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本图书由(莫痕)为您整理制作 《书香贵女》 作者:流晶瞳   第一章 家庭   第一章 家庭   旭日东升,林府后园的一所小院迎来了清晨第一道朝阳。林若拙张开双臂,任由奶妈乔妈妈替她穿衣。大丫鬟夏衣领着一群小丫鬟,分别端着铜盆、巾帕、香胰、竹盐,鱼贯而入。   穿越五年,她早已习惯了这种生活。   前生缠绵病榻,今生身体健康。已经足够幸运。   夏衣在铜盆中滴了两滴薄荷汁,热水氤氲化开。浸湿了松软毛巾,拧的半干,细细替她擦净脸。   竹盐擦牙漱口,抹上香膏面脂。乔妈妈拿了梳头的云肩替她披上。坐到铜镜前,用玉梳从上梳至下,数满一百五十下。再给她结个垂髫髻,用两根缀了珍珠的丝带系住。又簪上两个绞丝赤金镶宝石花。   林若拙一动不动任她施为。看似对着菱花镜发呆,实则在想自己的心事。   昨夜的梦宛在眼前。梦中,祖父升了个什么参知政事的官。鬼知道那是干什么的。不过从周围恭喜一片的声音听来,说是从二品。从二品,应该是很高的品级了。   这梦来的没头没脑。她可以发誓。不管是上辈子的二十七年还是这辈子投胎后的六年,她从没听说过‘参知政事’这种高深的名词。绝对不是她原有记忆中的。那么,这词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大熙朝这种不在她上辈子天朝历史存在中的空间时代,又有没有‘参知政事’这样的官职?   一个没头没脑的梦,醒来就忘了也没什么。可从小到大,她时不时会做一些和身边人事有关,睡醒后记忆特别清晰的梦。而大部分的,都灵验了。   “姑娘,这会儿该给太太请安了。”夏衣边说边拿小菱花镜在她后脑勺照了照,梳妆镜中映出脑后整整齐齐的发髻。   “知道了。”林若拙的话很少。一来本身就是成年人,不会像小孩子一样话多,看什么都新奇。二来,她也不觉得有什么话题能和身边的丫鬟、奶妈聊上天。   这种反常于一般儿童的沉默寡言,居然还给她带来了一个“贞静、讷言”的好评。我去!林若拙真心想吐槽。这要换了现代社会,或者有个亲妈,早该怀疑自家孩子是不是得了自闭症。哪还有拿着反常当正常的?   没办法。老话说得好。没**孩子是根草。有后妈就有后爹的潮流,古今不衰。   林若拙的亲爹林二老爷,就当仁不让的赶着这股潮流,将‘后爹’一职发扬光大。对于自己的嫡长子,林若拙的亲哥林若谨,还过问几分。轮到这个女儿,就很有品位的玩起了家庭冷暴力。不打也不骂。官宦人家嘛,哪能那么粗俗。林家可是书香门第,最讲究个守礼。视若无睹就行了。能不见尽量不见,实在不行见了面也当成没看见。眼珠子都不带往嫡长女身上瞄一眼。反倒是对着庶女或是侄女儿关怀有加,慈眉善目。林若拙真心觉得幸亏是自己穿来了,要换个真儿童,不长成心理变态简直就是愧对渣爹的这番努力。   林二老爷对嫡长女这般反常的漠视当然不仅仅是因为娶了续弦的原因。原由嘛,感谢穿越。还是林若拙周岁以前听她祖母教训她爹才听来的。说起来,她就更鄙视渣爹了。这位在原配发妻即将临产时闹出个事端,身怀六甲的外室找上门来,跪求二太太给她肚里的孩子一个名分。   总之当时是各种混乱。亲妈动了胎气,疼了两天一夜才将林若拙生下来。接着就产后大出血去了。   林二老爷从此便不待见这闺女,说她生来克母。能不克母吗?统共一个黑锅,不是林若拙克母,难道还是林二老爷包*青楼女子为外室,娼ji肚子里有了林家骨肉,结果气死待产发妻不成?