还有脸乐呢,包了两个时辰,若是还在王府,那么一大家子人等着吃,只怕下巴都馋掉了。” 话音落,女孩子们纷纷不服气,成侧妃的女儿萧云静不依道:“如何能与在王府里比?那时候不要说下人,厨娘也比我们多呢。更何况我算好的,嫂嫂看看云伊妹妹的饺子,哎呀呀,那个也叫饺子?连我都替她臊得慌,整个儿就一面团躺在那里,说是包子都不像呢。” 萧云伊一听,登时气的叫道:“你这是什么话?你难道包的还比我强多少?我这个不管怎么难看,好歹还是把馅儿包进了面里去。哪里像你,馅子放进去后皮就捏不上了,你且看看自己的,哪一个饺子没露出点馅料来。叫我说,待会儿煮饺子,嫂嫂正经别把我们的和她一起煮,她那个只配做混沌,没的倒坏了我们的东西。” 萧云静咬牙道:“呸,说话不嫌害臊,我这个若只配做馄饨,云妍那个就只配做片汤。她就最贪心,放了那么多馅料,把一个个饺子包的像大肚子弥勒佛,难为她怎么把皮捏了上去。”不等说完,那边萧云妍一听,自己竟是躺着也挨了打,哪里肯依,一时间也嚷起来。从正房通往厨房的路上,天气虽严寒,却是欢声笑语不断,热闹无比。 “我只以为,敏亲王府倒了,人也就跟着完了,还担心你要怎么顾好这个家,如今看来,却是我多虑了。真不知你用的什么手段,竟能在这么几天里就让大家都适应了这种生活。”厨房中只剩下元媛和顾盼儿煮饺子,几个女孩子刚刚拌好了猪食,都提着桶去后面喂那些牲畜了。因此顾盼儿方感叹出声。 “和我还真没多大关系,只是经历的事情多了的缘故吧。”元媛微微一笑,接着将顾盼儿离去后家里发生的这些事都说了一遍,只听得对方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叹气道:“原来如此,真没想到,那个郡王妃走了倒是不出乎我的意料,可左姨娘和展姨娘怎么也走了呢?她们的女儿都在这里,竟就真的狠心撂下了?即便回去,每日里锦衣玉食,又如何咽得下去,难道就不想着在这里的孩子?”一边说一边摇头。 元媛淡淡道:“但凡能做出这种事,大概便不会有你这想法了。一旦有了你这样的担忧,是万万丢不开手的。简侧妃华姨娘就能过苦日子不成?还不是舍不得离开女儿,对老爷也有情义,所以咬牙留了下来,这也算是一份担当,我现在心里倒还是挺佩服她们的,尤其成侧妃,平日里看不出她有什么高明之处,这一次却如此坚定,只这一点,便让人刮目相看了。” 顾盼儿点头,旋即又气道:“只是那五皇子也太恬不知耻了,竟然让你爹娘逼迫你,简直……简直……混账之极。”说完却听元媛笑道:“虽然他做的事的确混账,却是帮我解决了一个难题,不是他这么一搅合,我就能和那样的爹断绝关系?能接出我娘和琅嬛?我原本就怕敏亲王府失了势,我娘在府里的日子又不好过,如今可好了,我可不用再担心了,所以从这点上讲,我倒还真要谢谢混蛋无耻的五皇子呢。”说完就忍不住笑起来,显然真的是得意之极。 顾盼儿却不像她这般乐观,叹了口气道:“那五皇子的势力越来越大,他如果真的一心想着你,只怕你也难逃过去,这可怎生是好?”说完却听元媛淡淡笑道:“放心吧,我自有手段让他再不敢打我的主意,至于对咱们这一大家子打击报复,还不知他会怎样做,也只有到时候以不变应万变了。”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门外又想起女孩子们大呼小叫的声音,接着萧云雅最先冲进来,哈哈笑道:“嫂嫂快去看,圈里有两头肥猪不知道从哪里叼的树枝子回来,足有好几大棵呢,如今正和田园犬在那里争着打,太好玩儿了。” “一边玩儿去,没看见这饺子快熟了吗?我要去看狗和猪打架,敢情你们就都等着喝片儿汤吧。”元媛拿勺子在大锅里搅了几下,水已经沸了,一个个形状各异的饺子如同白鹅般上下浮沉。萧云雅见她无动于衷,嘟囔了几句继续跑出去。 “你从边疆回来,可有什么发现吗?祭拜了江先生不曾?”顾盼儿正看着萧云雅转身出去的背影发笑,冷不防就听元媛问了这么句话,不由的脸色就是一变,接着又连忙笑道:“你说什么啊?我都听不懂。” 129章 元媛直起身来,又向大锅里添了水,才转过身看着她似笑非笑道:“还和我玩儿?你难道不清楚?老爷心里已经明镜儿似的了,夫人和几位姨娘大概也明白,你虽然是看透了世情丝毫不漏,可雁南到底经验浅。我只看他那一瞬间的神情,就明白你们不是回江南,而是去边疆了。其实最开始我也疑惑,那江南只怕没有你们什么朋友,还是遍地仇家,你们两个回去做什么呢?祭拜江先生的父母,又不是什么要紧事,何苦非要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去?如今我才明白,原来你们却是去了边疆。” 顾盼儿低头不语,元媛怅然叹了一口气道:“我也不怪你,实话说,我比你还想去那里,去乌拉国,我想对着云轩问问清楚。可是这府里正是生死关头,我就是能走出去,我也不能做出这样事。因此也只好困在这里听天由命。你既然去了,好歹也和我说说那边的情况,也许有什么地方你们没注意到,我听了反而有用呢?” 顾盼儿叹了口气,摇摇头苦笑着,又伸出纤长手指拭去眼角边的泪,涩声道:“其实我们虽然去了,却是什么用都没有。倒是去了小九儿和月枕的丧生之地看了看,那竟是一处绝崖边,买通的小兵说,将他两人抬回来的时候,都已经摔得血肉模糊,一场大雨又把身子冲去了水潭里,泡到肿胀发白,只是根据身上的饰物和衣服下葬,后来那些东西也悉数被人抢了去。”她说到这里,语音哽咽,摇头道:“我和雁南,只是将带去的几件衣服给他们在那里立了一个衣冠冢,余下的,也做不成什么。后来还是郎阔托人买到了那个很难得的药,雁南一心想着老爷的病,郎阔才留心帮忙的,也没想到竟然能让他淘着这东西,不然的话,真真就是白去一趟了。” “血肉模糊?衣服饰物?”元媛低头皱眉,忽然抬头道:“姐姐,打仗怎能打到悬崖边?他们又怎会为了江先生和小九儿而细心搜寻?你和雁南……就没多问问?” 顾盼儿面色凝重道:“我也觉着这事儿透着古怪,那悬崖十分广阔,郎阔也说除非云轩真的是奸细,否则不会带着三军儿郎在这个地方作战,一旦对方兵力占据压倒性的优势,我军就必败无疑。但是从军中流传出来的消息,说是云轩一意孤行,而寿宁伯和几位将军也力排众议,方有那惊天一战。我只是奇怪,月枕和小九儿又怎会跟随云轩出战?以至于身死在那里,这其中必有蹊跷,只是想要调查的时候,却受到了阻挠,有人跟在我们身后,想要置我们于死地,幸亏郎阔在那里结交的朋友甚多,方能九死一生逃离那里,总算一路谨慎行事,没有暴露身份,进入到青州后,一直缀在身后的人才终于消失。大概知道那里是京城外郊,到了那儿,再想下手就很困难了,所以才让我们全身而退。” “难道说,云轩是中了什么圈套?而江先生和小九儿,也是被人诱到了那个地方加以杀害?”元媛面色一下子苍白起来,却见顾盼儿点头道:“我和雁南也是这样说的,只是苦无证据。”她苦笑一下:“那些人未免太过小心谨慎,我们几个外人,本就力量单薄,军队纪律又严明,就是这些情况,也是好不容易才打听出来的,根本就没有触及到对他们有害的证据。反而这一次还欠了那郎阔一个天大人情,唉……” 元媛心情沉重,见锅里的饺子好了,忙用大碗盛出来,一边安慰了顾盼儿几句。思及萧云端说的,萧云轩已经投入乌拉阵营,还杀了大宁朝军队的三名将领,没有丝毫手软,她的心里也不禁疑惑了,暗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最终竟会演变成这个样子? “好了,也不要多想,事已至此,多想也无益了。我们都是苦命的,这是上天注定,也只能徒呼奈何。”顾盼儿拍了拍她的肩膀,将元媛惊醒,见她黯然点头,就连忙故作轻快道:“呀,我都闻着这饺子的香气了,馋虫在肚子里咕咕叫呢,快拿去房里,大家好好吃一场,这一个多月来,就没好好吃过一顿饭。” 来到正屋,只见几个女孩儿正叽叽喳喳的在那里讲述着几只肥猪和那只土狗争抢树枝的经过。出身大富大贵的她们从没有见过这般有趣的情景,一个个都十分兴奋,抛去了淑女的矜持安稳,活泼的好像几只鸟儿。元媛羡慕的看着她们,心想就这样吧,就这样让大家慢慢的习惯这里生活,也许会有一天,所有的真相都可以大白于天下。也许,永远都不会有那一天,那么,适应这样的农家生活,就是她们所有人必须做的功课了。 “好了,看你们一个个高兴的,哪有一点儿女孩儿的样子,赶紧去吃饭吧,尝尝我们自己包的饺子。”成侧妃打断了女孩子们,来到桌前帮元媛和顾盼儿分派碗筷,又从食盒内端出热气腾腾的饺子。缭绕的热气中,元媛发现她眼角似有泪光一闪。也不知是悲哀还是感慨。 果然,没到两天时间,就有顺天府的官员来到这破落宅子中清查人口。萧应虽然愤恨却也无奈,元媛王妃等人却似早已习惯了这般,每人穿着粗布衣服,任那些官兵盘查。好在只是清除人口,发现这里没有多余的闲杂人后,官兵就离开了,也没搜查屋里,倒让元媛等人白费了劲,将粮食蔬菜等藏到隐秘地方。 萧应这一天的情绪都十分低沉。在宫中和朝廷上滚了大半辈子的他自然明白,皇上忽然下旨加紧监管的力度,定然是前方战场上又有了什么事情发生。只可惜自己现在已是待罪之身,什么消息都得不到,不过想来应该不是小事儿,也许现在皇上就已经在后悔,没有把这一大家子人全部铲除,留了一个祸患在这里呢。 原本对皇上,对萧云轩还抱有一丝希望的萧应这一下子是真的万念俱灰,再次大病一场。元媛见王妃和成侧妃等人镇日寸步不离的守着他,心中不由的感叹,暗道女人的抗打压力果然比男人要强得多,连王妃还没有倒下呢,老王爷却是一场接一场的闹病,身体也大不如前,唉,这也太脆弱了点儿吧。 其实元媛心中也十分不好受,只是强撑着身体,每夜里想着萧云轩在虎狼环饲的情境下有多么艰难。自己比起他,实在微不足道,所以不能倒下去,不能输给他。说到底,元媛始终还是坚信萧云轩的人品,而且前一世看了太多电视剧和小说,总是抱着“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希望和幻想,而老王爷却是对自己的儿子失去了信心,所以被彻底打击倒了,毕竟他的心目中,是皇权至上,既然皇帝认定了的事情,那不管有多匪夷所思,他都还是选择了相信皇帝。 眼看着天气越发严寒,转眼间,就已是新年将至。 这一日正是腊八节,一大早上,王妃等人就起身了,挨个屋的查看,命元媛和女孩子们将火炉柴炭等都撤下去,除了老王爷萧应的房里实在不能断了热气之外,其他人的屋子转眼间就成了冰窖一般。就连萧应房里,也只是将炕头烧的暖热,地龙炭盆也都一概停用了。 元媛等人不解其意,王妃和成侧妃便解释给她们听道:“腊八节的来源,本就是穷人家到了年底,实在没什么可吃的,只好将屋子里里外外翻找一遍,把那些犄角旮旯里的东西都扫了出来,才煮成一餐粥来吃。这本意是鼓励人们勿要好吃懒做好逸恶劳,来年定要勤奋度日。我们如今也是平头百姓了,可屋暖食丰,哪里还能体会古人们和百姓的艰难。因此今儿且先辛苦一天,好好过过这苦日子,知道它是个什么滋味。也便可警醒自己,日后定要加倍努力才是,总不能仗着我们曾经做过主子,就总指望着下人们平日里偷偷送钱送米接济吧,这样真是把主子的脸都丢光了。” 元媛没想到王妃等人竟如此要强,但她心里也是十分认同的。只是觉着冻得慌,但连那些女孩儿一个个冻的脸发白,都没说什么,自己身为她们的嫂嫂,自该以身作则。因此也就咬着牙不吭声。 于是便四散去找东西,王妃的意思是,不去惊动那些藏的隐秘的大部分粮食,只在厨房各处边角寻找着,把所有食材集中在一起做一餐饭,实在数量少,大家少不得便挨挨饿。若不是人家帮衬着,我们如今还不知道饿死没有呢,今日便少吃一些,也当做警醒,从明年春日起,大家也就要靠自己活命,这时候吃点苦头,总比将来不肯好好干活,再吃苦头要好得多。 于是众人就都分散到厨房里,女孩子们本是吃不了这个苦的,但看见自己娘亲也都不反对,又觉王妃说的有道理,因此倒也没抱怨。好容易在厨房扫了一些豆品剩米出来,这也赶巧,厨房的各种缸里全都空了,不得不让人怀疑是不是之前王妃等人偷偷把粮食都倒了藏起来,总之最后只煮成了一小锅腊八粥,且卖相也难看,待到端去主屋里的时候,都冷了大半。 大家纷纷唏嘘,元媛拿起碗,先给萧应盛了一碗,正要盛第二碗,忽听院子里狗叫声响起,接着似有一阵脚步声,萧云伊这时候早开了门查看情况,众人只听她发出一声惊呼,然后便跪了下去,大声道:“民女参见睿亲王,言亲王世子。” 这一句话出口,屋中所有人无不震惊,谁都不知道萧素睿这个时候上门是有什么意图。却见门口一个颀长身影出现,身后还随着几个人,正是言亲王世子萧云海和刑部,礼部,吏部的几名官员。 元媛心下一沉,不明白这个时候,为什么会有这么几个组合奇怪的人前来。一屋子人虽然愤恨,却又不得不参拜,倒是萧素睿会做人,连忙扶起她们,忽听里屋响起一阵咳嗽声,只听萧应气喘吁吁的叫道:“竟然是这么多贵人来了,你们在做什么?还不扶着我这草民给贵人们见礼,不然传出去,这藐视圣上藐视大人们的过错,咱们怎么担得起?” 王妃一低头,却咬牙将眼泪吞下去,忙进来要扶萧应,却见萧素睿提前一步过来,呵呵笑道:“不用多礼了,眼看年关将近,皇上派我和大人们来看看叔叔婶婶一家过得如何?可还缺少什么吃穿用度。” 元媛这才明白,心里暗骂皇帝心狠,暗道你还真是要把我们都赶尽杀绝是不是?唯恐我们有活下去的法子,还特地派人来探查,哼,若真是好心,怎不派太子和萧云端过来?却派了这么些黄鼠狼。因想到这里,心中有气,暗道再坏又能如何?也无非就是重新抓回牢里。于是便上前一步,假意微笑道:“多谢圣上体恤关心,还让睿亲王和世子以及几位大人跋涉而来。如今我们这里很好,虽然什么都缺,但后山上的黄鼠狼好在还是不缺的。眼下正是年关,妾身刚刚还和婆婆们商量,要趁着他们给鸡拜年的时候打几只呢,不然只怕就活不下去了。各位大人且看看桌上这点粥,我们现在就是吃这个的。” 萧素睿差点儿气的吐血,却听一个礼部官员大叫道:“你……你是谁?好大的胆子,竟然敢骂亲王世子和大人们,你你你……”他话一出口,萧素睿和萧云海便暗骂这蠢货真是不开窍。元媛虽是讽刺,却是暗讽,这种情况下只当不知道也就罢了。他却偏要说出来,可说出来能怎样?皇上只是让他们来查看情况,难道他们还能抓人不成?这都让人讽刺了,还不能怎么样,岂不就更加彰显出自己的无能。 果然,元媛故作惊讶道:“大人何出此言?妾身说的是后山上的黄鼠狼,与大人何干?”说完,成侧妃也淡淡笑道:“没什么,许是这位大人误会了。元媛,别顾着在这里说嘴,你且去后面查查,那捕黄鼠狼的夹子可没脱落了吧?今晚上的饭菜,就着落在它们身上,要捉不住,大家就擎等着饿死好了。” 萧素睿面色黑如锅底,却又不得不努力挤出笑容,拱手道:“婶婶这是什么话?就至于艰难到这个地步了吗?”说完四下里打量了一圈,目光又在那粥上点了一点。又听王妃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他就假装难过道:“婶婶们且宽心,父皇这些日子心情不好,前些日子接到奏报,云轩杀了我军三员大将之后,回乌拉国都封了小公爷呢。只是云轩之过,终究和你们也没什么关系,待侄儿闲下来了,定要为叔叔婶婶进言。” 元媛咬牙,她之前就知道这个消息,但是怕王爷王妃伤心,所以瞒下了,没想到今天竟然被萧素睿全给说了出来。再向王妃看去,果然就看到她身子晃了几晃,险些没摔倒在地上,里屋炕上老王爷的咳嗽声又响起来,一声接一声的让人心惊。 “五皇子还有事吗?若没事的话,查也查了,妾身和婆婆们还没用饭呢。还是说,王爷也有兴趣在这里用一餐?就是怕招待不周。”元媛冷着面孔走上前,竟是愤怒之下下了逐客令。 又有官员大叫“妇人大胆。”萧素睿却是镇定一笑,轻声道:“既如此,我们再四处看看,就不在这里耽误婶婶们用饭了。”他说完,元媛心里猛的一沉,暗道莫非他这次要仔细搜查?那粮食和后院的牲畜只怕还真逃不过了。 这样想着,心里不由得有些紧张,忽听院外又传来一阵人声,竟好像是又有一些人涌了进来,接着屋门就被拍得山响,听见有人在外面喊道:“谁是主事的?快出来,如今有人状告你们仗势横行逼死人命,速速随我们去衙门大堂去。” 130 一句话,石破天惊。元媛向萧素睿望过去,只见他面上眼中的得色一闪而逝,随即便假装愤怒的沉声道:“什么人在此喧哗?真是太不像话了,即便叔叔已经被削了爵位,也不该让人欺上门来无缘无故的喊打喊杀。”说完,旁边一个刑部的官员上前道:“回王爷的话,下官听见说是有人告状,应该不是无缘无故就来这里的。” 元媛冷眼看着萧素睿和这官员一起演着双簧,忽觉双手被人握住,左右一看,只见几个女孩子面上都稍稍有慌乱之色。她努力的平息了下怒气,轻轻在那几只手上一握,又冲王妃成侧妃等人点了一下头,方转过身道:“既是告状,就请五王爷和各位大人随妾身出去一观吧。” 萧素睿心下喟叹,暗道这个女子难道是石头做的不成?为什么发生什么事,都看不到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呢?之前抄家是如此,如今听见吃了人命官司还是如此。眼看着其他那些女眷都在元媛的安慰下收敛了慌乱神色,心中不由得一凛,暗道这可不好,总不会这颗棋子也起不到任何作用就成了弃子吧? 心里想着,就沉稳走到门前,当先开了门,先是假意训斥了那官差几句,接着就来到院中,只见院子里一名红袍玉带的七品县令站在那里,看见他们,连忙下跪参见。 萧素睿淡淡道:“起来吧,本王只是奉皇命例行探查,与尔等无关,尔等自当秉公办事。”说完退到一边,摆明了自己是不会插手此事的。 元媛自然知道对方的心思,这个时候还指望着他替敏亲王府的家眷们出头不可能,只怕这个京城府尹和诬告的人都是他安排下的,不然哪会来的这样凑巧。堂堂府尹问案,传唤即可,又怎可能亲身前来?如此,萧素睿之前一个劲儿的拖时间,大概也是要看这场落井下石的好戏。因此心中愈发愤怒,面上却越发的平静,缓缓一步踏出,双眼直视那官员道:“妾身参见府尹大人,刚刚听见差大哥在外面喊什么仗势横行逼死人命,妾身糊涂得很,还望大人明示。” 那府尹冷冷看了元媛一眼,淡淡道:“你是这里主事的人么?”说完见元媛点头。他这才从袖中拿出一卷诉状,迎风展开,大声道:“今有庄氏族人文举状告萧云轩之妾元氏,谓‘草民庄文举乞青天大老爷明鉴:草民族叔庄乾,本系敏亲王府康源城外庄子上总管事,因刚正不阿,不肯与众人同流合污忤怒元氏,青红皂白不问即被入狱,庄乾含冤不白,孰知敏亲王府仗势横行诬庄乾弑主遂严刑逼供,以致庄乾屈打成招,含冤自尽……” 待那官员念完,王府中的人都惊呆了。如霜便急急的问王妃道:“当日不是说这庄乾侵吞财产,还妄图谋害主子性命,才把他抓进牢里的吗?怎么……怎么反过来却说这样话?他这是诬告……诬告啊。”说完见王妃点头,又听她淡淡道:“且先别慌,看看元媛怎么应对。” 却听元媛冷笑一声,面上丝毫不乱,义正词严道:“回禀大人得知,当日庄乾的事情,本是他贪墨在先被妾身发觉,这厮见事情败露,遂起不轨之心,竟妄图谋害于妾身。却不料天理昭昭疏而不漏,反被妾身拿住了他的把柄送入监牢,入监后他对所犯的罪行供认不讳,案卷也皆在府衙中,且当日从犯也有几个,也都各有口供。大人自可传唤此间县令问话详查,个中原因一查便知。” 说完,她豁然转头,对着府尹身后一个面色有些发白的人冷笑道:“你便是那庄文举吧?你叔叔的事情,当时康源城外庄子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便是王府中旧人,也大多数都知道原委,原是我不愿牵连,方放了你们没有追究,你们不感念我心慈也就罢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阿物儿,如今就敢反过来诬告。今儿明摆着告诉你们,便是这府里落了难,也轮不到你们来落井下石。” 元媛这一番话说完,便昂然抬头看向萧素睿,面上带笑不笑,眼里隐着三四分的厉色,慢悠悠道:“殿下您说呢?妾身刚才这番话,究竟是太狂妄了?还是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太嚣张?妾身不信皇上能狠心至此,任由自己的兄弟被几个下**给踩在脚下,怎么说也是皇族一脉。就是殿下,难道就忍心看着昔日弟兄的家眷被这等小人作践□吗?” 萧素睿只觉得一颗心好像是“嗖嗖”刮了一阵小旋风,不由得苦笑道:“弟妹这一张嘴,天下再无人能出你左右。”随即面色一转,淡淡道:“只是是非曲直自有公断,这种刑事诉讼,便连我也不敢徇私的,一切还要秉公查察。若弟妹果真冤枉,府尹大人自会还你清白,若查了庄乾之死果然与弟妹有干系,即变我有心想保,怕也是有心无力了。” 元媛点点头,冷笑道:“这个是自然。既如此,我便随大老爷走一趟,这庄文举说他的叔叔刚正不阿,不肯与我同流合污才被我诬陷弑主,真真是可笑。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在背后指使,能让他连这样的弥天大谎都说出来,我更要看看,这大宁朝,是否就真的有人一手遮天,以致是非颠倒黑白不分。” 事已至此,王府中人那都是在各种各样的勾心斗角中滚过来的,哪里还不明白这是萧素睿借题发挥,一旦元媛被诬陷入狱,甚至身死,这一大家子人要怎么办?此时此境,成侧妃等人自然明白元媛对于敏亲王府的重要性。有她在,似乎什么都会干,什么都可以井井有条,即使这个家破落了,大家却可以拧成绳一股劲儿的过日子。如果她没了,这个家该何去何从?前途又会怎么样?大家下意识的就不敢去想这个问题,有几个人身上甚至起了一阵颤抖。 元媛那一番话说完,那个京城府尹沉吟了一下,便点头道:“既如此,那就随我们大堂上说个明白吧,来人,将被告锁链加身,拿至大堂。”话音刚落,猛听得大门外响起一声断喝:“放肆。” 旋即街门被人推开,一声高唱悠悠响起:“太子殿下驾到。” 谁都没有想过,太子萧素真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当下呼啦啦跪了一院子的人。只见仪仗过后,身穿杏黄龙袍的萧素真缓步踏入院内,让众人平身后,他一双清亮的眼睛在众人身上缓缓扫过,才淡然道:“五弟原来也在啊?真是巧的很。” 萧素睿拳头紧紧握着,面上却无比恭谨道:“回太子殿下,臣弟是奉父皇之命,前来查察敏亲王府的情况。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遇见殿下,父皇也是,有什么差事让臣弟一并办了就是,何苦还要劳动殿下来跑这一趟?天寒地冻的,若殿□体染恙,臣弟真是万死也不足以赎罪。” 这番话虽然恭敬关心无比,但其实却是明目张胆的打探了。萧素真唇角边露出一丝讥讽笑容,淡淡道:“五弟误会了,父皇并不是派本宫来办差的,实在是看着年关将近,本宫心系王叔,想他一生富贵,如今落到这般孤苦境地,听说之前又染了咳喘之症,因此本宫便向父皇进言,想来探视王叔,父皇对王叔的病也是忧心,因此便允了。只是本宫身为太子,出宫不如五弟这般便宜行事,待所有事情都齐备,竟到了这个时候儿才过来,似乎……错过了什么好戏呢。” 萧素睿眉头紧紧皱起来,心道老爷子这是打的什么主意?为什么派了自己来探查,却又派太子来探望?这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抑或是……想到后一种可能,一颗心不由得擂鼓般狂跳起来,看向萧素真,却见他面容平静,实在查察不出一点端倪。 心里咬牙切齿,面上却愈发恭谨,此时那京城府尹见太子殿下亲自动问,哪里敢隐瞒,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萧素真淡淡看了庄文举一眼,冷笑道:“你便是庄文举?”说完见那人身子一震,连忙跪爬几步上前,磕头不迭道:“是,草民就是庄文举,拜见……拜见太子殿下……” 萧素真微微一哂,淡然道:“俗话说做贼才会心虚,你既是原告,又担负着给你族叔沉冤昭雪的重任,胸腔内定然是满怀激愤,这个时候却发的什么抖啊?莫非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所以看到本宫就觉着害怕?” 这话里回护元媛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萧素睿忍着气,踏前一步对那庄文举呵斥道:“太子殿下说的没错,你既然没做亏心事。倒是抖的什么?你放心,府尹大人公正廉明,若你族叔真有冤情,他定会给你做主。”说完,发现萧素真看了自己一眼,他也就不示弱的看回去,两人风轻云淡的面孔上,眼中却都是波云诡谲。 一个小小的京城府尹,此时夹在这两大势力中,想也知道该是多么的难做了。如果是公正廉明两袖清风谁的面子都不给也还好,大不了两不相帮,虽说太子和五皇子都得罪了,但也就等于谁都不得罪。偏偏这个府尹是早和萧素睿的下属串通好了,不然哪能来的这么巧,因此也就更加难为,不敢得罪五皇子,更不敢得罪太子,只看今天这针锋相对的一幕,便知外界传言不尽其实,皇上对太子的恩宠,还是很有一些的。 那府尹左右都难做人,看着两尊大神,哭的心都有了,最后干脆“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哆嗦着嘴唇道:“该……该如何办理,有……有两位殿下在此,下官……下官不敢做主。”他也意识到,这个看似能够巴结五皇子的案子,现在已经成了烫手山芋,如果能抛出去,自然再好不过。 五皇子心中恨得牙都快咬碎了,心想这个没用的东西,早知道骨头这么软,当初就不该用他。面上却一点不露,笑吟吟看着太子道:“既然太子殿下在此,也轮不到小弟置喙,但不知殿下要怎样办理?” 太子微微笑道:“这案子说大虽不算大,但怎么说也关系到一条人命,倒不可太儿戏了。听闻前几日才上任的刑部尚书杜大人断案如神公正廉明,在百姓口中颇有好评,每一任上离职时,百姓都有万民伞万民旗相赠。依我看,不如就把这案子先交由杜大人详加查察,再行判案吧。” 萧素睿心中一凛,他当然知道杜彻方这个人,以清正廉明深受皇上赏识,年纪轻轻就被破格提拔为刑部尚书。自己也曾经派人暗中小心试探拉拢过,奈何对方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绝不是一号好对付的角色。当然,太子也未必能拉拢得了对方,今日提出这个人,多半还是看重他的断案能力。元媛那件事,当初本来就是庄乾咎由自取,这庄文举不过是在自己属下的授意下壮着胆子诬告,就是因为自己看不得元媛得意,咽不下被拒绝的那口气,存心给她恶心难受罢了。 只是这一件事他却也真的用心对待,该做的步骤一步不落,他想的是如果真能趁这机会将元媛除掉,那是再好不过。萧云轩在乌拉国的事情,他也总认为这其中有蹊跷,但乌拉国主那边自己毕竟鞭长莫及,不管怎样警告暗示,也比不上萧云轩本人亲自在那边讨他们欢心,就怕一时昏了头,到时悔之晚矣。只要这元媛要被处死的消息传到乌拉国,若萧云轩是有猫腻,说不定就会赶回来。就算不赶回来,自然也是痛彻心扉。形神之间乱了方寸之下,未必没有破绽露出来,这样真真是一举两得一箭双雕之计 131 可这种种算计,却是经不起变数的,尤其是杜彻方这种变数。若是京城府尹查案子,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之中,当初的案卷也都该丢的丢该改的改。元媛即便能拿出人证来,自己这边也可以收买另一些人证,加上她再没有敏亲王府的背景,即使在皇上面前有些功劳,父皇却也未必会把一个女子放在心上,要定死罪也不算很难。但是怎么也没料到,太子今天竟忽然横查了一杠子,还抬出杜彻方来,那些瞒天过海的手法,可未必瞒得过这精明如鬼的杜尚书。 当下脑筋急转,却也没有好办法。那边太子又问庄文举当日经过,这厮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好硬着头皮又将先前说辞说了一遍。太子假装耐心的听完,转身对萧素睿道:“果然是一桩离奇的案子,更何况也是两三年前的事了,杜大人对这种案子最为拿手,我看就交给他办。”一边说着,又和蔼看向元媛道:“不知你可有什么为自己辩白的?若是有人证物证,不妨也拿出来,怎么说也是一介女流,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能让这么一件还不明朗的案子就牵累的频频过堂。云轩之罪,罪不在你们,父皇也说过,削爵抄家,已是两清。更何况王叔与我们血肉相连,即便不能帮什么忙,却也万万看不得有人落井下石进行迫害的。” 元媛行了一个万福,轻声道:“妾身谢过太子殿下。殿下刚刚倒提醒了妾身。这庄文举口口声声说妾身当日是诬陷他叔叔谋财害命,又说他叔叔是刚正不阿不肯和人同流合污。凑巧了,妾身这里却还有几年前庄子上的账簿,只要殿下和杜大人稍稍翻阅,自然便可知道他叔叔是怎样一个刚正不阿了。届时是非曲直,自有公论。”说完又行了个万福道:“太子稍待片刻,妾身去去就来。” 这一招真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那庄文举头上的汗一下子就下来了,只把眼睛不住的向萧素睿乱看,一边心中哀嚎,暗道这个女人莫非会鬼神之术,有未卜先知之能吗?几年前的账簿,她竟然留到如今,就留也该留在庄子上,怎可能留在她自己身边。这……这让人如何能想得到?不说他在这里无语问天,就连萧素睿,心中都是惊疑不定。他也不敢相信元媛会留几年前的账簿到如今,而最糟糕的是,这账簿还眼看要落到太子手里了。 虽然敏亲王府被查封,但后来等众人出狱,仍是拜托萧云端将一些众人的私有之物取了出来,例如一些书籍信件之类的,只要没有涉及银钱之物,萧云端也不怕人参他,所以痛痛快快的取了出来。至于那账簿,倒的确是元媛当日多留的一个心眼。她看红楼梦,看到贾府落魄时,那个吊死的鲍二媳妇家立刻就去告状,以她现代人的眼光来看,那件事情和凤姐并没有什么直接干系,只是古代制度森严,凤姐撒泼闹了一场,看上去就好像是她逼死的鲍二媳妇一般。这可是隔了几年的旧事,却照样让贾府手忙脚乱。 因此庄乾的事情出了之后,她就暗自警惕,只是当时却没料到敏亲王府会和贾府一样,落得被抄家的下场。她只想着堤防日后王府中有人眼红自己,又怕庄乾在府里有什么关系,一旦自己不得意了,就有人落井下石诬陷自己。因当日庄乾是以谋害主子的罪名送去官府,所以账簿等物就没作为证物收缴上去,元媛一直暗中留着,却没想到竟然在今天派上了大用场。 当下将那账簿交给太子。萧素真略微翻了翻,嘴角泛起微笑道:“既如此,本宫定转交给杜大人,令他好好查明。”他也是知道自己这个五弟的手段,一旦要构陷元媛,怎会稀里糊涂派了个人来乱喊就行?必是方方面面都打点妥当了。现在他势力大,许多官员只怕攀附不上,只要一声令下,那康源知县哪有不唯命是从之理。因此本来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杜彻方身上,却没想到元媛当真是高瞻远瞩未雨绸缪,这关乎自己身家性命的东西,倒是保存了下来,如此一来,可省去了天大麻烦,以杜彻方之能,自然不费吹灰之力就可将案情查得水落石出。 萧素睿见到这账本,也知大势已去,为免牵连到自己,回去还得让沈管家赶紧联系人,将原先动的那些手脚都修正回来。最后让庄文举来背这个大黑锅。他一个亲王,自然也不把这种蝼蚁般的小人物放在心上,此时心心念念愤愤不平的只有一件事,明知不该在这个时候问出来,但胸中血气翻涌,实在难以忍受,又一想,即便问出来又如何?传到父皇耳里,也许只会认为自己是同仇敌忾公私分明。 因这样想着,到底踏前一步,微微垂头道:“太子殿下,臣弟有一事不明,还望殿下为臣弟解惑。” 太子略微惊讶的抬眼,这个弟弟,一向都是喜怒不形于色,心中有什么都深深埋着,没想到这个时候儿竟也会做出看似冲动之举,他略略一沉吟,便点头道:“你问吧。” 萧素睿抬头,朗声道:“太子与云轩交好,举国皆知。臣弟只是不明白,云轩如今罪名确凿,殿下为何还对他的家人如此回护?难道就不怕有心人栽你一个勾结之名?” 院子中的一大群人,登时连喘气咳嗽声不闻,一只乌鸦停在枝头,呱呱叫了几声,似也受不了这沉重肃然的气氛,展开翅膀一溜烟飞的没了影子。 萧素真淡淡看着萧素睿,半晌方轻轻一笑,似是有些玩味的低声道:“五弟今天怎么了?这本不该是你问出的话。”说完,便肃正了面容,一字一字沉声道:“不过你既然问了,今日就和你说个明白。抛开王叔与我们一脉相承血肉相连的种种原因,我所有的所作所为,都只是为一个承诺。这个承诺不是给那个通敌叛国的萧云轩,而是给那个从小与我生活在一起,十几年来肝胆相照休戚与共的萧云轩。大丈夫一诺千金,既然我答应他了,就必然尽全力做我能做的一切。” “可你明明知道云轩他已经叛变了,两个云轩就是一个人,都是他。”萧素睿似乎有些失控,发狠的眼紧盯着萧素真,已经失去了以往的伪装恭敬,恶狠狠的喊。 “不是一个人。在我心中,那个可以称为兄弟的萧云轩,早在大战之后就已经死了。现在在敌国中的那一个,是我不认识的人,更不是我的兄弟,来日若能沙场相逢,我会第一个取他性命。”萧素真也是紧盯着萧素睿的眼,丝毫不肯放松,兄弟俩的视线在空中交汇着,竟是谁也不肯相让。 好半天之后,倒是元媛一声轻笑:“两位殿下,天寒地冻的,何苦站在院子中吹冷风?若是有兴趣,妾身去把那腊八粥热一热,殿下也尝尝这寻常百姓家的滋味如何?” 萧素睿冷哼一声道:“既然你们自己都不够吃,又何必做这个人情?我不要,你们自己吃吧。”说完看向萧素真道:“太子殿下可要和臣弟一起离去?”他本以为萧素真既然给元媛解了围,这时候定然要避着嫌疑,随自己离去的。却不料萧素真竟笑道:“我这几日肠胃不好,鱼肉俱不敢吃,既然弟妹盛情,那便却之不恭了,何况还奉了圣命,要探探叔叔的病。五弟想必也是公务繁忙,你就退下吧,看看这人把一个院子都挤满了。京城府尹如今办事也有些糊涂,拘人竟然还带着原告亲自来了,什么时候一个四品官儿竟如此纡尊降贵平易近人了?” 最后一句话说得那京城府尹冷汗涔涔,双膝一软就要跪下,却听萧素睿笑道:“我太子哥哥夸你呢,也不知你交了什么好狗运,今儿呼喇巴子的勤勉一回,竟然就落进了太子殿下眼中,日后定是前途无量的了。”说完又瞪了那府尹一眼,含笑道:“不过这个时候儿也该走了吧?再呆下去,勤勉也变成了碍眼,恐于前途有碍。” 那府尹忙诺诺答应了,随萧素睿一起退出。五王爷心中愤怒不能抒发,一到了官道上便打马狂奔,把身后一干人等都抛了下去,也不顾众人哭爹喊娘的叫着追赶,一直回到王府中,进了门就吩咐道:“请鲁先生过来。” 鲁先生名鲁治,是萧素睿府中第一等一的心腹之人,此人堪比江月枕,端的是一个厉害人物,但只因深居浅出向来低调,因此反而不似江月枕那般名满天下,自几年前客居于睿亲王府中后,却慢慢显露才华。萧素睿许多主意都是他帮着拿下的,但外面人却没有一个知道睿亲王府中尚有这一个厉害人物。 当下鲁治忙忙的来到书房,萧素睿遣退左右,这才阴沉着面色道:“这事情我看不妙,萧云轩在乌拉国,只怕不是单纯的被掳失忆,方被国主等人说动蒙骗。如今看来,这倒更像是一个计策,那小子从来都是谨慎小心却又诡计多端,如果他真的是有目的而去,那就必须让乌拉国主立刻除掉他。” 鲁治一开始还一头雾水,及至听到最后一句话,心里也有了点底,当下忙道:“王爷且稍安勿躁。不知王爷是根据什么说小郡王在乌拉是诈降?这个看似不太可能啊。除非他查出了有皇子和乌拉那边勾结。但此事如此机密,军中也不过寿宁侯一人得知,他怎么可能得到信息。虽然之前他有暗中调查,但也不过是从几场战事上觅得了痕迹,怀疑军中有内奸而已。一个军中内奸,似乎也不值得堂堂郡王冒着抄家灭族的危险深入敌国探听消息吧。” 萧素睿叹了一口气道:“先前我也是这样想,所以觉得乌拉国主和太子的判断未必会错,也许云轩他真的是没有了记忆,才会对他们的话深信不疑,坚信自己是乌拉国派在我朝的奸细,如今功成回国,自然受封。虽然这事情怎么想怎么都觉着不可思议,但俗语有云,无巧不成书。所以我也只把这当做是上天给我们的一次机会。但即便如此,我也命乌拉国主等人要小心防范,万万不能有一步错失。然而如今看来,我还是太不谨慎了,我就应该让他们直接除了云轩,免得横生枝节功亏一篑。” 鲁治递过一杯茶来,一边笑道:“殿下且喝杯茶,将今日之事细细说给我听,让老朽也帮你参详参详,不知殿下如何就深信小郡王是诈降呢?” “父皇和太子哥哥的反应。”萧素睿接过茶,却没有喝,而是直接放在桌子上,目光阴冷的看着屋中某处,慢慢道:“我们远在万里之外,根本无法试探云轩,所以我只能从父皇太子以及他家里人的反应来判断此事的真伪。” 鲁治点点头,小心试探道:“殿下的意思是,小郡王如果真的是假意通敌,他就不可能不通知家里人,不然的话,万一王爷王妃伤心过度之下,出了什么事情,将是他一生之悔,对吗?”说完见萧素睿点头,他才抚着颌下山羊须道:“殿下言之有理。不过此事已经过去三月有余,看殿下的意思,众人反应都在殿下意料之中,为何今日又出此言?” 萧素睿在屋中踱了两步,慢慢道:“之前淑娴在敏亲王府里,将王妃等人的反应都看得一清二楚。我确定他们毫不知情。但当时我就怕云轩已经料到这一层,所以故意不通知家人。不过……”他拉长了声音,接着阴狠一笑:“我却算定他即使不通知家里人,却也不可能不通知父皇。天威难测,一旦他通敌叛国的消息被证实,父皇震怒之下,不是不可能将敏亲王府拿来作为出气筒,全部杀掉。” 这样冷酷的话语,鲁治却只是点点头,淡淡的道:“殿下所言极是。所以不管小郡王通敌与否,都可以从皇上的反应中看出一二。”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快要发新文了,可是作收可怜巴巴的还是268,可以说一个多月了,就长了三个,哭,所以……有没有好心的大人们帮我收藏一下专栏啊,拜托鸟,深鞠躬 132 “没错。”萧素睿点点头:“而事发后,我动用了全部的力量观察父皇的反应,发现一切也没有什么异常。若不是太子和素景素嫣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以及后来横插一杠子的萧云端,怕是处斩的旨意就下去了。不过老爷子心软,总是顾念着兄弟之情,有半数机会在处斩之前收回旨意。所以在他们这些人的拼力维护之下,放敏亲王府一马也是正常的。且那段时间,也有人报告我说老爷子曾经吐过两回血,想必是内心太过煎熬所致,这样看来,他应该是没有得到任何云轩传来的消息。” 鲁治沉吟着点头,似乎一点也不为这为人子者如此冷酷的对待他的父亲而惊讶,而是慢慢思考着道:“既然没有通知皇上,那就更加不会通知太子殿下了。小郡王不在军中,太子本就有些势单力薄,皇后和文家公子的力量简直可以忽略不计,几位皇子也少有和他一条心者,七皇子与公主殿下在这种时刻,也必然要明哲保身。可以说,这时候若是通知太子,让他死保自己的家人,只会令太子雪上加霜,处境更加不利。小郡王聪慧过人,自然不会犯这种错误。” 萧素睿长长舒出一口气,坐下道:“先生所言极是。我也正是这样想的。因此虽然太子拼力死保敏亲王府,我却知道这只不过是他迂腐,看重什么一诺千金之类的狗屁话罢了,兄弟十几年,我对他的性格,自认为还是有几分了解。并非是得了云轩的什么消息。不过今天的事,却让我忽然发现,我……或许真的猜错了。” 终于要说到正题了。鲁治泪流满面,表面上却不得不强行按下心头激动,假装沉稳道:“到底是何事?能让王爷将之前推断全数打翻?” 萧素睿的脸色更加阴沉下来,好半晌方沉声道:“太子殿下今日奉了父皇之命,前去敏亲王现在的居所中探病。”他说完就看向鲁治,恨恨道:“先生不觉得奇怪吗?前些日子才传来云轩斩杀我军三员大将的消息,父皇震怒之下,茶杯都摔了,所以我今日略微一挑拨,他便下旨让我去检查敏亲王府,其用意再明显不过,就是为了不让我王叔他们有好日子过。谁知我前脚才到,还不过一个时辰呢,他后脚又派了和王叔关系亲厚的太子去探病,如此自相矛盾之举,岂不令人奇怪?” 他说完,不等鲁治说话,就径自道:“而且太子这个人,或许会有些迂腐,固守着什么兄弟情义,但却绝不是笨蛋。值此关头,他的废立只在转眼之间,如此危急时刻,他竟然不顾身份,仍然选择维护王叔一家,这也颇耐人寻味。如果是为了承诺,当日在父皇的书房外跪了那么久,直到昏倒,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怎么到今日还会如此坚持?”说完就把自己舀言语试探太子的事也说了出来,对鲁治道:“你听听,他答得倒是掷地有声,但储君大位面前,有谁真的能为兄弟情义而弃大位于不顾?这个我却是不相信的。” 鲁治听完了这些话,便慢慢思索起来,萧素睿也不扰他,这时候也在脑海中急速思虑着,以至于慢慢的把那杯冷茶喝掉了也不知道。 好半天,鲁治方睁开了眼睛,呵呵笑道:“叫在下说,五王爷不必紧张。正因为皇上和太子今日之举出乎意料,才越发能说明他们没有得到小郡王的任何消息。” “哦?”萧素睿挑高了眉头,心底下却是一松,将茶杯放到桌上,身子稍微往鲁治那里倾斜了一些,有些急切道:“先生有何高见?” 鲁治笑道:“王爷请想,如果皇上或太子真的得到了小郡王的消息,知道他是假意潜伏在敌国中以图日后。那惩罚不会如此严厉彻底。哪怕是做做样子,反正家已经抄了,剩下的就随着他们过去,皇上睁一只眼闭只一眼就罢了。何苦将王爷王妃逼到现在这个凄凉境地,如今更是着殿下去严厉清查,唯恐他们日子好过一点儿。” 萧素睿点头道:“此话有理,只是为何我去了之后,又让太子哥哥去?” 鲁治笑道:“这便是天心难测了。殿下刚刚也说过,皇上其实还是看重兄弟情义的,当日若没有太子在外面冒雨下跪哀求,就算下旨处斩,也有可能在最后关头刀下留人。既如此,如今又过了三月有余,敏亲王爷的病时好时坏皇上自然也是心知肚明。虽然早上殿下撩拨了几句,便大怒让你去清查。但不敢保随后太子殿下又去说了什么,让老爷子动了恻隐之心,这也是人之常情。王爷心里也明白,太子只是重情义了些,可不是蠢蛋,要怎么才能打动皇上,他自然也心知肚明。如今王爷只消令眼线们上报今日清晨太子是否在皇上跟前说了什么,也就可以确定在下猜测了。“ 萧素睿琢磨半晌,方长长吁出一口气道:“不错,还是先生看得透彻。我一时间竟是当局者迷了,让先生见笑。想那云轩和父皇还有太子皆是难得的聪明人,云轩如何肯甘冒奇险,置家人死活于不顾?若通了消息,父皇太子未免打草惊蛇漏了破绽,只该更加严厉,以示对敏亲王府绝不姑息之举。也绝不会是如今这般形态。” 鲁治笑道:“正是如此。在下自从敏亲王府出事之后,就在时时刻刻琢磨着皇上和太子那边的反应,只觉一切都是在意料之中。这严厉中还透着些皇上对自家兄弟的软弱,再合理不过,不然的话,若是一味严厉或包容,则都万分不妥。因此若是小王爷暗通消息,皇上和太子就算有心做戏,也万万把握不了这般恰好的火候。除非小王爷铁了心,一点消息也不通。但殿下刚刚也说了,小郡王可不敢冒这种奇险。” 萧素睿点头叹道:“自然不敢冒险。云轩是个至情至孝之人,断不会因为一点怀疑就将父母置于旋涡,更何况,他如今还有一个深爱的女子,他更知道我的心思,若非真的失忆了,他哪里会冒险给我机会害他的心上人。太子说一诺千金,但在大位面前,这份承诺有几分可靠,就算是云轩信任太子,他也不敢信任到如此地步。” 鲁治抚掌道:“正是这样说,那可是皇位啊,多少人为了这个,父母兄弟皆可不要的,除非那小郡王变成了傻子,不然就敢把一家托付给太子?更何况,乌拉国那边也传来消息,说是小郡王记忆仍未恢复,早已对自己的新身份深信不疑。再说了,他斩杀的那三名将领,虽是咱们的人,却也都是虎将,不是使足了十分力气,哪里舀得下来。可见他是真的实心实意认贼作父了。” 说到这个,萧素睿又忍不住跌足叹道:“唉,只恨当初伯父心存疑虑,故意让我们的人去试手,结果一连三个,却都被对方杀了。如今固然知道对方是不遗余力,但我们的人手也损失了三个,叫人好不心痛。”说完那鲁治忙劝慰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等到有一天,王爷登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手下要多少人才没有?这时候却不必太过痛心了。” 一席话说的萧素睿十分舒服,心头大患尽去,脸上也显出了笑容,呵呵笑道:“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也罢,眼看天将晌午,不如先生留下和本王一起用餐吧,正好也要向先生讨教几个问题。”说完鲁治连忙笑着答应,当先推开书房的门,请萧素睿先行。 萧素睿和鲁治一番密谈,却也猜中了几分事实。萧云轩的事,除了“已经阵亡”的江月枕和小九儿知道外,余者一概不知。他们料到了一切可能发生的事情,却偏偏对最可能发生的情况不屑一顾。像萧素睿和鲁治这种人,如何能够相信这世上真有一言九鼎的至诚和全然无私的信赖。 再说太子,他这次来探敏亲王府众人,恰恰是他在皇上面前进言所致。却没想到竟然赶上萧素睿存心要看元媛的难堪,因此方凑巧解了她这个劫难。当下王妃等人将他让进来。太子看着桌上那一锅已经凉掉的杂米粥,眼泪都差点儿流下来,哽咽道:“没想到王叔和婶婶今日竟落魄至这个境地,便连这杂米粥,似乎……都不够吃,这……这可怎生是好。我必上禀父皇,求他宽容则个。” 此时萧应知道太子来到,已是撑着身子走了出来。萧素真连忙上前相扶,见老王爷喘的面红耳赤,也惊吓的不行。却听王妃叹道:“老爷本来吃了盼儿姐弟两个带回来的药,病都好得差不多了。然而这几天着实寒冷,今早上又受了这么点气,唉,说起来,都是一生富贵给闹的,连这点气都受不了,难道不知往后的苦头还多着吗?” 萧素真惭愧道:“云轩临走时,将敏亲王府托付于我,是我没用,以至于府中竟到了如此地步。”说完又叹息不已。 元媛这方上前道:“殿下照拂之恩,妾身与公婆已铭感五内。时也命也,非殿下之过,还望殿下不要自责。” 萧素真点点头道:“你们放心吧,父皇对王叔还是有些感情,云轩一人之过,不该累及你们,更何况,云端的消息上也说,云轩大概是失忆被对方利用所致,虽然这证据不甚充足,但父皇已是意动了。本来,你我都明白的,云轩至死也不可能叛国,就连睿亲王,心里恐怕也是明镜儿一般,你们只是因云轩和我亲近,如今方受了连累,被他几次落井下石。如今宫中娘娘们都用好了元媛的胭脂,就连太后也惦念着,这几日偶尔在母后面前,也会提起她。我估摸着,只要大家多在父皇面前说好话,虽然爵位未必能恢复,但是日子总可以过的宽松些。” “你说,太后偶尔也会念起元媛?”这一点却是王妃等人没有料到的,浣娘在身边,却忽然明白过来,当日敏亲王府出事之前,元媛曾经有一阵子没日没夜的研究那些胭脂,做好了就三不五时派人送进宫去。当时众人都不明白这是做什么,现在看来,应该是在那个时候,元媛就已经考虑到这种情况,而在拼命找机会未雨绸缪了,思及此,对自家姑娘不由得更加佩服不已。 萧素真又坐了片刻,也便告辞离去。王妃和元媛并没有告诉他府中情形其实不至于如此。这也是怕为难他,皇上现在毕竟余怒未消,告诉太子说自己家其实丰衣足食,你倒让他回去是禀报皇上好还是瞒着皇上好呢? 元媛和王妃成侧妃等人亲自送太子出门,眼看着车马去得远了,众人方回转屋来,萧云雅和萧云静端着腊八粥去厨房热了。这里成侧妃就笑着对王妃道:“没想到姐姐今儿个临时起意,想过过苦日子,结果就歪打正着了。这若是五皇子来的时候,看见咱们屋里暖和如春,桌上饭菜丰盛,回去在皇上面前还不知怎样进谗言呢。即便太子来了,看见此情此景,怕也会心有不满。如今倒好了。” 元媛也笑道:“可不是么,可见老天爷也是站在我们这边儿的,这五皇子当真是用心奸险,我本来已经和周围的亲近人说过,若看见他来,好歹偷偷报个信儿,谁知竟还是这么悄没声儿的到了,可见他是料到了这一招,故意就避过了耳目。若是太子殿下,应该不至于这么不厚道。” 一番话说的众人都点头称是。当下一家人吃完粥,成侧妃又担心王爷身子挨不得冻,及至到炕上时,发现大概又添了一些柴火,炕上火热,老王爷盖着被,倒也不妨事。一时间冻得手脚都麻了的娘儿几个也不避嫌疑了,都爬到炕上,一边做针线一边自在说话儿。虽然外面天寒地冻,屋里也不暖和,但大家挤在一起,倒也是其乐融融。 正说得热闹,忽听院外“咚”的一声巨响,吓了众人一跳,元媛心里一紧,暗道莫非是有小偷跳墙而入,因此一家人忙下了炕出去查看,待看清院外情景时,却不由得都呆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帮梅子收藏专栏,一天之间涨了十几个收藏,282个了,握拳,俺希望在这篇文文完结的时候可以冲破三百大关。全靠姑娘们了,鞠躬 这一章虽然看上去有些琐碎,但梅子认为是不可少的,因为这件事有诸多可推敲之处,皇上,太子,五皇子的心理和暗自算计,都在这一章给出了充分解释,所以不是梅子故意凑字数骗钱,而实在是不得不交代一些喔 133 只见院中墙根下,此时一个诺大的袋子正静静躺在那里。也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制成,比之寻常农家的麻袋还要大几倍,里边塞的满满当当鼓鼓囊囊,也不知道是装了些什么。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萧云雅胆子大,这些天没了大家子规矩的束缚,行动便显出一点儿女孩子的野性来,捋了捋袖子就要上前查看,却被元媛一把拉住,听她紧张兮兮道:“等等,别冒冒失失的,小心有诈。” 萧云雅奇怪的看了元媛一眼:“嫂嫂,能有什么诈?大不了里面就是些肮脏东西罢了,又不咬人,衣服弄脏了我自己洗。”说完就朝手上呵了两口气,到底还是跑了出去。这里萧云静萧云妍互相看看,也跟着出去,身后响起成侧妃的呵斥声:“都慢点儿,像什么话?别忘了自己是个女孩儿。” 元媛也不禁哑然失笑,暗道自己真是关心则乱了。这个时代,难道还能有什么炸弹包裹不成?再说了,就算是炸弹包裹,也不可能装这么多炸弹吧,够把方圆百里都炸平了。一边想着,也迈步走了出去,忽听萧云雅萧云静尖叫一声,她心里一紧,忙三两步上前,只见那大袋子已被解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咦?这是谁送过来的?”元媛惊讶,这时成侧妃如霜等人也都好奇凑了上来。小云瑞跟在大人们的后面,看见元媛从其中抓出一样,他就张着小嘴童声童气喊道:“鸡,是大公鸡,掉了毛的大公鸡。” 袋子里是一些猪肘子和公鸡鸭子大鹅之类的,都是洗剥的干干净净,触手冰冷,在这些东西的下面,却是许多粮食,各种米类豆类不一而足。众人齐心协力,忙活了好半晌,才把袋子里的东西都清出来,着实丰富无比。 “这也不知道是谁,大概知道咱们落难了,所以过来帮忙,真是好心人。”简侧妃双掌合十念着阿弥陀佛。忽听成侧妃叹了口气道:“算了,和好心人什么干系?我们除了家里人,还认识谁?还对什么人施过恩情?怕不又是因为元媛的缘故才送过来的呢。”说完就看下元媛。 却见元媛手里握着一块木雕,脸上满是感叹之色,听见她的话,才抬起头来,伸手在眼角擦了擦,微笑道:“我知道了,这是那些乌拉人送过来的,这木雕我认识,当年还送回过王府一个,如今这个虽然小很多,却更加精致,除了巴姆其,别人都雕不出来的。“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暗想没错,那些乌拉人本就是重感情的,之前还疑惑他们怎么也没露过头,是不是过了两年太平日子都把血性胆子过的没了?如今才知道是这些人谨慎,不好明面上过来,就暗中送过来了。 大家把东西收拾好了,又回屋里去坐,不到一个时辰,就听院里又是“咚”的一声,奔出去看时,果然就看到又是一个大袋子,这一次里面却装的都是上好木炭。如此直到傍晚,大概收了**袋东西,那袋子都是如出一辙,看就知道是出自一处,大概是乌拉几个妇人合力做的。里面装着粮食,野味,河鲜等等,都各不相同。 至傍晚时候,苏以和吴瑞达还有小九儿家里的两个人过来了。众人将他们让进来,吴瑞达觉着这屋子冷的不像话,当时就震惊了,以为主人们的东西都在清晨被萧素睿他们搜走,及至听到王妃解释,这才明白,又摸了摸炕上,发现确实滚烫,才真正放下心来。 元媛便说了今天的事。苏以笑道:“原本府里出了事,那些乌拉人都急了,闹着要去救姑娘和主子们,是我拦住了。之后听说放了出来,这些人感激涕零,又要过来看,我想着他们现在的身份也不合时宜,再者姑娘和主子们这个时候也怕招风,也拦住了。如今眼看要过年,他们各家过的也富裕,因此商议了,就说几家联合在一起,送些什么东西。这不今天就过来了。只是不敢露面,怕惊吓到主子们,所以托我来说一声,让主子们放心用。” 元媛让苏以回去替自己谢过那些淳朴的乌拉人。又听小九儿的娘亲开口道:“姑娘,我来不是为别的,是为了芳龄的婚事,我想着小九儿已经没了,不能再耽误人家姑娘……”说到这里,已有哽咽之意。 元媛奇怪,忙打断她道:“嬷嬷没去和芳龄家里人说吗?芳龄难道都没告诉你?”说完见那妇人愣住,又说这事儿要禀明主子才好去弄,她便苦笑道:“不必弄了,芳龄和我说过,她虽然没和小九儿做过一天夫妻,但两人也是定了婚的,所以这一生就是你们家的人了。我倒是不太赞同她这样说法,但她和小九儿彼此有情,心里容不下别人,这却是没办法的事情了。” 小九儿的娘亲愣住了,好半天才流泪道:“到底是姑娘手底下的人,这样的有情义。只是怎么好耽误那孩子,还不到二十的年纪。”说完,元媛也叹气道:“何尝不是如此说,只是她的心情,我也明白,我这当主子的,也劝不了他,那蹄子把我拎出来说话,不为别的,只说男女之情比金坚,所以我也没办法了,她是下定了决心的,不信嬷嬷就过去再说说看罢。” 小九儿娘亲点头答应,当下王妃留他们吃饭,众人哪敢让昔日的主子们做饭伺候,忙都告辞。苏以临走时道:“这阵子那蔬菜的生意着实供不应求,等到下一茬就不卖了,也给主子们送些过来,好好过一个年。”元媛笑着答应了。 腊八这一天就是热热闹闹的过去,到第二天,几个女孩子和简侧妃如霜却都有些感冒,没办法,昨日实在是太冷了,屋里又没有生多少火。于是元媛一早上熬了大锅的鸡丝粥,又给几间房里都烧了火燃了炭,顿时屋里又暖和起来。女孩子们和如霜喝了粥,也觉着有了些力气。 又过了几天,众人的小感冒也都好了,这日早上吃完饭,大家又聚在一起,说着过年的事情。正热闹着,便听王爷开口道:“你们倒是热心,我们如今这样了,我还以为你们都没有心思过这个年了。” 元媛笑道:“为什么不过?越是这样越要好好过一个年,人总不能向命低头。我到时还要烦爹爹写一副大字贴在街门上呢,明儿就去集上买红纸和年货。” 简侧妃叹口气道“我们以前在那高门大院的亲王府住着,真不知道民间老百姓的生活这么苦。元媛前日还说,我们现在过的这就是小康之家,算是上等人家了,更不敢想那些贫苦的老百姓,又要怎么过这个冬,过这个年?唉,也不知道那亲王府,如今却是谁住在里面。” 成侧妃淡淡道:“无论是谁住在里面,和我们再没有关系了。从此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务必要好好经营。其实平头百姓的日子,虽然苦一点,却也有趣。我这些日子跟着元媛学习厨艺,觉得这把饭菜做好也不容易,那个过程虽然累了一点儿,但看你们吃得香,也觉着心里甜滋滋的。我们还说,等过了年开了春,老爷的身体好了,就要在这房前屋后开辟菜园子,不但种菜种粮食,还要种一些香料,元媛还有心做胭脂生意,别人不必说了,那些娘娘们大概就要一窝蜂跑来光顾。” 她一番话说的大家又高兴起来。眼看天近晌午,萧云雅等人摁住了元媛,都要自己去做饭。恰好元媛这些日子照顾她们,也十分的劳累,乐得偷这浮生半日闲。 走出房间,只见天空上洋洋洒洒,竟是下起大雪来,地面上已经铺了厚厚一层。她脸上没有了在房间里的笑容,沿着院子慢慢走着,只觉天地茫茫,人类在这无尽苍穹之下,是那么渺小。而在这同一片天地下,远隔万里的萧云轩,此时又在做什么?他是否安全?是否真的失去了所有记忆?还是只是因为有什么目的假装失忆?他这个时候也在想着自己吗? “下雪了,听说乌拉国那边更冷,也不知道那个孽障怎么样?想必不会如我们这般凄惨,五皇子不是说他斩杀了我们这方三员大将吗?那在乌拉国里,总算也是个小官儿了吧?”身后响起王妃的声音,元媛连忙回身扶住。叹气道:“娘娘何苦说这话,云轩若不是失忆了,这个时候的境地不知道有多危险?他心里还不知有多苦呢。” 王妃看着她,婆媳两个就在雪地中慢慢走着,好半晌,王妃才叹气道:“这些日子,苦了你了。元媛,你心里就真的信云轩到这个地步?你心里就不怨他?其实前儿小九儿他娘说芳龄还不到二十,我就想起了你,你也不过是二八年华,正是好时候。就算五皇子居心不正,不是佳偶,然而……” 她不等说完,就听元媛道:“娘亲这是怎么了?我如何和芳龄比?我都是嫁给云轩的人了,怎么可能还怀着这种心思?” 王妃苦笑道:“你别来和我说这话,我还不知道你?可不是守着礼数等着立贞节牌坊的孩子,唉,剩下几十年呢,就这么一个人冷冷清清的走下去,为一个叛了国的,值得吗?” 元媛一时无语,却站定了脚步,看着面前茫茫天地,轻声但坚定道:“不会一个人冷冷清清的,云轩,一定会回来。娘,他走的时候,亲口和我说的,叫我务必等他回来,我信他,这一辈子他回不来了,我就等他下一辈子。娘说我不是只知道守礼数的人,我的确不是。只是这一生爱上了他,心里再装不下别人。有他相伴,就夫妻两个一起白头到老,多苦多难的日子也当蜜糖一样。若没了他,就守着回忆过,多苦多难的日子,也总是有那么一缕甜蜜温馨镇着,就也什么都不怕了。我劝不了芳龄,正是因为我知道她心里便如我这样想。娘,情到深处无怨尤,我这一辈子能和云轩在一起,给我什么苦难我都无怨无悔。” 王妃点点头,眼泪流了下来,又开始向前走着,低声道:“我想着你是这么个心思,我就是……觉着对不起你。”说完手却被元媛紧握了,听她微笑道:“什么对得起对不起,云轩若是有目的在乌拉国,就迟早会回来把一切都解释清楚,届时满天乌云都散开。若真是失了记忆导致他叛国,那便如太子说的,他就不是我的云轩了,只是一个和云轩一模一样的另一个人。即便如此,只要他能平安快乐,我也觉着有些安慰了。” 王妃不语,却随身坐在了一块石头上,元媛大惊失色,连忙拼命的拉她起来,一边道:“这可怎么使得,这石头上太凉了,娘有什么话,我们回去说,千万别坐在这上面,当心落下病来。”不等说完,王妃就一把拉住了她,靠着她哭道:“那孽子还能回来么?他还能回来么?日日夜夜,我想着他念着他,一时间恨不得他死了,一时间又哭瞎了眼睛,亲王府啊,那是何等的风光何等的地位,只让他一个人,就弄到了这个境地,每次看见王爷,我都觉着这心就如同用刀子一刀刀的割着,你不过是他媳妇,和他又不通血缘,你何以信他到这个地步,我这个亲娘都做不到……” 元媛苦笑,自从萧云轩的消息传来,王妃已经不下十次在自己面前说这话了,可见那份愧疚煎熬一直都是埋在心里,到现在,几乎已经有了些偏执的倾向。于是忙扶起来,轻声安慰笑道:“娘亲,我也不是就信他到这个地步。只是事到如今,眼看着是没办法改变了。我就想着,云轩若是失忆了,那他的魂魄这个时候大概就在我们周围看着,他必然不想看到我们伤心悲痛,大家若能好好活着,他也定会欣慰开怀。若他没有失忆,在敌国千辛万苦的熬着,好不容易熬到了扬眉吐气衣锦荣归那一天,我们这些人却因为悲痛伤心而病入膏肓,甚至撒手人寰,你让云轩还怎么活下去?所有的功劳荣华,岂不也成了过眼云烟?因此我就告诉自己,不管云轩是怎么样了,我们都得活我们的,都得好好的,开开心心的活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哇,专栏收藏竟然有292个了,内牛满面,就要到三百了,希望开新文之前可以达到目标啊,双手合十祈祷。 134 王妃止住了哭声,红肿着眼睛看元媛,半晌又笑了笑,摇头道:“难为你这孩子豁达,看事情这样通透,我就做不到,唉,枉我在王府里生活了四十多年,平日里也自诩聪慧刚强,如今看起来,竟是连你的一半儿还比不上呢。” 元媛笑道:“娘亲非是比不上媳妇,只不过是因为关心则乱,又总往牛角尖里钻,所以才这样罢了。我却是经历过两世为人的,以前在那庄子里,生活的不知比现在要辛苦多少倍,还不是过来了?从那一次差点儿死了后,我就告诉自己,往后的日子,再也不许有一刻枉活。只是云轩的事非同小可,你看着我白日里和大家有说有笑,到了夜里,每每发了噩梦,想到他在敌国苦苦捱着,或是失了记忆任人摆布,我也是心如刀绞痛入骨髓。只恨没有办法去助他,多少次,我都想着干脆去乌拉国见他一面,是死是活,我总要弄个明白,但转念又一想,若我只为了弄明白,却坏了他的大事,让他陷入危险之中,这却是得不偿失,因此也苦苦忍耐。说到底,还是那句话,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得好好活下去,娘,你也是一样。公爹面前,还要你常开导,若连你都看不开,可怎么得了。” 娘儿两个说着话,那天上雪越发的大了,元媛怕王妃受冻,便扶着她走回去,只见午饭早已好了,炖的热气腾腾的白菜粉条猪肉豆腐,如霜又贴了一锅玉米面饼子,顾雁南正在那和老王爷说:“这炖菜还是要配着玉米面的窝头和饼子吃才有滋味,平日里在王府虽然是山珍海味,却把民间这些美味都尽皆丢了,如今正好尝一尝。” 顾盼儿也和成侧妃等人说着话,见王妃元媛回来了,王妃脸上泪痕宛然,就知道元媛又劝了她一回。于是招呼大家入座,又对元媛道:“这场雪化了,我想着不如进城一趟,挑那得用的东西买一些,虽然集上也有,只是有些东西如布匹什么的,却没有好的。我想这时候儿大概也没有人看着我,你就别去了。” 元媛看着众人身上打着补丁的衣服,心下也有些黯然,点头道:“也罢,你就去吧,万事小心,让雁南和你一起,他不是还有些朋友吗?虽然有的人不过是势利酒肉朋友,但也不乏真心的,例如上次那个郎阔,还是很不错的。”说完顾雁南也笑道:“姐姐敢情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不成?我也正是想去找他呢。” 又计议了一回,当天晚上顾盼儿和元媛拟定了需要买东西的单子,元媛就取出一百两银子与她。又说道:“若是能行的话,就问问庄亲王世子萧云端的消息,可怜芳莲回去了,也不知有没有被他痴缠,如今不在我这里,他不用避嫌疑,怕是越发变本加厉了吧?” 顾盼儿笑着答应了,第二天就往京城而来,顾雁南早前给了郎阔信儿,这逍遥公子来接了姐弟两个,去了一家相熟的庄子,买了些锦缎布匹绣花线等物,又去燕来楼买了些菜肴,顾盼儿向他打听了萧云端的事,得知这浪荡子不知又犯了皇上的什么忌讳,被勒令在家中禁足,连门都出不去。不但如此,似乎就连公主萧素嫣,近日也成了街头巷尾议论纷纷的话题,顾盼儿和顾雁南听了一些。姐弟两个谨记元媛的话,行事低调,唯恐被人发现,晌午之前便出了城,郎阔十分不舍,只是身上还有事,没办法和他们一起回去,不过倒是约好了将来去做客,三人就在城门口分别。 回到家里,只见几个女孩儿和小云瑞正在院子里堆雪人,元媛陪着王妃在一旁看着,就连老王爷都由成侧妃和简侧妃扶着在廊檐下坐着。此时那雪人已经堆得差不多了,小云瑞拍着通红的小手在下面把雪人的身子拍实,萧云雅则拿了一根胡萝卜戳到雪人脸上当鼻子。两只大眼睛是用煤炭做的,上面还找了块红布当围巾,看上去越发可爱。 顾盼儿和顾雁南都赞这雪人堆得好。成侧妃就笑道:“这几个孩子在外面呆了快一个时辰,先前元媛也跟着她们闹。不过倒的确是好看,先前在王府,竟没弄过这个。”一边说,就招呼萧云雅等人道:“堆好了,你们几个也给我回来吧,云瑞在外面这么长时间,当心着凉。” 萧云雅咯咯笑了一声,去帮着顾雁南将马车上的布匹吃食搬下来。众人回到房间,看着那些闪闪发亮的锦缎,只觉眼窝热热的。虽然这些缎子也平常,无法和她们之前的那些锦绣华衣相比,但是穿了这么些日子的粗布衣裳,再看见缎子和那些各式各样的绣花线,倒是从心里觉得欣喜感慨。 元媛道:“新年新气象,我们从现在开始日夜赶工,到新年应该可以做一身新衣裳了,就是绣花麻烦,不过娘亲和婆婆你们都是高手,我这手艺也就不拿出来丢人。”说完,那几个女孩子看这似乎无所不能的嫂子也有不会的东西,哪肯放过她,都嘻嘻哈哈的笑着奚落。元媛也不怕,摊手道:“非要我绣花,也使得,只是怕也只能给小云瑞做了,他还小,不懂得什么美丑,我使使劲儿努努力,倒也可以糊弄过去。”一语未完,众人都大笑起来,只有云瑞很厚道的在那里嚷:“嫂嫂做给我就行,云瑞不挑的。” 说笑了一阵,王爷就问京城形势。顾盼儿就说了萧云端被罚禁足的事情。王爷叹一口气道:“大概还是受我们的牵累。”话音落,却听元媛道:“不然,当日太子不是奉了皇上的旨意才过来探视吗?这样的话,没有理由因为庄亲王世子帮我们而翻脸,更何况,从给了这宅子后,世子极少和我们有牵连,所以应该和我们没有关系,我暗地里忖度着,怕还是和芳莲那边的事情。皇上怎么能允许一个未来的亲王娶一个做过奴婢的女孩儿做正妻呢。” 众人都点头,顾盼儿又道:“庄亲王世子的事情不算什么,最近京城里的大事,其实是公主的事情。” “公主?”元媛惊叫一声,众人也都十分惊讶,齐声问道:“公主能有什么事?她可是皇上捧在手心儿里的珍珠宝贝,难道是要招驸马?” 顾盼儿神情凝重,摇头道:“不是招驸马,是和亲。” 一言既出,众人更是惊讶不已,王妃握着胸口叫道:“这不可能,皇上和太后那么钟爱公主,怎忍心让她远嫁和亲?我们成日里都说,不知道怎样的青年才俊,才能招了驸马呢,这断断是没有的事,不知是哪起小人在背地里嚼舌头咒公主呢。” 顾盼儿摇头道:“我先前也是这样说,然而现在看来,这事儿十有**是真的。邻国许多王子现在就在京城中,不是为了和亲,怎么会是这许多王子来朝贺?其实仔细想想,皇上在这个时候要把公主和亲,也……也不难猜测,毕竟边疆那边接连大败,有了云轩的前车之鉴,皇上又不肯派宗室子弟前往,听说连太子请战,都被训斥了一顿呢。这样的话,就只有联系别国,一起抵抗乌拉国,所以,皇上做这个决定,虽然无奈之极,对公主也很不公平,却不失为解边疆燃眉之急的上策。” 元媛缓慢点头,叹气道:“这就是生在天家的悲哀了,我只道公主受尽皇上宠爱,却没想到,危急关头竟然也要成为被牺牲的工具。”说完,想到公主萧素嫣的活泼直爽性子,和她对自己以及敏亲王府的诸多回护,心中又酸又涩,只能暗暗祈祷即使是和亲,也可以找一个与她性格相合,爱她宠她疼惜她的丈夫。 当下诸人都为公主的命运叹息摇头,但别说她们现在已是庶民,就算还是敏亲王的家眷,对这件事也说不上什么话。想来太后和皇上怎可能愿意让萧素嫣和亲?若非是万不得已,皇上也不会做这个决定,即使是做了决定,想必此时也是心如刀割吧。 又说了一会儿话,便各自回去了,阮氏正在房间中做衣服,看见元媛拿回来的锦缎,不由得又惊又喜,然而却见女儿的面色不好,她心下惴惴不安,忙问端的,待得知了萧素嫣的事情,也是叹息不已。 又过了些天,便到了腊月二十三,这一天是小年,从大清早起来,众人便忙活着打扫厨房,摆果品菜蔬供奉灶王爷,蒸年糕。这些事以前在敏亲王府也做过,只是自然不用她们插手,如今自己做起来,虽然个个都忙活的疲累不堪,却也觉着十分兴头,更何况要过新年了,气氛总是热烈高兴的。 因为忙碌,所以中午也只是草草吃了点东西,下午的时候才把年糕都放进大锅里蒸。元媛在厨房里洗着酸菜,对顾盼儿和萧云妍等人道:“去后院把猪肉切些过来,还有粉丝,今儿咱们吃这炖菜,配着年糕,想想都好吃。” 顾盼儿答应一声,现在她只是穿着普通的家常布衣,上面还打着一个补丁,一头乌黑长发只用手帕子包住,连根钗子都没有,即便如此,却依然掩不住那份倾国倾城的美貌,真正是布衣国色,只是每日家务,原本纤细白嫩的玉手稍微有些粗糙了些。 王妃和成侧妃刚把院子里的积雪打扫干净,就又飘起了雪珠儿,两人无奈,直笑说这是老天爷有意为难,便往回走,就见廊檐下几个女孩儿端着热气腾腾的大盆走进屋去,两人笑道:“看样子是炖了酸菜,正好身上冷,先去喝碗汤热热。”话音刚落,就听街门震天价的响起来。两人对望了一眼,心想这是谁啊?倒像逃命似的,不应该是这附近的下人们。 王妃生性谨慎,走回到街门处,隔着门向外喊道:“是谁?”话音未落,就听一个急促的声音道:“婶婶,是我,我……我是素嫣啊。”一语未完,声音就似哽咽起来。 “公……公主?”王妃和成侧妃一齐大喊,然后迅速的打开街门,就见两个身影闪进来。两人向四周看看,周围大雪茫茫,并没有什么人追过来,只是两行很明显的脚印蜿蜒延伸开去,看上去无比的碍眼明显。 萧素嫣是什么人,见到王妃皱眉,便知道她在想什么,连忙悄悄道:“婶婶放心,我离开的时候没人知道,等到他们在城内搜查了一圈,想到这里的时候,脚印也早被掩盖了。”如此一说,王妃看看天色,只见铅云压顶,雪珠儿越飘越密,天色又晚了,想来的确够隐蔽,这才点点头,一把抱住了萧素嫣道:“我的儿,怎么穿这么少?伤风着凉岂是玩的?再说你不在宫里好好呆着,跑到外面做什么?又怎知我家就在这里?”一边说着,早和成侧妃拥着萧素嫣往屋里去。萧素嫣身边的小太监小墩子跟在后面。 进了正屋,成侧妃回身将木门拴上,萧素嫣的身子抖了半天了,这时候摸摸自己的脸蛋儿,又在地上使劲儿跺了几下脚,方舒出口气道:“真真这才活过来了,先前那一会儿,我只想着大概走不到这里就要冻死的。”说完看看屋子四面,鼻子一酸,眼泪就下来了,抽噎道:“叔叔婶婶住在这样地方,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成侧妃笑道:“这哪里算是苦呢?先前更苦,太子殿下和五皇子都清楚,真真天寒地冻的,又没有吃食,好容易从太子殿下走后,那些下人们大着胆子过来接济了几回,没人管了,这才翻过身来。你看看现在,屋子里是暖的,还有热东西吃热汤热茶可以喝,这就不错了。”这是为腊八那天埋下伏笔,如此一说,萧素嫣即便是来探听消息的,也不怕了。虽然怎么看,怎么都觉得皇上不至于为了治自己等人的欺君之罪就派堂堂公主过来扮落难小姐,但总归是小心驶得万年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作者有话要说:吼吼吼,终于写到公主鸟,很快的就可以写到云轩了,还有几章吧,啊,现在对那个情节又期待又觉得压力大,因为梅子的文笔和描述能力都不强,就怕大家期望太高,结果梅子不能尽如人意,导致最后大家失望了,唉,所以现在都有些紧张呢。 135章 “大娘二娘和谁说话呢?还不进来吃饭,趁着这时候糕和菜都热乎着,再住会儿就冷掉了。”屋里的人都没看见萧素嫣,萧云伊一边放筷子一边冲外边喊,简侧妃华姨娘都坐在了座位上,闻言也都好奇的伸着脖子向外望。 王妃便和成侧妃拉着公主走进屋里,对着众人笑道:“你们看看,是谁来了?” 众人抬头一看,不由得全都愣在了那里,之后才想起要跪拜。萧素嫣眼睛红红的,忙伸手相拦,然后又给老王爷萧应见了礼,一回头,看见元媛震惊关切的 面容,多少天的委屈再也隐忍不住,那眼泪就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直往下掉,下一刻,就纵身扑进元媛怀里,哽咽着喊了一声:“嫂嫂救我。” 