看见嫡长女一次就提醒一次他犯的错误,说什么也不能待见呀!   所以说,这位林二老爷不光品质败坏,自控能力差,还忒没担当。不敢面对错误,逃避责任。缺点简直数不胜数。林若拙都不用考察,就能断言自家亲爹成不了大事。如果大哥再天分平平,一旦祖父去世,家境衰败则是必然趋势。祖父大人,虽然您重男轻女的厉害,但还是请您多活几年吧。阿弥陀佛。   打扮妥帖,乔妈妈领着小丫头小福跟在林若拙身后,慢慢悠悠穿过跨院小门,去继母黄氏的正房请安。   走到抄手游廊下,远远的就看见前面已经有个比她略矮半头的女孩,带着丫鬟奶妈,正在廊下说话。   这位庶妹来的还真勤快,回回都比她早。为人也比她周圆,每回来请安都有意的和黄氏身边的丫鬟说几句闲话。一来二去,林二太太身边丫鬟对七姑娘林若菡的映像,绝对比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六姑娘林若拙要好上几分。   七姑娘林若菡就是当初那位闹上门外室生的女儿。生日只比她晚了一天。当然,这种真相只有少部分人知晓。名义上,七姑娘的母亲是齐姨娘。原本是祖母身边的丫鬟,据说在林若拙亲娘进门前就伺候她爹了。早年也夭折过一个孩子。之后再没怀孕,一心一意的养着七姑娘。当然,那位闹上门的外室,在林府中根本就没人提起。仿若这个人从来就没有出现过,林若菡就是齐姨娘肚子里钻出来的。   林若拙觉得吧,渣爹这人其实很奇怪。要说因为当初那事闹的不待见她,怎么轮到林若菡这儿就没冷暴力待遇了呢?每回见了林若菡,虽称不上关怀有加,却也算和蔼可亲。简直就不科学!   后来,还是乔妈妈无意中道破天机。她道:“七姑娘那眉眼,生的和二老爷一模一样。哪比得上我们姑娘,脸盘子就像先头太太脸上翻下来的,将来也定是个美人。”   话虽然说的夸张了些。但至少确定了一件事,林若拙和生母长的很像。她就说嘛!难怪渣爹最不待见她。他大约恨不能这张相似的脸永远不出现在他眼前,就好像他从不曾愧对这张脸的主人,曾经的错误也从未发生过。   这种不可告人阴暗的心理,导致了林二老爷对待黄氏体贴备至。重新娶一位,重新开始新生活嘛!年轻人,谁不犯点错呢。浪子回头金不换呢!只要和黄氏作对举案齐眉的模范夫妻,谁还会不开眼的再拿年轻时的那点破事说嘴。   林若菡侧身对她福了福:“六姐姐。”   这位庶妹是典型性的古典美人长相,淡淡柳眉,长长凤眼。圆圆鹅蛋脸,樱桃红唇一点点。再大个几号,真个就和从仕女画上走下来的一般。   林若拙和她是不同类型的长相。饱满光洁的额头下,一双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下巴小巧精致。也很漂亮,却不符合文人欣赏的那种‘雅致、风流、柔弱’之美。再加上她经常发呆走神,甚少说话,童真天趣一点也无。难免有不讨喜之感。   “六姑娘,七姑娘来了。”小丫鬟瞅着两人互相见完礼,揭开帘子对房内。   “快进来。”黄氏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带着几分亲切。   姐妹二人鱼贯而入。林若拙走在最前方,身边的小丫鬟垂头低首,安静无声。黄氏治家,赏罚分明,也算是个人物了。   黄家也是京中书香门第。父亲为太常寺少卿。黄氏早年定过一门亲。可惜男方在娶亲之前得了病。男方家想赶着让黄氏嫁过来冲喜。黄家自然不肯,就推说女儿身体也不好,既然大家都病着,就缓缓吧。拖来拖去拖了一年多,男方终于没扛过去,一命呜呼嗝屁了。病中还挣扎着宠爱了一个丫头,好歹留了个遗腹子。