元媛只觉得满心里都是苦涩,只从萧素嫣这一声喊,便知道自己猜的没错。她轻轻抚着萧素嫣的背,叹口气道:“没有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先不要哭了, 这身上还冷着,难为你怎么跑过来的。云静,先拿件棉褂子给公主穿上。有什么事,吃了饭再说。”言罢,看见门边瑟缩的小墩子,张张嘴想说什么,却又终于忍下 去,轻声道:“顺便也拿一件给小墩子,爹,不如就让他跟你和雁南一桌吃点东西吧,看那脸青青白白的。” 萧应点了点头,眼神却有些沉重。此时全家人都知道萧素嫣是为什么过来了,只是对方不说,她们自然也不想提,更何况现在不是问的时候儿。这边顾盼儿 站起身,将萧素嫣拉到自己和元媛之间的座位上坐下,又亲自去拿了碗筷,微笑道:“我们如今这个境地,吃的不过是普通东西,公主在宫中山珍海味惯了,如今尝 尝这山野玩意儿,怕也是别有点滋味。”一边说,就替她盛了一碗酸菜猪肉粉丝,又用大勺子浇了满碗的汤,另一个碗里放了块黄笼笼香喷喷的年糕。 萧素嫣低声谢过了顾盼儿,就无精打采的咬了一口年糕,倒不觉得什么,只是喝了酸菜汤后,不由叫了一声好吃,复又苦笑道:“果然别有一番滋味,我在 宫中竟是从没吃过的,想来这民间生活,也未必就比宫里差,唉,早知如此,还不如不生在……”不等说完,听元媛轻轻咳嗽了一声,她扁扁嘴,却不再说下去,只 是专心吃年糕和酸菜肉。 一顿饭吃完了。顾盼儿和几个女孩子都围在萧素嫣的周围问长问短,王妃就拉着元媛来到里屋,萧应也早就上炕了,他现在虽然也时常下地溜达溜达,却仍 是受不得寒气,咳喘病也一直没去根儿,这时候在炕上,还是喘的胸膛起伏不定,然而大家也习惯了,这病除了难受些,倒于性命无碍,因此除了请大夫吃药外,其 余时间也就不甚放在心上。 成侧妃和简侧妃华姨娘也走了进来,悄悄将门关上。王妃看了老王爷一眼,才又转头看着元媛道:“你知不知道公主为什么独自一人跑过来?” 元媛慢慢点头,轻声道:“我想我是知道一些的,只是……唉,不知道该怎么办好,爹娘觉着应该怎样呢?” 王妃摇头道:“论理,这次的事情,的确是这孩子受了天大委屈。公主往日于咱们家也有恩,不说别的,但是那跪到昏迷为我们求情的事,就为她赴汤蹈火 也应该的。只是……只是咱们家现在这么个光景,根本没办法为她说上话,就算能说上话,只怕也是没有用的。但凡有一点子办法,太后皇后陈妃,甚至是太子,都 不会不护着她。” 成侧妃叹气道:“可不是呢,唉,真没想到,我大宁朝自太祖建朝以来,一直富强繁荣,怎的这一次竟然就被那么个不成气候的乌拉国给逼到了这种境地?真是邪了门了,若是……若是当年吴将军没有英年早逝,还轮得到那些乌拉国的蛮子们趾高气扬吗?” 简侧妃和华姨娘也都附和着。却听王妃道:“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元媛你问我,我如今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时日长了,唉,也不用长,三两天功夫,怕是皇上就该想到咱们这里了。在此之前,你看看能不能劝劝公主,这件事,她是逃也逃不掉的。唉,你若能让她……能让她想开些,倒还好。” 元媛轻声道:“我晓得这其中利害关系,娘放心吧。”说完几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元媛便出去了,果不其然,萧素嫣一口咬定了要和元媛一起睡,元媛也就将她带回自己的房间。阮氏和浣娘则都搬去了成侧妃等人的屋子,只剩下小墩子歇在外屋。 屋内烛光摇曳,萧素嫣拉开窗子向外看了看,又伸手出去接,叹口气道:“这雪下的越发大了,今年冬天怎么下这么多雪。”说完又赶紧把窗子关上,回头笑说道:“怪冷的慌,这天气真厉害。” “和亲的事儿定了吗?”元媛坐在桌边,不接萧素嫣的言语,却是开门见山。 萧素嫣面上勉强装出来的笑容一下子褪的干干净净,对着元媛清澈如水的眸子,好半晌,眼泪掉了下来,咬着嘴唇点了点头,闷闷道:“何止是定了下来,连……连人选都找好了。” “人选都找好了?”元媛倒没想到这么快,惊讶道:“是哪一国的王子?” 萧素嫣低着头不说话,一旁的小墩子插嘴道:“就是波连国的王子。公主不愿意,皇上可是高兴得紧。直说那个波连国王子在西域那边的名气很大,人人都说他英俊潇洒,文武双全,不是贵族纨绔。还说他喜欢我们大宁的文化,公主嫁过去必定和王子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萧素嫣皱紧了眉头,恨恨道:“把他夸的那么好,骗谁去?打量我不知道么?父皇只是因为波连国势力最大,兵马最强壮,如果和他们和亲结盟,乌拉国多半就要顾忌重重,所以他们国家的使臣一来了,父皇就不再犹豫,我……我竟成了工具,我是死也不干的。” 元媛叹了口气,却听小墩子又道:“可不是么。别国都是王子亲自前来。这波连国倒好,只是使臣来,王子根本没露面。那使臣说王子一直在我们大宁游 历,如今却没有找到,待找到了,就带他亲自来见皇上,迎娶公主回国。姑娘说说,哪里有这样的事情?人都没见过呢,皇上就把公主许出去了,这……怎怨得公主 不放心。” 元媛拉着萧素嫣坐下,好半晌才轻轻叹气道:“公主,你别怨皇上,大宁朝如今陷入了这样进退维谷的境地,他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吧。不然以他对你的宠爱,是断断不会做出这样决定的。你远嫁异国,固然心里委屈,可皇上和陈妃娘娘,又何尝不是心如刀割?” 萧素嫣抱着元媛哭道:“我……我不管,大宁朝那么多儿郎,为什么却要将保家卫国的重任放在我一个女孩子身上?自太祖建朝以来,我们还没有过这么屈 辱的事情,我……我为什么要开这个先例?前朝那些远嫁和亲的公主,有一个有好结局的吗?有一个能在死后回乡的吗?若是自己国家的战力不行,就指望一个公主 去和亲,最终不还是任人践踏?父皇明明知道这些道理,为什么还要牺牲我?” 元媛拥着萧素嫣,轻声道:“公主长在深宫,只怕那些算计的事情经历了不少,只看你先前为我们求情的手段,我便知道,您性子虽然天真烂漫,但该懂的 那些,全都懂。所以,你其实也一定明白皇上的苦衷,只是你无法接受自身的这个命运,所以不肯去好好想,不肯去相信罢了。” “我不懂,我不知道他有什么无奈的?他不过是因为边疆吃了几次大败,又因为云轩哥哥的事情,所以怕了,再不复当年的雄心壮志了,却拿我去做交易。”萧素嫣这个时候也不顾忌自己的形象了,把头埋在元媛的怀里大哭大叫,仿佛是要在她这里寻求支持和依靠。 元媛紧皱着眉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劝这个公主,好半天,才一狠心一咬牙,沉声道:“公主怎会不知道?不是我们大宁朝的儿郎不敢拼命,战争爆发以 来,死在边疆战场的好儿郎,已近十万之数。也不是皇上退缩软弱,而是我朝连年遭灾,粮草之上本不富足,支撑如此庞大的战争线本来就很困难,百姓无法休养生 息,这场战争就如雪上加霜。若是倾尽全国之力,百姓势必流离失所民不聊生。皇上不得已出和亲之策,只是为了争取时间,为大宁朝争取时间,总有一天,是的, 总有一天,我们会把乌拉国所给予我们的耻辱与失败全数奉还,只是……需要时间。” 萧素嫣在元媛的怀里哭的泣不成声。她抓着元媛的衣襟,泪眼婆娑道:“为什么非要说给我听?我一直以为嫂嫂最疼我,可为什么这个时候,还要往我心里戳刀子。难道你不知心如刀割的滋味吗?我本以为……我本以为……” “本以为我和你都是可怜人,所以该好好的安慰你是吗?”元媛攀住萧素嫣的肩头,将她一点点扯离自己的身子,然后伸出手替她擦去娇嫩脸上的泪水,她 自己也是泪流满面,哽咽道:“我如何不明白?公主啊,割着我心的那把刀子,到今天也没有撤去。可是这能改变什么?云轩在敌国,不在我身边,这刀子就是把我 的心割烂了,他也不会回来。我怜惜公主,也为你不平。可是这有什么用?是否我把你护在怀中,就可以永远的护着你,就不用送你远嫁?如果这样可以,我宁愿死 也不放手。可是……可是……我明知道这些都没有用,根本就改变不了你的命运,我怎么还能用那些怜惜软语,教你怀着万分的委屈和怨恨远嫁异国,然后在自怨自 艾自暴自弃中终老一生?” 萧素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却是频频的点头。又见元媛擦了眼泪,一字一句道:“谁让你是大宁朝的公主?就如同谁让我是云轩的妻子。所以,该到我们担 当的时候,我们就不能逃,逃得了命运,逃不了自己的心。公主请想想,即使今日皇上默默放任你离开,他日你听到边疆大败的消息,你能够心安理得的隐居吗?” “别说了,嫂嫂你别说了。”萧素嫣捂住元媛的嘴巴,泪如雨下道:“你说的没错,其实我都知道,都明白,我……我就是不甘心,就是不甘心,我……我 不敢想我要嫁给一个自己根本不喜欢的人,不敢想要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皇宫里随波沉浮,连自己的命运都掌握在一群根本不认识的人手中,嫂嫂,我……我害 怕……” 元媛抱住萧素嫣,两个人哭成一团,就连小墩子,也在门外哭的稀里哗啦。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元媛才又替萧素嫣擦干眼泪,轻声道:“在这里住几天 吧,过一过普通百姓家的生活,虽然没有富贵已极,却是天伦之乐。将来远嫁了,有这么一段快乐时光可以回忆,这一生,也不至于太寂寞。” 萧素嫣眼泪源源不断的涌出,想了想,却终于默默的点点头,答应了元媛,这一夜月光映着白雪,照的屋中一片银色朦胧,两人在床上说着话儿,元媛就把历史上文成公主远嫁的事情当做故事说给萧素嫣听,总算过了四更天,公主才慢慢的睡着了。 136 第二天起床,梳洗后用过了早餐。元媛正想拉着萧素嫣剪几朵窗花,却见这公主完全收了昨日的委屈愤恨之色,面容平静道:“嫂嫂,不必费心了。我今日想回宫去。不怕嫂嫂和姐妹们笑话,前儿……前儿得了信,我……我心里不痛快,就假装答应,暗地里策划逃跑的计划。如今想来,真是鲁莽之极,莫说小墩子要受我连累,就是对嫂子和婶婶们也不好,让有心人知道我投奔了这里来,又该在父皇面前嚼舌根子了,真真是考虑的不周到,因此我想着趁人还没搜过来,就回宫去。” 元媛倒没想到萧素嫣能这样想得开。一家人默默的抱了这将要和亲远嫁的公主,只觉什么话都说不出口,最后还是王妃含泪说了几句祝福。元媛亲自送萧素嫣到大门口,顾雁南和浣娘吴瑞达琅嬛此时赶着马车侯在那里,他们是元媛命令送公主回宫的。 “嫂嫂,此际一别,不知道今生今世有没有机会再见面了。嫂嫂若有闲暇和材料,就……再替妹妹做几盒胭脂,让妹妹带去西域吧,他日思乡之时,总……还有从故乡带去的心爱之物把玩。”萧素嫣抓着元媛的手,说到最后一句,又忍不住想掉眼泪,忙低头使劲儿吸吸鼻子,再抬头时,面上已经是勉强挤出的一丝笑容:“看我,快嫁人了,也不忘在嫂嫂这里讨便宜,嫂嫂可千万别生气。” 元媛点头,一边流泪一边却含笑道:“放心,我……我定会尽我所能,把我能做上来的胭脂都做出来,做一大包给你带去西域,让你擦到一百岁也擦不完。”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只得低头擦去眼泪。再抬头,姑嫂两个相对无言,却终是转身分别。 元媛一直在门外站到那马车走的都看不见了,才转身回去,一迈步,忍不住身子就软倒下来。跪坐在雪地中,这么多日子以来的煎熬再也憋不住,她用冰冷的双手捂住脸颊,放声痛哭起来。 “云轩,你到底在干什么?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你知不知道我很难过,我……我快撑不住了。这场战争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是中了上天的诅咒吗?你知不知道它为多少人带来了悲惨的命运。云轩,公主要和亲远嫁,可我无能为力,我……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走,我甚至狠心的不能去安慰她,云轩,我难受的要死了,你呢?你现在怎么样?你是在花天酒地?还是和我一样在苦苦煎熬苦苦支撑?云轩,老天还要考验我们多久?还是说,我们就永远都不可能再有转机了,那个有情有义的萧云轩,就真的像太子殿下说的那样,在那场大战之后就死了吗?” 她在雪地里恸哭不已,那边屋里众人久等她也不回来,萧云伊和萧云妍便出来查看,一看见街门外雪地里的人,不由都慌神了,飞一样的跑过去,一边大叫着:“嫂嫂你怎么了?怎么了?”喊完奔到近前,不顾一切的将她拉起来,面上满是惊惶之色。 元媛收了哭声,用手擦去脸上汗水,勉强笑道:“没什么,就是看公主离去,想到今生今世不知还能否再见一面,所以心里难受。再加上雪地里站的久了,腿有些不听使唤。”说完任由两个女孩儿扶着她,慢慢回到房子里。 这时候众人也都出来了,看见她泪痕满面,心里也都是酸苦不已,王妃叹气道:“唉,好好哭一场也好,省的什么都憋在心里,都憋坏了。”说完元媛也强笑道:“可不是,哭了一场出来,倒觉得心里舒服了些。”言罢她摸摸萧云雅萧云伊的头,轻声道:“如今看来,倒还是生在平常百姓家的好,总是有父母在跟前守着,每年能看几次……”一语未完,想到萧素嫣的命运,又是泪如雨下。 成侧妃和简侧妃等人看着自家的女孩儿,都出了半日的神,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这里元媛等浣娘琅嬛回来,问了她们情况,知道萧素嫣情绪还算镇静,她也只有长叹一声。勉强打起精神出屋,都腊月二十四了,正是大扫除的日子。众人虽因萧素嫣的事情黯然神伤,但该过的日子还是要好好过。 二十五应该磨豆腐,但这可难坏了大家,都是些女人,还是养尊处优的女人,别的家务活慢慢磨练,都能拿得起来,但这磨豆腐可是技术活,没有两把刷子只能磨出豆渣来。就连元媛这个在众人心目中好像无所不能的人,都有些傻眼。好在下午时吴瑞达和苏以还有两个乌拉人都挑了两桶豆腐过来,白嫩嫩的养在水里,看着就让人食欲大振。 成侧妃看见廊下一溜八个大桶,发愁道:“先前不会做豆腐,可如今,这也太多了,吃不了怎么办?”说完,就听吴瑞达憨笑道:“没事儿,这豆腐的吃法多着呢,呆会儿给主子们留出新鲜的,剩下都切了豆腐片做冻豆腐,放在酸菜火锅和汤里都好。” 成侧妃不明白,这时候没了高高在上的主人架子,也就开始不耻下问了,用纤纤玉手去拨弄着豆腐,问吴瑞达道:“什么是冻豆腐?那么冷冰冰的,可怎么吃?五脏六腑都要冻住了吧?”说完不等吴瑞达回话,就听身后元媛走过来,咯咯笑道:“二夫人竟连冻豆腐都不知道,就是你平日里在府里也吃过,忘了火锅里放的那带着窟窿眼儿的豆腐吗?那便是冻完了之后的豆腐。” 成侧妃瞪大眼睛,半晌笑道:“真坑死人,原来是那个东西。我还以为冻豆腐就是冷冰冰的呢,若是那个,的确好吃,那便赶紧动手,分出几桶出去冻了吧。剩下的留一点儿现吃,再留一点儿炸着吃,可是呢,也不知现在油够不够?我小时候儿家里还穷的时候,可不舍得用油来炸豆腐片吃。” 元媛笑道:“炸着吃吧,怎么不炸?先前他们送了不少大豆来,我都让苏管家去偷偷榨了油,月前杀了一头猪,也炼出不少油来。”一边说着,就指挥萧云伊和萧云妍动手抬了两桶进厨房,顾盼儿正在里面忙着做饭呢。 这一天也就忙忙碌碌的过去,不提,到了腊月二十六,该焖肉了,往常在王府山珍海味惯了的人,从过了平民生活后,肉便不很常见。如今听说第二天焖肉,前一天晚上就都挤到了厨房中,听元媛分派着要焖几个肘子,不仅要焖猪肉,还有牛肉羊肉鹿肉等等,都是乌拉人送过来的,还有她们自家养的。古代没有冰箱,不能很好的保存猪肉,所以大部分的肉除了冬天能吃几口新鲜的,其他都会腌起来,留着平日里来客人招待,元媛等也不例外,腌了几大坛子鲜肉,就放在后面的库房中。 一大早起来,吃过饭后就开始忙碌,把肉放进锅里后,除了几个女孩子轮流去烧火,其他人就都坐在王妃的主屋里做衣服,先前那些锦缎,都是要做过年的新衣,这也是个不轻松的活儿。正一边说笑一边忙着针线,忽听门外风声中隐隐传来马嘶声,接着拍门声响起,出去一看,原来竟是宫里的太监,说皇上口谕,宣元媛觐见。 一家子人都慌了手脚,不知道这个时候皇上怎么又想起元媛了。阮氏更是吓得眼泪都掉下来,死死抓着女儿不肯放手,还是元媛安慰她们道:“想来也没什么,大概皇上看年关将近,挂着老爷的病和咱们生活,叫过去问几句。”说完,就听王妃道:“也不一定只是这点儿事情,前儿公主来了,之后又回去,大概也不知道和皇上说了什么。总之你去了,要万分的小心,也不必耽搁,早点回来,如今的后宫不比从前了,皇贵妃一支独大,恐你要耽误,她会对你不利。” 元媛一一听了。顾盼儿到底还是不放心,让顾雁南和琅嬛陪着元媛一起。两个女孩儿上了马车,顾雁南就骑马和太监一起走,一边在言语中慢慢打听,琢磨皇上忽然叫元媛觐见的用意。 到了皇宫中,因为没有皇上谕旨,所以不得不在宫外等候。眼看着马车进了宫门,顾小弟心里又是担忧又是焦急,下了马也不进旁边供人歇息的耳房,就在那青砖地上来回走着。冬日天寒,不到一会儿,俊秀的脸蛋就冻得红扑扑的。 忽听身后一声朗笑,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道:“雁南怎会在这里?是皇帝召见吗?看看,耳根子都冻红了,怎也不戴个帽子,这种天气是说着玩儿的吗?”话音未落,头上身上已是一暖。顾雁南早知道是谁,回转身苦笑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没想到来这里都能遇到你。我这是出来的匆忙,又兼心里有事,方在此处徘徊,你却又是因为什么走到这个地方儿来了?” 郎阔呵呵笑道:“我刚从宫里出来,看见你在这边踱步,本来身子就单薄,结果衣衫还穿的这么少,所以就过来了。”话音刚落,顾雁南已经惊讶道:“咦?你进宫去了?为的什么?我和你相交这么长时间,竟还不知道你和宫里还有牵连。” 郎阔愣怔了一下,想了想笑道:“我的事日后你就会知道。倒是你,这大冷天的,不在郊外宅子里呆着,跑来宫门前傻站着干什么?走,与我喝一杯酒暖暖身子去。”说完拉着顾雁南就要走。却听他急道:“你这人,行事还是这样不问青红皂白,我在这里等我姐姐呢,这心里都快急出火了,哪里有心思和你一起吃酒去。等改日闲了,我再来找你吧。”一边说一边就把手挣脱出来。 郎阔惊讶道:“你姐姐进宫去了?她只是一个平民女子,不过长得漂亮些,还是江大侠的未亡人,进宫做……”不等说完就被顾小弟当胸捶了一拳,听他薄怒说道:“胡思乱想什么呢?不是我亲姐姐,是我另一个姐姐。总之你别多问了,想吃酒你就先走,我今儿是不行的。” 郎阔嘿嘿讪笑道:“原来如此,这有什么值得发火的。也罢,你要在这里等,我就和你一起,旁边就是房子,何苦在风里站着。”一边说,到底把顾雁南拉到了旁边的耳房中坐着,说了几句话,便猛的一拍巴掌道:“是了,你姐姐是不是那个小郡王的姨娘,叫做元媛的,哎呀我真笨,这个时候儿才想起来。” 顾雁南忙捂住了他的嘴,小声道:“这个地方儿也没有点顾忌吗?云轩哥哥早就不是什么小郡王了。奇怪,你怎的知道是我元媛姐姐?我记得我可没告诉过你她的名字,我们大宁朝规矩多,女孩儿的闺名可不能随便出口,更别提是让别的男子知道了。” 郎阔挠头笑道:“你们大宁朝哪点都好,就是规矩太多,哪里比得上我们波连国自由自在。我大概明年春末就要回去了,你不是一直说想要四处游历闯荡一番吗?不如明年就和我一起回去怎么样?” 顾雁南听他这样说,果然有些意动,想了想,却还是摇头道:“罢了罢了,若是平日里,我自然可以禀明姐姐,和你去波连国见识一番。只是如今,一大家子里就我一个年轻力壮的男孩子,怎么可能撇下她们和你一起回去,不成不成。再者说,上次去了边疆,也算是游历一番了,波连国也地处西域,想来和边疆也差不太多。” 一语未完,郎阔就急了,大声道:“怎么差不太多?差得多了,别看边疆和波连国比邻,但是风俗,人物,景色可都是大相径庭,兄弟,你就和我一起去,保证让你长见识,我们波连和大宁朝一样富强,但各样事物都不一样,绝对是另一番天地。更何况,你这么个男孩子,留在家里能有什么用啊?做饭还是烧火?正经咱们给你家里人留些银子,有什么活儿雇人干就好,何苦牵着你,男儿志在四方……” 顾雁南听他长篇大论的劝自己,只觉头疼,挥手笑道:“好好好,这事儿到时候再说吧。是了,你还没说你怎么知道进宫的是我元媛姐,听谁说的?” 137 郎阔却又有些不自在,咳了一声道:“我刚刚在宫里,听她们说什么云轩的妾室来了,又说什么元媛也是个苦命的,当时我还没在意,如今听你这么一说,自然就联系起来了。”话音刚落,就见到顾小弟张大了的嘴巴:“你……你……你还能进后宫?你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可能进去那个地方?” “呵呵,跟着别人进去的。”郎阔一句话岔了开去,然后又好奇道:“别说我了,说说你那个姐姐,之前敏亲王府因为那个箫云轩,简直就是闹了个惨不忍睹,怎么……如今她一个妾氏还能去贝皇上,去后宫呢?民间都传说敏亲王府是爬不起来了,照这么看,似乎也未必啊。” 顾雁南叹了口气道:“皇上这次找元媛姐,却不知是福是祸呢,唉,八成是为了公主的事情要训斤她。其实这样可就有些不讲道理了,要不是元媛姐,公主还不知道要逃去哪里,哪有可能想开了回宫?” “逃?那是一国的公主,为什么要逃?吃得了苦吗?”郎阔有些好奇的问,却见顾雁南没好 气的瞪了自己一眼,冷哼道:“你这脑子有时候聪明无比,怎么有时候就不会转弯?难道在京城这么长时间,竟然不知道公主要和亲的事儿?天家的金枝玉叶,谁愿意跑去那么老远的地方,嫁一个自己一无所知的人啊。” 郎阔的眼光闪烁了一下,不知道是想着什么,半晌方无奈苦笑道:“原来如此,我就说嘛,怎么忽然间想起要和亲了。雁南是没看到,那些国家一听说大宁朝的公主要和亲,简直是趋之若鹜啊。只可惜,他们不知道原来公主是不愿意的。” 顾雁南表情沉重的点头,“那当然,我们大宁朝的公主啊,更何况现今圣上也只有这么个宝贝女儿。只是……有什么办法?边疆的燃眉之急,总要……”他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只是 一个劲儿的摇头叹气,听贝对面的郎阔不说话,便勉强一笑道:“好了,这些事也轮不到我们来操心,你要吃酒,就赶紧去吧,我这里还不知道要耽误到什么时候儿呢。” 郎阔点点头,又把椅子上的白狐披风拿下来给顾雁南披在身上,笑道:“你大概担心你那姐姐,穿这么少就出来了,既如此,这披风你先穿着,等下次贝面再还我就成。”说完也不管顾雁南拒绝,大踏步的出了耳房,这里顾小弟想追出去,但想到郎阔的性子,不由又摇摇头,无奈笑坐下去。 且说元嫣,到了宫中,皇上仍是在书房贝她,还赐了座位。 元媛先谢了前阵子皇上赏赐了一些粮食煤炭的圣恩,接着才喘喘不安的坐下,心想既然赐座,那应该不是问罪吧?既然不问罪,为何还叫我来?正在心里琢磨着,忽听龙座上的老皇帝开口问道:“那天素嫣偷着跑出宫去,是去了你那里吧?” 元媛一怔,连忙站起身垂首回道:“回皇上的话,公主是去了妾身那里。”她心想皇上啊, 您以前的果断杀伐都去了哪里?把我叫来,憋半天就问了这么一句,您心里不都是明镜儿似的吗?要不然您也不会把我叫到这里问话吧?哎哟您老倒是不费事儿,不知道我们一家子人这时候什么样儿呢,大概和热锅上的蚂蚁差不多了。 “你是不是也觉得朕狠心?”老皇上忽然又问了一句,语气中透着一股浓浓的疲惫和无奈, 身子倚在了龙坐上,更显老态。 元媛诧异的看了皇帝一眼,旋即又低下头去,轻声道:“妾身若是也这么认为,就劝不回公主了。”她心想看来老皇帝为这事儿也着实心痛,不然也不能找自己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来博取认同感。想到这里,心下不由得幽幽叹了口气,暗道皇上当日恨云轩,怎能不恨因为云轩,走到如今这个境地。只是……我真的不敢相信他叛国,只是……皇上是皇帝,是天子,他不是我,也不是王爷和王妃娘娘,所以他的心里,一定是满怀愤恨的吧。 她在这里出神,那边老皇帝似乎也怔忡着,好半天才又叹了口气,沉声道:“祖训犹在耳, 朕今日却不得不违背祖训,更让素嫣的幸福葬送在朕手中。那个王子,即使人再好,素嫣不喜欢,这一辈子也是没办法开心了。元媛,你说朕做的对吗?” 元媛心中对这老皇帝泛起一丝怜悯,想到对方一生勤政爱民,堪称圣明天子,却在年老后连番遭遇打击。她低下头,眼中觉得有些酸涩,低声道:“只听皇上今日所言,便知您对公主的爱护,既如此,皇上做的决定自然是对的。妾身不懂家国大事,但是妾身相信,若不是……若不是必须要走这一步,皇上您是绝不会做出这种决定的。” 皇帝苦笑了一下,点点头道:“你是个心思玲珑的孩子,当日云轩没看错你,只可惜,朕却是看错了他,咱们都看错了他。不,也不是看错,大概就如同太子所说,那个云轩已经战死了,如今留在乌拉国的,只不过是一具装着别个灵魂的皮囊而已。朕但愿他永远也不要想起自己是谁,不然这一蜚子的痛苦,只怕是锥心位血肝肠寸断也难以形容。” 元媛不语,从老皇帝最后的一句话中,她分明听出了一丝怨恨之意。心里不由得苦笑,暗道箫素真那句话影响还真的巨大,老皇帝真的把那个云轩当成了一个夺去自己侄儿魂魄的陌生人,既痛惜自己的侄儿,却又没办法原谅他犯下的错误。 “好了,你退下吧,公王求朕说,这个年想去你们那里过,朕准了。你这就去她的宫里吧,这是朕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你帮朕好好的布置布置,让她……让她开开心心的过这个年。”皇帝说完,便无力的挥挥手,一旁的辛录会意,连忙走到元媛身边,轻声道:“元姨娘请吧,奴才这就送您去公主那里。” 元媛来到后宫,太后和皇后以及陈妃等人都见了她,对她也不错。元媛一边应付众人,一边暗道自己大概是古往今来最特别的罪犯家属了,只不知道是众人真的关心白己,还是那些胭脂起了作用,想来应该是后者吧。 果不其然,谈心完后,就有些妃子暗示那些胭脂如何如何好用。元媛就答应众人说白己闲下来了再多做一些进上来。她并非是老好人,一者后宫这些贵人们不能得罪,二来她博取了这些妃子的好感,到时在枕头上对皇帝吹几句好话,也省得对方每次心头气恨时,就想着为难自己一家人。最重要的,她有了这些保护伞,就算萧素睿想耍什么花样,也得掂量掂量。之前对方耍诡计素要白己不成功,浣娘和阮氏十分担心,元媛却说有手段防范他,其实便是打定了主意要依靠太后皇后和这些妃子们。 一直呆到晌午,太后本来是想要留元媛赐宴的,却听元媛婉拒道:“太后厚爱,妾身心领,只是如今待罪之身,皇上准入后宫已是天高地厚之恩,实在再不敢厚颜领取赐宴,不然心下如何安宁?”说完了,太后想一想,也觉得还是不要赐宴为好,而元媛这种安守本分,毫不张扬的态度也赢得了老人家的好感。 于是就套了马车,仍是上次那辆朴素的,元嫣就带着萧素嫣和挨了二十板子的小墩子出宫来。那小墩子赔同公主逃出宫去,论理是死罪难逃,若非萧素嫣将要远嫁,又跪着哭泣向皇上求情,小墩子自己也请求随公主远嫁西域继续伺候,只怕这二十板子就绝对要了他的命。 “听皇上说是你提出这要求的。”马车里,元媛心疼的替萧素嫣理了理额前刘海,一边道:“这是何苦呢?在宫中不比在那里热闹?七皇子和陈妃娘娘自然也盼着你能和她们一起过年的……” “我就是不想在宫里过这个年。”箫素嫣打断了元媛,趴在她身上:“嫂嫂别是烦我,不喜欢我打扰你们平静的生活吧?” “哪儿的话,求还求不来呢。元媛微微一笑:“怎么现在这么多心?” 箫素嫣撩开马车帘子看了看外面,闷闷道:“我在这宫里,过了十六个新年,都腻味了,前儿在你家,虽然吃的粗糙,器皿简单,也不是什么华屋大厦,但我就觉着这个年定然很有滋味,所以就跟父皇说了。也没想到他能准我去,不管如何,这可是难得的事,嫂嫂,我在这儿的时间也不多了,你就让我平平静静又乐乐呵呵的在你那儿过一个新年吧?” 元媛笑道:“既是公王这么说,嫂嫂哪敢不尽心尽力。”说完撩开帘子向车外喊道:“快点儿,肉想必都熟烂了,赶回去让公主也吃点热乎的。” 箫素嫣看着路上白雪树木,忽然出神道:“若是能离了宫里,在这自由天地间驰骋一番,未尝不是好事,只可惜,去的却是一个我并不想去的地方,若是能够留下来,就是住在嫂子那儿,每日粗茶淡饭布衣木钗,也是心甘情愿的。” “别多想了,好好玩这几天是正经。”元媛把箫素嫣搂在怀中,心里也磋叹不已。 因为皇上相对放宽了对敏亲王府的监管,因此临近过年这些天,便不住有人来走动了,除了兰嬷嬷小九儿家人苏以和乌拉人外,芳莲芳草等人也如约好了似的来过一趟,送了些东西,又打听的说皇上现在管的不严,连公主都让在这里过年,因此几人心里高兴,约好了大年初一还过来给主子们拜年。 这个年虽然是百姓人家的过法,却是敏亲王府众人过过的最热闹,最兴奋,最有人情味的一个新年。到了除夕那日,元媛和公主等人也在街门和正房两旁挂了大红灯笼,又买了鞭炮来放。漫天烟花下,是女孩子们兴奋的唧唧喳喳声。元媛却只是安静的坐在石凳上,凝视着那灿烂烟火,想着萧云轩此时是不是也在抬头仰望星空,却被那些绚烂的烟火晃了眼睛。 悄悄拭去一滴泪,随即就被萧云伊等人拉着回去吃宵夜,这一夜人人尽欢,通不曾睡。 新年过去,公主也万般不舍的回宫,临走时泪下如雨,和王妃元媛等人都道了分别,还没出正月,原本热热闹闹的一个家却是转眼就被哀伤笼罩。 出了二月二,那风便渐渐和暖起来,这一个严冬,终于是要过去。但王妃和元媛等人心情却更加沉重,原因无他,只因为公主和亲的事已经敲定了,说不定哪一天,就要整装远嫁。虽然听说皇上因为对公主含愧,赐了许多宝物金银等做嫁妆,又安排了许多太监宫女陪嫁,但大宁朝毕竟没有和亲的先例,如今头一次发生,就是发生在众人都感激喜爱的箫素嫣身上,众人哪里还有什么好心情。 这个时候就需要顾雁南出力了,每日都要往返于京城和宅子之间,打听公主出嫁的消息。敏亲王既然都被削了爵,自然不可能参与到送亲队伍中,只是大家都做好了打算,要在公主远行时在道边相送,也不枉了亲戚一场的情分。 顾雁南本就生的柔弱风流,这时候的天气还不是很暖和,连日来又奔波劳苦,一来二去就有些伤风。言语间不免添几声咳嗽,在宅子中强忍着,出来了也就不再隐忍,偏这日刚进城,就遇到了郎阔,话还没说上两句,就被对方听到了咳嗽声,因此硬是拽着他去郎中那里看病抓药。 138 顾雁南急道:“谁有功夫和你去看病呢,今儿我还没打听公主的事,万一去晚了,给消息的人都走了,我回去怎么向爹娘姐姐交代?”不等说完,郎阔也生气了,冷哼道:“即使你爹娘姐姐,即便不是亲生的吧,也该顾及你的身体。更何况,你天天打听公主的事情做什么?她都是即将远嫁的人,以后还能有什么往来?” 顾雁南又咳嗽了一声,叹口气道:“唉,正是因为公主即将远嫁,爹娘姐姐才黯然神伤。想来她一个女孩子,却要到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皇宫中并无一个人可以亲近,公主又是个性子烈的女孩儿,这前途……咳咳……还真是令人担忧。” 郎阔听见顾雁南如此说,似有些烦躁,皱眉道:“我波连国富强繁荣,并不比大宁朝差,即便文化风俗有所差异,但大多也是相通的。更何况宫里的娘娘们都很慈爱,王子也不是飞扬跋扈花天酒地的纨绔子,你们担心个什么劲儿?”不等说完,就见顾小弟一瞪眼,冷哼道:“波连再好,总不是公主的家。你是什么人?就敢说你们皇室那么那么好?再好的人,怎能比得上公主招一个称心如意的驸马?夫妻恩爱举案齐眉的好?” 郎阔盯着顾雁南不说话,面上似乎气呼呼的。好半晌,那老大夫开了药,他抓在手里,另一只手拽着顾雁南出去,到了一个茶馆里,便认真问他道:“你们公主真的不愿意嫁?你姐姐爹娘真的因为这件事劳神?还差遣你来回奔波?” 顾雁南见他咬牙切齿的模样,十分不解,一边惊诧道:“咳咳……你这是怎么了?公主不愿意嫁和你又有什么关系?我爹娘姐姐难过,你也无须顾及。我不过是偶感了点风寒罢了。你这么个样子做什么呢?都是皇室的事情,咱们还能管得着吗?”话音刚落,猛然想起郎阔之前可以出入皇宫,甚至是后宫的事,一时间不知为什么,心里就有些慌乱。 却见郎阔腾身而起,沉声道:“既然你们公主这样不情愿,何必还要远嫁。雁南你这就和我进宫去,我和你们皇帝说清楚,他女儿不愿意,他就算看中我也不行。将来和我过日子的可是公主,每天哭哭啼啼伤春悲秋的有什么意思?”说完也不管顾雁南面色大变,拉着他就往外走。 “等等,郎阔,你等等。”顾雁南吓坏了,心里倒是隐隐有了点猜测,只是却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想着自己和这郎阔相交两年多了,他什么德性自己不知道?怎可能是自己猜测的那个身份?不可能不可能…… 心里狂喊着,嘴上也没停,不住的发问。但郎阔哪里肯回他的话,他功夫高强,力气也大,顾小弟怎么也挣不脱,一直跟着来到一处精美的房舍前,还不等抬头细看匾额,就被郎阔拽了进去,径自来到一个大屋中,只见屋里几个坐着说话的人都停了话,抢上来跪下道:“微臣拜见王子,王子这是……” 顾雁南就觉得心脏都停跳了。却听郎阔冷声道:“雁南,实话告诉你,我便是波连国的王子。只因仰慕大宁朝的文化,所以化名前来游历。结识了一帮好朋友,更认识了你。本来这日子是十分快活的,谁知你们皇帝却忽然弄了一个和亲的事情,大宁朝的公主,自然人人倾慕,所以周边小国来了无数人,我父皇也遣人来寻我,你们皇帝在众多王子中选中我,定下要让公主远嫁波连的事。这本来值得高兴,可之前就听你说公主不愿意,我还想着慢慢想通就好了。谁成想都到今日了,远嫁的队伍都组起来,你还是要这样劳心劳力的来回奔波打听,看来那公主始终是不愿意嫁我的,既如此,我堂堂波连王子,何苦和一个女儿家为难?我这就去和你们皇帝说,这亲不和也罢。” 郎阔说完这番话,就好像是好几个焦雷一起轰到了顾小弟的头上,他呆呆看着这位平生最好的挚友,整个大脑都是一片空白了。及至见到郎阔要往外走,这才回过神来,忙一把拽住了,惊恐道:“你……你做什么?你是要害死公主害死姐姐,害死我们全家吗?” 郎阔性子上来,也不肯听他的,拖着顾雁南仍是要往外走,忽听身后“扑通”一声,回头一看,只见顾雁南面色苍白的给他跪下了,一边嘶声叫道:“郎阔,不……是王子殿下,你……你原谅我一时失言,求你千万放过我们吧。”说完竟重重磕下头去。 这一下郎阔可愣住了,连忙回来扶他,那些官员们之前一直就是石化状态呆呆看着自家殿下和这个漂亮男人拉扯,此时被殿下瞪了一眼,才想起上前帮忙扶起顾雁南。郎阔焦躁道:“你们公主不愿嫁我,我去解除了婚约,不是正好吗?皇帝他们感激你还来不及,怎么会为你全家带来祸事?” 顾雁南咬牙切齿道:“你……你是真不知道假不知道?如果不是万不得已,皇上肯让公主和亲吗?如今既然选中了你,自然有选中你的理由,若……若是你去退亲,皇上过后一查,竟然是因我之故,别说我得不了好,就是我们全家,也别想再过安生日子了,本来因为云轩哥哥的事情,都已经被削爵为民,你还非得让我们挨一个满门抄斩是不是?” 郎阔紧皱着眉头,看了看顾雁南,又看了看那些使臣们。