不算断了香火。   黄家松了口气。后面的问题就来了。男方家恨极了黄氏,琢磨着如果不是她不肯早早嫁来,自家儿子怎么也能留个嫡子做后的。如今好好的嫡长孙却是婢生子,又无嫡母,长房一门至少二十年内撑不起来。越想越气。在外头说起黄氏,言词就不好听起来。渐渐的,京中还有了传言,又是说黄氏身体不好,是个病秧子。又是说她克夫。   很熟悉的手法是不是?可见相克一说不在真假,在于人心。人心总要为未知的,或者已知却不能接受的那些,找一个承担过错方。因为一旦没有过错方,错误就只能落到自家头上。而相克又是一个多么好的理由,神秘、未知、恐惧。因为未知而恐惧,因为恐惧而厌恶。很容易引起群众的共鸣。   黄氏的亲事就这么耽搁了下来。一拖拖到二十一。林二老爷成了鳏夫。黄大人明锐的发现了这一潜力股。赶紧上前抛出媚眼,两家眉来眼去一阵,媒人上门,说定亲事。一年半后黄氏进门。新婚一个月后就传来怀孕喜讯。一扫林家二房之前的晦气。不但林二老爷爱她入甚,就是林老太太也觉得黄氏命格兴旺。   黄氏现有生有两子。一个是三岁的林若信,一个上上个月刚过完周岁,取名林若慎。膝下无女,原配留下的嫡女也就碍不着她什么眼。采取放任态度,既不关心也不打压。衣食住行份例是多少就给多少,不克扣,也不多添。一切都按标准来。谁也说不出她半个不是。   林二老爷还有一个庶女,何姨娘所生的林若芜,今年五岁,家中排行第八。   另有一个陈姨娘,膝下无出。   三个儿子三个女儿三个姨娘。林若拙已经不下一万次的给渣爹定性:老种/马!   -------------------------------------------------------------------------------   终于上传新书了。拖了好久,一言难尽……亲们多多支持。   第一章 家庭   第一章 家庭   旭日东升,林府后园的一所小院迎来了清晨第一道朝阳。林若拙张开双臂,任由奶妈乔妈妈替她穿衣。大丫鬟夏衣领着一群小丫鬟,分别端着铜盆、巾帕、香胰、竹盐,鱼贯而入。   穿越五年,她早已习惯了这种生活。   前生缠绵病榻,今生身体健康。已经足够幸运。   夏衣在铜盆中滴了两滴薄荷汁,热水氤氲化开。浸湿了松软毛巾,拧的半干,细细替她擦净脸。   竹盐擦牙漱口,抹上香膏面脂。乔妈妈拿了梳头的云肩替她披上。坐到铜镜前,用玉梳从上梳至下,数满一百五十下。再给她结个垂髫髻,用两根缀了珍珠的丝带系住。又簪上两个绞丝赤金镶宝石花。   林若拙一动不动任她施为。看似对着菱花镜发呆,实则在想自己的心事。   昨夜的梦宛在眼前。梦中,祖父升了个什么参知政事的官。鬼知道那是干什么的。不过从周围恭喜一片的声音听来,说是从二品。从二品,应该是很高的品级了。   这梦来的没头没脑。她可以发誓。不管是上辈子的二十七年还是这辈子投胎后的六年,她从没听说过‘参知政事’这种高深的名词。绝对不是她原有记忆中的。那么,这词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大熙朝这种不在她上辈子天朝历史存在中的空间时代,又有没有‘参知政事’这样的官职?   一个没头没脑的梦,醒来就忘了也没什么。可从小到大,她时不时会做一些和身边人事有关,睡醒后记忆特别清晰的梦。而大部分的,都灵验了。   “姑娘,这会儿该给太太请安了。”夏衣边说边拿小菱花镜在她后脑勺照了照,梳妆镜中映出脑后整整齐齐的发髻。   “知道了。”林若拙的话很少。一来本身就是成年人,不会像小孩子一样话多,看什么都新奇。二来,她也不觉得有什么话题能和身边的丫鬟、奶妈聊上天。   这种反常于一般儿童的沉默寡言,居然还给她带来了一个“贞静、讷言”的好评。我去!林若拙真心想吐槽。这要换了现代社会,或者有个亲妈,早该怀疑自家孩子是不是得了自闭症。哪还有拿着反常当正常的?   没办法。老话说得好。没**孩子是根草。有后妈就有后爹的潮流,古今不衰。   林若拙的亲爹林二老爷,就当仁不让的赶着这股潮流,将‘后爹’一职发扬光大。对于自己的嫡长子,林若拙的亲哥林若谨,还过问几分。轮到这个女儿,就很有品位的玩起了家庭冷暴力。不打也不骂。官宦人家嘛,哪能那么粗俗。林家可是书香门第,最讲究个守礼。视若无睹就行了。能不见尽量不见,实在不行见了面也当成没看见。眼珠子都不带往嫡长女身上瞄一眼。反倒是对着庶女或是侄女儿关怀有加,慈眉善目。林若拙真心觉得幸亏是自己穿来了,要换个真儿童,不长成心理变态简直就是愧对渣爹的这番努力。   林二老爷对嫡长女这般反常的漠视当然不仅仅是因为娶了续弦的原因。原由嘛,感谢穿越。还是林若拙周岁以前听她祖母教训她爹才听来的。说起来,她就更鄙视渣爹了。这位在原配发妻即将临产时闹出个事端,身怀六甲的外室找上门来,跪求二太太给她肚里的孩子一个名分。   总之当时是各种混乱。亲妈动了胎气,疼了两天一夜才将林若拙生下来。接着就产后大出血去了。   林二老爷从此便不待见这闺女,说她生来克母。能不克母吗?统共一个黑锅,不是林若拙克母,难道还是林二老爷包*青楼女子为外室,娼ji肚子里有了林家骨肉,结果气死待产发妻不成?看见嫡长女一次就提醒一次他犯的错误,说什么也不能待见呀!   所以说,这位林二老爷不光品质败坏,自控能力差,还忒没担当。不敢面对错误,逃避责任。缺点简直数不胜数。林若拙都不用考察,就能断言自家亲爹成不了大事。如果大哥再天分平平,一旦祖父去世,家境衰败则是必然趋势。祖父大人,虽然您重男轻女的厉害,但还是请您多活几年吧。阿弥陀佛。   打扮妥帖,乔妈妈领着小丫头小福跟在林若拙身后,慢慢悠悠穿过跨院小门,去继母黄氏的正房请安。   走到抄手游廊下,远远的就看见前面已经有个比她略矮半头的女孩,带着丫鬟奶妈,正在廊下说话。   这位庶妹来的还真勤快,回回都比她早。为人也比她周圆,每回来请安都有意的和黄氏身边的丫鬟说几句闲话。一来二去,林二太太身边丫鬟对七姑娘林若菡的映像,绝对比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六姑娘林若拙要好上几分。   七姑娘林若菡就是当初那位闹上门外室生的女儿。生日只比她晚了一天。当然,这种真相只有少部分人知晓。名义上,七姑娘的母亲是齐姨娘。原本是祖母身边的丫鬟,据说在林若拙亲娘进门前就伺候她爹了。早年也夭折过一个孩子。之后再没怀孕,一心一意的养着七姑娘。当然,那位闹上门的外室,在林府中根本就没人提起。仿若这个人从来就没有出现过,林若菡就是齐姨娘肚子里钻出来的。   林若拙觉得吧,渣爹这人其实很奇怪。要说因为当初那事闹的不待见她,怎么轮到林若菡这儿就没冷暴力待遇了呢?每回见了林若菡,虽称不上关怀有加,却也算和蔼可亲。简直就不科学!   后来,还是乔妈妈无意中道破天机。她道:“七姑娘那眉眼,生的和二老爷一模一样。哪比得上我们姑娘,脸盘子就像先头太太脸上翻下来的,将来也定是个美人。”   话虽然说的夸张了些。但至少确定了一件事,林若拙和生母长的很像。她就说嘛!难怪渣爹最不待见她。