仔细思量了一会儿,才断然道:“我知道你们的皇帝在想什么,走吧,你只管和我去,肯定不会怨到你。”说完,拉着顾雁南就走,也不管他挣扎阻止。顾小弟原本是有些功夫的,但郎阔功夫更加高明,根本挣不脱,只好惊恐的被他拽着远去了。 这里使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半晌才有一个人悄悄问道:“你们说,王子殿下这是要干什么?” “废话,你也太迟钝了吧博古大人,这都看不出来?殿下根本就是要和那个漂亮男人一起退亲去。” 博古大人面色红了一下,粗声粗气道:“你才是废话,我能不知道这事儿吗?我的意思是说,这和亲之举关系重大,殿下说退就退,这……这能行吗?咱们当使臣的,没有起到劝诫之责,回去恐被国王责骂。” 又一个使臣慢条斯理道:“无妨,临来之前,是陛下亲自命令咱们一切以王子殿下马首是瞻,他说什么咱们就要听什么。既然殿下这么做了,想必也是有他的缘由在,咱们何苦做那小人,惹殿下心里不痛快,日后登基,非给我们小鞋穿不可。”他这最后一句话是近几日从大宁市井间学来,此时说出,让其他几个使臣都是面露微笑。 再说顾雁南被郎阔拖拉着,一阵风般的到了皇宫,顾小弟脸色都吓的惨白了,一个劲儿的抓着郎阔大叫:“你疯了吗?快放开我,从此后我们不再过问这件事行了吧?”一语未完,恰巧遇上辛录也从宫外回来,见两人这样,不由得愣住了,连忙道:“殿下怎么与顾小公子在一起?这是……要见皇上?” “不……不是……”顾雁南刚要求辛录当没看见自己,却听郎阔大声道:“正是,请辛公公代为通禀一声。” 完了完了,全完了。顾雁南看着辛录疑惑走进去的身影,不由得一屁股坐了下去,面色惨白如死人,一边喃喃流泪道:“我就是个惹祸的祸根,之前连累了姐姐和江大哥险些逃不出那魔窟,后来江大哥又战死了,如今更是把灭顶之灾带给了全家,早知如此,我不如早些死的好,何苦活在世上连累别人。” 郎阔将哭的梨花带雨的顾小弟扶起来,诧异道:“雁南你怎么了?你放心,我说过皇上不会降罪给你的。”一边说,就用衣袖为他擦去眼泪,心想嘿嘿,现在让你吃点苦头,就当惩罚你老是抬高你们公主贬低我的罪过。 顾雁南这时候恨他入骨,冷哼一声推开他,扭头仍站在那里,他也知道,如今已经被辛录看见,就算自己这个时候逃走,郎阔说了退亲的事,皇上也知道是自己的缘故了。 忽听一个小太监出来道:“皇上有旨,宣王子殿下和顾公子御花园觐见。”言罢恭恭敬敬请他们进去。 顾雁南心如死灰,一路上如木雕泥胎,只想着这事儿要怎么保住全家,自己是肯定必死无疑了。只盼杀了自己之后,皇帝能消消火气,放过那一大家子人。在那样的灭顶之灾打击下,所有人能团结一心活到这个地步不容易,前些日子还听元媛姐说等开了春,就要买种子种菜园,还要做胭脂来卖,一家人筹划的无比美好,欢声笑语不断。如果……如果因为自己…… 顾雁南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一个身子似乎都坠在冰窖里般的冷。来到御花园,却见皇帝和太后以及几个妃子都在那儿,陈妃也在其中。只因顾雁南之前很得太后欢心,郎阔现在又是皇帝的准女婿,所以倒也不用避嫌。 两人参拜过后,皇上和蔼问他们所为何事,却见郎阔站起朗声道:“回大宁天子的话,本宫今日来此,是要退亲的。求皇帝陛下收回成命,不要让公主和亲远嫁。” 顾雁南心里最后一丝希望尽去,一个身子摇摇晃晃,如果不是这些年也有了些历练,只怕这句话就能让他昏过去。 同样被震住的还有御花园里的所有人。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偌大一个御花园,静的落针可闻。好半天,才看到皇帝拿起一杯茶水喝了一口,他的手在轻轻颤抖着,面上也是阴沉如乌云,眼睛直盯着郎阔,沉声道:“王子何出此言?和亲大事岂能儿戏?王子先前答应的好好的,怎么今日却忽然就来退亲?你让朕颜面何存?” 皇上一边说着,就森寒的看了一眼顾雁南,一瞬间,顾小弟就觉着自己的魂魄都离开了,身子不停的发着抖,偏偏那个作死的郎阔王子还理直气壮的道:“皇上何必这样说?我们不如请公主出来,她若愿意嫁,我就不退亲。” 死了死了,还是死无葬身之地。竟然还要请公主出来,这个郎阔是不让自己挨千刀万刮不罢休啊。顾雁南在心里呐喊着,身子不由自主的就跪倒在地,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却见皇上微微一笑,慢慢道:“原来如此,想来王子是听信了一些传言,请王子放心,朕乃九五之尊,一言九鼎,既然说将公主嫁你,就绝不会反悔。”说完,却见郎阔一点儿也没有就坡下驴息事宁人的态度,反而皱着眉头道:“我要知道公主的意思,婚姻之事本该两情相悦,公主若不愿嫁**后难免王室不宁,还请皇上请公主出来。” 皇帝紧皱着眉头,手也紧紧捏着杯子,面色也冷下来。顾小弟这个时候都吓瘫了,也知道皇上是动了真怒,郎阔此举,甚至都有些逼迫的味道了。大宁朝公主身份何等尊贵,远嫁和亲已是纡尊降贵,岂是你说要见就能见的。别人知道你波连国的风俗开放,不讲这些规矩,皇上可未必知道。 郎阔对着皇帝的眼神,竟是丝毫不让,辛录在他耳边悄声道:“皇上,奴才听坊间人说,波连国在这方面规矩不似我们的多,所以,王子想必不是存心刁难逼迫,请皇上谅解他年少无知。”辛录很清楚,眼下这个女婿是不能失去的。 皇帝面色更加阴沉了几分,好半天才冷哼一声道:“去请公主过来。”话音落,一个小太监忙飞跑了开去,差点儿和迎面而来的一行人撞了个满怀。 来人却是萧素睿和萧素真以及其他几位皇子。他们本就是要赶过来和太后皇上一起游园,原本萧素嫣也和众人一起,但听说了这件事,萧素嫣不得不回避,而萧素真心急如焚,萧素睿暗怀心思,萧素景愤愤不平,其他皇子则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因此一起匆匆往御花园而来。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及至到了御驾前,萧素真看到跪在地上发抖的顾雁南,心中便是一沉,暗道坏了,这事儿八成难以善了。为了云轩的事,父皇本就心存芥蒂,这时候如果知道是雁南的缘故导致波连王子退亲,怎么可能不迁怒,甚至父皇会认为敏亲王府全家都有通敌嫌疑,先是云轩投敌,接着他们家的人又破坏和亲,天呐,这个罪名一旦扣下来,大罗金仙大概都救不了叔叔婶婶一家了。 比起萧素真的忧心如焚,萧素睿却是表面忧虑内心冷笑,暗道这一次灭顶之灾,你们是再也逃不过去了,哈哈哈,这是老天都在帮我,且让我好好看这一场戏。 皇子们都到场了,皇上脸色愈发难看,郎阔却沉静下来,有心要拉顾雁南起身,但见他那种绝望样子,想来现在也是拉不起来的。所以只是默默站在他身后,似乎也在思考着什么。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见远处十几个太监抬着一架凤辇过来,凤辇四周都是白纱飘飘,看不清里面人的模样,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里面坐着的,便是可以一语定乾坤的公主萧素嫣。 凤辇到了近前,皇上也不废话,直接就沉声问道:“素嫣,刚刚波连国王子说,你若不愿意和亲,他便要成人之美。我儿如今亲自来到,就告诉他你的选择吧。” “回父皇的话,请让波连王子放心,女儿愿嫁。”凤辇中的声音清清冷冷一如风铃般动听,顾雁南认得,这的确是公主的声音无疑。心下惨笑,暗道公主早已经知道和亲的目的是什么,她虽贵为大宁公主,却是识大体通利害,这个时候怎么可能因为任性而置家国于不顾,破坏和亲计划呢? “波连王子,你可听到了公主的答案?”皇上声音中有一丝苍凉,有一丝无奈和心痛,但更多的,却是即将勃发的怒气。 郎阔愣了一下,旋即便像是明白过来。皱了皱眉,他忽然轻轻一笑,抱拳道:“陛下要公主和亲,无非是要与我波连结盟,以求我波连国能够帮陛下牵制乌拉国的狼子野心,给陛下休养生息重整旗鼓的时间。如果我说,可以结盟,可以帮陛下牵制乌拉国,但是不必公主违反意愿和亲,那么公主的答案是什么?” 他说完这番话,在场所有人的表情就又都是变了个模样,就连皇上也不例外。 凤辇里也沉默下来,好半晌,才听到萧素嫣低声道:“本宫……愿意和亲。” 这个答案显然出乎郎阔意料,他看了顾雁南一眼,发现对方脸上也满是疑惑之色,但皇帝和皇子们的面色却是凝重中带着少许惊讶,想来他们虽然也对萧素嫣的回答感到意外,却是十分清楚对方为什么会“执迷不悟”。 眉头皱起,郎阔摸下巴想了想,忽然笑道:“是了,公主以为我刚才只是试探而已吗?其实错了,我和雁南是好朋友,和你们国家之前的小郡王也有数面之缘,也见过贵国的太子殿下,有这些朋友情义在,足够我结盟出兵的理由,何必还要去害公主?大宁天子陛下,公主殿下,刚刚本宫的话发自肺腑,绝不反悔,还请你们三思,若公主果真还愿意和亲,本宫自然也无异议。” 此言一出,别人尚且不说,皇帝和太后陈妃等人便一齐站起,好一会儿,皇帝才郑重道:“王子你说的可是真的?你可想好了?这事关系重大,你……你能做得了主?” 郎阔朗声道:“绝无半句虚言。使臣来的时候就已经带了父皇的口谕,此间事宜全由我做主。待诸事已毕,我便立刻赶回波连国,出兵牵制乌拉后翼,以解陛下燃眉之急。”说完还抱了抱拳,看来这王子在大宁市井间混迹已久,沾染了许多江湖习气。 皇上毕竟是个谨慎的人,何况现在就下定论也实在有点太沉不住气,天子风度岂不是荡然无存?因此想了想,便沉声道:“朕感谢王子殿下相助之情,此事且由朕好好想一想,三日后给殿下消息。” 郎阔也不意外,点头道:“既如此,那本宫就先告退了。”说完又向皇上太后等一拱手,这才拉着几乎瘫在地上的顾雁南,小声道:“好了,走吧,这下子不会给你们带去灭顶之灾了,你还怕什么?” 顾小弟从来就没这么狼狈过,俊秀的脸红的如同煮熟了的螃蟹,刚要和郎阔一起告退,就听太后笑道:“哀家也有许久没有看到雁南了,不如今天就留在这儿陪哀家说说话,顺便也和哀家说说你们那一家子的情况。” 顾雁南心里清楚,这是皇上太后还有点摸不准郎阔心里的意思,见自己和郎阔一起来,又看到自己这么个情形,便猜出这件事中自己“居功至伟”,因此要留下问询。于是连忙跪下道:“草民多谢太后。”说完听郎阔拱手道:“既如此,那我就先走了,雁南,你要是有时间就去找我吃酒。”言罢潇洒离去。 这里太后和皇上还不等说话,萧素嫣已是早忍不住,从凤辇上跳下,一个箭步就蹿到了顾小弟面前,也不避嫌疑了,就拉着他的手激动道:“天啊,雁南,雁南,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那个家伙说不要我就不要我了?这些……都是你帮我说的情吗?啊,你也太了不起了吧?嫂嫂都做不到啊。” 顾雁南苦笑道:“回公主的话,大概是和我有一点关系。”他心里则暗自腹诽道:郎阔啊郎阔,你今天到底是抽了什么风啊?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公主不愿意嫁你,干什么早不辞晚不辞?我都差点儿被你吓死了。我的天啊,到现在脚还有些发软,得,回去后姐姐们知道这事儿,还不知是夸我还是骂我呢。 这时候却听皇上太后也都询问起来,他便谨慎的将事情都说了一遍,又言明自己以前根本不知道郎阔就是波连王子。忽听萧素真笑道:“雁南此言不差,我就说这波连王子第一次觐见就觉着眼熟,现在才想起来,那次和……咳咳,一起出去,正好遇到雁南和这郎阔,远远看了一眼打了声招呼。啧啧,谁能想到,那么一个游侠似的人,竟是波连王子呢?” 皇上太后又着重问顾雁南郎阔的人品如何。顾雁南也就老老实实的答了,不过当然不肯一口说死,也要皇上太后细细观察查访。他从小就历经坎坷,如今敏亲王府又骤遭大变,自然是知道人心险恶的,即便和郎阔算是过命的交情,此时哪里敢打包票。如此一直到下午,太后皇上才放他回去。 顾雁南回到家时,早已暮色沉沉,众人都等的有些急了,见他回来,方都高兴起来。顾盼儿递了一杯水给弟弟,嗔怪道:“怎么就耽误到这个时候儿?不知道家里人都在为你担心么?看看看看,这外面还有些冷呢,却出了这满头的汗,赶路了吧?做什么耽误那么晚,赶急路回来?” 顾雁南一口气喝光杯子里的水,才长舒出一口气道:“姐姐,你们是不知道,你们在家不过是过了一天时光而已,我却是在鬼门关上打了一个来回。说出去怕你们都不信,我当日认识郎阔的时候也没想到,竟然会因为他,发生这样天大的变故。” 众人听他说的郑重,不由得都紧张起来,连忙细问端的,顾雁南就将经过说了一遍,一时间,把大家都惊得呆了。好半天才返回神来,自是各种后怕不已,末了却又为萧素嫣欣喜,一时间屋子里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事情接下来的发展就十分顺利了,顾雁南这几天要避嫌疑,就没去见郎阔。后来听派出去的吴瑞达苏以等人打听得来的消息说:郎阔果然十分讲信用,带着使臣和大宁朝正式签下了守望互助,结盟出兵的条约。却并没有要求公主萧素嫣和亲,萧素嫣的这一大劫,便是这样如戏剧般的化解掉了。 既然事情已经明朗,顾雁南便不能再“龟缩不出”,用顾盼儿的话说,好好上门感谢郎阔是必须的。于是顾雁南特意买了郎阔喜欢吃的东西和两瓶好酒,来到了他平日的居所。只可惜因为郎阔要回国,王子身份暴露,所以这时候呆在大宁朝特意为他们准备的行宫中,于是又去了行宫,两人一直喝酒喝到傍晚,顾雁南才起身告辞。 回到大宅院的时候,只见灯火通明,有许多侍卫都在围墙外布防,顾雁南一愣,旋即明白是公主来了。当下连忙进屋,就见大家正在吃饭,见了他,萧素嫣连忙跳下炕,拉着顾小弟的手眼泪汪汪的谢他,又拉他上炕坐下吃饭。 顾雁南也不饿,于是便盛了一碗米汤慢慢喝着,一边听王妃元媛等人和公主说笑。正惬意的时候,忽见萧素嫣转过头,眼泛泪光的看着他,低声道:“雁南,你说实话,那个波连王子为什么对你这么好?是不是?是不是你为了我?所以就牺牲了自己?” 顾雁南茫然看着萧素嫣,喃喃道:“什么为了你牺牲自己?我没牺牲什么啊。”一边说,就又喝了一口米汤,之前喝了一肚子的酒,外面还是春寒料峭,此时这热热的米汤下肚,着实舒服。 “你不用瞒着我了,肯定是那个郎阔喜欢你,可是你不喜欢他,他也没办法强逼你。所以这一次,你就为了我的幸福,把……把自己赔给他了……”萧素嫣说完,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抽抽噎噎道:“我……我实在太自私……“ “噗……”的一声,公主还没自责完呢,可怜的顾小弟已经是把嘴里的米汤都喷了出去,登时就有几个人遭了池鱼之殃。萧云静大声道:“雁南你这是怎么了啊?幸亏大家都吃完了,不然这桌饭可吃不下去了。”一边说着,就和其他几个女孩回房换衣服,然后又来收拾桌子。 顾雁南狼狈的擦干净嘴巴,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萧素嫣,无奈道:“公主殿下,你……你说什么啊。这想象力,要是去编书,大概我姐夫都吃不上饭了……”一语未完,忽然想到江月枕已经是陨落的传奇,心中一痛,便不再说下去。 萧素嫣却还没有这种切身之痛,自然感受不出来,吐了下舌头道:“这……也不怪我,那个……那个波连王子怎么可能这么好说话呢?如果他真的那么大度无私,一开始知道我不愿意嫁,他要推拒早该推拒了,你们不是说他都在咱们京城生活两三年了吗?那市井传言他怎会不知?因何到今日,却忽然大发善心?他又是雁南带去的,我会疑惑,也是应该的啊,谁让雁南你这么漂亮,人见人爱?” 顾雁南笑道:“多谢公主谬赞了。郎阔这个人,我自认还是了解的,之所以有这个举动,想来是这些日子也受过传言影响,但大概觉得只要公主嫁过去,他对公主好,再带公主见识一下波连国的风光,公主也就不会不高兴了。后来和我说了一番,知道故土难离的道理,又看这么多人为公主的命运担心,那厮一时豪情顿起,才会有今日所为。他本就是游侠似的人物,虽是波连王子,身上却始终带着侠气。” 他这样一说,大家都对波连王子郎阔好奇起来,一时间七嘴八舌问个不停,顾小弟也就温柔耐心的一一回答。 ********************* 转眼间就到了三月初,元媛买了许多种子,要在房前屋后种菜种香料玉米等物,这所宅子虽然破落,但前前后后的土地肥沃,却都不是荒地,只是旧年无人居住,所以长满了荒草,之前几个乌拉人过来,帮着她们把地都翻过了,众人也都学了一些,此时都是现成的园子。 这一日,正和几个女孩子商量着各种作物的分派区域,忽然就听街门外一阵马嘶声,出去一看,便见几个家丁模样的人正盯着他们和大宅子发愣。 女孩子们见到男人,忙都避到院子里。元媛和成侧妃出来,皱着眉头问这些人什么事,却没想到,答案真正是晴天霹雳一样。 140 原来这宅子是之前一个小康之家家道败落,不得已在祖宅过了几年困苦生活,到底还是不得不贱卖了,举家往南方投一个富有的亲戚。后来在亲戚帮助下,就在南方踏踏实实做了几笔大买卖,竟富裕起来。那主人家一直惦记着这祖宅,便遣了儿子家人回来看谁在这里居住,要重新买回来。谁知事也凑巧,偏偏就在半路上遇上了之前买宅子的人,一问之下,才知对方买了这宅子后,本要做厂子,却因为投资别的买卖,一直没顾上,不到两年下来,这宅子也就荒废了。当下这几个家人就随那人回去交了银票,将房契拿回来,此时便是要回来收拾打扫,却怎么也没料到,这宅子里竟然住了人。 这可不是一件普通的麻烦事,元媛和王妃等人目瞪口呆,连忙就命顾雁南去庄亲王府询问萧云端。那混账世子连忙赶来,吞吞吐吐期期艾艾的说了经过,只说当日自己在郊外踩点子,发现这宅子破落无比,十分符合当时情境条件,本打算先在这里住一阵就搬走,谁知众人却是越过越红火,这混账世子又忙着讨好芳莲和未来的岳父岳母,渐渐就把这个茬儿给忘了,怎也没想到,这看上去破败不堪的庭院竟是有主儿的。 话都说到这里,元媛等人还能怎么样?萧云端也十分愧疚,对元媛道:“皇上现在气消得差不多了,虽然不可能恢复爵位,但嫂嫂们过什么样的日子,只怕他也不会在意,何况现在还有对公主萧素嫣的功劳。不如就随我去庄亲王府的庄子上居住。这里及早还给他们,里面本来就没有什么值钱东西,如今赔他们几百银子也就尽够了。” 王妃成侧妃和女孩子们都没了主意,只看着元媛。却见她黛眉紧锁,好半晌方抬头道:“世子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思前想后,如今也不必掖着藏着,当日我和夫君两个用了些私房钱,买了许多地,还有一座庄子,如今皇上对我们睁一只眼闭只一眼,虽然就不敢露出这许多家底,但想来搬去那庄子上居住,却还是可行的,如此便不麻烦世子了。” 萧云端本就和老爹不太对盘,这时候还在心里琢磨着回去怎么和庄亲王说,想着实在不行,就从师兄那里搜刮两座庄子也成。如今听元媛如此说,自然十分乐意,呵呵笑道:“嫂嫂真真是想得长远,富贵时这些本不算什么,可在现在这个时候,便知嫂嫂当日的深谋远虑未雨绸缪了。” 元媛笑骂道:“少说嘴了,既然定下来,不如就去和人家说,然后收拾收拾东西便搬过去吧,那庄子上没有伺候的人,这时候过去了还要忙着打扫呢。”说完就和萧云端一起出来。见那几个家丁围着一名英俊少年都在屋外休息,元媛便走上前笑道:“这是怎么说的?你们是这宅子的真正主人,哪里有让你们在外面受冻的道理?快进屋来吧。” 那少年站起来微微一笑,虽然年岁不大,却显出七八分的沉稳劲儿,在现下的少年中殊为难得。他对元媛抱了一下拳,轻声道:“屋里都是女孩儿,小可怎敢唐突?左右已是三月里,天气和暖的很,夫人不必挂怀。” 元媛对这个少年心里很有好感,自己等人占了人家的屋子,摊上一个趾高气扬的,这时候早就不知怎么飞扬跋扈了,但这少年却是一味的沉稳温柔,丝毫没有盛气凌人之色。当下请他到正屋里,言说自己等人马上就会搬出去,这阵子鹊巢鸠占,给人家添了不少麻烦,到时候尽可点选东西,若少了什么自己等人会按价赔偿。 那少年听了元媛的话,只是微微一笑道:“小可已经知道夫人等的身份,这宅子能得诸位居住,已是蓬荜生辉。若非家父念念不忘祖宅,一心要迁回来居住,便让夫人们住下去也无妨。如今夫人既然如此说,且不必着忙,待去将落脚的地方收拾出来再搬过去也不迟。小可身边几个家丁虽不细腻,一些粗活还是干得的,夫人尽管使唤。至于点选东西,这可是说笑了,夫人等是什么人?小可岂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真真折杀小可。”说完起身施礼。 少年如此谦虚体谅,倒让成侧妃和元媛等十分不好意思,当下连忙也还礼不迭。便听成侧妃问道:“公子年纪不大,难得有这等度量沉稳,但不知高姓大名?我们在这里住了半年,可说是绝处逢生,总不能连主人家姓名也不知道。” 少年忙道:“夫人严重了。小可姓冯,名世农,夫人唤我世农即可。” 成侧妃点头道:“既如此,就容我们再叨扰一两日,待把那边庄子收拾出来,自会离开这里。” 几个人又说了一会儿,元媛就留冯世农在宅子的厢房居住,毕竟这可是人家的房子。但冯世农却十分知礼,坚辞道:“小可已经有客栈落脚,怎敢唐突府中小姐们,这便辞去,明日遣家丁过来帮忙。”说完到底还是离开宅子,只是临走的时候,元媛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发现对方似乎有意无意的在院中晾晒衣服的萧云静身上多看了两眼,随即就出了大门。 成侧妃却没发现,和元媛笑说道:“这个冯公子真是难得,你看他出身商家,然而却知礼仪守规矩,更兼为人体贴温柔,在现在的少年中十分难得了。” 元媛点头道:“可不是嘛,我也觉着他不错,这事儿原本是我们错在先,他却半点咄咄逼人之气也没有。真正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比起那些落井下石之人,不知道强千百倍。” 两人说笑着,忽听一直走在身后的简侧妃笑道:“我们家虽然败落了,但在一些升斗小民心中,这毕竟是皇亲国戚,看一眼都是十分的运气了,更何况还能说上话,又住了他们的宅子,他刚刚说蓬荜生辉,倒是没什么错的。” 元媛还不等说话,成侧妃就苦笑道:“你还是老样子,老是守着自己心里那高人一等的念头不肯放弃,也不看看咱们如今都是什么样子了,还算什么皇亲国戚。” 元媛一笑,知道简侧妃就是这样的人,事实上,对方能坚持下来,到现在也一样帮忙做家务,她已经觉得很不可思议了。这人的高贵心态是深刻在骨血中,反而还不如成侧妃,很容易就找到自己正确的定位。 简侧妃让成侧妃抢白了一下,却也不恼,掩嘴笑道:“你是他什么人,就这么帮着说话?既这么着,我看那小子走的时候,还看了云静两眼呢,你若真喜欢他,不如就把云静给他,我看你可肯吗?”说完又吃吃笑个不住。 却见成侧妃将脖子一梗,斜睨着简侧妃道:“你当我不想么?我很看好这个孩子,将来他若求亲,我便和老爷说,把云静许他。富贵那个时候,你难道没见过京城里那些贵族子弟的德性?又有几个好的?若那孩子是真喜欢云静,我便愿意。”说完却把简侧妃弄得呆了,听她喃喃道:“我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怎么就恼了?说到底,云静是什么样的血脉?岂是他一个小小的商家子弟能够配上的?” 这时候众人已经回到屋中,王妃和如霜华姨娘等人听见她们在外面说得热闹,就问何事,待听成侧妃和简侧妃说完了,王妃方笑吟吟道:“我觉着还是二妹妹的主意不错。只说守着高贵的皇家血脉,可是你们想想,咱们刚从狱里出来那会儿,若没有元媛,怕是就冻饿而死了,那时候这皇家血脉能吃还是能穿啊?正经找一个知冷知热沉稳本分的孩子好好度日,这才是聪明心思。” 如霜和华姨娘元媛也笑着就这个问题发表了看法,众人在屋里说得热闹,却忘了女孩子们,此时有几个就在外面听到,忙悄悄回到后院,便都打趣萧云静,只把她气的揪着姐妹们不依不饶。正闹得欢,听前面元媛喊道:“都哪儿去了?快出来收拾收拾,明天要去庄子上整理呢,这里也不好总赖着人家啊。” 当日苏以帮着元媛买的那个庄子是十分不错的,周围都是一些地主富户,靠山临水风景优美。三进的院子,共有二三十间房,后院还有一排专门给下人们居住的瓦房,这么说吧,在这庄子上住个几十人那是一点不成问题的。不过现在并没有这么多人在此居住而已。 众人听闻主子们要搬家,多赶来相助,除了冯世农派来的家丁们外,吴瑞达,小九儿的家人,兰嬷嬷,苏以,以及那些乌拉人也都扔了手里的活计来帮忙,收拾了两三天,将庄子整理的窗明几净纤尘不染,院子里除了原本的树木花草,又多钟了一些花卉,搬来几块太湖石点缀。后院原本是有花园的,这时候也没心思去弄这些风雅的东西了,都改作菜园子,将原本手里的种子洒了下去。 这些活计只是元媛和女孩子们做,到第四天,方把萧应和王妃成侧妃等人接过来。众人一进庄子,不由得都愣住了,实实是没想到这庄子竟如此阔大幽美,几人触景生情,险些掉下泪来。但想到后半生有靠,可以在这样世外桃源般的一个庄子里终老,又觉十分安慰开怀。唯一的遗憾,就是萧云轩,想到他若是也能陪伴众人在这庄子上悠闲生活,那该有多好。一念及此,王妃和元媛都不禁黯然神伤。 冯世农在这件事上也帮了不少忙,因此元媛便和成侧妃购买了礼物送过去,当做是给人家的赔礼,一开始对方坚决不收,后来见两人言辞恳切,方收了,只说待父母回来,再去庄上恭贺一大家子的乔迁之喜。 光阴似箭,不过是两三月的春光明媚,便又到了夏日。 此时元媛的庄子上真是一派生机勃勃,房前屋后郁郁葱葱,都是往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夫人和女孩儿们辛勤劳作的成果。众人的日子过得也十分红火,衣服首饰也都慢慢有了像样的,再不是穿着昔日的补丁衣服,插着木头做出来的钗子了,虽然比不上在王府时的珠光宝气,但寥寥几件首饰,却也是品位不俗。 顾雁南春末的时候,就和郎阔一起回了波连。一是他一直向往外面海阔天空的世界,俗话说男儿志在四方,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另一则,郎阔诚心相邀,他也觉得欠了对方天大人情,而皇上似乎也有心让他继续做联系波连和大宁王朝的纽带。因此虽然顾盼儿十分不舍,却也对弟弟的选择十分鼓励,和元媛亲自整治了一桌宴席为他践行。 波连出兵后,乌拉国果然无暇兼顾,一年多的战争对他们来说也是巨大吃力的消耗。因此皇帝派了五皇子萧素睿去边疆,几场胜仗打下来,乌拉终于妥协,不但签订了停战协议,还被迫舍了三座城池给大宁朝,让皇帝终于可以扬眉吐气。 萧素睿在边疆立下了这天大功劳,回京后自然更受皇上赏识和臣子们的拥戴,一时间风头无人能出其右。面对此情此景,一些亲太子的官员不免着急,但太子萧素真却始终是不温不火,每日里只用心履行自己的职务,虽然谨慎小心,却也不像众人猜测的那般如履薄冰,有时候也和皇上有些争论。这更令亲太子的官员们人心惶惶,唯一觉得安慰的,便是皇上似乎并没有因此而对太子生出不满之意。 但是依附萧素睿的官员们却没心思再等下去了。如此大好的形势,皇帝身体又渐渐衰老,万一哪天出了什么问题,这太子还没有改立,众人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逼宫篡位之事,可不是那么容易做的。因此这些官员串通一气,变着方儿的想法子难为亲太子的官员,甚至直接将矛头对准萧素真。对此情况,皇帝却是不闻不问,既不惩罚这些煽风点火的官员,也不对太子冷淡,令众人都摸不清这老皇帝到底是什么心思。 第一百四十一章 朝堂上的风风雨雨,却与敏亲王府一家没有什么关系。大家在这庄子上自给自足和乐融融,恰巧这一天是端午佳节,许多旧日仆人也都来到庄上,与主子们一起包粽子,又相约了下午去看乌拉人赛龙舟。 正热闹时,小九儿的娘就来到元媛身边,笑着道:“姑娘,芳龄那孩子真是倔强,不管怎么说,只说认定了小九儿。我想,既这么着,也不能让这孩子没名没分的一辈子不是?这不是让人戳她脊梁骨吗?因此我和亲家商量了,想给她和小九儿办个冥婚,刚刚我和夫人说了,夫人也觉着这样可行,不知道姑娘的意思怎么样?” 元媛怔忡了一下,心中叹了口气,才微笑道:“既然都商量好了,我自然也无话说。芳龄这也是她自己选的,就办个冥婚吧,到时候告诉我一声,也过去给你们……”她本想说贺贺喜,但转念一想,小九儿客死他乡,即便是冥婚,又有什么喜可贺?所以把这话咽了下去。 小九儿的娘便笑着离开了。这里元媛偷空儿找了芳龄来问她是否真的心甘情愿,却见她面上羞红,垂头道:“我自是甘愿的,姑娘还有什么不知道呢?这是大娘疼惜我,让我名正言顺做他的人,这辈子就再无所求了。”元媛听见她这么说,也就没话可说,唯有叹息一声“情到深处无怨尤”而已。 很快的,两家就把日子定了出来,是在深秋时候,十月初九,王妃等人感叹了一番芳龄的节烈,又说到那一日,所有人都去吃酒,还得商量着送什么贺礼。热闹说了一回方散。 元媛的胭脂铺子也开张了,自然是苏以等人做掌柜的,她做幕后东家,虽说皇上的雷霆震怒已经消失,但毕竟削爵为民,也不能做的太出格儿了,更何况现在萧素睿的气焰十分嚣张,自己等人和太子亲厚,唯恐被他拿到了错处,又去为难太子,因此上十分小心。 若认真说起来,萧素睿想为难元媛,自然仔细调查一番,元媛还是跑不掉。但妙就妙在元媛这些胭脂全部是精心研制出来的独家配方,宫里那些娘娘们都来这胭脂铺子买胭脂,就连太后,也对这胭脂赞不绝口,只说自己用了这胭脂,觉着脸也不干了,皱纹也似乎少了,整个人都年轻起来。如此这般,众多的枕头风吹着皇帝,萧素睿哪里敢动这胭脂铺子,也只能在心中暗暗嫉恨而已。 匆匆又是三个月光阴过去,夏去秋来,庄子上房前屋后的菜地果园都丰收了,又有许多人来帮她们采摘水果收拾蔬菜,往地窖里运,苏以那边的蔬菜温室也开始工作,到冬天,眼看又是一大笔银子。这些情况萧应和王妃成侧妃等人都清楚,只觉着这富足日子越过越有瘾,真是太有奔头了,就过几十年也不怕。 唯一的隐忧便是萧应,从初秋开始,老王爷的咳喘宿疾就又犯了,这病来的也凶猛,最后还是太子萧素真和公主萧素嫣偷偷请了两个资深的御医来,用好药方控制住。顾盼儿担心王爷身体,便对元媛说要给顾雁南写信,托他在西域再弄一些好用的药带回来。 信去了大概一个多月,这一日众人都在院子里忙着晒鱼干和萝卜干,忽听门前一声马嘶,萧云妍跑出去一看,原来是顾雁南回来了。 这下子众人可高兴坏了,虽然只有几个月,但漂亮乖巧的顾小弟可是很有人缘的。于是忙都迎进来,顾雁南不负众望,拿了好几种珍惜的药回来,其中就包括去年带回来的那一种交家的药。 待吃过了接风宴,众人围在一起,七嘴八舌问顾小弟这大半年来的情况,又问他波连的风俗和一路上的所见所闻。顾雁南一一答了。王妃便笑道:“听你这么说,在波连着实如鱼得水,还要再去。只是既如此,倒跑这一趟做什么?大宁距离波连何止万里之遥?来回岂不费劲?即便是有药要带回来,找一个信得过的人捎回来也就是了。” 顾雁南笑道:“我想念干爹干娘和姐姐们,因此和郎阔说好了回来这一趟。我如今在和他师傅学医术呢,还没有多大成就,所以还得回去,此次回来,也只是住一两个月。等到干爹的病情稳了下来,我就再动身,虽说路途遥远,但如今对我来说,正是增长见闻,也没什么。” 顾盼儿笑道:“你这分明是跑野了心,还有脸说的大义凛然呢。是了,回来的时候有没有去见见你京城里那些朋友?还是说,过几天再去见呢?” 顾雁南笑道:“过几天去见也不迟,还有郎阔和我给他们带的礼物,总要送到了,免得那些家伙们说我给贪污下来。”说到这里,就忍不住轻轻皱起眉头,郑重道:“我回来的时候,总觉着各城的防卫十分森严,连京城也多了许多巡逻的官兵,还有一些江湖高手隐藏了行迹混在茶楼酒肆中,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 元媛笑道:“我们如今在这里,真真是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哪里还知道世事?只不过并没有听说乌拉国再次犯边,却不知这样的剑拔弩张是为了什么?总之和我们也没有多大关系,管它作甚。太子那边似乎也还好。” 顾雁南点头道:“既和咱们没关系,我就放心了。我从城里回来的时候,也没听说太子什么事,想来虽然政局暗流汹涌,太子却也并非岌岌可危。” 元媛点头道:“正是如此。所谓争如不争,不争如争。皇上如今虽然身体老迈,但大权仍是在握。他一天不发话,五皇子也不过是瞎折腾。更何况刚极易折,乐极生悲,他这般的大张旗鼓风头过盛,也未必是什么好事情。”说完忽然想起一事,便又道:“是了,你赶的倒巧,再过几日,正是小九儿和芳龄的冥婚之日,便和我们一起去喝杯酒吧。” 顾雁南诧异道:“什么?冥婚?这不是害了芳龄吗?”说完,听元媛和他说了芳龄的事情,也是感佩不已。但旋即他的眉头就皱起来,似是想起了什么事情,沉吟不语。 元媛等人却都没注意到他的神情,众人说到了芳龄,就忍不住又说起芳莲。据说云端世子现在已经将芳莲的父母攻克了,他爹娘拿他也没有办法,剩下的,只要得到皇帝的默许,便可以八抬大轿将芳莲抬去做正房嫡妻。只是因为大宁朝从没有亲王妃出身平民的先例,所以皇帝这嘴巴就一直没有撬开。反正芳莲不着急,急的是萧云端,自然应该由他去想办法。 众人正说笑着,顾盼儿终于注意到了弟弟似乎有些魂不守舍。便打趣道:“怎么?听见我们说这些,你也心急了?既如此,便索性留下来,姐姐给你打听打听谁家有好女孩儿,你如今也快满十八岁了,正是该娶妻的年龄,寻常年纪的男孩子,像你这么大都当爹爹了呢。” 顾雁南脸一红,对顾盼儿瞪眼道:“姐姐胡说什么?这种话也能用来打趣弟弟?这里可还有没出阁的女孩儿。怎么如今这寻常日子过的没了一点规矩。”说完了又想想,方苦笑道:“我刚刚并没有想别的,就是觉着……这世上还真有相像的人。几天前在黄州,一打眼间,竟看到一个人,和小九儿长的极像,只是黑了些也高了些。” 此话一出,元媛的身子便是一震,众人也都目瞪口呆看着顾雁南。顾盼儿正在削的苹果也掉了下去,锋利刀刃划破了手指,她这才吃痛出声,连忙将血吮去。一边强笑道:“你就是胡说,小九儿和……和你姐夫早就阵亡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时候胡说什么?世间相像的人何其多?遇见一个也没什么稀奇的。千万记着别和芳龄说,不然不是往她心上戳刀子吗?” 顾雁南被姐姐说了一顿,也觉得不好意思,讪讪道:“我也只是随口这么一说,本来就没放在心上的,刚刚你们说芳龄要和小九儿行冥婚,我这才想起来。说起来也奇怪,不然我也不能想着,实在是那人的动作举止,都和小九儿十分相像,我和他也算熟悉,唉,若非……若非知道他已经阵亡了,只怕就要上前相认的。” 话音刚落,就被顾盼儿瞪了一眼,听她嗔怪道:“都说不让你说了,你还说。这一路风尘的赶回来?也不累得慌,还不赶紧趁着离天黑还早,去躺一会子呢。”说完顾雁南这才觉出乏累,便微微一笑,站起身向众人告辞,然后自回为他预备下的房间歇息。 待他走后,众人又忍不住嗟叹了一番,也便各自干活去了,这件事不过是一个再小不过的小插曲,众人也只是为芳龄和小九儿的命运感叹了一番,过后也就丢开去,不到第二天就给遗忘掉。 夜雨敲窗,一灯如豆。 皇宫的书房内,老皇帝神态疲惫的倚在椅子上,怔怔看着桌上的奏折出神。 “皇上,都三更天了,这秋雨带着寒气,还是早些歇了吧。”