他大约恨不能这张相似的脸永远不出现在他眼前,就好像他从不曾愧对这张脸的主人,曾经的错误也从未发生过。   这种不可告人阴暗的心理,导致了林二老爷对待黄氏体贴备至。重新娶一位,重新开始新生活嘛!年轻人,谁不犯点错呢。浪子回头金不换呢!只要和黄氏作对举案齐眉的模范夫妻,谁还会不开眼的再拿年轻时的那点破事说嘴。   林若菡侧身对她福了福:“六姐姐。”   这位庶妹是典型性的古典美人长相,淡淡柳眉,长长凤眼。圆圆鹅蛋脸,樱桃红唇一点点。再大个几号,真个就和从仕女画上走下来的一般。   林若拙和她是不同类型的长相。饱满光洁的额头下,一双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下巴小巧精致。也很漂亮,却不符合文人欣赏的那种‘雅致、风流、柔弱’之美。再加上她经常发呆走神,甚少说话,童真天趣一点也无。难免有不讨喜之感。   “六姑娘,七姑娘来了。”小丫鬟瞅着两人互相见完礼,揭开帘子对房内。   “快进来。”黄氏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带着几分亲切。   姐妹二人鱼贯而入。林若拙走在最前方,身边的小丫鬟垂头低首,安静无声。黄氏治家,赏罚分明,也算是个人物了。   黄家也是京中书香门第。父亲为太常寺少卿。黄氏早年定过一门亲。可惜男方在娶亲之前得了病。男方家想赶着让黄氏嫁过来冲喜。黄家自然不肯,就推说女儿身体也不好,既然大家都病着,就缓缓吧。拖来拖去拖了一年多,男方终于没扛过去,一命呜呼嗝屁了。病中还挣扎着宠爱了一个丫头,好歹留了个遗腹子。不算断了香火。   黄家松了口气。后面的问题就来了。男方家恨极了黄氏,琢磨着如果不是她不肯早早嫁来,自家儿子怎么也能留个嫡子做后的。如今好好的嫡长孙却是婢生子,又无嫡母,长房一门至少二十年内撑不起来。越想越气。在外头说起黄氏,言词就不好听起来。渐渐的,京中还有了传言,又是说黄氏身体不好,是个病秧子。又是说她克夫。   很熟悉的手法是不是?可见相克一说不在真假,在于人心。人心总要为未知的,或者已知却不能接受的那些,找一个承担过错方。因为一旦没有过错方,错误就只能落到自家头上。而相克又是一个多么好的理由,神秘、未知、恐惧。因为未知而恐惧,因为恐惧而厌恶。很容易引起群众的共鸣。   黄氏的亲事就这么耽搁了下来。一拖拖到二十一。林二老爷成了鳏夫。黄大人明锐的发现了这一潜力股。赶紧上前抛出媚眼,两家眉来眼去一阵,媒人上门,说定亲事。一年半后黄氏进门。新婚一个月后就传来怀孕喜讯。一扫林家二房之前的晦气。不但林二老爷爱她入甚,就是林老太太也觉得黄氏命格兴旺。   黄氏现有生有两子。一个是三岁的林若信,一个上上个月刚过完周岁,取名林若慎。膝下无女,原配留下的嫡女也就碍不着她什么眼。采取放任态度,既不关心也不打压。衣食住行份例是多少就给多少,不克扣,也不多添。一切都按标准来。谁也说不出她半个不是。   林二老爷还有一个庶女,何姨娘所生的林若芜,今年五岁,家中排行第八。   另有一个陈姨娘,膝下无出。   三个儿子三个女儿三个姨娘。林若拙已经不下一万次的给渣爹定性:老种/马!   -------------------------------------------------------------------------------   终于上传新书了。拖了好久,一言难尽……亲们多多支持。   第二章 祖母   第二章 祖母   两个奶娘抱着黄氏的宝贝儿子林若信、林若慎大队人马的走了进来。