辛录在皇帝面前弯腰轻声劝着,见主子不为所动,便又轻声道:“若是还要继续批奏折,好歹也多点几根大烛,这点烛火,皇上的眼睛如何受得了?” 皇帝揉了揉眉心,叹口气道:“不必点烛火,朕也不想再看奏折。老家伙,你听听外面的雨,下的越发大了,若再下几日,也不知能不能影响农民们收拾粮食。” 辛录笑道:“天佑我大宁朝,这雨不过是常见的秋雨罢了,哪里就能下上几天几夜?皇上若不想看奏折,就早点歇息了吧。” 皇帝点点头,却不动地方,辛录也不敢催促,又过了半天,方听他叹了口气,喃喃道:“朕记着仿佛就是去年这个时候儿吧,太子和公主还有素景,就跪在外面为应儿一家求情。那可是连下了好几天的阴雨,把他们三个都浇的昏倒了。你明儿让御医去给他们看看,别因为去年的事落下病根儿才好。” 辛录口里答应着,心里却十分惊奇,暗道皇上今晚是怎么了?怎么无端端的就想起去年的事情?明明都有日子不提了。一时间心中惴惴不安,也不知这是好事儿还是坏事。 却听皇帝又皱眉道:“军中防务最近是素睿管的吧?朕听说这几日京城加紧了防卫,又有些江湖人士涌进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辛录心想我的皇上喂,您老是糊涂了不成?五皇子做什么事情?我这个奴才哪能知道啊? 嘴上却不敢这么说,正为难,忽听皇帝苦笑道:“是了,我问你做什么?今晚也不知怎么的,就是心神有些恍惚,总觉着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罢了罢了,去歇着吧,明日召素睿来问问。”一边说着,坐了半天的皇帝终于撑着桌子站起来。 辛录扶住皇帝,正要往寝宫去,忽听身后的窗子发出一声响动,他转回身,刚想过去查看下是怎么回事。就见窗子被悄无声息的打开,烛光下,一条黑衣人影如狸猫般窜进来,随即窗子就被关上。 “啊……”辛录叫了一声,刚要大喊抓刺客。就见那蒙面的黑衣人竟在窗前“扑通”一声跪下。借着烛火,他才看清这黑衣蒙面人用手捂住肩头,血水顺着他的手和衣服流下,很快便在地上聚集出一个血洼。 皇帝也转过身来,惊异的看着这黑衣人,他年老眼花,面前只是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影,却觉着对方的视线仿佛火一样的盯着自己,诧异之下,便制止了辛录要喊侍卫的举动,往前走了两步,沉声问道:“你是谁?为何要知法犯法,擅闯皇宫大内?你可知这是死罪?” 黑衣人胸膛急剧的起伏着,皇帝见他不动,便又往前走了几步。他也不知怎么了,就觉着这人不会伤害自己,辛录拉也拉不住。等到老皇帝走过去,才看见那人眼中竟是饱含感情,还泛着泪光,面上也不知是雨水泪水,虽然烛光昏暗,可是那双明亮如星的眸子,竟是无比的清晰。 皇帝面色剧变,心头猛的就涌进一张熟悉面孔,就在此时,他听见黑衣人哽咽道:“皇……皇伯父,您怎么瘦成这样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一句话,石破天惊。刹那间,老皇帝只觉天旋地转,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幸亏辛录扶住了一只手,另一只手也勉强在桌子边撑住,他看着那黑衣人,嘴唇哆嗦着,竟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辛录的面色也已经变的惨白,不敢置信看着面前这黑衣人。却见他慢慢拉下覆面的黑巾,然后猛的磕下头去,颤声道:“不……不孝侄儿萧云轩,拜见皇伯父。” “云……云轩,果然是你……果然……是你……”皇帝似乎被抽光了所有的力气,整个身子都靠在了桌子上,看着近在咫尺的萧云轩,似乎脑子都反应不过来了,只是瞪大了眼睛,呼哧呼哧的喘着气。 “你……你还敢回来”忽然间,宛如垂死的老人猛的直起身子,向着萧云轩就扑了过去,一边大骂道:“你……你这畜生还敢回来?你怎么有脸……怎么有脸来见朕?你……”一语未完,心情激荡之下,竟是一口血喷出来。 “皇上。”萧云轩一声惊叫,连忙起身要去扶他,然而他刚站起来,从腰间的地方便也渗出更多鲜血,这让他的身子晃了一晃,辛录只见那俊秀刚毅的青年面色惨白的咬住了下唇,到底还是倔强的站立起来,并且一手扶住了皇帝。 “臣当然要回来,不然就是死,这魂魄也不能瞑目。”萧云轩伸出另一只手擦去满脸泪水,忽然又跪下,重重磕了一个头,方一字一字道:“臣身在敌国步步惊心,以九死一生才换来这至关重要的东西,若是不能来到皇伯父面前,不能将这东西呈给皇伯父御览,臣这一年地狱般的磨练,臣搭上全家的冒险行为,岂不都要付之东流?皇伯父,臣没有叛国,臣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宁朝,此心天地可知日月可表,皇伯父,您……您还相不相信侄儿?” “你……你说什么?”老皇帝终于再也站不住了,萧云轩说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一个滚雷般在他头顶上炸响,辛录有眼色,连忙搬了张平日里赐给臣子的椅子过来,扶他坐上去,见他又大喘了几口气,才颤声问道:“你……你刚才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别想谎言狡辩,朕……朕在乌拉国的亲信,早已把你的一举一动都告诉了朕。” “皇上,臣没有失忆,也没有叛国,种种举动,不过是为了骗取信任。此事说来话长,皇上且容臣细禀。”萧云轩也喘了几口气,他的伤口还在滴滴答答渗着血,其他伤口也因为刚刚站起的动作裂开来,剧痛侵蚀着神经,若不是定力超人,这时候大概就昏过去了。 皇帝听了这番话,心头剧震自不必提,正要细问萧云轩,忽听外面闹哄哄的嚷起来,接着脚步声纷至沓来。 “辛录,去看看是谁?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踏进书房一步。”再怎么说也是皇帝,紧要关头也没有乱了方寸,他指着一把椅子,示意萧云轩先去那里坐着,一边命令辛录到外面阻止来人。 辛录奉旨出去,只见萧素睿身穿白色团龙服,连雨披都没有披,带着一大批侍卫急匆匆的走过来,那凛然杀气让这个见惯了大场面的老太监都觉心惊胆战。 “五皇子,这个时候怎么还在宫中?皇上有旨,没有他的口谕,任何人不得踏进书房一步。”压下心里的慌乱,辛录表面上陪着笑容,就如同以往那般镇定的和萧素睿说话。 萧素睿阴森的目光投在辛录身上,冷声开口道:“辛公公,今夜宫内闯进了一名刺客,身手不凡武艺高超,父皇危险之极,现在你却不让我进去保护他,是何居心?难道你已经和刺客串通一气了吗?”说到最后一句,语气严厉的直催人胆,差点儿就让辛录跪下来。 “五皇子可莫要将这天大的罪名扣在老奴头上,千真万确是皇上的命令。”辛录袖子里的拳头握着,整颗心都揪在一起了,暗道这是怎么回事?看五皇子这阵势,像是来者不善,但……但他真的敢逼宫吗?这怎么可能?虽然这段日子他的锋头过盛,但还是羽翼未丰,不可能动这遭天谴的念头啊。 刚想到这里,就听书房内的老皇帝咳嗽一声,然后怒道:“朕让辛录传的旨意,谁敢抗旨不尊?还有,这个时候宫门已闭,素睿你不在亲王府,却跑来宫里做什么?是谁允许你这样做的?” 萧素睿心下一凛,拳头不自觉的就握紧了。他不是傻子,只听见皇上这样说,看见眼下这个情景,也知那人大概是见到了父皇,若此番撤走,就真的是大势已去。然而,就用手头上这些侍卫的力量在今晚逼宫,这能行吗?自己连个周密的计划都没有,老爷子也不是吃素的,更何况东宫内还有太子萧素真,这时候只怕也得到了消息…… 他的心思急速转着,一时间呆呆的竟忘了回答皇上问题。只是面色阴沉的堵在门口,既不往里闯也不肯后撤。 辛录越发胆寒,目光忍不住就往东宫方向瞄过去,暗道五皇子今晚实在蹊跷,怎么看都觉着心惊,也不知太子殿下有没有得到消息,这……这可怎么办?只我和屋外几个太监侍卫,也挡不住五皇子啊……唉,也不知大内高手们都哪去了,难道……他们都已经被五皇子买通。 正心乱如麻间,忽听皇帝大声道:“混账东西,朕问你的话你没听见吗?还不赶紧给朕滚开,明早再问你的罪。” 心念电闪间,萧素睿已经下定了决心。他很明白,老皇帝虽然年老,但是大部分的权力还集中在他的手中,只是宫中的力量,自己也收买了不少。加上今晚的行动十分隐秘,完全是针对那个人暗中追杀,并没有嚷的人尽皆知,所以看现在这情势,那些忠于皇上的侍卫和高手只怕还没得到什么消息,太子这时候,可能也许大概差不多早就睡下了。皇上若是手中有隐藏力量,便该怒气勃发把自己叫进去盘问,这时候却迫不及待的撵自己离开,只怕也是因为此时书房中的力量十分空虚。若让那人见了皇上禀明一切,自己就没有半分机会了,左右都是死,还不如冒险一试。 想到此处,便朗声道:“父皇今日言谈奇怪,儿臣是为了捉拿刺客才进宫的,这书房护卫薄弱,父皇是否已为人所趁?求父皇原谅,儿臣要闯进去了。”说完,不顾老皇帝怒极呵斥,他便向后面一招手,竟是要硬闯御书房。 忽听一道破空声响,下一刻,面前掠过一道杏黄色的人影,接着又是几个人影赶至,恰恰落在书房前,挡住了萧素睿的道路。 “五弟今次做事,怎会如此欠考虑?皇宫重地,宫门关闭后,除非有上谕,否则不许逗留,违令者立斩不赦,五弟身为皇家子弟,更应该明白这规矩,因何今夜要让父皇和本宫如此操心?” 萧素睿心往下沉,咬牙切齿的看着面前沉稳如山的人,阴森森道:“太子殿下居住东宫,竟然没有发现有刺客闯入宫中吗?臣弟正是得了禀报,这才不顾规矩的赶来。臣弟一片忠心日月可鉴,待拿下刺客,随你们处置。”说完又要往前闯。 “有刺客?”太子萧素真反问了一句,面上也是惊疑不定,他只听贴身太监说五皇子率领了一批侍卫在雨中四处搜索,因此匆忙赶来。从心里说,他不相信这个弟弟会在形势一片大好的时候干出逼宫的蠢事,因此听见对方说有刺客,虽然觉得他过于咄咄逼人了些,但却在心里相信了这个理由。 询问的目光转向辛录,却见老太监低下头,轻声道:“哪有什么刺客?皇上只是想静静心罢了,太子殿下不相信,可以在门外请安看看。”话音未落,就听皇上的声音又响起道:“没有刺客,太子你速速遣你弟弟离去,不然朕决不轻饶。” “是,儿臣谨遵父皇旨意。”萧素真慌忙拱手领旨,正要呵斥萧素睿离开,却见他不知何时已经上了台阶,凑近萧素真面前低声道:“太子殿下难道不觉得父皇今天晚上十分奇怪?臣弟猜测他定是被刺客要挟住了……”一语未完,萧素真面上变色,疑惑的看了萧素睿一眼,沉声道:“既如此,你且退下,待本宫进去查看,记住,不许轻举妄动。” “臣弟不轻举妄动,却也不能失去先机,就请殿下进去查看,一有异动,臣弟好第一时间内进去擒拿刺客。”萧素睿嘴角噙着一抹阴险笑意,暗道就先让你进去替我背一下黑锅,我再见机行事,万一那人还没见到皇上,这擅闯书房的罪名,可也就不用我来背了。 萧素真心中也在猜测这阴险五弟的意思,但此时心系父皇,实在理不出头绪,自己细想想,皇上刚才的行为说话的确有些反常,似乎……十分的激动。想到这里,再也顾不上别的,直接就急道:“父皇,五弟已经退下了,且让儿臣进去看看父皇。”说完,也不顾辛录阻拦,绕开他一把便推开了书房大门。 “混账东西,你也要造反不成?”书房里传来皇帝的怒喝。接着一物飞来,但不到萧素真近前,便已坠落。 萧素真心中惶恐,却固执的又往前走了几步,就在刚刚他推门的时候,好像看到一条黑影,此时不知隐去了哪里,但奇就奇在皇上还是好好的坐在椅子上,不……不对,父皇平日里都是坐着龙椅,今夜怎会坐在给大臣们赐座的椅子上。 一念及此,萧素真跪下请安的时候并没有低头,而是抬头惊愕的看着皇帝,却见他面色沉稳眼光清亮,似乎并没有被挟持的迹象。正疑惑间,却听皇上温和道:“你怎么这个样子就赶来了?” 萧素真这才想起自己情急之下,胡乱穿了一件衣服就跑过来,此时披头散发衣衫不整,这仪容着实没法看了,难怪刚刚五弟和那些侍卫的表情都那么惊异。想到这里,连忙伏地惭愧道:“儿臣听人说五弟带了许多侍卫在宫中四处搜索捉拿刺客,一时间心系父皇安危,情急之下没顾上仪容,望父皇恕罪。” “朕没事儿,你去让素睿把人撤了,若还敢拖延妄议,就别怪朕不念父子之情。”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让太子的心肝都颤抖了,暗道这不是被挟持的人能说出来的话,既然父皇没被挟持,那今晚的事到底是怎么样的?看来也只有日后好好查探了。 想到这里,便起身退后,来到书房前喝令萧素睿退下。 萧素睿目光闪动,刚刚太子推门的时候,他看了一眼书房,并没看到什么人。而且此时宫中的侍卫们大概也都被惊动了,父皇城府一向是深不可测,谁敢保证他身边没有高手在暗中护卫?现在想想,刚才那番话,倒好像是故意引诱自己前去逼宫似的。若自己真有不轨之心,那时候可不就闯进去了吗?幸亏萧素真来得及时。 一念及此,只觉身上出了一层冷汗,混着雨水,更觉冰凉无比,为自己险些冲动犯下的天大错误,同时也为逃过这一劫而庆幸。 整齐的脚步声响起,萧素真目送着萧素睿和那几十个侍卫整齐的退去。他皱了皱眉头,重新回到书房中跪下,恭声道:“父皇,更深雨寒,还望父皇保重身体早些安歇,儿臣冒昧前来,实在罪不可恕,只是夜已深沉,父皇且先安歇,容儿臣明日再来父皇面前领罪。” “抬起头吧,父子两个说话也这么累。”老皇帝淡淡开口,目光注视着这个儿子,慢慢的视线锐利起来,似乎能看穿萧素真灵魂深处的东西。 萧素真的面上露出疑惑表情,不知道父皇为什么这样看着自己,忍不住就伸出手挠了挠头发。就在这一刻,他看到皇上忽然露出了笑容,那不是九五至尊的冷淡威严笑容,而是属于一个父亲的温暖慈爱笑容,只听他笑道:“你和云端那混账东西才接触了几回?就把他这个毛病给学来了?” 萧素真一震,忙低头请罪,心里也气自己怎么就放松了警惕,这可是在皇上面前,不是在母后和公主以及几个亲厚的兄弟那里。不过听皇上的口气,似乎不但没有责怪,反倒有几分欣慰,他越发的迷糊了,暗道老爷子葫芦里到底藏着什么药? 皇上却又不说话了,双眼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出神想着些什么。辛录侍立在旁边,大气也不敢出。这让萧素真越发肯定今夜有事发生,那个阴险的五弟绝不是无的放矢,只是……会是什么呢?老爷子到底被没被人挟持?看这样子不像,但若不是刺客在此处,刚刚那个黑影又是什么人? “也罢,看来你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就见见他吧,这个人,你也是相熟的,若论亲厚,只怕朕还比不上你。” 萧素真正凝神思索着,就听皇上这样说,大惊之下连忙站起,目光扫了一圈,便看到深紫色的帷幕中转出一个人来。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一瞬间,肃素真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声音,他觉得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凝固了,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个人,喉头咕咕作响,嘴唇颤抖的厉害,连身子和双手都禁不住发着抖,却还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太子殿下……”萧云轩觉得眼角发热,逃亡的路上对于萧素真和公主等人是怎样下死力力保自己的家人,他已知之甚多,此时再见这个兄弟,只觉胸中热血沸腾,然而所有的语言却也像堵在喉间,只叫出这么一声,便再也没有下文。 “云……云轩,是你……真的……是你……”太子的心情比萧云轩还要激荡,他完全被这个突发事件给打懵了,除了惊愕的看着对方,根本就连半点其他反应都做不出来。 “太子也坐下吧,云轩还受着伤,据他说他在乌拉国是忍辱负重,为了一个不可能的目标。 既如此,你就和联一起听听,听听这个……他是真有苦衷,还是要巧言令色的瞒骗联。”皇上心里对萧云轩仍是有气的,本想叫一声混账东西,但看到对方身上尚在滴血的伤口,一颗心就不由得软下来。 太子这才回过神,连忙答应,又见皇帝让辛录从抽屉里取出一盒东西,淡淡道:“这是上好 的金创药,很快便能止血,你去给他抹上,省的没说完就失血昏过去。” 萧素真忙答应了,接过金创药就走到萧云轩面前,他欣喜的双手都颤抖着,在他心中,始终不相信这个兄弟会叛国,除非对方是真的失忆了。如今亲眼见到他,又听皇上如此说,那显然不是失忆,既如此,就说明他忍辱负重必有所图,此时回来,也必定是马到功成,且不论这天大的功劳,只是敏亲王府一家终于可以雨过天晴,这一点就令太子萧素真内心澎湃激荡不已了。 “皇上,太子殿下,这一切,都要从臣去到边疆,我军接连战败开始说起……”萧云轩也知时间宝贵,自己的体力实在所剩不多,当初身边那两个人为自己引开了一半敌人,此时还不知怎么样,他必须尽快的把一切都说明白,水落石出之日,就可以速战速决了。 外面的雨声越发大了,伴着呜呜的风声,不知从何时起,竟已刮起了北风,寒意透窗而入, 房内的几个人,却丝毫不觉得寒冷。 ※※※※※※※※※※※※ 下了一夜的雨,第二日天就放晴了,虽是深秋,高天流云却依然透着清爽味道,几行大雁向 南飞去,在天空中保持着整齐的队形。 树叶子已经落了大半,因此一大早,元媛和几个女孩儿就起来收拾,把院子里的枯叶都扫干净了。眼看着太阳升上来,几人正要去后院看看那些秋菜,便听到敲门声响,走过去打开来,一看外面的人就愣住了。 “你……你是谁啊?跑我们家干什么来了?”女孩子们经过这些日子的锻炼,个个都不再像 闺秀那般的扭捏,尤其是萧云静,如她的娘亲一般,锻炼出了一股泼辣大方劲儿。 那女人上上下下看了眼前几个年轻女孩儿一眼,清瘦的脸颊上带着笑容,开口道:“我姓刘,小姐们叫我刘婆子就好,今儿来府上,是受人之托来的。”她说完,元媛心里有一些明了,沉吟道:“刘大娘,敢问可是做媒的?” 那刘婆子喜的直点头,连声称是。元媛心下虽疑惑,却到底还是让她进了来,几个女孩子一听说是媒婆,立时都收了大方劲儿,忙不迭躲去了后院。 元媛领着那刘大娘进了正屋,亲自奉上一杯香茶,便往后堂去请王妃等人。她心里暗自琢磨这事儿蹊跷,心想这是谁来提亲呢?又是看中了哪个小姑呢?论理说,自己家落到这个地步,那些寻常人家怕受牵连,贵族人家就更不用提了,倒是有谁还敢在这个时候儿往上凑?最起码也要等几年,确定皇上不会再下杀手才敢来尝试吧? 再想想,从家道落魄以后,也没和什么人有来往,不过是些旧日仆人和苏以以及乌拉人等。 那些人若是有这意思,之前怎么着也该找自己等人暗地里商量一下,然后才派媒婆上门来吧?怎么会这般冒失?除非是认识却又不太熟的人。想到这里,心中猛的一跳,暗道莫非是他? 因来到后堂,和王妃成侧妃萧应等人说了,大家也都十分惊讶,王妃成侧妃简侧妃等人就都 和元媛出来,来至外间,发现这媒婆却不像素日里听说的那些婆子一样张扬庸俗,虽然也是面上带笑,却不让人反感,只让人觉得喜庆。 都落座后,那媒婆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道:“我是冯家派来的,这冯家只怕夫人小姐们还有点印象,就是你们之前住了他房子的那一家,日后他们也来府上攀谈过,只是知道白己身份卑微,不敢往来。只是他家那位公子,倒也是一表的人才,要么也说是缘分,听说也有不少人看上那冯公子,上门求亲,偏偏小公子主意拿得定,每日里只知道在生意的事情上上心,凡有求亲的,就以自己年小为由给推掉。这也巧了,自从上次和夫人小姐们见过面后,就觉着投缘,更看上了府上一位小姐,几次央他父母来提亲,他父母也是本分人,自知身份配不上的,奈何禁不住儿子茶饭不思的央求,这才托上我,我见他们说的情真,也少不得豁出这张老脸替他们走动走动,但不知夫人们是什么意思? 元媛心中说果然是冯世农,抬眼看了王妃和成侧妃简侧妃等人一眼,见她们也都面露惊异之色。她知道这不是自己做决定的时候,便低头吸了一口茶,只是轻声道:“叫我看,冯公子还不错,只不知婆婆们怎么想?” 王妃笑道:“那孩子虽然出身商贾,倒的确是个难得的。只是你这也太笼统了,不知他看上的是谁?我们府里这些女孩儿,都有各自娘亲,总也要她们个人愿意才行,你忽喇巴子跑来这么一说,可让人怎么来定昵?” 那媒婆本来都做好了被骂不要脸,没有自知之明的准备了,本就是看那夫妻二人求得恳切,给的银子又多的份儿上,万万没料到众人竟如此温和,而且言下之意,似乎也不是完全没有戏。 当下高兴起来,忙道:“说来也巧,这人冯小公子是知道的。之前在院子里的时候,听见你们府上的小姐喊她云静,但不知府上是否有这位小姐?我只怕小公子听错了。” 媒婆此言一出,众人都愣住了。目光不约而同的便看向成侧妃,元媛心想这可太有意思了,莫非世上真有命运这回事?所谓冥冥中自有天定,当日成侧妃和简侧妃说的话我还没忘呢,这么快可就来了。一边想着,就一边含笑看着成侧妃,简侧妃等人也笑,都听她要怎么说? 成侧妃这时候也爽快了,吃了一口茶笑道:“我心下是愿意的,只是还要回去问问老爷和女 儿,既如此,你就明日过来听信儿吧,到时候给你个准的。” 那媒婆忙喜笑颜开的答应了,又说了冯世农许多好话,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这里成侧妃等人也没闲着,跑过去讨萧应的主意。萧应对冯世农的印象不深,但见王妃等人都说对方不错,只可惜出身低了些,是商贾之家的孩子。老王爷如今也看透了世事,淡淡道:“出身不重要,要的是人品,那孩子果然是个情深意重的,又有担当,便把云静许了给他也无妨,只是还要问问女儿的意思。我这个爹无能,连累的她们沦落到这个境地,万万不能再刚腹自用,给她们挑一个她们不喜欢的夫婿。” 于是众人就让成侧妃快去问萧云静,成侧妃笑道:“若没别人,这话合该我问,但如今既然 有了元媛,她们年纪又相当,云静平日里也喜欢这个嫂子,倒不如让她去问问,那妮子心里也不会紧张,倒是能说出自己真正的意思。”说完了,大家都觉得有道理,就催着元媛去。 元媛自然也是当仁不让,于是忙领命,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了小姑房中,说到底,虽然来古 代后沉稳了不少,但是属于人类本能的八卦精神那绝对是瞅着空子就要熊熊燃烧的,元媛自然也不能免俗。 萧云静刚刚去后园收拾了一下园子,又把自己昨天洗的衣服都收回来,正在床上叠着,听见 元媛进来,不由得十分惊奇,连忙让了座位,又奉上茶果,才笑道:“嫂嫂面带笑容,好像是有什么事情特意来找我,这可奇了,有什么事儿不能叫过去说的,还要亲自跑一趟?” 元媛喝了茶,忍不住笑道:“我不和你绕弯子,刚才那个媒婆来了你也看到了。实话和你说 了吧,你还记得那冯世农冯公子不?就是当日去咱们家收房子的,他看上你了,央求他父母好几回,来求亲,刚刚和公公还有二夫人都说了,她们倒都说那孩子还不错,只是不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怎么想的?告诉我,若愿意,我就让雁南去仔细打听打听他的人品家世,真要是个好的,这事儿就成了。 元媛实在是不懂什么迁回政策,这番话连珠箭般说出来,都把萧云静给轰懵了,好半天才反 应过来,追着她就打,一边道:“嫂嫂竟然也来开我的玩笑,我不依,哪有你这样作弄小姑子的。” 元媛心说我比窦娥还冤啊我。一边叫道:“别打别打,嫂子怎么可能拿这事儿和你开玩笑,千真万确是人家来求你的,你要不愿意也别打我啊,我这就去和你爹娘说,咱们回绝了他就是。”不等说完,萧云静早吓得停了手,下意识就冲口而出道:“不要……”话刚出口,就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由得闹了个大红脸,站在地上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元媛自然就明白她的意思了。心想也是,玛世农年轻俊秀温柔体贴,几个女孩子那时候私下还议论过他呢,真要是人品好,他家也富裕,便是商贾之家算得了什么?云静自然愿意了。因此又打趣了几句,便出来和成侧妃等人说了,接着又派顾雁南出去打听了一下,回来说认识的人中和冯世农有交情的不多,但那两三个都说不错。因此第二日刘媒婆上门,就答应下来,只把那媒婆喜的,说了一大箩筐的好话,才脚不沾地的走了,只说回去就让冯家上门提亲,下聘文定,于是这事儿基本上就定下来。 元媛本来还等着那冯家上门提亲呢。却在这日下午,苏以找过来,言说丰源城举行了一个药材大会,上面有许多珍稀药材,他琢磨着要和元媛去进一批货,最好能再找着一些可种植药材的人才。这事儿自己不敢做主,便来请示元媛,言下之意她最好同去。王妃想了想,觉得这也算事关重大,于是就派了顾雁南和浣娘还有吴瑞达与她们一起,只因那丰源城距离甚远,这一去,没有个几天时间是回不来的。当下众人收抬了半下午,把一应带的衣服吃食等东西弄好,第二日就出发了。 恰好中午的时候便到了小王村,芳龄便是住在这里,这个时候距离她和小九儿举仃冥婚已经剩下没几天时间了。因此屋里许多嫁娶之物,元媛在这里用了午饭,和芳龄说了几句话,眼看天过晌午,这才又上车赶路。芳龄一直送到村外才回来。 阳光明媚,只是一场北风之后,空气中仍有淡淡寒意。芳龄回到屋中,拿起之前绣的盖头,这盖头因为用了心,所以十分的精致华美,一对戏水鸳鸯已经绣完,如今也只剩下一点荷花花瓣和荷叶,想来两三日内便可完工。她重新捻了一根绿色丝线,穿过针眼,在那盖头上一针针的绣着荷叶,绣一针,便有一滴珠泪滚落,在那大红的缎子上溅成了无数瓣。 伸出手擦了擦眼泪,免得模糊视线,芳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细细抚摸着那盖头,轻声自语道:“冤家,你在地下有知,我们成婚那日,你的魂魄可得想方设法过来。还有,你在奈何桥边耐心等待,等我替你尽了孝道,服侍公婆归了西,我便去寻你,不过费上十几二十年的功夫,你若敢提前投了胎,我……**后可不饶你……” 话音未落,忽听院中“扑通”一声响,吓了芳龄一大跳。这个时候兄弟爹爹都在地里,只有母亲陪自己在家,真怕是有什么事发生。 想到这里,芳龄连忙放下盖头下了炕,还不等奔出屋外,就听见母亲发出一声晾叫,她心下更急,跌跌撞撞跑出去,就见母亲站在门口,一个身子好像打摆子似的抖,院中好像有一个人正上台阶,但因为母亲挡着视线,一时间也看不清面孔,只知道那是个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 第一百四十四章 “娘,娘……”芳龄大喊着,眼看自己的娘身子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可能倒下来,她连忙一把扶住,一边回头怒喝道:“你是什么……”人字尚未出口,整个人就惊呆在那里,连身子都不会动弹了。 “孩儿啊,龄丫头,龄丫头……’这回换芳龄娘急了,忙扶着女儿险些倒下去的身子,一边也向院外望去,这一会儿的功夫,那人已经上了台阶来到房前,笑意吟吟面容英俊,不是小九儿还会是谁。 “这……这还是大白天,怎么……怎么鬼魂就跑出来了?莫不是知道冥婚的日期将近了……”芳龄娘喃喃念着,忽觉怀中的女儿身上似乎猛然添了力气,一下就挣脱了自己跑出去,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便一头滚在小九儿怀中,放声大哭道:“你你个天杀的,怎么就出来了?就不怕判官和无常拿你?怎么还敢在大太阳下站着,你赶紧进来啊。”敢情芳龄是把眼前的心上人当成鬼魂了。 “别哭,别哭……”别看小九儿好像很沉稳的样子,其实也是心情激荡,竟没听出芳龄话里的意思,只是情不自禁抱住了她,一边感叹道:“好芳龄,让我进屋喝口水吧,这几天几夜,差点儿没把我腿跑断了,要不然刚刚翻墙至于摔地上去吗?” 芳龄连忙拉着小九儿进屋,她这时候神智回复过来,越想这件事儿就越觉得不对,小九儿身 子是实的,脸是热的,说话都是清清楚楚的,还知道喝水,不怕太阳……综合了这些不对劲儿,答案其实已经呼之欲出了,只是她在绝望中度过了一年多,怎也不敢相信眼前自己所见都是事实,还在想是不是自己做梦。 小九儿倒是不客气,给未来的准岳母行了礼,便走进屋,从水缸里拿起水瓢舀水喝,一口水还没落下肚子,便看到了里屋堆的那些嫁衣和鲜艳华美的缎子被褥,不由得眼睛都直了,一口水也猛的喷了出去。 “芳……芳龄,你……你这是要……要嫁谁?你如今也刚过了十八岁吧?就这么急着嫁人 了?“小九儿急了,但他也知道自己没啥立场指责芳龄,之前自己假死了一年多,芳龄另找人谈论婚嫁也是应当应分的,他只是不想接受,更不敢相信自己和芳龄的感情竟经不起这一年时间的打磨。 芳龄自然明白他心中所想,只是此时看到心爱的人在眼前,一时间庆幸兴奋不已,一时间却又有些愤愤,因便赌气道:“我是要嫁人了,前儿才有人过来娶了我的八字,要做我夫君的灵牌位,把我的和他合在一起呢。” “什么?还是嫁个死人?你……你猪油蒙了心不成?便是不给我,以你这条件,至于去嫁一个死人吗?是不是有谁逼得你?我这就去找他。”小九儿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怒火蹭蹭的往外冒,就要往外走。 忽然却被芳龄一手拉住,再回头,就见心上人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听她哽咽着大声道:“我是要嫁一个死人,是我心甘情愿的。为了这个死人,一年来我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若不是还活着还吃饭,我以为自己的心肝都早已碎了。人家说为了我着想,要把亲事退了,我也厚着脸皮不答应。人家说要是这样,不如就给你们举行冥婚吧,我又是伤痛又是欣喜,只想着哪怕是冥婚也好,我……我这辈子总是和他拴在一起……”不等说完,早已是泣不成声。 小九儿愣在那里,好半晌才傻愣愣的将芳龄拽到怀中,笨拙的伸出手去替她拭去眼泪,轻声道:“你……你要嫁的那个死人……是我?你个傻丫头,你……你是何苦?”一边说,却终于也忍不住滴下眼泪,只觉心中有千言万语,此时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将芳龄紧紧拥住。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九……九哥儿,你……你可是真活着?怎么人人都说你死了呢?你老子娘都信以为真,哭的泪人儿也似,前儿来拿龄丫头的八字,还哭了一场呢。”芳龄母亲终于回过神来,她自然不会像女儿一般,心中这时候只容得下这个人,再想不起来别的,一句话就问到了点子上。 小九儿终于放开芳龄,在正屋一张凳子上坐下,叹口气道:“还不是为了小王爷那个大胆的计划。我和江先生不得不假死,然后易了容在乌拉国接应他。好容易日前东西终于到手,我们便护着主子一路逃亡回来,这路上所遇的凶险就不用提了。好赖我还全身而退回来,主子却要去皇宫,这会儿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什么?你……你说江先生也没死?小……小王爷他……他不是叛国了吗?’芳龄整个身子都颤抖了,紧抓着小九儿的手,却听他长出了一口气道:“没有,主子没叛国,江先生也没死。这些事**后慢慢和你们说。之前我负责帮主子引开一部分人的追杀,等甩掉那些人之后,我在京城里打听了一圈,知道王府被抄家,可我不知道王妃姑娘她们现在都在哪里?也不知我爹娘都去了哪儿,芳龄你知道不?知道了赶紧带着我去见见爹娘,然后给主子们报信去。 芳龄跌足叹道:“你不早说,姑娘晌午还在这儿吃的饭,说要去什么地方看那些药材,如今只怕是已经追不上了。你爹娘的住处好找,原本都在京城郊外,后来主子们搬了家,那些旧日的老仆人们也就都变卖了房产土地,跟着搬过来,走,我这就带你找他们去。是了,你是不是都没吃饭,我现在去把中午的饭菜热热,磨刀不误砍柴工,好歹吃了饭身上有了力气再去。 小九儿笑着点头,目送心上人脸上焕发着夺目的光彩轻快出了门,他把手枕在脑后,喃喃自语道:“可总算是雨过天晴了,妈的不枉我们几次死里逃生立下这天大功劳。” ※※※※※※※※※※※※※※※※※※※※ 且说王妃等人,送走了元媛后,便和阮氏一起忙着去后园里收剩下的白菜萝卜,天气渐渐冷了,要在冬天来临之前把这些作物收好,之后该腌的腌,该住窖里藏的也不能马虎。且这些菜长势喜人,一个个都是肥大葱绿,看上去就让人喜爱。除了老王爷萧应,一大家子此时都在后园,一边干活一边说话,真真是欢声笑语不断。 萧应就坐在门口的椅子上,他今儿觉着身上舒爽了些,便拄着棍子来到门边看妻妾女儿们干活,一边心中感叹,又暗恨自己身体不行,一大家子都活的朝气蓬勃,唯有白己,竟成了个废人一般,不但帮不上忙,倒要这些女人为自己操心,因此越想越不是滋味,但看到一家子和乐融融的景象,又觉得十分欣慰。 正想着,忽听外面一阵战马的嘶鸣声,他心里一惊,暗道怎么回事?刚刚站起身子想出去看看,就听见前边院子里有个声音大叫道:“敏亲王萧应接旨,敏亲王萧应接旨。”声音急促,然而因为距离远,所以听上去模模糊糊的,反而不如刚才几匹马的嘶鸣声听得清楚。 众人也都听到了这话,当下不由惊得一个个面上变色,忙拥着萧应来到前院,打开大门,只见来传旨的太监竟是辛录。这让众人吃惊之余,心里更是不安,待跪下焚香接旨后,圣旨却也没说什么,只说他们生活艰难辛苦,赏赐了一些东西。再就是辛录临走时笑开了的老脸和一副欲言又止,却到最后也没说出一句题外话的模样了。 众人心里越发的没底了。要么说还是老王爷萧应,这干活养家不行,但半辈子在宫廷官场上打滚儿,政怡嗅觉还是很敏锐的。当下就唤了顾雁南过去,吩咐他偷偷去城里打听消息,不管什么样的风吹草动,都打听回来。 顾小弟接了旨意,匆匆赶去京城,却只见街道上一副萧条景象,时不时就会有巡逻兵带着一股肃杀之气整齐走过。这架势就好像是抓前朝余孽造反分子似的。自觉有前科嫌疑的顾小弟也不敢多呆了,连惊打道回府,将京城情况一说,众人越发的不安起来。只是转念一想,皇上若真要对敏亲王府动手,何必还赏赐东西?要麻痹自己等人吗?呸,手里连一个丫鬓小厮都没有,手握重权的天子犯得着来麻痹你吗? 一时间大家的情绪也有些惶惶低落,偏偏元媛又去了外地。因此天一黑,就都各自回房安歇了。 “爷,这事儿你怎么看?”王妃扶着王爷回到房里,掀开门帘看清楚了外面无人,夫妻四十年,她了解自家男人,看对方的神情,沉重中似乎带着一丝希望欣喜,分明是心里有了点思量。 “这话我只和你说,万万别和人说去?府里这些人好不容易收了心,万一知道了我的猜测过后又发现不是,对她们的打击就太大了。”王爷郑重的吩咐王妃,王妃见他神色,也连忙点头,一边就走到他身边。 “我心里有个猜测,只是也不知能不能做准,今儿皇上忽然赐了东西过来,京城又是那么一番模样,或许……或许是因为……因为云轩回来了。”说到最后一句话,老王爷的身子微微抖起来。 王妃整个人也都愣住了,好半晌才激动的抓住了王爷,低声哭叫道:“老爷,到底……到底你的猜测做不做得准,你……你因何这样说?