八姑娘林若芜和生母何姨娘住一块儿,路程较远。一路赶来,小脸被吹的双颊泛红。好似水灵灵的苹果。   随着二房嫡长子林若谨最后一个掐着时辰跨进门,二房今早的请安人数就算齐了。   一屋子坐的满满当当。三个嫡子,一个嫡女二个庶女。一个正妻外加三个姨娘。林若拙每次看见这场面都禁不住囧囧有神。   太特么喜感了有没有!四个成年女人,花枝招展,环肥燕瘦。三个未成年女人,锦缎裹身、镶金戴银。三个未成年男孩,最大的林若谨已有九岁,一脸‘我和小屁孩不是一路货’的故作深沉状。这位中二期大儿童,就是她传说中未来的娘家依靠,奶妈千叮呤万嘱咐一定要多亲近的亲二哥。怎么看怎么玄乎。更为玄乎的是,那两爬在罗汉床上流口水的奶娃子,黄氏是的的确确把他们看成她未来依靠的。这是怎样一个郁卒的世界。而最为郁卒的是,这一屋子所有人,共同讨好的目标则为:三绺长须,人模狗样的林渣爹。   话说回来,林二老爷定是爱色的。不然当年不会包*个青楼女子做外室。可惜啊,看看他目前硕果仅存的三位姨娘,齐姨娘:林老太太给的身边丫鬟。何姨娘:前妻秦氏给的身边丫鬟。陈姨娘:现任妻子黄氏给的贴身丫鬟。果然,每一任领导人总要在关键岗位安插自己的人手,真是恒古不变的真理。   最令人叫绝的是。姨娘们能生下来养活的都是女儿,膝下即不寂寞,又不会太碍正妻的眼,还能显出正妻的贤惠大度。阿弥陀佛,男孩子们都不到姨娘肚里投胎来着,真真是老天有眼、治家有方、你好我好、其乐融融!   林二老爷呷下一口茶,抬头看济济一堂的儿女,心下涌出一股自豪感。长子优秀、幼子聪慧、女儿可爱。再过几年,若谨娶亲,便是儿孙满堂,人丁兴旺……一不留神,对上长女林若拙一双乌黑不见底的大眼,直瞪瞪的看过来,瞳孔略有些大,黝黑若一潭深水,看的他一股凉气从脚底板冒起,好心情霎时不见。   晦气!太晦气了!这个女儿,从生下来就开始晦气。克死亲娘,克的全家鸡犬不宁。还成天阴沉沉的睁着一双鬼样大的眼睛到处傻看,简直是讨债鬼转世。   心下不喜,脸上也就带了出来。冷冰冰的看了长女一眼,转脸对着五岁的林若芜温和而笑。   幼稚!太特么幼稚了!这分明是幼儿园小朋友‘我不跟你好,我跟她好’的手段。林若拙再一次被老爹刷新下限的速度倾倒,同情的看一眼黄氏。这种丈夫,这种丈夫……你真是辛苦了。当儿子养咱就不谈了。奇葩的是,这货他居然还喜形于色?喜形于色有没有!这样也能当官?难怪混到三十多还是个从七品芝麻官。对了,据说这官是考进士失败后捐的,不是科举出身。你妹呦!考试没本事,升职没能力。这种坑爹的基因遗传不会影响下一代吧?   咽下一口虾仁烧麦,林若拙担忧的看向传说中一屋子女人后半生依靠的继承者,就见林若谨同学小公鸡头昂得高高,正一脸目下无尘的学他爹用下巴看人。   完了!彻底完了!未来的娘家依靠往中二期的路上一去不复返。她能依靠谁?她敢依靠谁!   一时饭毕,筷箸声停。林二老爷官威十足的踱着方步出门,前往衙门办公。林若谨也向继母告退,去前院读书。一转身,看见同母胞妹傻呼呼的睁着一双大眼睛茫然不知看向何方,目光飘散,显然心思已经不知飞哪去了。   唉!若拙这两年越长越呆了,这可怎么是好哦!   男主人出门上班。女主人领着一群小萝卜豆前往荣瑞堂,给内宅大*OSS,林老太太请安。   林家能够称为官宦人家,书香门第,跻身京城上流社会,靠的显然不是科举不行,至今混在从七品位置上的渣爹。林家的顶梁柱,乃是金光闪闪、瑞气条条的祖父大人:林老太爷。外加二代生力军,大伯林大老爷。   林老太爷进士出身(渣爹,乃有没有很羞愧?)。