快让我知道。你可知我的心愿再无别个,就是这一辈子死之前能看那孽障一眼,能……能亲口问他一句,不然我死不螟目,死不螟目啊……” “你镇定些。”王爷拍着发妻的背,好不容易才听她收了哭声,他叹口气道:“我说过,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我想,皇上怎么忽然的就赐了东西?只有有功劳或者讨了皇上欢心,才有这些赏赐。咱们都是削了爵位的人,凭什么得到这个?偏京城这时候又是这样。那就……那就有可能是当日云轩投敌,其实……其实就是他冒险的行为,虽然不知道是有什么目的,但必定惊天动地的。如今他回来了,皇上知道了他没有叛国,才会赏赐咱们东西,京城这个情况,大慨就是什么人涉及到那个阴谋,如今被云轩揭发了……唉,**日夜夜做梦都盼望这样,也许……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猜测,只是南柯一梦罢了。”说到最后,老王爷的声音也苍凉起来。 “云轩……云轩若真的回来,怎么不来告诉我们一声?他怎么不回来?”王妃泪下如雨,抓着萧应的手不肯放松。 “这我就不知道了,许是怕打草惊蛇,许是……他一路潜回来,受了伤。是了……雁南前些日子回来,不是说每个城里都加强了防卫,又说京城中有江湖人涌入吗?说不定……说不定就是针对云轩的。” “王爷,云轩这孩子受伤,也不知道打不打紧,再说我……我还是不敢信,哪里……哪里会有这样的好事?”王妃擦了眼泪,面上忽然又添了惶恐,急急道。 “其实我也不敢信的,左右不过是我胡猜,咱们目前能做的,也不过是等消息罢了。”王爷 苦笑一声,拍了拍王妃的手安慰她。 第二日一大早,王妃等人刚起来,还没等吃早饭,就听见外面有人拍门。待如霜拉着小云瑞 走出去开了门,看清门外那个眉眼弯弯的少年,当时就吓得惨叫一声,双眼一翻白就昏了过去。 小云瑞一见自家娘亲倒下来了,不用说,面前这个高高大大的家伙肯定是坏人了。干是不由 分说,上前一步就开始对来人实行拳打脚踢加牙咬的“儿童十大酷刑。” 小九儿觉着自己冤枉死了,可这位小主子他哪敢得罪。好在芳龄等人都已经进来,抱住了小云瑞,又将如霜救治醒过来。此时屋里的人也都奔了出来,不用说,见到小九儿,一个个就如同木雕泥胎般的愣住了。 小九儿也是十分感叹,只是众人哪肯给他这机会,纷纷问到底怎么回事。可怜小九儿死而复 生,花了半下午时间和芳龄说清楚,又花了半夜时间和爹娘交代清楚,如今又花了半日时间和主子们交代清楚,只说的他口干舌燥,平日里口齿伶俐的家伙因为太过频繁重复这段经历,都快吐了。 好不容易说完,忽听门外又有人敲门,这一回是顾小弟出去开的门,众人在屋里就听见一声似哭似笑的大叫,还不太明白昵,顾盼儿已经是浑身一震,扔了茶杯就跑出去,还未出门,便看见了朝阳中一身青衫眉目含笑的江月枕。 这从天而降的喜讯已经没有办法用什么言语来形容了。当下一众人又是哭又是笑,除了老王 爷萧应之外,竟没有一个人还能坐住。王妃也和小九儿的娘以及芳龄抱头痛哭。正乱作一团间,忽听萧应一拍桌子,激动的大声道:“快换衣服,我们这就进宫求见皇上,想必云轩此时也就在宫里。” 王妃擦了眼泪,却带着笑容道:“慌什么?那混账东西撂了他老子娘去冒险,让全家人吃了这么多苦头,此时正该等着他来见咱们才是,去见他作甚?”一语未完,就听成侧妃道:“姐姐糊涂了,那孩子身负重任千里逃亡,好容易才回来,又要进宫,那里和龙潭虎穴何异? 想来他定是受了伤,才被皇上留下救怡,不然岂不是飞也早飞回来了。” 这一说,王妃登时着急起来,又连声催促众人快换衣服,忙了好一阵子,才决定就由小九儿 和他爹娘芳龄等人留下,萧应和王妃成侧妃简侧妃等人先进宫去。 而与此同时,在东宫的一处偏殿中,也传来了一阵争执声。 “太子殿下,我……我是一刻也等不得了,求你体谅我的心情,放我回去吧。”萧云轩换了一身雪白的中衣,他身上的伤口不少,好在大多都是轻伤,此时都已包扎妥当。萧素真奉了皇上严命,要他好好养伤,只等将萧素睿及其党羽一网打尽后就宣敏亲王等觐见。 可萧云轩哪里还能等到那个时候,他此时归心似箭,别说还能走路,就是不能走,爬也要爬回去。萧素真本该亲自去缉拿萧素睿,可又担心他跑出去,再加上自己也没办法做出那么无情的举动,因此只好将重任都委派给刑部尚书杜彻方,皇上体谅他的心清,也就由他去了。 萧素睿和乌拉国勾结这件事,对皇帝的打击也不小,当天夜里听了萧云轩说的经过,又看到了这个颇为信任喜爱的儿子和乌拉国主往来的那些亲笔信,以及结盟的名单,老皇帝就吐了几口血,气的一病不起,好在皇权紧握在他手中,即便肃素睿想要垂死反击也不能够,因此抓捕行动十分顺利。 太子蛮横的阻止着萧云轩,一边等人来报信,只要抓捕行动一结束,他就派人给敏亲王府送信。好不窖易终于等来了杜彻方的消息,谁知不等派出人手去,就听到有太监来报说,敏亲王和王妃等都在宫外候旨,皇上命太子亲自出去迎接。 老王爷萧应和王妃与萧云轩劫后重逢,那些激动欣喜自不必提。几个人抱头痛哭了一回 听太子说皇上卧病,就又匆匆的赶过去探病。不一会儿,王妃等人便往后宫去见太后,皇上单独见了萧应,兄弟两个也不知在寝宫里说了些什么。 萧云轩见过了家人,却仍是心急如焚,萧素真明白他着急什么,便笑道:“刚刚婶婶不是说 了吗?元媛去丰源城进货了,这会儿怕是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左右两三天就回来,算一算,你们也是将近两年没见到了,难道如今两天都等不得?” 萧云轩咳了一声,本还想嘴硬几句,但是心中立刻浮现出那道倩影,登时什么大丈夫心思都没有了。叹口气幽幽道:“我真想她啊,挖心挠肝的想,尤其听你说了这一年来她帮着我照顾这个家,连五皇子那样逼她去她都不去,我……我就恨不得能插了翅膀飞到她身边去。人说相思成灾,我如今才真正体会到了这个滋味。” 萧素真笑道:“你放心吧,定然让你见到她,只是你如今当务之急还是要把伤养好,不然难道你就要躺在床上见你媳妇?这也太难堪了点儿吧?好歹你也是为大宁朝下了天大功劳的大英雄。” 萧云轩微微一笑道:“我不在乎什么英雄不英雄的,当日只是为了国家朝廷天下百姓,不得不兵行险招,抓住这个隐藏极深位高权重的人。如果依照我的心思,宁愿永远没有战场让我建功立业,只让我守着我的元媛和爹娘,安安静静过自己的小日子。” 萧素真点头道:“你这样说,我心里倒也理解。不过也幸亏是这样,不然那郡王妃,你终其一生也别想赶她出去吧,如今可不正好……”话音未落,忽听外面匆匆脚步声响,接着一个小太监走进来,萧素真见他面色惊惶,便淡淡道:“什么事?这么慌里慌张的?” 小太监跪下道:“回禀主子和郡王爷,奴才才得到的消息,皇贵妃刚刚悬梁自尽了。” “什么?”萧素真和萧云轩都是大惊,但两人旋即冷静下来,彼此对看一眼,萧素真便叹气道:“你退下吧。”说完苦笑摇头:“她倒是落了个清静,只不知五弟……唉,不知父皇要如何处置五弟。” “五皇子身为皇亲,竟然做出这种事,不管有什么结局,也只能说他是咎由白取。我们现如今只需静观其变,看皇上如何发落吧。”萧云轩重新躺回床上,他太累了,已经不想再为这些操心,他只想好好的歇息一夜,第二天就和父母回到他们居住的庄子上,去见自己最心爱的人。 第一百四十五章 萧素睿的事情虽然令龙颜震怒,然而这毕竟涉及皇室隐私,因此将人抓起来后,并没有大张旗鼓的宣扬,待民间那点儿风声刮到丰源城的时候,元媛和苏以等人已经快到庄子上了。这一次几个人的收获十分丰富,不但聘到了几个种植药材的好手,还弄到了不少野生珍贵的药材种子,更买到一些珍稀药材,其中就有两只五百年以上的老参。 虽然收获颇丰,但是银子也花的如同流水一样,让元媛都有些心疼了。好在这时候在庄子上的生活能够自给自足,每年还有蔬菜温室的收入,那些药材也陆陆续续的可以卖了,来钱是最快也最多的,充分证明了元媛这金手指在古代所能发挥的巨大作用,还有胭脂铺子的进项,怎么算这手头上都是十分富裕的,因此才放下心来。 浣娘和吴瑞达苏以看见自家姑娘这几天好像一个财迷似的不停地算着,都在一旁偷偷笑。元媛偶尔冷眼旁观一下,对两个的相处情况也是偷笑在心里,暗道烈女怕缠郎,看浣娘现在对吴大哥的态度,可是松轮了好些呢。嘿嘿,再铁石心肠也架不住每日里朝夕相处,果然当初把他们往一起凑的决定是对的。 正在心里盘算着芳龄的冥婚就在明天,浣娘和芳莲的好事儿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办,就听车外的苏以道,“姑娘,我们到庄子上了。咦?这是怎么回事?”话音落,只听身后帘子一挑,元媛已经从车厢钻了出来,看见庄子前面停着的那些马车,不由得也呆住了。 “咦?这是……怎么回事?”马车只能在一排马车的外面停下,元媛心里狐疑,提着裙裾疾走几步来到庄前,只见原本应该是关着的大门此时向两边敞开,厅内人影绰绰,不断的有欢声笑语传来。偶尔几个丫鬟模样的人穿权作往来,却都是些不认识的人。 一时间,元媛几乎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和浣娘等人的脚步也迟疑停下,不太敢迈进这道门槛。 “姑娘,这……这是咱们家没错啊,你看这块太湖石,还是当日我和姑娘一起搬着放过去的。”浣娘躲在元媛身后,嘴上虽然如此说,眼睛却是惊疑不定的看着院内这些异象。 “我……我也觉着是咱们家。难道小九儿和芳龄的冥婚在这儿举行?也不对啊,就算这样,能有这么多人来?门外这些马车可都不是寻常人家的。”元媛也疑惑,却终于还是拉着浣娘进了门,身后吴瑞达和苏以好像做贼似的小心张望着,唯恐家里遭了什么大变故,若真是这样,豁出命也得先把姑娘和浣娘救出来。 众人正不知所措间,忽见正厅的门打开,萧云妍走出来,一看见元媛,这小娘子就惊喜的叫喊了一声:“天啊,嫂子你可回来了,快快快,之前还打发了人去找你呢。”说完连拖带拽就要把元媛往屋里弄。 “云妍,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元媛被拖着,真正是一头雾水,偏偏小丫头只是故作神秘的和她笑,一言也不发。 元媛放弃萧云妍了,心想厅里这么多人,随便抓一个问问,可还不等踏进门去,就见萧云静也走出来,二话不说就搭着元媛的肩膀转了个方向,一边对萧云妍道:“你这时候让嫂子来趟这浑水干什么?正经该让她进房里,看看我们给她预备的礼物,嫂子,我保证,肯定是你喜欢的了不得的东西哦。” “喂,云静你……”萧云妍朝萧云静瞪眼,却见小丫头扮了个鬼脸吐了下舌头,一直将元媛从回廊推到后院她的院落中,才嘻嘻笑着道:“嫂子快进去吧,进去就知道我们这些做小姑的苦心了,可费了不少劲儿呢,不然也看不到好戏,哦,不对不对,是惊喜……惊喜。”说到最后两个字,还故意加重了语气。 “丫头们搞什么鬼呢?”元媛被萧云静的语无伦次弄得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边疑惑的推开院门,心里就在想着莫非今儿是我的生日?也不会啊,就算是在王府那会儿,我也没有这么大的脸面,一个生日便能请了这许多人来庆贺,若说几个丫头合力为我准备什么礼物,这倒是说得过去,只是……女孩子无非是乡品图画,怎的她们这般神神秘秘的?不对不对,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今天根本不是我生日啊。 一边想着,就已经穿过院子来到了房门前,秋日的阳光下,这房门只是半掩着,元媛只轻轻一堆,门便开了,然后她的手不及收回,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 简单素洁的房间内,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正背对着她站在书桌前,听到开门声,便猛地回过头来,那张脸如此熟悉,没错,那是自己梦中的人,是自己想了两年盼了两年的人。遥望天际时的痛断肝肠,午夜梦回时的黯然神伤,都是为了这个人,为了这个自己魂牵梦绕的男人。 身穿大红披风长笑远去的少年,灯笼光晕下注目凝视的倩影。那一首诗,那一声长笑犹在耳边,转眼间便和眼中人重叠在一起。两年多的凄风苦雨,就在这瞬间雨过天晴艳阳高照,让人不禁心中疑惑:是否这一切还是在午夜梦中。 双目相对,却是寂静无声,只是片记得之间,便已是泪下如雨,元媛就站在门外,她爱的那个男人就站在门内,两个人就那么静静的在泪光中痴痴凝视着彼此,仿佛要把对方的身影深深记得进骨子里一般。 “媛媛,为夫让你受苦了。”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终于还是萧云轩先开了口,然后他紧走几步,一把就将门外心爱的小女人给扯了进来,紧紧的拥在怀里。 “呜呜呜……是你,真的是你……云轩,我是不是在做梦?”哭声再也压抑不住,在这个深爱的男人的肩头,元媛放声大哭,细瘦的胳膊仿佛用尽全身力气般环住了萧云轩的后背,好像只要一放松,这个男人就会像梦中那般化为乌有。 “不是做梦,是我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了。”萧云轩也用着全身力气拥抱自己深爱的女人,恨不得将她揉到自己的身体里一般,哽咽着道:“不是做梦,真的不是做梦,做梦哪有这般真实的?不信你掐我看看。” “我知道你会回来,我一直都相信你会回来。大不了你回不来了,我就等你一辈子,替你服侍爹娘归了西,然后我去找你,去找你……”元媛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所有的话颠来倒去,只是这份语无伦次中,萧云轩却更加感受到心爱的人为自己所吃的苦,更加感受到那份情到深处无怨尤的坚定忠贞。 “媛媛,我心爱的媛媛。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再也不会让你吃苦,以后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有我来承担了,你只要在我身后,享受着我的关爱我的宠溺我的保护就好。”萧云轩大声地倾诉着。在敌国的那段日子里,每一天他都要在心里对远在万里之外的元媛默念这些话,每当他默念这些的时候,心里的信念就会更坚定一分,若非如此,萧云轩都不知道自己能够坚持到什么时候。 “嗯,我知道我知道,你……你怎么这么坏?都不来一个信息,让我知道你平安,你知道我心里多苦?爹娘的心里多绝望?你……你是混账……”元媛哭的眼睛通红,拳头一下下捶着萧云轩的背,仿佛要把这一年多来的煎熬彷徨思念悲痛全部发泄出去一般。 两人都沉浸在这劫后余生终于重逢的巨大欣喜中,忽然院子里一声响,打断了紧紧抱在一起的夫妻俩。 元媛吓了一大跳,忙从萧云轩怀中挣出来,回头望着院内,只见几个女孩子脸红红的吐着舌头,在她们面前,是一排用来遮掩形迹的瓷花盆,当然,现在这排瓷花盆已经倒在地上碎成几片,可以想象,刚刚大概为了观赏角度的问题,那里进行过一声无声的战争。 “那个……哥哥嫂子劫后余生,哦,不对,是小别胜新婚,哦,也不对,是……是久旱逢甘霖,妹妹们就不多打扰了。”萧云伊见姐妹们都不说话,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挤出一个笑容,话音未落,几个丫头就不约而同的转身,如同几只偷了食的小老鼠般悄悄向院门挪过去。 “哦,对了,哥哥嫂子,那个……前面有许多客人等着,娘亲说,你们俩见了面亲热亲热就赶紧过去吧,太子公主都在,让贵客们等的时间长了也不好。”在院门被关闭前,调皮的萧云静到底还是探进头来,进行了一番据说是“善意”的提醒。 “一年多不见,这……这几个妮子的性子怎么变成这样儿了?”萧云轩对着消失了的妹妹们咬牙,却也无可奈何,回头看着元媛,却见她睫毛上挂着泪珠,嘴角却含着笑,那副模样,再度引发衣锦荣归的小王爷思念的狂潮,忍不住一把拥住心爱的人,深深吻了上去。 但就如同萧云静所说,给他们的时间毕竟不多,两人还要出去见客。于是元媛换了衣裳,又查看了下萧云轩的伤势,发现都没伤及筋骨,这才松了口气。她也知道这不是详细询问的时候,于是也帮夫君换了衣服,夫妻两个便往前厅而来。 萧云轩始终牵着元媛的手,元媛本来也眷恋这份相依的感觉,然而到了前院,却知道这样做是不合时宜的,奈何萧云轩那只手便像钳子一般,怎么也挣脱不出,气恼之下只好低声道:“快放手,这样像什么话?我毕竟只是你的一个姨娘而已,别让人看了笑话。” “我不要。”萧云轩低下头,对着她深情一笑,喃喃道:“我在边关,在乌拉国,每天每夜里最想做的事就是牵着你的手,不管是走路,还是坐着躺着,就这么牵着你互相依偎。那时候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命回来,只靠着这个念想来慰藉,如今真的回来了,有了这个机会,我是死也不会放手的。” 元媛忍不住红了眼角,心里想着那样痛苦煎熬的日子,真不知云轩是怎么撑了过来。但性子到底还是不服输,便假意气恼地瞪了萧云轩一眼,轻声道:“既如此,便让你牵着,你堂堂的小郡王都不怕丢人,我怕的什么。”话音未落,早有得了信儿赶过来的兰嬷嬷和柳枝等人替两人打开厅门,于是,夫妻俩便肩并肩手牵手在众人惊讶艳羡的目光中走向了大厅。 ************************************ 都说小别胜新婚,萧云轩离开了将近两年,这种时间段已经不是“小别”可以形容的了,更何况两人都可以说是险死还生,尤其是萧云轩,在敌国内做卧底,要成功取得乌拉国主的信任,那真是一步一惊魂,说九死一生都是严重淡化了他的危险程度。这样的两个人得以重聚在一起,到了晚上,自然是有无限恩爱的。 “够了,你再这样,明早上真起不来了,我到现在腿和腰都是软的呢,呸,你这样子,说你身上还带着伤有谁信啊。”元媛搂着萧云轩,和心爱的男人肌肤紧紧贴合在一起的感觉让她无比窝心和温暖。 “那就不做了,让我好好的抱着你。实在是伤口也不争气,不然我们就到天亮,你都不知道我想你想的什么样,一颗心疼的都要碎了。”萧云轩在元媛脸上落下轻柔的吻,虽然已近三更,又累了一天,夫妻两个却是全无睡意。 “云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今天太忙了,我按着这好奇心一直没问,你再不好好说说,我真的就要让肚里的好奇虫子给吃了。”元媛回应了丈夫的亲吻,终于还是忍不住好奇心了,没办法,这种从地狱到天堂的事情只在小说电视里见过,她能不好奇吗? 幸亏萧云轩已经“吃饱喝足”,因此也没有埋怨妻子在这样氛围下明显有点儿煞风景的问题,他只是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元媛靠着自己会更舒服,才叹口气道:“这件事说来话长,当日我和江先生发现军中藏着奸细,便暗中调查,你知道,那个时候因为接连败北,所以军中人心浮动,我这个时候调查,都是加以万分小心的,一是怕乱了军心,二来也怕打草惊蛇。谁知就是这样小心的调查,竟然还是被人发觉,处处受阻。于是江先生推断此人必定位高权重,如果真是这样,和京城这边就未必没有牵连了,毕竟位高权重者,享不尽荣华富贵,怎可能去和乌拉勾结?除非是涉及到京城这边的勾心斗角。” 元媛疑惑道:“京城这边的勾心斗角关两国战争什么事呢?用得着冒天下大不讳叛国吗?将自己国家的儿郎送给敌人屠戮?这人是脑子坏掉了吗?” 萧云轩宠溺地摸了摸爱人乌黑的发,叹气道:“最开始,我也是无法理解这一点,所以即使江先生说的很有道理,我心中仍抱着一丝希望。不过现在,我终于彻底的明白了。五皇子虽然很优秀,能力出众,又得皇上的欢心,他的野心和开拓国土的精神也合皇上心意。但是太子毕竟也不是懦弱无为。虽然保守一些,却也同样是一个优秀的储君。皇后娘娘虽然娘家没什么势力,但品阶上也毕竟高过皇贵妃,她的儿子便是最尊贵的。所以在太子没有犯大错的情况下,他绝不会被废掉。偏偏皇上精明,五皇子在宁朝根本没办法暗中发展势力通过武力来夺皇位,这种情形下,就只有两条出路,一是太子犯了什么大错,另一条,就是五皇子立下天大功劳。” 第一百四十六章 元媛心中越发好奇了,但因为着急听下文,便忍着不去发问。果然,就听萧云轩道:“五皇子这些年,虽然经营不出可以逼宫夺位的大势力,但他一早就在为争储做 准备。所以暗中积聚了许多财富,因此他才在万般无奈之下兵行险招,和乌拉国主串通,供给对方金钱粮草,还答应事成之后赠与三座城池,换乌拉国对我大宁朝出 兵,更令他的伯父与乌拉国的统帅相勾结,因此我军连连败北,但因为他们小心谨慎滴水不漏,因此几个月之间,我和江先生也只能感到这些吃了败仗的战斗有些蹊 跷,似乎有**纵的痕迹,却拿不到实证。” 元媛惊叹道:“我的天,没想到那个寿宁伯竟是这么厉害的人物,看来对方的统帅也不可小觑了。那夫君你是怎么决定要去乌拉国卧底?你可是大宁朝的小郡王,就不怕他们不信你?” 萧云轩微微一笑,在元媛脸上摸了摸,轻声道:“别急,听我慢慢讲,你为我受了这许多惊吓,吃了这么多苦头,我自然要好好和你交代一下自己这一年多的经历。” 说完,将元媛搂到怀中,才又继续道:“我后来终于确定了军中定然有大权在握者通敌,却不知要怎么找出来。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小九儿与江先生去山上打猎,竟 从小路上发现了一个敌国的探子,也幸亏是江先生在身侧,不然小九儿肯定就把那探子打死了,如此一来,也就打草惊了蛇。要说江先生真是心思缜密,他和小九儿 偷偷跟着那个探子,故意用一块石头绊倒对方,山势陡峭,那探子果然就摔昏了过去。两人从他身上搜出一封信,原来竟是他们统帅的回信,这回信太重要了,一下 子就告诉了我们太多事情。” 元媛恼怒的轻捶了萧云轩一拳,撅着嘴巴道:“好了,你就别卖关子,不许形容,赶紧告诉我信的内容。” 萧云轩一笑,抓着元媛的手亲了一下,才道:“急什么?我还能不告诉你吗?那封信里说‘图已到手,已快马送回京城。盛意拳拳感激不尽。还望贵人六日后照计划行 事,必替你除去眼中之钉肉中之刺。只是名单信件关系重大,更是维护双方的纽带,因此决不可轻毁,也不能交付于贵人,望见谅,又请贵人放心,此图在国主手中 一个极秘密的地方保存,除了国主无人能取出’云云。元媛,你能猜出这信里的意思吗?” 元媛见自家夫君含笑看着自己,就好像是一头 狡猾的狐狸,有心催他快说,又不肯服气,皱着眉头想了想,忽然睁眼惊诧道:“图已到手,快马送回京城。这么重要的图,莫非就是你们的兵力部署图?”话音未 落,惊讶的人就换成了萧云轩,听他失声道:“娘子真聪明,当日我和江先生琢磨良久,才敢肯定是兵力图,还不敢有十分把握,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元媛笑道:“我是根据你后来的行为猜出来的。自从你投敌后,人人都说边疆大败,是因为你把兵力部署图给了乌拉国,我就想着,即使你有什么目的假意投降,要取 得对方的信任,也万万不能用这么重要的东西。所以刚刚你说到这个,我就想到,定然是因为兵力部署图已经被出卖,你才会想方设法进行了一个二次出卖。乌拉国 那个探子大概还以为自己是昏倒,根本不知道你们已经看过了信,那么两相对比之下,一经证实你这份部署图也是真的,定然便会相信你真的失忆,完全不记得自己 是大宁朝小郡王了。” 萧云轩哈哈笑道:“原来如此,娘子真是玲珑心肝。没错,我们从那封信里推测出被那么看重的图,大概就是兵力 部署图。现在想想,寿宁伯和五皇子的意思一定是让乌拉国在适当时机以这张图为引,给边疆造成一场最大的失败,然后五皇子就会请战,力挽狂澜,如此一来,无 论是功劳和声望,他必将如日中天,太子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哦,我有些跑题,我们言归正传,总之,从这封信中,我们不但知道了兵力部署图的事,还断定那乌 拉国主手中握着最大幕后主使和他往来的信件以及他们这个临时结盟的名单。元媛,你知道这个可太重要了。那时候我也开始相信这件事涉及到京城中的暗斗,江先 生让我不要感情用事,认为太子和五皇子都应该怀疑。虽然我心中始终对太子深信不疑,却也不敢马虎。所以那天晚上,我和江先生推敲了一夜,才拟出这样大胆的 一个计划。而让这个计划启动的契机,便是那信里提出的六日后一场大战。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奸细心中的钉刺自然是我。果然,两天后的会议上,许多将领提出了 一个埋伏的作战计划,因为我身边有江先生,所以那些人一致推举我为主将,我自然也就顺水推舟的答应了。” 元媛叹口气道:“为了一个计划,却让那么多人成为战场孤魂,这也太残酷了。” 萧云轩苦笑道:“我何尝不知道残酷?你能想象到我眼看着身边的将士们前仆后继倒在尘土中时,我的心里有多么痛苦吗?好像五脏六腑都生生被撕裂了。可是没有办 法,那个幕后主使的人为了自己的目的,根本不在乎这些将士的性命,他甚至也盼着这些将士陨落吧,那样皇上手中的兵力就会受到影响,因此即使我不出战,那些 将士迟早也得送命在奸细手中。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找到这个奸细,让这些悲剧能够早一天被制止。” 第一百四十七章 元媛默默的抱住了萧云轩,察觉到他的身子在微微颤抖着,可见那场战斗对他来说是多么残酷而痛苦的煎熬。她把头抵着爱人的额头,轻声道:“没事了云轩,一切都过去了,你用自己的行动,用自己的生命和热血,挽救了大宁朝,从此后,边疆再也不会发生这种悲剧,再也不会了。那些将士地下有知,一定会瞑目的,他们会理解你敬重你的。” 萧云轩轻轻点了点头,将眼中一点泪光擦去,轻声道:“我继续和你说吧。总之,那场大战如他们所愿的失败了。江先生和小九儿根本没有坠崖,而是隐藏在崖边,待追杀的人走后,他们便翻了上来,寻找了两名和他们身形相似的军兵,换上了他们的衣服佩饰,然后抬到崖下,毁了面目放进水潭里。这也是为防万一,免得那些人来寻尸体,结果发现端倪,那我们的计划可真就要功亏一篑。事实证明,那些混蛋果然费尽了心思寻找他们的尸体,只不过找到时,尸体已经泡过了,又因为脸摔得血肉模糊,因此看不出真正身份。这瞒天过海的一步就算成功了。当然,主要还是那些人根本太自信,没想到他们的勾结已经泄露。” 元媛舒出一口气,郑重道:“这固然是一个原因,另外,又有谁能够想到你们竟然如此大胆,又能将计就计制作出这么缜密的计划呢?” 萧云轩笑道:“可不是,幸亏江先生帮我,这计划真是大胆之极,我们推敲了一夜,每一个步骤都推翻过,虽说世上没有天衣无缝之事,但即使现在想来,这计划也堪称完美。只是第一步虽然走了出去,剩下的却全都要依靠我自己了。江先生和小九儿潜进乌拉国,那里没人认识他们,两人只要稍稍改变下容貌就好,他们负责帮我在市井间散布一些言论,以促进乌拉王室尽快信任我,也帮我打听一些情报,最重要的,是建立一条可以最快,最隐蔽回大宁朝的路线,这样在我取得信件和名单后,他们就可以接应我迅速离开。” 元媛道:“即便如此,你以大宁朝小郡王的身份去乌拉卧底,这也不容易吧?我都想不出对方为什么要信任你,如果是我,宁可把你杀了,也绝不肯冒险收留你。” 萧云轩笑道:“傻瓜,我若是傻不愣登跑到人家大帐里说我失忆了,不知道自己是谁,可不就是被杀了呢。但是我在战场上受了一些伤,怀里揣着兵力部署图,衣衫褴褛面目可憎,过一个月后出现在他们京城外的树林里,还在被狗熊弄成重伤的情况下被他们的太子殿下救下,你说,这样的我是不是就很容易取信于他们了?即便还是有很重的疑心,但也不至于将我一下子就杀了吧?总会默默试探。” 元媛呆了半晌,心想谁能想到,这计划竟然是如此艰苦卓绝,也不知道那一个月云轩是怎么过来的。一念及此,便忍不住去摸萧云轩的脸,心痛道:“那个月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吧?你从来都是养尊处优的,竟然要在外面装作痴痴傻傻般流浪一个月,还重伤,天啊,我都不敢想。” 萧云轩笑道:“还好,我虽然养尊处优,但也不是没吃过苦,倒也不像你想的那样艰难。这也是上天帮我,让我找到了这个机会,不然这事儿还真没有这么顺利,就如同你说的,如果没有合适机会,他们一刀就把我杀了,哪还会观察确定我是不是真的失忆,险些变成痴呆,然后才按照我计划的那样向我灌输所谓的身份。”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笑起来,对元媛道:“媛媛,你真不知道他们有多无耻,他们说我是乌拉一位忠心耿耿的老将军的后人,为了乌拉国,毅然混进大宁朝当了内奸,却在成功递出一份情报后被追杀,大概是逃亡时失忆了,我怀中那份兵力部署图被他们说成是我获得的最后一份情报,乌拉国主说我忠勇可嘉,可敬可佩,当场就封了我爵位。” “不会吧?竟然这么离谱?”元媛瞪大眼睛,却听萧云轩笑道:“可不是,怎么样?够无耻吧?说实话,我当时听了,都只有目瞪口呆的份儿,幸亏那会儿扮的是失忆后的痴傻,不然说不准都要露馅呢。” 元媛皱眉道:“可是他们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呢?除了留一条随时可能复苏的毒蛇之外,我想不出必须留下你的理由。” 萧云轩道:“好处多着呢,首先他们不会信任我,在那么多的视线监视下,我根本就什么都做不了。但却可以打击大宁朝的士气,还可以将内奸的罪名一股脑推到我头上,要知道,一旦按照兵力部署图出兵,必定会有其他将领起疑心,而我的出现,就可以让那个内奸很好的隐藏起来。再者,还可以让五皇子趁这机会将敏亲王府连根拔起。”他说到这里就叹了口气,喃喃道:“元媛,你怪不怪我?怪不怪我让全家都为我这个行动付出那么大的代价,甚至差一点儿就被满门抄斩?” 元媛微笑道:“男子汉大丈夫,自当以国家为重,所谓覆巢之下无完卵,你若不将这个幕后指使者揪出来,大宁朝就永远都在危机之中,你更不能让这样的人去做未来的皇帝,这样的皇帝带给大宁的,甚至已不是危机这么简单,很有可能就是覆灭。我理解你的。” 萧云轩半晌无语,接着就在元媛乌黑的发上吻了吻,叹气道:“这是一个赌,当时我和江先生真是心乱如麻,我们找了很多理由,觉得王府不一定会被满门抄斩,但是牢狱之灾和削爵为民一定跑不了。但是没关系,只要我回来,只要我取了名单洗刷了自己,这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当时那个情况,不允许我们多想,也不允许我们后怕,我只能依据我对皇上的了解,依据我对太子的信任,告诉自己你们不会死,你们一定可以等到我回来。说实话,那时候只要多想一下,想一下你们可能因为我被迁怒丧命,我也许就会失去进行这个计划的胆气。但是还好,还好上天保佑我们,还好皇上真的有不忍之情,还好太子始终坚守着对我的那个承诺,还好……你们都活着……” “那当然了,你看见了吧?我们不但活着,还活得很好哩。”元媛也骄傲的扬起头,秋水眸子专注的看着萧云轩,轻声道:“夫君走的时候,我说过我会好好经营保护这一个家,到今天,我也可以和你说,我做到了,没给你丢脸抹黑,我觉得自己即使是面对凯旋归来的英雄夫君,也绝对是有可以骄傲的资本的。” 她这副邀功的可爱模样让萧云轩的心都化成了一滩水,一把将元媛搂进怀中,萧云轩喃喃道:“你有,你当然有,你做的事情,不知道要比我伟大多少倍。娘亲和妹妹们都和我说了,在那么绝望的境地下,只有你不肯服输,只有你撑起了这个家,甚至面对五皇子的威逼利诱,你都一丝一毫没动摇。元媛,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感谢上天,感谢它把你赐给我,这一辈子,只要有你在怀中,不管是小郡王还是乞丐,我都再无所求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元媛绽开了笑容,萧云轩深情的话语让她小小的虚荣满足了一把。夫妻两个相拥在一起,直到四更的梆子响起,元媛才推着萧云轩道:“好了,继续说继续说,不然到天亮也说不完了。” 萧云轩点点头道:“乌拉国当然不会相信我,这也在我的预料之中,在那段期间,我什么动作都没有,只是做我的分内之事,后来他们就派我上了战场,在那之前,我和江先生一起分析大大小小的战斗,已经发觉了几个可疑的将领,说来也巧,当我在两军阵前时,竟然就是三个我们怀疑的将领出战,我发觉他们对我这个奸细没有愤慨,却多的是试探之意,于是我就明白了,自然下手无情。杀了那三个家伙后,乌拉的人终于相信我了,他们害怕我长期呆在战场上,会想起自己真正的身份,所以很快又把我调回去,封了左明侯。这以后的事情就简单多了,我依然隐忍着寻找时机。终于,两国停战了,乌拉王室也放松了对我的惕,就是在这个时候,让我找到机会偷了那名单和信件出来,然后我和江先生小九儿就一起沿着他们布置好的路线逃亡回国内。这一路上也不知经历了多少战斗,好在我有一些隐秘的江湖朋友,总算让我支撑到回来,支撑到进宫去见了皇上。” 元媛撅嘴道:“怎么就到了最惊险的时候,偏偏这么轻描淡写的带过去,不行不行,我要知道你是怎么偷出名单信件的。 萧云轩笑道:“那个都等以后再说吧,天都四更了,你这几天去丰源城也是受累,如今那还熬得了一整夜,趁着离天亮还有一会儿,赶紧就歇歇吧。” 元媛挽着他的胳膊撒娇道:“不,我还精神着,你不和我说我睡不着,这比江先生写的那些小说还精彩呢。”这么多日子的煎熬终于结束,元媛忍不住就在自家夫君面前露出了很难得的小女儿情态。 萧云轩也爱她爱的不行,但是看她眼下面淡淡的黑圈,心中却知道爱人不应该再熬下去,自己这一衣锦荣归,想也知道,明儿还不知有多少人要来以各种理由拜访,元媛作为自己唯一的妻子,自然要陪着王妃等人宴客,别说她这小身板儿,就是自己,这么连轴转也吃不消啊。 但是元媛那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明显就是不打算遵守夫纲以夫为天。萧云轩疼她宠她,面对这种情况也颇是无奈,只得淡淡道:“你不累我还累嘛,别忘了,我身上的伤虽然不是什么重伤,可也要几天好好休息的……” 没想到这一招却是出奇的好用,萧云轩还没说完呢,元媛就连忙叫道:“是了是了,我怎么竟然忘了这节,该打该打,那就赶紧安歇吧。明日你也别出去见客,万事有公婆和我呢,就好好睡一觉,静养几天,反正有太医的命令嘛。” “好,那我们一起睡。”萧云轩搂紧了元媛,宠溺的再在她唇角一吻,两人便这样相拥着静静睡去,窗外,星月满天。 气势熏天的五王党终于大厦倾倒。皇贵妃吕氏自杀,扫北王一家从上到下,未涉案者削爵为民,涉案者全部按律处斩或收监。到最后,只有一些幼儿和女人逃脱大难。五皇子萧素睿本来依照皇上的心思是要斩立决的。但是萧素真却为这个五弟求情,所以最后改为流放到梧州圈禁。对此,萧云轩和文斌等人都觉得太子有些妇人之仁了,以萧素睿这样的人物,即便是在梧州那样的瘴疠之地,即便是在圈禁,多年后也不敢保他就掀不起什么风浪。 但是太子萧素真却是了解自家父皇的。就如同当初对敏亲王府有不忍一样,这位帝皇的感情是丰富的。虽然他现在对儿子恨得咬牙切齿,但是如果真的下旨砍了萧素睿,却也必定让他的心血流不止,皇帝近日越发的衰老,萧素真本就担心他的身体,又怎肯让父皇自己给自己的心脏来一刀,因此不得不冒着众多官员的不满和不解,极力救下萧素睿一条命。 萧素睿在到了梧州三年整后,忽然暴病而亡。那个时候的皇帝已经退位,成为了太上皇。听到这个消息,他只是挥退了身边伺候的辛录,遥望着天边残阳,喃喃道:“别怪父亲心狠,这一切实在是你咎由自取。你哥哥顾念兄弟之情,你却在梧州暗地行事,没有分毫兄弟之义。唉,圈禁禁不了你的野心,朕也只能下手无情。都说死了死了,一死百了。如此,朕也算对边疆那屈死的十万将士有一个交代了。” 当然,以上这些都是后话。眼下敏亲王府众人所要面对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搬回敏亲王府。 萧云轩在乌拉国忍辱负重一年多,接着又历经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追杀和逃亡。但是随之而来的荣耀,也同样是光芒万丈的。 即便是因为各种原因,才导致皇上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将敏亲王削爵抄家。但是皇帝心中的愧疚却并不会因此而减轻一点半点,他唯一欣慰的就是:总算没有铸成大错,将自己的兄弟给送上断头台,不然的话,真的是死了都没有脸去见萧应和列祖列宗了。 也因此,萧应恢复爵位绝对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更令众人出乎意料的是,随同恢复爵位的旨意一同下来的另一道旨意,竟是封萧云轩为祥亲王。一座王府里,却出现两 个亲王的事情,不要说是在本朝,就是在历史上,也是从未出现过的,由此可见萧云轩这一趟九死一生所立下的功劳的确是劳有所值。 就在敏亲王府的旁边,皇上为萧云轩又盖了一座亲王府。这样的话,萧云轩和元媛便可以搬出来另住,但还可以就近在敏亲王萧应和王妃面前尽孝,可说是一举两得照顾周到。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那个……新文很冷清,呼吁大人们贡献点评论和收藏,链接就在右边,那个《穿越红楼之我是悍妇我怕谁》就是,先鞠躬感谢了。 抽的我收藏刷刷往下掉,而且还是赠送不了积分,泪,到底啥时候能恢复正常啊 第一百四十九章 皇上亲自下旨督建的亲王府可不是小事,众人算算,最快也要两个月时间。萧云轩本来是上了奏折,不想浪费财力物力给自己造王府的。但皇上却非要给,想着借此来减轻一下心中内疚。更何况,今年风调雨顺,各地的灾情较少,已经可以预料到这是一个大丰年。通敌的萧素睿等人又被处置,乌拉国失去了内奸,大宁朝却添了波连国这一个强大的外援,此消彼长之下,乌拉只能灰溜溜的退回本国,再不敢冒犯大宁朝一寸疆土,因此户部的银子如流水般收进来,却很少因为灾情和军务而大把大把花出去。这种情况下,为萧云轩建造一座亲王府简直就是举手投足般的小事。 没办法,萧云轩也只好接受皇上的好意。顺便在去觐见的过程中,委婉的提出了自己不在意什么亲王和亲王府的封赏,他在意的还是元媛什么时候可以扶正的问题。 而对这个问题,皇帝的回答也是比较明确的:“云端那个兔崽子什么招儿都在朕面前用了,尚且无功而返,如今朕要是准了你,那混账东西岂不也要尾随在后?所以,不答应。” 这个答案让萧云轩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老虎般在皇上面前就跳起来,大嚷着不公平,一边心里转着主意,觉得自己无论是于公于私,都要去和那位有名的浪荡子表弟好好联络联络感情,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再让太子萧素真帮着说说话,也许老皇帝就可以软化,答应了自己的要求呢。 不过还没等他走出去,皇上就又笑的很神秘地道:“不管你们怎么恳求,祖宗的规矩是不能在朕手里破的。唉,朕老了,难免要墨守成规一些,不过太子还年轻,你们的感情不也是很好吗?年轻人,就该锋芒毕露破而后立,那些陈旧的规矩,不由他来破除还由谁来整呢?” 这一番似乎有些不太通顺的话却让萧云轩眼前一亮,很清楚的确定了老皇帝的心思。他转身就告退出了书房,打算在太子还没登基的时候就先把这事儿给确定下来。万一那家伙不答应,自己和萧云端还可以趁他没当上皇帝而进行一系列的威逼利诱,反正不管怎么样,元媛的名分问题,是必须要解决的。 敏亲王萧应和王妃等人过了一年的平民日子,如今又要搬回亲王府了,对这座庄子却产生了一丝不舍之情。恰巧萧云轩也喜欢这里的风景秀丽,于是便请了旨意,在祥亲王府没有建造好之前,众人就先居住在此处,等到亲王府造好了,再一起搬回去。 原本被抄没的产业庄子田地等也都悉数归还,不但如此,还将原本属于睿亲王的五千顷最肥沃的良田赏给了萧云轩。其中包括许多庄子湖泊等产业。玉矿也还回来了。敏亲王萧应便将这玉矿和康源城外那座庄子都给了儿子。苏以等人也自然回去担任管事之职,这些琐碎之事也自不必提。 仆人们也都回来,此时聚在这庄子里,登时就显得热闹起来,刚见面的时候,众人又是哭又是笑,一个个宛如疯子一般,直到几天后,才终于恢复了正常的情绪。 一切都是美好而充满了希望的,就在这一团喜气中,元媛却发觉萧云静异常的沉默起来,即使是把她拽到人群里,也没有几句话,更没有笑脸。 元媛心里奇怪,问了萧云静,她却什么都不肯说。直到这一日,元媛看见她在菜园子里散心,散着散着就开了后院那个小角门,往外看了好一会儿,才又闷闷不乐的回来。 元媛躲在大石头后面,等到萧云静离开了,才偷偷往小角门走,心想我倒要看看门外是什么?难道有狐狸精?勾的云静魂不守舍茶饭不思的? 一打开小角门,就见到一个有些熟悉的背影。元媛只想了一下,便大叫道:“咦?是冯公子吗?” 人影一震,然后转过身来,冲着元媛一揖到地,沉声道:“草民冯世农,拜见王妃娘娘。” “噗……”元媛心想幸亏自己这会儿没喝茶,不然非喷出来不可。她忍不住笑道:“什么王妃娘娘?我现在还是一个姨娘罢了。” 冯世农直起身,淡淡道:“虽然是姨娘,但小王爷对娘娘的宠爱天下皆知,将来做侧妃或者正妃也是迟早的事情。” 元媛看看前后左右都没有人,自己还真不太敢出去,这亲王府的姨娘和外男在后院见面,就算婆婆和丈夫相信自己,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啊。因此只好仍在角门里,好奇道:“你一直都在这里站着吗?刚刚云静是不是看见你了?她这几日都闷闷不乐的,难道就是因为你吗?” 冯世农犹豫了一下,黯然道:“娘娘也许说得对,是草民唐突了,草民以后不会来了。”说完又是一揖到地,竟是转身便走。 “喂喂……喂……”元媛急的直叫唤,但冯世农竟是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她这里心生疑惑,却又不得要领,咬着手指头刚转过身来,便看到萧云轩正含笑看着自己。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连点脚步声都没有啊?吓了我一跳。”元媛吓得直拍胸口,却见丈夫走过来,牵了她的手往回走,一边笑问道:“刚刚那个少年是谁?你说云静闷闷不乐是因为他,到地是怎么回事?” “可不是呢,我也在这儿疑惑。他叫冯世农……”元媛便将自己等人和冯世农之间的事说了一下。然后奇怪道:“那天媒婆说回去就让这冯家来提亲,可到今天也不见动静。我原本以为他们是知道咱们忙,想再等等,可这冯公子也不像是那种沉不住气的人啊,至于就跑来这里扮深情吗?还有云静是怎么回事?先前我听她的口气,对这门亲事明明很喜欢的,难不成现在又不乐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嗯,我以前一直觉得自己这文里的耕地太多了些,动不动就是上千顷,于是告诉孩子们可以把大宁朝当做比天朝还要地大物博的一个国家看待,谁知道这几天看了官居一品,才知道自己的担心有点多余了。在作者的笔下,明朝那个时代应该是很多大地主都有广大耕地的,动辄便是十万二十万顷,哇塞,实在是太牛牛了。我觉得官居一品算是比较正统的历史文,所以它里面的这个资料不太可能是错的。 第一百五十章 萧云轩皱了皱眉头,问元媛道:“你刚才和他都说了些什么?” “也没什么啊?我看他好像很黯然的样子,就想问问他云静不高兴是不是因为他,结果他就说以后不会来了。听听这话,是不是都在这儿站好几天了?真是的,搞什么啊。”元媛嘟着嘴巴,又是疑惑又是郁闷,忽然加快了脚步,嘴里喃喃道:“不行,我得去找云静问个清楚。” “不必找了。”萧云轩呵呵笑着拉住元媛:“我想我已经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了。媛媛啊媛媛,让我说你什么好呢?其实这很明显啊,之前听你说的,冯世农是在咱们家还落魄的时候来求亲。不到几天我就回来了,父王的爵位恢复,连我也封了亲王,这种势力,可就不再是他一个小小商贾之家能够攀得起的了,所以他才在这里徘徊,也许云静是在什么时候看到了他,小妮子心里也苦闷,才只好偷偷跑过来也看一眼。” 话音刚落,就见元媛甩了自己的手,柳眉倒竖道:“你什么意思?就因为家世又高贵了,便再看不起他了吗?你竟是这样势利人?” 萧云轩苦笑道:“你这乱给我扣什么帽子呢?我说的是那家人的心理,我心里怎会这样想?”说完才见元媛笑起来,点头道:“就是,我想你也不是这样人,不然我才不会喜欢你哩。”说完,她又皱起眉头来,喃喃道:“这一双小儿女难道每天就是这样彼此凝视几分钟?这也太……太那个了吧?她们都不会笑场吗?” 萧云轩在妻子头上轻轻敲了一下,摇头道:“有你这么做嫂子的吗?你小姑现在心里不知道多难受,两个人每看一眼,就是一种生离的煎熬,心里还不知道是什么断肠的滋味呢,你还在这里取笑。” 元媛吐了吐舌头,哈哈笑道:“那既然是这样,我岂不是要好好想办法撮合这一对小儿女,才能弥补我的罪过?” 萧云轩宠溺的看着她,呵呵笑道:“只要你觉得对,就去做吧,夫君我是全力的,无条件支持你的。” 元媛嘴角含笑,行了一个万福,水汪汪的大眼睛斜睨着萧云轩,轻声道:“既如此,妾身就谢过夫君……啊……”话未说完就是一声惊叫,原来已经被萧云轩拦腰抱了起来。 “喂,你疯了,这可还是后园,被人看见的。”元媛捶着萧云轩的肩膀,一边紧张的四下里张望。 “谁让你在这里就来勾我。”萧云轩哈哈一笑,将爱妻放了下来,毕竟是世家子弟,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元媛理了理鬓角,恶狠狠瞪了萧云轩一眼,清秀的面孔也因为这份生动神情而变的风情无限,看到萧云轩又有些发直的眼神,她连忙咳了一声,义正言辞道:“好了好了,我们说正事儿,我现在得去问一下云静的想法,免得弄巧成拙。我觉着那孩子倒不是个势利人。” 说到此处,就不由得跺脚道:“哎呀,真是的,那个冯世农看上去倒是不错,谁知竟是这般畏缩的一个人,既然喜欢云静,你就冲上来问问嘛,你若知道她也喜欢你,你就应该死也要来提亲,大不了受一顿嘲笑,有什么?连这点儿勇气都没有,怎么配得上我们云静?如今还要我来操心。” 萧云轩有些诧异的看着她,忽然一笑,摇头道:“我真不知你这脑子里都是怎么想的,明明是聪慧无比的一个人,但往往是大家都知道的东西,却又比别人都糊涂。你道这是什么?可以让他们小儿女互诉衷肠私定终身?这传出去还了得,唾沫星子也能把他俩淹死了。那冯世农不肯和云静说话,可不就是怕毁坏她的闺誉吗?他的父母不来提亲,他自然也没话可说,身为人子,难道明知道丢人,还让父母前来受这份气?” 元媛这才明白过来,心里嘀咕着封建礼教思想真是害死人啊,嘴上却不服输道:“就……就算是这样?他怎么知道……怎么知道我们家就必定势利?这也忒瞧不起人了。” 萧云轩笑道:“这也错不在他,事实上,贵族不得与平民通婚,这本是古训。你当日嫁进来,也不过是做个妾。你没看到云端要娶芳莲,费了多少周折?若那冯世农要娶云静,事实上困难更是重重呢。只不过咱们家人经过这大起大落,已经把这些看得极淡。即便如此,成侧妃和父王现在心里怎么想,我还拿不准。若是以前,有人敢为这样一个商家少年去和成侧妃提亲,哪怕就算是我,大概也要被大扫帚赶出来了。” 元媛没想到这事情竟如此错综复杂,成侧妃这个人,之前自己是很看好她的,但俗话说,共患难易共富贵难,谁知道这会儿重新富贵了,她的性子是不是又会变呢?因想到这里,又踟蹰起来,不过转念一想,管它呢,能尽力撮合一下,自然就不该轻易放弃,实在不行就再说吧。 于是冲萧云轩微微一笑,推着他往前走,一边道:“夫君,娘子我呢,要去好好的开导开导小姑,夫君大人就请先回房看书去吧。” “我不想看书,怎么办?”萧云轩爱极了她此刻模样,不由得就想逗逗她。 “不想看书,那就练剑。”元媛这时候心思都在萧云静和冯世农身上,随口答了一句,便挥手像赶苍蝇似的赶着萧云轩离开。 “也不想练剑啊。”萧云轩还是回身逗她,这种时候可不多,当然是能多享受一下就多享受一下。 却没想到亲亲娘子立刻化身为河东狮,小手一挥:“那就爱干啥干啥去,反正别跟着我,破坏我的大计。”说完提着裙裾,仗着此刻四下无人,竟是一溜小跑往萧云静住的房间而去。 “喂,就这点儿耐性啊。”萧云轩嘟囔着,但眼里却是带着无限爱意,一路目送着心爱的人跑出园去。 作者有话要说:哇哇哇,明天正文就大结局了。然后歇两天,把番外发上来,嘿嘿,这篇文就正式结束了,人生真美好啊……啦啦啦…… 大结局(正文完结篇) 萧云静没想到嫂嫂竟真的肯为自己尽心,她本以为自己和冯世农的事情已经是镜花水月,到头来只能空余遗恨了。谁知嫂嫂竟然主动前来询问,这一下可真是喜出望外。谁不知道云轩哥哥这时候风头正盛,嫂嫂作为哥哥心头上最爱的人,即使只是一个姨娘,说出来的话也绝对是够分量的。 因此女孩儿看看房内外无人,也顾不上女儿家的矜持害羞了,就跪在元媛面前求她帮自己一把。倒把元媛吓了一跳,连忙扶起来,诧异道:“说起来,你和那冯公子也不过几面之缘,不会就因为这个便情根深种了吧?” 一句话把萧云静弄了个大红脸,忸怩道:“嫂嫂说什么呢?我不过……我不过是因为……是因为他不是那些纨绔罢了,又……又每天都在那里站着,却……却体贴的不肯上前,毁我名誉,因着这些……因着这些……其实之前,明明也不是样放不下,但现在……现在……” 元媛一挥手:“行,我知道了,不用狡辩,其实这就是情根深种了。” 萧云静被她挤兑的狠了,一跺脚,又羞又恼道:“随嫂嫂怎么说,哼,还说我,谁知道当日云轩哥哥看了你两面,回来就有些神不守舍的,要说起来,我是他妹妹,性子便随他一些有什么?” 元媛瞪大眼睛,失声道:“我的天,这就把源头栽赃到你哥哥身上去了?脑筋反应的也太快了吧?”一句话就把萧云静又打的溃不成军,只咬牙追着她打。 在萧云静这里闹够了,元媛便往成侧妃那里去,出乎她的意料,成侧妃对此事竟也很上心。听元媛说了前因后果,才一拍掌道:“这却是我失算了,我还想着那冯家怎么没动静了呢,以为他们是看见咱们这些日子忙的不堪,所以不肯来添乱,原来却是这样。既如此,我便和老王爷去说,想来王爷也不会因为家世起来了就不认这门亲,只是冯家那边怎么办?总不能我们要找媒婆去他们家提亲吧?好歹我们可是女方,如今又是亲王府,便是落魄那会儿,也不能这么上赶着去丢人啊。” 元媛笑道:“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娘娘去和王爷说说,若是王爷和王妃娘娘都没有异议,我便让云轩去办这件事吧。” 成侧妃便让元媛坐在这里等自己,她径自出屋去了。半晌后回来道:“王爷也答应了,王妃也赞成我的主意,既然这样,我就把这事儿交付给你了,那个孩子我看着还是不错的,只要他日后能对云静好,夫妻两个白首同心,其他的我也不求了。” 元媛点点头,让成侧妃放心,又说了一会儿话,便走出来。待来到自己的庭院前,就听芳书的声音道:“你们几个倒都知机,早跑回来了,我不过是走了趟亲戚,竟回来晚了。” 元媛走进来,彼时几个丫鬟正在院子里笑闹着,看到她,都围上来。其他人都是苏以找回来的,唯独芳书去走亲戚了,因此这时候方回来。至于芳莲,因为元媛考虑到她是要嫁给萧云端的人,可不能再给人家当丫鬟,因此不命她回来,但芳莲哪里肯,反正一切有萧云端想办法,她自己非要回来,众人也拿她没办法。 众人亲热了一会儿,元媛便进屋寻到萧云轩,说了成侧妃的事情。萧云轩躺在床上,慵懒笑道:“既如此,今儿下午便走一遭吧,京城那边的亲王府也快要建造好,搬回去之前,把这事儿给了结,省的云静回去了心下也不安。” 元媛笑道:“你这话正合我意。那宅子距离咱们也不算太远,去和他们说了,正好趁着傍晚回来,现在还没入冬,天黑的也不是很早。 当下吃了午饭后,两人便出发,萧云轩牵了自己心爱的宝马,环抱着爱人坐在马上,不过是小半个时辰,便来到之前那宅子,元媛笑道:“看来他们刚把这宅子翻修过,不然之前可比现在破落多了。你瞧瞧,现如今倒像是一个高门大户的模样。” 萧云轩点点头,两人来到门前,守在门外的家丁却是不认识他们的,看这一对年轻夫妻衣着气质不凡,连忙客客气气的询问,听说是来见老爷和夫人的,就忙进去通报,不一会儿,只见大门敞开,那冯老爷和冯夫人率领全家出来迎接,还未到近前,就跪在地上惶恐道:“草民参见小王爷,参见王妃娘娘。” 这一句王妃叫的萧云轩心花怒放,不由暗赞这家人会来事儿。元媛却笑道:“别乱说,我可不是什么娘娘。”一边上前扶起夫妻两个,萧云轩也来到近前,让那些人都起来。 冯老爷笑道:“听见家丁说是一位姓元的姑娘和小王爷过来,我们便知道了,真真这是怎么说的,小王爷贵足踏贱地,真是令陋舍蓬荜生辉。” 众人到屋里坐下,夫妻两忙命人上最好的茶和点心。元媛与他们寒暄了几句,便直奔主题道:“之前咱们两家说好的那门亲事,不知现在老爷夫人心里是怎么想的?” 冯老爷和冯夫人相互看了一眼,都不明白元媛与萧云轩心里是什么意思。但想一想,似乎人家一个亲王,根本没必要来提醒自己去提亲。只是也奇怪,自己等也并没有厚颜无耻的去提亲啊,若说他们是来威胁退亲,似乎也是没什么道理。 冯老爷觑着萧云轩的脸色,小心翼翼道:“姑娘说笑了。原先是我等不知道天高地厚,厚颜要和府上结亲。如今敏亲王府都恢复了爵位,连小王爷都是亲王了,咱们就是再无耻,也不可能不自量力的去高攀啊,之前那门亲事,便当没提过,省的连累府上小姐闺誉受损。” “什么?没提过?”元媛不干了,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冯世农:“你也是这个意思?” 冯世农的脸色一片惨白,身子晃了两下,却终于是低下头。元媛看他的身子都瘦了一圈,想来这几日没少受折磨,本来想训斥他的话就憋回去了,暗道云轩说得对,这个时代的人,是把孝道看的比天还大,自己怎么可以苛求他像现代那些小伙子一样爱你就要说出来呢?“ 因也不罗嗦了,直接道:“冯老爷和冯夫人也不必多虑了。老爷与侧妃娘娘都很欣赏公子。夫君回来后,把这事儿和他说了,他也觉得这门亲可以结的。你二人也是,怎么就把我们敏亲王府想成了那等势利人呢?竟连上门尝试一下都不敢,难道就没看见你们儿子都瘦成什么样了?就不心疼他?” 此语一出,冯家夫妇都变成了石头一般。冯世农也猛的抬起头来,似是不敢相信元媛说的话。好半晌,还是冯老爷回过神来,喃喃道:“娘娘……娘娘的话可是真的?这……这怎么可能呢?你们可是亲王府,我们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商贾之家,甚至连什么大富之家都算不上……“ “你们只说愿不愿意吧。”元媛不愿意多说废话,萧云轩看着爱人果断利落的模样,只是喝茶笑着不语。 “愿意愿意,这怎么还能不愿意呢?”冯夫人喜的直搓着手:“哎呀,这……这可让人怎么说好呢?难道天上真的能掉馅饼?这……这让人怎么敢去想呢?我儿子竟能娶了亲王府的小姐……这……” 元媛一口茶险些没喷出来,心想馅饼?这夫人怎么说话呢?你未来的儿媳妇可未必会喜欢你这形容。 冯世农这时候也才缓过神来,上前两步,撩衣襟就跪下了,吓得萧云轩和元媛忙扶起他,只见他眼睛里泪光闪烁,语无伦次道:“无以为报,谢……谢小王爷和娘娘……成全,这……我……怎么报答呢?” 元媛笑道:“啧啧,这是喜极而泣了吗?听我说了好消息,就乐成这样,不是今早上见到的那苦大仇深了?” 冯世农被她打趣,登时连脸都红透了。 冯家人挽留元媛和萧云轩多坐一阵,又忙着给他们装刚从南方运来的极品茶叶,让捎回去。直到将近傍晚,萧云轩说必得回去了,才和元媛告辞,冯世农一直送出三五里外,才被萧云轩赶回去了。 两人骑在马上往回走,元媛便感慨道:“这世上人真是千百样。就说这冯家人吧,明明说好了的,却因咱们家起来了,就不敢上门提亲,还说什么不敢高攀。偏偏还有我爹爹那样的,咱家富贵时,脸皮都不要了也要把我强塞给你。一旦家道落魄,竟然就想着把我陶登出去再换一些利益,那冯老爷若知道世上有这般无耻之极的人,真不知会作何感想。” 萧云轩笑道:“还记恨着呢?放心,这个时候你那爹爹大概肠子都悔青了,正想着要怎么修复和你的关系呢。只不过这一回,我是再不会姑息他,哼……”说到最后一句话,目中透出杀意,显然元老爷要把元媛抢回去送给萧素睿这件事,已经触犯了祥亲王的逆鳞。 元媛把头倚在丈夫怀中,巧笑倩兮道:“我就爱夫君这般杀伐决断,既如此,那我便拭目以待了,可千万要拿出些手段,别让妾身小看……”声音清脆悦耳,随秋风越飘越远。 夕阳西下,乡间的小路漫步着一匹高大威武的战马,马上坐着两个美玉一般的男女,衬着无垠旷野,衰草斜阳,竟是现成的一幅秋色无双图,有不尽的诗情画意,情思悠悠。 小说下载尽在http://bbs.txtnovel.com---书香门第【空白。染】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妾居一品 番外一:世上没有后悔药 敏亲王府搬回京城的时候,真是大大的风光了一把。 随着五皇子被发配去梧州圈禁,言亲王府门前由热闹非凡一下子变得门可罗雀,这种种迹象,即便是最没有政治嗅觉的百姓们,也都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没有什么消息可以永远保密,何况是萧素睿等人犯下的天大事情,没过几天,消息就不知是由什么渠道传入了民间,一时间百姓们群情汹涌人声鼎沸,茶馆酒楼里,处处都是小声咒骂五皇子及其党羽,大声称赞萧云轩舍生忘死忠义薄云天的群众们,京城为此着实热闹了一阵子,那些酒家饭馆茶楼等也着实跟着发了一大笔财。 萧云轩带着全家老小回城的时候,这事儿的热度已经退了一些,加上众人都注重低调,事先谁也没告诉,只是遣了仆人们先回府收拾,马车也都是最朴素的那一种,悄悄儿从城门墙根下驶进来。众人都自认为这样万无一失,没想到终因车队过于庞大而导致旁边百姓好奇的探头探脑围观,接着就有人认出这是原来敏亲王府的车夫。什么?大家问我为什么车夫也会被认出来,开玩笑,人家车夫大哥也是有朋友有交际的嘛。 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在人群里喊了一声:“啊,是敏亲王府的马车,是小王爷萧云轩啊,大家快来看啊。”话音未落,就听“呼喇”一声,四面八方的群众们争先恐后向这边涌来,之前喊了一嗓子的这才开始后悔,不该这么兴奋激动,这要是自己被踩死了,算谁的啊? 马车被围观群众们水泄不通的围住,声浪一波大过一波,都是向舍家取义的小王爷表达崇敬之情的。可怜的车夫们这时候啥也做不了,只好抬起手捂住耳朵,心里默默想着这次过后,大街上不知道有多少人的耳朵要聋了。 王妃和元媛死守马车不肯出去,任萧云轩嘴皮子磨破了也没用。开玩笑,群众们要看猩猩,让萧云轩一个人去就好了,自己可没必要陪着他一起当猩猩。元媛很不厚道的想着,巴住了王妃的胳膊不肯放松。老王爷在儿子的眼神飘到自己身上后,忽然病情加重不断咳嗽起来。萧云雅萧云伊等人倒是没有对哥哥落井下石,只是嘻嘻笑着说了一句话,就让萧云轩果断的不再看她们,那句话是:“哥哥,我们可都是未出阁的女孩儿啊。” 最后萧云轩也看出来了,自己要是不当一回猩猩,看来这王府是回不去的。想想也是,群众们是排除了多少艰难险阻,越过了多少人头,被踩了多少下才能在这地方取得一个落脚点啊,你不让人家看看,就想这么走了,那可能吗?再说了,群众们的要求也不高:让俺们看一眼英勇无双的小王爷,值回票价就成,这是多么正常且必须满足滴要求啊。 总算萧云轩牺牲自己站出去,和群众们讲了几句“谢父老乡亲们抬爱”之类的动情场面话,才慢慢的疏散出一条道路来,费时两个多时辰,才回到王府,天都是半下晌了,大家饿的肚子咕咕叫,一起把恶狠狠的目光投向了罪魁祸首——小王爷萧云轩,让他在心里大喊冤枉。 连忙整治些饭菜吃了,接下来要忙的事儿还有很多,元媛和王妃成侧妃等人齐心协力,花了三天功夫,终于让王府恢复了以往的井井有条。 ******************************** “姑娘,你猜我刚刚看见了谁?”香尘院中,芳楠手里提着个篮子,小丫头帮她打起帘子,元媛正在屋里绣花,看见她急匆匆的样子,便笑道:“看见谁了?难道是云端世子又过来了?这不可能吧?昨儿才被云轩拉出去说了一顿不是吗?” 想起苦着脸被萧云轩拉走的世子萧云端,芳楠也忍不住笑出来,放下篮子道:“姑娘让我去胭脂铺子拿点胭脂,我拿了后往回走,姑娘你猜猜,走在我前头的是谁?” “你就少卖几句关子吧,姑娘岂是你能吊着胃口的人,向来都只有姑娘吊别人胃口的份儿。”芳莲和芳书芳草芳龄听见前面有故事,都从后面赶过来,芳莲那张嘴是不饶人的,不但把芳书打趣了,连元媛都被算计进去。“ 元媛放下手中针线,哭笑不得道:“这是什么话?我真是躺着也中枪……”她一不小心又把现代的话说了出来,连忙紧急刹车不往下说,好在众人被芳楠牵住了心神,也就没注意。 “你们都猜不到,我看见元老爷了。”芳书也不想再卖关子,兴奋道:“姑娘你是没看见他的模样,鬼鬼祟祟的探头探脑,我进来的时候,他还在对面墙根下往里面望呢,也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元媛的面色冷了下来,听芳莲撇嘴道:“还能有什么?如今咱们家起来了,皇上都有了退位的意思,一旦太子登基,以咱们小王爷和太子的交情,姑娘这王妃是肯定没跑的,那势利眼的老家伙还不得上赶着来巴结?前儿还听小九儿说他之前不知道是仗着谁的势力,竟敢和那些帮派人做买卖,结果大把银子撒出去,最后货却没了,赔的就差当裤子,想来如今这是要求姑娘来了。” 元媛冷笑一声道:“我岂能趁他的愿?这种人,若是能大富大贵善始善终,老天都不长眼睛了。也罢,这事儿你们谁都不许在娘和浣娘的面前说,芳龄,你替我去把小九儿找过来,我有话要吩咐他。” 芳龄原本是要和小九儿举行冥婚的,谁知竟在冥婚前两天,小九儿活着回来了。众人都说那冥婚的日子虽好,但终是有些不吉利,况且王府里还要忙一阵子,因此便将婚事延后,只说待王府诸般事情妥帖,萧云轩和元媛搬回自己的府邸内居住之后,再研究两人的婚嫁之事,正好也可以在成婚后就于府中住下,小九儿仍伺候萧云轩,芳龄当然是继续伺候元媛。 当下听了元媛的话,芳龄便往前边来,知道这会儿小王爷是在书房和老王爷商议事情的。果不其然,走到廊下,便看见小九儿正在外面和几个小厮闲聊,芳龄叫了他一声,这家伙猴子般跳起来,屁颠屁颠跟在芳龄后面往香尘院去,再不见随着萧云轩办事时的沉稳。 元媛吩咐了小九儿几句,小九儿会意,心里对那元老爷也是又好气又好笑,更佩服对方的脸皮厚度。因走出来,与守门的家丁吩咐了几句,他便扭身进去了。这里元老爷在墙根下溜了半日,见府中除了下人,没有一个出来的,只好厚着脸皮上前谄笑道:“几位爷,不知能否替小老儿通报一声,就去和元姨娘说她爹来了,要见她。” 几个家丁早得了小九儿的吩咐,懒懒看他一眼,冷哼道:“元姨娘的爹?这可是笑话儿,从搬回王府来,便听王妃娘娘侧妃娘娘等人都说元姨娘已经没有爹了,当着云端世子的面儿,她爹和她们娘儿俩全都断绝了关系,这会子又从哪里跑出来个爹?你趁早走的远远儿的,实话和你说,摊上我们这是脾气好的,不然等会儿换了班,那张五哥可不是好说话的,一听见是你,钵大的拳头能把你揍得起不来,快滚快滚。“ 元老爷没想到自己这么“高贵”的身份,竟被几个家丁奚落成这样。一时间气的浑身哆嗦,一时间又后悔的肠子都打了结儿。此时走投无路之下,也顾不上什么老脸了,便直着嗓子喊道:“芳兰,芳兰,是我啊,我来接你回去了,芳兰……” 原来他知道元媛从入了王府之后,心性变的十分坚毅,对自己也再不假以辞色,从刚刚这些家丁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指望着女儿是不可能了,说不定连这些家丁如此嚣张都是得了她的授意。 但是阮氏就不同了,只要自己装装可怜,涕泪横流的哭上一哭,那阮氏定然会随自己回去,只要把她哄回去了,元媛为了这个娘亲,再怎么不待见自己,也不会让自己太难过的。 老家伙怀揣着这种无耻的想法,扯开了喉咙大叫。家丁们又慌又怒,忙都上前来就要叉起他丢到大街上。忽听大门“吱呀”一声开了,萧云轩从里面走出来,先是威严的在四周扫了一眼,然后板着面孔冷若冰霜道:“是哪个不长眼睛的敢在这里大呼小叫?你们几个吃干饭的吗?这样不知死活的东西,怎么不赶紧丢出去?” 元老爷一看见萧云轩,就像是看见了救星,“扑通”一声跪下来爬到他脚下,拽着他的裤子哭的涕泪横流,一边捶着胸口道:“小王爷,小王爷啊……当日……当日是小老儿猪油蒙了心,可小老儿也是怕啊,家里几十口子人,我不能让那些人都跟着我丧命啊,依着我的心,我自己有什么打紧?为了自己的闺女,就挨一刀也值得的,小王爷,求您看在我年老体衰,看在元媛的份儿上,好歹帮一把……” 萧云轩冷冷看着这个一把鼻涕一把泪,堪称演技一流无耻之极的老家伙,恨不得一脚将他踢到天边去。但他终究还是没有这样做,只是不耐烦的抽出脚,往阶下走了几步,于是那元老爷也赶忙站起身,跟着来到阶下。 萧云轩慢慢转过头,眼里满是肃杀的冷厉,吓得元老爷当时就打了个哆嗦,再不敢哭闹说话,只听这化身修罗的女婿慢慢道:“我在乌拉国那段时间里,你做了什么好事自己心里清楚。你是元媛的爹,若没有到十二分的地步,我不至于不管你。然而你太贪心太冷酷了,竟然逼着自己的女儿另嫁五皇子。你知不知道我只要一想到元媛差点儿就被你送去别的男人那里,我就恨不得活剐了你?如今你竟然还敢来我面前。实话和你说了,别说元媛已经和你断绝关系,即便她还认你这个爹,我也不可能再让她和你有一点儿牵连。趁早儿从我面前快点儿消失,我不敢保证自己能一直这么有理性。” 萧云轩说到最后一句话,那锐利的眼神好像一把刀子般把元老爷钉在当地。终于意识到这个温润的翩翩小王爷再不是当日自己逼着他娶元媛为妾的时候。是啊,有哪个男人能够忍受自己心爱的女人被送给别的男人,偏偏自己之前让贪心冲昏了头,就干出这种事来,这等于是触犯了眼前这年轻亲王的逆鳞啊,想来他没暗中下手杀了自己,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元老爷想到此处,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却还是痛哭道:“我……我知道错了,小王爷千万开恩,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您若是不施以援手,我们……我们全家就得去要饭了啊,小王爷……求您……” 不等说完,便被萧云轩打断,听他冷冷笑道:“只是要饭吗?以你的贪婪,落得这么个结局也算老天有眼。”然后他的眼睛刀子一般的盯着那元老爷,一字一字森然道:“不必求我,也不必再过来,难道你不知道?这世上,是没有后悔药的。”言罢便转身离开,再也不看这面目可憎的老家伙一眼。 元老爷最终还是灰溜溜的离开了,她心里想着的是:看来真的是再也指望不上这个女儿了,唉,悔之晚矣悔之晚矣,到如今,再后悔也没用了,还是先赶紧回去把宅子卖了应应急再说。 萧云轩回到府中,却见阮氏怔怔站在前院,看着大门目中泛泪。他微一沉吟,便走上前笑道:“娘亲怎么过来了?没什么,刚刚街门外有个疯子闹事,我过去呵斥了几句,已经走了。” 阮氏垂了头,目光不敢和萧云轩对上,嗫嚅道:“我怎么……怎么听着声音……” 不等说完,便被萧云轩打断,听他沉声道:“娘,如今你的亲人只有元媛,你也只须住在王府里,将来我们搬去祥亲王府时,你便和我们一起搬过去,我和元媛都会好好孝顺您。有一些该忘得人该忘得事,就不要总惦记了。”说完他看向一旁的琅嬛,笑着道:“送娘亲回房吧。天儿冷,别着凉了。”他知道像阮氏这种人,夫大于天的思想极为根深蒂固,你和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根本没用,但若是用自己身份来进行威压,这软弱的女人便不敢再有一丝一毫要帮着那混蛋元老爷的想法了。既然不想让妻子为难,自己就少不得做一回恶人,只要元媛心里舒服,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果然,阮氏再不敢说什么,琅嬛则崇拜的看着萧云轩,就差没竖大拇指了,清脆的答应一声,便扶着阮氏回房去了。 他这里便往香尘院而去,还不等进院门,就见芳草刚好出来,见了他,忙打了个手势,上前悄悄道:“小王爷先别进去,两位小姐正在姑娘面前哭呢,倒是等下再进去的好。” 萧云轩便知道了,前日左姨娘和展姨娘分别派人来接萧云雅和萧云伊过去,原本老王爷是不答应的,却是王妃不忍心看两个孩子为难,便答应了让她们去一趟,今儿回来,想必是心软了,向元媛哭诉,他沉吟一下,便道:“既是如此,我先去母亲那里坐一会儿。” 走出了没几步,便见几个太监和宫里侍卫在家丁引领下匆匆而来,看见他便急急道:“小王爷,皇上口谕,宣您立刻进宫。”说完了,便凑近萧云轩面前,悄声道:“先前五皇子的案子,言亲王一家因为没有参与而逃过一劫,但他们向来和五皇子亲近,所以皇上也就不怎么高兴。如今有好几位御史和地方官上了折子,弹劾他们强占土地逼迫百姓等罪行,龙颜大怒之下,只说要抄家削爵,太子跪着劝了半天也没用,小王爷自己觑着皇上眼色吧。” 萧云轩点点头,随手塞了一张银票过去,微笑道:“多谢公公了。”他心里想着那言亲王也算是倒霉。他们虽是五王党,但事实上叛国案子的确是不敢沾的,那萧素睿只怕也没让他们知道。偏偏也受了牵连失去圣宠,如今大臣们看他受了冷落,和地方官一起,都纷纷揭老底来了,怪也怪他之前太过嚣张跋扈,做出了不少丧天良的事情,这一次只怕自己和太子等人想求情也没用了,谁不知道皇上最恨强占百姓土地,逼迫的百姓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事情,以往有这种官员,都是斩立决,如今好歹言亲王是圣上同胞手足,老太后也不会不求情,虽然不用死,但再想像从前那样肆无忌惮是不可能了。只怕银子土地也要吐出大半来。 别说萧云轩,就是萧素真,表面上求情,心里对这种事都是拍手称快的。果然,几人求了情也没用。皇上差点儿把言亲王的爵位都削了,最后虽然没有削爵,却降为郡王,罚了五千顷良田,一百万两黄金,用来补偿那些被迫害过的百姓,剩下的则入到国库。这一手不可谓不狠,只把个嚣张的言亲王都罚瘫了,一时间言亲王府鸡飞狗跳鬼哭狼嚎,不提。 再说元媛,这时候正被萧云雅和萧云伊两个丫头缠着,听她们诉苦。她心里也有些惊讶,原本以为两个女孩儿是来找自己向王妃求情,接她们的娘回来,谁知竟不是这样。 只听萧云雅哽咽着道:“当日是她自己在最艰难的时候撇下这个家,连我都不要了。二娘和她说,在娘家也不能好过,她不信,也不听。结果回去了不如意,听说我们家复了元气,便找我过去,还想回来。慢说她对我这个女儿有多无情,她就不想想,当日她是被爹爹休出门去的,贫寒时尚且休了她,哪有如今富贵了却接她回来的道理?我不过是一个女孩儿,还能劝得了爹爹吗?就劝得了,她那番品行,我拿什么去求爹爹?” 萧云伊也点头道:“可不是这么说呢。可笑我娘还拉着我,说什么在这府里,都是勾心斗角,没有娘亲给撑腰,将来嫁个好人家都难。还说云静就是因为有二娘撑腰,听说连亲都订了。我当时说云静嫁的是个商贾家的公子,就是咱们府复了爵位,二娘都没有失信,仍是给那公子和云静订了亲。她那嘴张的有鸡蛋大,只说不信二娘能让女儿嫁给商贾人家。嫂嫂你说,在她心里,分明还是利欲熏心,哪里知道真正的有情有义是什么?说实话,她若不是这么求我,哪怕只是和我说说话,问问我过得怎样,我或许回来了还能想着她,将来有机会还能为她求情。可是外公外婆舅舅和她都只会和我说他们如何被五皇子连累,如今如何艰难,又要我求父王接她回去,你说,我凭什么?我原本就是和她断了母女关系的女孩儿,如今寄养在如霜娘的名下,我凭什么去求爹爹让她这样的人回来?”说完了,也忍不住哭起来。 元媛摸着两个女孩子的头发,叹气道:“你们能想到这些,这很好。实话说了吧,你们就去求王爷和王妃,也真没有用。她们是什么时候离开我们的?到你们哥哥回来之前,一年多的时光,真要是有一点儿情分,挂念一下你们两个,也就早早回来了,那时候未必是回不来的。偏偏竟连个消息都没有,更不曾暗中帮衬你们一点儿。这样的人,都是利益最重,毫无情义可言。慢说王爷王妃是眼里揉不下沙子的人,便是能揉下沙子,也揉不下这么大颗。” 姑嫂几个正说着,忽听门外芳莲道:“姑娘,王妃和侧妃娘娘们请你过去呢,说是做衣服的人来了,要你也过去量身材,做几件好的,过几日太后的寿诞时穿。” 元媛答应一声,拉着两个小姑的手走出来。抬头看看,只见碧空万里如洗,她心中长叹一声,暗道举头三尺有神明,这人啊,千万别做亏心事,别以为没有报应。有些事情还能让你悔过自新,有的事,却是连悔过自新的机会都没有,更何况你们这些人还根本就是没有半点悔过之心,有这样的下场,其实一点都不奇怪的,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赫然发现今天是光棍节,虽然没有姐妹们什么事儿吧,但是想一想,这一天还是有点美好的事情发生才好。所以我原本打算过两天再放番外的。但是今天就放一篇出来吧。 其实如果真的按照古代来说,云轩这样对元老爷是有些残忍了,古代最重一个孝字,不管爹娘有多么可恶,儿女也是不能够忤逆不孝的。就是说,如果真在古代,云轩和元媛就算再恨,也不可能如此对元老爷。但好在这只是一篇小说,还是一篇架空历史的小说,所以一定要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结局,嘿嘿,因此梅子毫无压力,啦啦啦…… 番外二:正文的一些后续交代 距离那场天大的风波已经过去了一年多,转眼间,就又是阳春三月春暖花开。 清明刚过,元媛的精神就越发倦怠起来,往往做不到两个时辰,就有些昏昏欲睡,却也没觉得别的不适,只是又过两日,便渐渐添了干呕的症状,这下可瞒不住人了,王妃忙命人去请御医院最有资格的黄御医前来诊脉。 萧云轩在外屋急的来回踱着步子,却见王妃成侧妃等人竟是一脸的喜气,他心里不由得郁闷,暗道娘亲她们做什么呢?元媛如今这个样儿,我心里急的就差碎了,你们还在那儿笑。想到此处,就不由得暗暗瞪了王妃和几位侧妃一眼。 却不料这眼神恰巧落在简侧妃眼里,只听她笑道:“姐姐们莫要说笑了,看云轩急的一头汗,八成还在心里怨我们呢,想着怎么我们也不着急上火?”话音未落,又掩嘴笑起来。 王妃也笑道:“我没和他说,只怕别乐极生悲了,咱们还是等黄御医出来吧。”不等说完,只听里面的芳草恭敬道:“恭送御医老爷,小王爷和王妃在外面相侯,请随奴婢来。”说完引着黄御医出来。 王妃等人一见老御医的满面笑容,心里便都舒了口气,果然就见老御医走上前,抱拳笑道:“恭喜娘娘恭喜小王爷,元姨娘是喜脉,大概总有两个月了,脉象还稳,待我开几贴补养和安胎方子即可,不需特别小心谨慎。”话音方落,王妃已喜滋滋的命人跟着御医出去开方子,又让管家将赏银奉上。 萧云轩呆若木鸡的站在那里,忽然肩膀上让成侧妃轻轻拍了一下,听对方笑道:“啧啧,都要当爹的人了,这会儿怎么连半点平日里的风度和睿智都没有了呢?还不赶紧看看你媳妇去?再过八个月,她给你生一个大胖小子,到时候你更不知怎么感激喜欢她呢。” 萧云轩这才如梦初醒,兴奋的眉眼都笑开了,紧走几步就撩开帘子走进去,还不等冲到元媛身边,就见芳书走出来,掩着嘴笑道:“小王爷的嘴巴都咧到耳后了,当心吓着姑娘。”说完,却见萧云轩佯作一瞪眼,指着她道:“不用来打趣我,前儿你们姑娘还托我给你寻个好亲事呢,还不赶紧巴结讨好我,不然随便找个人便把你许了。” 芳书却并不害怕,笑着说了一句:“我才不怕哩,有我们姑娘做主。”就跑出去了。这里萧云轩一步跨到元媛床边,抓着她的手只是傻笑,想说点什么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媛媛,我们要当爹了。” 元媛一下子笑得岔了气儿,只把萧云轩吓的面上变色,忙扶着她给她顺气,一边急道:“做什么笑成这样?当心自己的身子啊。”话音未落,就听元媛笑道:“呸,谁要和你一起当爹,你才是爹,我可是孩子的娘,真是的,怎么连话都不会说了呢?“ 准爹爹这才反应过来,摸着头嘿嘿笑道:“一时间竟忘了,真真是可笑。”说完又俯身在元媛面上亲了一下,叹气道:“媛媛啊媛媛,你可让我怎么爱你才好,怎么爱都觉着爱不够似的。我现在都有点担心了,万一宝宝出来,和我抢你怎么办?” 元媛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那也是八个月以后的事儿了,你这会子但什么心呢?更何况,在孩子面前你总要有个当爹的样子,没道理现在就和孩子抢我,到时候怕是全府上下都要笑话你呢。” 夫妻两个正在房间里甜蜜,忽听门外小九儿道:“爷,太子派人过来喊你,让你去东宫一趟。” 萧云轩这时候哪可能愿意出去,但是太子的事又不能挥挥手说不去,最后只好和元媛恋恋不舍的厮缠了一会儿,才换了衣服同小九儿出去,一边就在心里怨太子忒不长眼色,做什么就把自己当苦力一样使唤。若是别人知道他这想法,定要叹一句“这厮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要知道,萧素真为人态度虽然亲切有礼,但事实上对大多数兄弟臣子们却是冷淡疏离,多少人巴望着能被太子当苦力,还不能够呢。 萧素真叫萧云轩过去,也真是有天大的事情。原来老皇帝连番遭了打击,身心俱疲之下大病一场,更一度到了病危的地步,虽然后来总算让御医们抢救过来,身体却大不如前,这更坚定了他退位的决定。萧素真知道后,便把萧云轩找来,两个人去御书房跪着恳求皇帝收回成命。 皇帝看着并排跪着的一个儿子一个侄子,总算心怀甚慰,暗道素真为人虽然缺乏开拓精神,但若做皇帝,却一定是一名勤政爱民的仁君,朕自登基以来,五十年兢兢业业,才创造出眼下这么个大宁盛世,如今,这个儿子,是朕能为天下百姓做的最后一件好事了。何况有云轩这个允文允武正直不阿的宗室子弟辅佐他,成就必然不可限量。千年之后的青史上,朕与太子两代明君,云轩成为千古贤臣,这倒也是美事一桩。 老皇帝越想越美,便咳了一声道:“你们俩起来,听朕说,朕明白你们的心思,也明白你们是诚心诚意的。只是如今虽然乌拉退兵,国运似乎昌隆,然而后患未除,其实还是有许多考验的。朕老了,处理这些事情怕也是力不从心,更兼脑子时不时的也有些糊涂。前儿听应儿说他们在乡下那阵子过的农家生活,竟平添了无数向往。太子如今已过弱冠之龄,父皇为你遮挡了二十多年的风雨,好不容易等到你长大,你若真孝顺,就别再想着还压榨朕这把老骨头,赶紧把这个摊子接过去,让朕过几年舒心的日子,这就是你真孝顺了。” 萧素真心头狂跳,但也真的不舍父皇,只得犹豫道:“可是父皇春秋正盛……” 不等说完,就被老皇帝打断话头,听他道:“春秋正盛?你接了朕的位子,让朕过几年舒心日子,这身体才可能越来越好,还称得上春秋正盛,不然大概就要一命呜呼了。你也不用多想,我们父子之间如今也不是像前朝那些父子兄弟夺位逼宫的,那些不孝的逆子为了堵世人悠悠之口,才假情假意的把老子弄个太上皇,实则等于囚禁。朕如今是甘心让位,日后便要寄情山水,你做皇帝也不必忌讳朕,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好了,不用多说,朕意已决,你们回去商量商量继位的事情吧,朕懒得再为这些操心了。” 两人出了皇宫,萧素真就忍不住对萧云轩抱怨道:“这下好了,也不知叔叔和父皇都说了什么,你听听父皇那话,连退位继位这样的大事,竟然用一句懒得操心就打发了我。这可不行,你可得好好帮我,虽说大部分都有下面的臣子去做,但总方向总得咱们掌握着吧。” 萧云轩忙摆手道:“太子殿下,你可别想现在就给我上枷锁,元媛可是有了身孕,我刚刚还想着要跟皇上请半年长假好好照顾她呢。后来皇上说要禅位,我想着,这假不如就直接和你请了吧?” “什么?想跑?你就别想了。用你媳妇的那句话怎么说的?没门,连窗户都没有。”萧素真一听说这兄弟要在这个时候撂挑子,不由得也急了:“你以为就你媳妇怀孕啊?本宫府里的姨娘还有孕了呢。更何况,父皇会做出这种决定,根本就是受了叔叔撺掇的,俗话说,父债子偿,我不敢去找叔叔讲理,你作为他儿子,别想甩甩手就置身事外。” 萧云轩傻眼了,好半晌才嘟囔道:“太子殿下,你说这话亏不亏心啊?想当初我为揪出内奸,在乌拉国可是煎熬了一年多,我那是历尽千难万险,九死一生……”不等说完,萧素真就接过话来道:“好了好了,别企图用这招来打动我,你在乌拉国煎熬的那会儿,我不也为了你家人在御书房外跪到昏迷吗?到现在一到阴雨天这身子还不舒服呢。” “你身子不舒服?我上次下雨天去找你,你明明还在和太子妃玩雨中蹴鞠,笑的那叫一个欢……” “那……那是强颜欢笑,懂不?用蹴鞠来缓解身体上的痛苦……” 兄弟两个没说几句正经话就开始原形毕露的斗起嘴来。只是苦了柱子一样站在两边的侍卫,一个个憋笑憋的快得内伤,却是谁也不敢笑出来,只把脸都快挤成一团苦瓜了。 别看老皇帝说的云淡风轻,但继位大典可不是个小事儿。一直忙了三个月,一切才终于妥帖。可以说,这是大宁朝乃至这个世界上唯一一次和平友爱的禅位大典,因此无论是庙堂之高还是江湖之远,以至于市井山林,没有半点人心惶惶山雨欲来的紧张和惶惑,继位大典就在这种举国欢庆万民踊跃的祥和气氛下顺利结束了。 太子萧素真接受了臣子们的山呼万岁,册封了后宫之后,回到御书房还不等喘口气儿喝口水,后面的两条尾巴就蹿进来了。 “太子哥哥,我可不管,当日老爷子说过,破除陈规是要靠你的,你赶紧给我下个旨意,现在我老爹娘亲那边好不容易都摆平了,我要再等非吐血不可。”萧云端在老皇帝面前从来都没有个正形,何况是这因为敏亲王府时间而导致感情蒸蒸日上的太子哥哥,一进来就讨旨意。 萧云轩站在旁边一点儿也不着急,只要萧云端讨了旨意,自己也就没问题了,所以他早就下定决心,便是为了元媛,也得和萧云端联手逼迫萧素真下这道旨意。 “我说两位兄弟,你们是怕累不死我是不是?好歹我不是刚当上皇帝吗?你也得给我两三个月时间吧?瞪什么眼瞪眼?再瞪眼我让你等我儿子下旨去。放心好了,我早让人看过了,初秋时正好有个好日子,我便在那之前下旨,肯定不让你们的心上人受委屈行了吧?恰好那时候天气也好,说不定朕还亲临婚典去给你长脸呢。” 萧素真恩威并施,先恐吓后利诱,总算安抚了萧云端这饱受爱情痛苦几近暴走的男人。萧云轩有了准信儿,心里也高兴,他知道元媛其实不在乎这些虚名,但是自己不能不在乎。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结局固然美好,但他更希望能够再锦上添花,让爱人能得到一品诰命王妃这个名分,和自己光明正大的白头到老 又过了两个月,元媛的肚子已经凸显了出来,现在她成为全家重点保护的对象,上至王妃下至仆人们那副小心翼翼的态度,就让元媛想起了现代的国宝大熊猫,想必熊猫妈妈怀孕的时候,四周的工作人员们就是这个态度吧。 夏天的闷热让人心头烦躁,可喜这日黄昏竟有一丝丝凉风,元媛心神舒畅之下,决定让萧云轩带自己出去逛逛。一开始众人都不同意,但拗不过孕妇委委屈屈的诉说和哀求眼神,便嘱咐萧云轩好好照顾,又派了十几个心细的仆人,加上那些随身丫鬟,一大队人出了府门,直奔燕来楼而去。 在燕来楼吃了自己喜欢的酱肉,牛板筋,大杂菜等食物,元媛心满意足的依偎着夫君往外走,她不喜欢坐轿子,就和萧云轩手拉着手,在众人的簇拥下慢慢散步回王府。 萧云轩最初当然是不同意的,但是被元媛用现代的一些例如“生孩子要有体力,就必须锻炼”之类的理由说服后,也就由着她了,只是半步不肯离开元媛身边。 这时候刚入夜,大街上还是很热闹的,家丁丫鬟们提着灯笼,元媛仰望着满天星辰,只觉得周遭世界美好的让人心颤,再想起现代的水泥森林,自己现在就好像是在一幅画儿里似的。 忽而行至一个地方,只闻莺声燕语不绝,元媛好奇看去,萧云轩忙挡了她眼睛道:“这是烟花之地,没的别污了娘子眼睛。” 元媛恍然大悟,水一般的眼睛斜睨了自家夫君一眼,悄声笑道:“怎的如此紧张?莫非这里有你那老相好?怕让我看见?”话音未落,只听萧云轩气笑道:“我何尝有什么老相好?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元媛娇笑道:“怎的没有?那时候五皇子不是说有个花魁张巧巧么?” 萧云轩也看着她笑道:“你还真说对了,那张巧巧便是这燕子楼里的花魁,只是我连她是圆是扁是胖是瘦都不知道,当日那人造的谣,你还真信了不成?” 元媛一笑过去,忽听身边的小九儿笑道:“姑娘不知道呢,如今这燕子楼里的花魁已经让贤了,可不再是张巧巧。” 这事儿竟连萧云轩也不知道,元媛也好奇道:“那张巧巧也算是和盼儿姐姐齐名的,怎么这么快就被挤下去了?莫非又来了一个什么后起之秀?哪里就美的过她?倒让我有些好奇了。” 小九儿嘿嘿一笑,故作神秘道:“这人说起来,姑娘还是认识的,小王爷也认识呢。我前几日才知道,本想告诉主子,事情多混忘了。”他说完,萧云轩面色稍稍一变,他心里已经猜到是谁了?元媛却一时间还没想到,在那里好奇地问道:“到底是谁啊?我们认识?你这可是胡说,我们从哪里认识这样的人?” “就是咱们原先的郡王妃啊。”小九儿的笑容无比解气:“姑娘还不知道吧?这位吕姑娘当日被接回去后,倒也着实风光了些日子,在家里耀武扬威的。只是眼界忒高,一直要找一个能比得过小王爷的少年才俊,哪里就那么容易啊?结果一直蹉跎到五皇子失了势,她们家好几个主谋,圣上仁慈才没有诛灭九族。但满门抄斩是逃不掉的,这吕姑娘和府中那些女眷倒是逃过了一死,却都被变卖到烟花之地和教坊司,她便落户在这燕子楼,没到几个月,就挤下那张巧巧当成了花魁,只可惜啊,因为她是获罪之身,是做不成清倌儿了,且一辈子也不许人赎呢。” 元媛做梦也没想到吕淑娴竟然会是这个结局,当日五皇子一党大厦倾倒时,她倒也问了下各人结局,萧云轩也只知道萧素睿和扫北王等人的结果,对于女眷去向却没打听过,夫妻俩事后也没为这事儿上心。元媛偶尔想想,只以为这吕淑娴大概也被父兄连累,被处斩了。却没想到竟落了这么个结局。 一念及此,便忍不住回头望去,只见那些烟花女子都在门外搔首弄姿倚门卖笑,她心里有些难过,暗道那吕淑娴从来都是眼高于顶的,在府里当郡王妃,看谁都不顺眼,如今竟落得个要在风尘之地度过余生的下场,像她那样高傲人如何能忍受得了?然而蝼蚁尚且偷生,她想必也是不敢一死落个干净,唉,这命运,倒真是让人为之叹息。 萧云轩看见娘子脸上有不忍之色,便淡淡道:“你又替人担忧了,其实何必?想来人各有命。我如今说这些,倒没有别的意思,她若真的安安分分在府里,和你和气相处,我即便一辈子也不会喜欢她,但保她一个平安干净还是不难的。偏偏她心如蛇蝎自行离去,如今落得这个结局,可不是咎由自取吗?” 元媛点点头,挽着萧云轩的胳膊继续前行,淡淡道:“我都明白的,也不是想为她求情,只不过是骤然听到这个消息,有些吃惊而已。如今想想她后来所为,便落到这步田地,也没法让人有什么恻隐之心,罢了罢了,不说这些,天色已晚,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免得爹娘担忧。” “正是如此说呢。”萧云轩一笑,揽着爱人肩头,小心翼翼护着她向前行去。 谁也没有看到,就在身后那灯火通明的燕子楼高阁上,一张绝美脸孔木然的看着那一对渐行渐远的璧人,直到对方消失不见,直到一声粗俗的笑响起,她才慢慢转过身来,只是一会儿功夫,脸上便堆叠起千百样笑容,娇滴滴的叫着“方公子”,一边款摆腰肢迎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泪目,就像内容提要里说的,大家不要嘲笑我这个番外的名字起得太没有水平,事实上,能起出来已经很不错了,55555555555,原本就想叫番外二的,掩面遁逃 番外三:配角们的幸福生活 ?这一年的中秋节前后,恰是京城天气最好的时候。 既没了夏天时的燥热,又没有深秋时的秋寒。每日里太阳暖融融的,高天流云让人看着就觉得舒服,再深吸一口气,让空气中那些果实香气悠悠飘进鼻端,更是心旷神怡。 “这果真是无事一身轻啊,早知道,朕就不该占着那位子,若是能早一些传位于太子,或许素睿还能收了那些不臣之心,也不至于落得这么个结局了。” 肥沃的田地里,皇上刚刚亲自挖出一大串的地瓜,站起身抹了抹头上汗水,旁边的丫鬟连忙过来伺候,但皇上只是拿起了她手上帕子,接着挥挥手又让她退下。 “皇兄勿要如此说。素睿那孩子心高气傲,聪明绝顶,所以才有不甘居人之下之心。你便是及早退位,只怕他暗地里也是和太子作对,这几年发生了多少事?若是再加上内斗,可不是雪上加霜?臣弟觉着,还是皇上深谋远虑英明神武,这禅位的时机倒是选的正好呢。” 萧应陪在皇帝身边,也挖出一大串地瓜,不过气力没掌握好,最后一个地瓜被叉子捅了两个大眼子。 老皇帝心疼的看着那个地瓜,嘟囔道:“朕就说你气力不好,你偏不肯,到底把这个地瓜废了,啧啧,可惜啊可惜。” 萧应也笑道:“媳妇说我那咳喘病磨身子,倒不如趁着没犯病的时候适当锻炼下,我这不想着帮帮皇兄?谁知还是有心无力。既如此,皇兄也干了有一阵子,咱们便回去吧,到底干这些活计,咱们不如他们。”说完便往周围站着的那些下人们一指,爽朗笑道:“只怕这会儿人家心里都恨不得抢了咱们手里的叉子干活呢,免得一个不小心,再废几个地瓜。” 老皇帝,哦,现在应该是叫太上皇了。听了萧应这番话,他也忍不住哈哈大笑。兄弟两人便走出田地,在地边上早有人预备了凉棚椅子茶水点心,于是分左右坐下,看着众人干活。 这就是当日萧应他们后来住进的那座庄子,因为众人舍不得,所以也没变卖,一年里经常有几次,家里人全部回来这里住一两天,用元媛的话说叫“忆苦思甜。”一来二去,这事儿被太上皇知道了,所以再来的时候,队伍里就又添了一个老人。 萧素真本不敢让太上皇如此轻易的就出来,但太上皇也不肯大张旗鼓,于是只好安排功夫最高明的侍卫暗中保护,走了两趟,觉得父亲神色状态都比以往好转许多,萧素真才放下心来,更对敏亲王萧应和萧云轩感激不尽。 两个老人此时正说到今年的收成,都忍不住眉飞色舞。忽的皇帝话题一转,问道:“你家那个元媛,就快生了吧?” 萧应笑道:“可不是,前儿王妃和我说,大概再有两三个月,就到了日子。只是这一来,可苦了云端那个混小子,天天跑府里来缠着云轩,其实什么心思我还不知道?只是元媛那几个丫鬟都随她的性子,认准了事儿不回头的。他又不让人帮忙劝说,所以吃苦头也是应该的。” 皇上呵呵一笑,知道芳莲为了伺候元媛,说什么都要在对方生产之后才嫁人,如此一来,等元媛出了月子,就快过年了。这婚事又得推到第二年去。 “当初那混小子仗着自己身后那些势力,没少给朕惹祸出难题,如今元媛倒是替朕出了口气。”太上皇喝了口茶,吃了几块点心,高兴的像个孩子一样幸灾乐祸。忽听身后王妃的声音道:“太上皇,王爷,该吃饭了,今儿媳妇虽没来,盼儿却把跟她学做的点心都做出来了,还有新鲜的袍子肉和河鲜,你们快去尝尝。” 两个老人站起身,听说有好吃的点心,眼中都放出光芒,在一帮丫鬟侍卫的簇拥下急急去了。 原本元媛根据自己的末次月经算了下预产期,应该是在十月中旬,谁知小家伙着急,十月初的时候就要出来。总算生产过程顺利,元媛只是痛了一天,小家伙便哇哇大哭着落了地。 王府上下自然是一通欣喜忙乱,元媛却是精力耗尽,盖着被子躺在暖和和的炕上只想睡觉。正昏昏欲睡的时候,只听一个童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嫂嫂嫂嫂,云瑞是不是有弟弟了?以后就有弟弟和云瑞一起玩儿了?” 元媛吓得连忙睁开眼睛,只见小云瑞眨着亮闪闪的大眼睛,正渴望的看着自己。她这时全身无力,却也不忍心小云瑞失望,只好勉强一笑道:“不是弟弟,是你的侄儿,云瑞这么点年纪,辈分却大,以后要和侄儿在一块儿玩了。” “我不要侄儿,我要弟弟……”小云瑞撅着嘴巴,很有点和嫂嫂讨价还价的架势。可惜,还不等说完,就见哥哥大踏步的走进来,一看见他,先是一愣,接着便笑骂道:“好你个小滑头,你嫂子刚生完宝宝,我还没来得及和她说两句话,倒 让你小子抢了先机,去去去,外边玩儿去,你嫂嫂累了,你让她好好歇息一会子。” 小云瑞自然不依,他还没把侄儿变成弟弟呢。可惜在哥哥的武力面前,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萧云轩见他赖着不走,上前抱起他就走出去,对那围着看宝宝的婆子道:“看好小少爷,一个个把我儿子当成什么了?为了看热闹主子都不顾了。” 那婆子忙把小云瑞接过去。这边萧云轩就把刚出生睡着了的儿子抱在怀里,小心翼翼的来到元媛面前,嘿嘿傻笑道:“元媛看啊,这小子睡的多香,刚刚还哇哇大哭呢,这会儿却睡着了。还没吃上一口奶水,他倒是能睡过去。” 元媛将孩子接过来看了看,也笑道:“太小了,都看不出像谁来,皮肤还是红色的,果然像个小猴子。“ “什么小猴子,不许乱说,多可爱的小家伙啊。”萧云轩也脱鞋上了炕,轻声道:“这下好了,我明儿就请旨册封你为王妃,看谁还敢反对。” 元媛闭着眼睛,喃喃道:“王妃不王妃的,有什么打紧。我是小妾的时候,你爱我宠我,即便没有封号,我也是个一品诰命。我知道那时候府里下人们都戏称我是‘妾居一品’,如今就算封了王妃,你若不爱我,那又和小妾丫鬟有什么区别?” 萧云轩笑道:“我可不这样想,能锦上添花自然是最好。你放心,即便你封了王妃,我爱你敬你只有更胜从前,你还不明白吗?如今别说我,连这一大家子人都离不开你。我若是敢有半点儿异心,别说我自己要怎么收拾自己,只怕那几个妹妹就能把我生吃了。” 元媛忍不住笑起来,又动了动身子,轻声道:“困,只想睡,听了你这话,更想睡了。” 萧云轩忙道:“那你就赶紧睡一觉,我在这儿守着你们娘儿俩。”说完伸出手轻轻拍着孩子,那边元媛没一会儿,呼吸便均匀起来。他注视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孩子,只觉自己已是世间最幸福的人了。 元媛终于出了月子,最高兴的人不是萧云轩,而是等成婚都快等成望妻石了的萧云端。 萧素真因为敏亲王府的事情,对这个本来不大喜欢的表弟也友善起来。不但准了他娶芳莲为正妃的条件,大笔一挥,一道圣旨就把这个原本到老也可能只是个世子的家伙给封了郡王,接着为了照顾叔叔庄亲王关于“让这个孽子离我远点儿,省的我还没活够就被他气死”的不良情绪,他索性将这个祸害送去了萧云轩的祥亲王府旁边,美其名曰:“郡王妃与亲王妃亲如姐妹,方便日后走动”。 郡王府本来不该是太奢华气派的,但考虑到萧云端身后那些势力,所以萧素真忍痛大出血,给他修建了一座豪华府邸,不为别的,他只是不想让天池宫那个老怪物来的时候,嗷嗷叫着说徒弟是住在猪窝里,谁不知道天池宫的长老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建筑大师,你不把郡王府造的好一点儿,能好意思在那些老怪物面前出现吗? 元媛更是异想天开,她想到了现代的集体婚礼,自己算了算,芳莲和萧云端,浣娘和吴瑞达,萧云静和冯世农,芳龄和小九儿,这四对若是在同一天同一个地方成婚,也就省的自己抱着孩子四处跑了,更省了自己为她们操四次心,没办法,谁让她现在就是众人眼中的知心姐姐妹妹,谁有事儿都要来找她呢? 这主意一提出来,男人们起先是不同意的,不过一是老婆大人太过强大,无法反抗。二来嘛,当萧云轩严肃的告诉他们这样的好处是:“可以分散力量,避免到时候被灌醉。可以分散人手,避免到时候被闹洞房”之后,大家就忙不迭的同意了。 地点自然就是在萧云端的郡王府,虽然这些人贵贱有别,但萧云端本身就是在江湖市井间打混,因此也毫不在意。小九儿吴瑞达和冯世农就更不在意了,只觉得以自己的身份,竟然能和一个郡王同时成婚,还是在郡王府内成婚,这绝对是可以称之为光宗耀祖的大荣耀了。 于是敏亲王府空前的忙碌起来,婚礼的女主角们都是元媛最看重的人,能不尽心尽力帮着张罗吗?好在王妃萧云轩都心疼她,每日里补品不断的送过来,如此过了两个月,待诸事妥帖之后,不但没有清减,反而还稍稍丰腴了一些。 成婚前一夜,因为第二日一大早就要帮着这些人忙活,元媛便将萧云轩撵去了别处睡,她自和几个新娘子在屋里,先是去看了看儿子,见他在**怀里睡得熟,这才转回来,芳龄等人都在炕上挪了挪,让她在大褥子上坐着,几个人便依偎着她怅然道:“姑娘,我们明儿就要嫁人了,可就是舍不得姑娘。” 芳莲撇撇嘴道:“你们怕什么?成完婚扔在姑娘身边,我才惨,到了那么个王府里,够不着望不见的。”不等说完,众人已纷纷起身去打她,笑骂道:“呸,庄亲王管不好儿子,索性就推给了老王爷和小王爷,如今那郡王府与亲王府不过一墙之隔,你这性子,爬了梯子翻墙就过来了,还有脸说这话。”一时间笑闹成一团。 浣娘却是没办法和她们一起闹,挨近元媛身边,叹着气道:“姑娘,我是再嫁之妇,论理是连大门都不能进的,哪里就能去玷污那郡王府,姑娘这主意十分不妥……”不等说完,就被元媛笑着阻止道:“怎么到今儿还说这话?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吴大哥那么死板一个人,还没像你这般畏首畏尾的,何况皇上他们都没意见,你还担什么心呢?” 浣娘急道:“我……我一直不安,说不肯你又不让……”不待说完,便听芳莲笑道:“浣娘姐姐,你不知道呢,这一次你和吴大哥在我们府里成婚,倒是讨好了云端哥那个师兄。要不然,他事务繁忙,还真未必有功夫来喝这个小师弟的喜酒。” 众人却都是第一次听见这说法,忙问怎么回事,芳莲便笑道:“云端那个师兄势力大得很,偏偏早年是个落魄穷小子,看上的一个女人被人夺去做了妾,朝打暮骂的虐待着。等这师兄出了天池宫,那家却破落了,好在他喜欢的那女子竟然未死,只是和孩子沿街乞讨度日。那师兄痴心不改,一心就要娶这女子,偏这女子以自己已不是黄花少女,且也比那师兄大,不肯坏他名声,至死不从。师兄无奈,只好将她娘儿两个接回去细心照料,直到五年后,那男孩儿都长大了,才和师兄一起劝了她娘回心转意,那女人一看师兄除了她是一辈子不能再娶了,这才终于下嫁。这一次那师兄因为带着老婆和义子在南方不知处理什么事,本来都提前送了贺仪,说不来了。谁知又不知从哪儿得的信儿,说是几对新人一起在郡王府成婚,其中便有再嫁之女,而天子亲至,那师兄高兴的什么似的,就跑过来了。” 众人听了这故事,也都啧啧称奇,萧云静道:“我明白了,必然那女子虽然嫁了那个师兄,但心中始终是有心结的,如今浣娘姐姐便成了个现成例子,那个师兄必然说,那也是再嫁之女,但太上皇和天子亲至,可见这再嫁也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情。定是这样无疑。” 她说完,众人都纷纷附和。这个时代里对于再嫁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非议,因此若是哪里出了一个节妇烈妇,都是十分光彩增辉的事情。 众人就这话题说了一会儿,忽听元媛道:“芳莲,如今你和云端终于要成婚了,你们之前的故事可总该说说了吧?你都不知道,我这心里只要一想起你们的事,便如百抓挠心一般,到底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又是因何产生那些事的?” 芳莲低了头,面上似有哀伤之色,元媛心中一凛,暗道是了,自己怎么竟然忘了她说过哥哥为此丧命的事情?刚想再转个话题,就见芳莲抬头笑道:“这事儿过了好几年,我如今都要是他的人了,该放下的,也是时候放下了,姑娘便不问,我也要说给你们听呢。” 元媛见她如此说,便松了口气,心想也是,芳莲要嫁给萧云端了,总不能带着个心结和他过一辈子,她既然要用这个机会把事情彻底放下,又能解自己等人的好奇心,也算是一举两得,当下便凝神细听。 却听芳莲幽幽道:“我和他认识的时候,我才九岁,那时候我们家穷,我就经常和哥哥一起去挖野菜,有时候哥哥去打柴,我就跟着他去树林里捡些蘑菇。就在那一次遇见他了,当时他昏迷着,我和哥哥见他嘴唇发黑,知道是让蛇给咬了,我哥哥那人心善,就给他把毒吸出来,又背下山,好容易花尽了钱才请大夫救了他一命。那个时候我们也没想到别的,只觉着这小公子应该不是一般人。谁知等他醒了,他却说自己是一个落魄家族的子弟,家早败了,每日里跟着师傅跑江湖卖艺混口饭吃而已。” 萧云静“噗嗤”一声笑出来,摇头道:“他真能扯,不知道叔叔和他师傅听见这句话,会不会气的吐血。” 芳莲也微微一笑,继续道:“当时我们都以为是真的。他在我家住了几天,我和他混熟了,也不怕他,而且和他斗嘴十分有趣。后来过了半个月,他说他得去找师傅,就走了。我本以为以后也不会再见了,没想到过了一个月,他又回来了,还给我们家带了许多好吃的。就这样,他每隔一个月就带些好吃的过来,和我们家的人都熟了,大家便好像亲人一样。一直过了三年,我十二了,有一天他忽然跟我爹娘说,要我再大一些就嫁给他。我爹娘喜欢他能吃苦,嘴头又伶俐,意动之下便答应了,谁知,就是这一下,便给我们家带来了灭顶之灾。” 元媛心头一动,失声道:“那时云端还没回庄亲王府,莫非是他师父阻挠?” 芳莲点点头,眼泛泪光道:“是啊,他师傅十分钟爱这个关门弟子,一心想替他找一个举世无双的女子,无论是武林世家的天之骄女,还是王公贵族的金枝玉叶都好,但是却绝不包括我这样姿容平常的村姑。他那人倔强,不肯同意。他师傅就把他关起来,命弟子来寻我们家,只说是小孩子的戏言,又和我们说了他真正的身份,我和爹娘都吓傻了,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却没料到……没料到我那傻哥哥,他听了云端的真正身份,想来是为了我将来出人头地不再吃苦,他又看那师傅派了人前来,云端并没有出现,便知师傅是做不通徒弟的工作。他……他竟然跑出去打听了天池宫的所在,混进了给天池宫送菜的人群里,好死不死的,那天是他们师傅的寿辰,那个冤家就出来了,到底让这两人见了一面。” 芳莲说到这里,便悲苦摇头道:“我那傻哥哥让那冤家想办法,要他一定不能违背誓言,要和我在一起。”谁知被人发现,那个冤家倒也算是有良心,护送着我哥哥跑出来,却因为要应付他师兄们,而不得不将我哥哥撇在身后。他那师兄中有脾气不好的,看见我哥哥没人管,就上前说话,结果我哥哥哪儿见识过他们那样的武功,只吓得魂不附体,还以为人家要杀他,扭头就跑,就这样,自己跌下了山崖。” 屋里所有人都惊呆了,好半晌,方听芳龄轻声道:“可悲,可叹,那些人也太蛮横了些,也不知是不是他们故意害了你哥哥,却撒谎说是他自己跌下山崖的。” 芳莲摇头道:“想来不是,我问过云端,他也是这么说。他这个人从来都是光明磊落,断不会为此说谎,这点我还是相信的。他和师兄把我哥哥的尸体送回来,跪在我家门前苦苦哀求我爹娘和我的原谅,并说一定会想办法说服他师傅让他娶我。最后我爹娘无奈何,只好要他求得一纸他师傅亲自誊写的婚书,不然就不肯答应他。等到他一走,我便画了一封绝情书给他,我们便匆匆搬离了那个地方,一路颠簸来到康源城外。我从那以后心灰意冷,只道自己这命是落不了好的,便是出人头地,也不过是给人家做个小妾姨娘。我却又总觉着不服,想着便要做小妾姨娘,也要找个大户人家。那时只当自己争强好胜,后来才明白,只是潜意识里,总是想找一个不比他差很多的人,一旦将来相遇,也不会羞愧后悔的无地自容。“ 芳莲娓娓道来,但是众人却都默然,只道她幼小时心里便落下这个阴影,这么多年过的必定也是辛酸。果然,就听芳莲苦笑道:“我从那之后,性子就有些变了,原本不过是争强好胜,嘴头上厉害些,后来就总是看人都不顺眼,当日我怎么对姑娘的?说来现在也觉着惭愧无地。那时只觉着姑娘是攀附权贵不成自取其辱,因此十分瞧她不起,说了许多冒犯不知好歹的话……” 不等说完,浣娘便笑道:“说这些做什么?那时候你嘴上虽然刻薄,终究行动上还没有过格儿。只有芳艳那丫头委实过分的,因此姑娘才撵了她出去,你快继续说你和郡王的事儿。” 芳莲笑道:“可还有什么事儿呢?后面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我只道这一辈子也再见不到他,万万没想到造化弄人,该你的你不要也得要。不该是你的,强求也求不来。那日在大街上看见他,我都吓得傻了,亏得那天杀的还有心情吓唬我,看我日后怎么和他算这笔账。”说到后来,面上忍不住添了一丝羞红之色。 这一夜几个女人通不曾睡,只有烛花被剪了又剪,一直到四更天的时候,外面脚步声都走动起来,接着给新娘子们装扮的几个喜婆都进来了。 元媛和顾盼儿不肯假她人之手,亲自为浣娘云静芳莲芳龄用心的妆扮着,这几个女子原本姿色也都是可以的,如今经她巧手妆点,更用了一些现代才有的例如眼影之类的妆品和技术,登时便点缀出了十分的容貌,连那些喜婆们都对这位亲王妃娘娘和顾夫人的化妆技术叹为观止。一个个惊叫道:“真真再没见过这样巧的手,若非是亲王妃娘娘和顾夫人,怕这京城里每个女孩子出嫁都想找你们打扮一番呢。” 元媛只是笑笑,并没多说,伸手拿着各人做好的盖头给她们一个个披上,然后又整束了大红的喜服,不觉天就已经大亮了。虽然两个王府是紧挨着,然而正因为如此,轿子要在城里走一圈,反而比别人家娶亲费时更多。因此这个时候,前院就传来了阵阵喜乐声。 元媛和顾盼儿看着那四个女子被喜婆搀扶着走出门去,天边一轮朝阳初生,很快的,那耀眼的光芒便会洒满大地,正如这历经风雨后得来的幸福一般,天长地久无穷无尽! 书香门第【夭桃仙仙】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