按部就班的熬资历,一步步稳打稳扎,如今五十七岁,官职做到三品大元。走到这一步,林老太爷耐心、能力、交际一样不缺。堪称封建社会士大夫典范。   嫡长子林大老爷林海峤,严格秉承龙生龙、凤生凤的传统,幼时聪慧,少时英才,二十多岁中进士。京中熬了几年后外放。娶妻生子,人生该走的每一步都走到,该有的每一样都不落。一样是继承人的典范。   正是有这两位撑着,林家的声势才蒸蒸日上。呈一片花团景簇。   大房目前不在京。大伯带着妻子儿女去了任上。向林老太太请安的,就只有二房和三房。   三叔林海屿是庶子。尚未入仕,身上有举人的功名,正努力考进士中。据说虽然已经失败了几次,但依然坚持。拒绝荫恩,非得自己考上不可。很有志气。   林若拙私下以为,三叔比渣爹强多了。   可能是出身的原因,三叔在婚姻方面做的也很不错。和三婶童氏恩爱有加。可惜世事难遂人意。童氏一连生了三胎都是女儿。生三闺女的时候还伤了身子,再难有孕。三叔长吁短叹许久,终于认了命。于是乎,三房唯一的男丁的林若诚和他老爹一样,也是庶子。记养在童氏名下。   据说大伯家也只一个嫡子、一个庶子。所以,不管是拼儿子的数量还是嫡庶质量,渣爹都是完胜。不愧他那老什么马的名头。   这也是黄氏嫁人前名声有碍,却依然在长辈面前格外得脸的原因之。人家生了两个儿子,只这一项就能顶去无数缺憾,林老太太怎么都要高看一眼。   可见上帝关了一扇门,总要给人留个窗。黄氏的丈夫在三兄弟中品质最差,于是就在生儿子上给补足。儿子教好了有出息,一样能过上好日子。   黄氏是个头脑清醒的人。虽谈不上什么善良贤惠,但林若拙以为,作为一个继母,只要她头脑清醒,比什么都强。   比如黄氏就从来不会打压林若谨。林若谨已经九岁,黄氏的大儿子却才三岁。年龄差的大,面对的形势也不一样。有费那个功夫的劲,还不如大家客客气气,做好表面文章。他们是书香门第,从某一程度上来说,科举考试面前,人人公平。助力当然有,但林家的顶梁柱是祖父和大伯。祖父的助力,最大一份当然是给长子和长孙。大伯的助力,不用说,肯定先紧自家儿子。而二房的三个儿子,在这两个人看来都是嫡子,亲疏远近没什么分别。只要有才学,有能力,提携起来都是一样。   书香人家这一点上比爵位人家好的多,儿子都是珍贵的,科举难进,普及面大一些,中彩率也高一点。庶子都没有养费的道理,更别说原配之子和继室之子了。   黄氏要是没把这些看透,日子也不会过的这般稳逸。黄家嫁闺女前也是打听过的,秦氏怎么死的,人家心里有数。况且,黄氏嫁过来时已经二十多岁,又经过前番波折。想法观点依然成熟,和十几岁的少女不一样。她的目的很明显,是来过日子的,日子得过好。   有这样一个继母,无疑是不幸中的大幸。   林老太太看上去是个和蔼的人。年纪大了,爱个热闹,虽体贴孩子们住的远,不用日日一大早过来请安。却也不喜身边冷清。于是,两个儿媳善解人意,时常领了孩子们过来陪老太太说话。   大房一家外放不在,三房是庶子。管家之责自是由黄氏担任。陪着老太太说笑几句,就告退前往花厅理事。   三婶童氏笑道:“二嫂真是个能干人。刚刚我从前头过来,看见锦衣铺的马车,上头全是料子。准是二嫂叫了来给咱们添衣的。老太太,何不让他们送这儿来,您帮着掌掌眼,看什么花色抬人。大伙儿好好挑一挑。”   林老太太点头微笑:“四月天了,转眼就是端午,是该做两身好衣裳穿。老2家的想的周到,让他们把料子送过来,一块儿挑热闹些。”   立时就有下仆出去传话。黄氏听后置之一笑,这种讨好老太太的小事没必要和童氏计较,遂命管事带着锦衣铺的绣娘去荣瑞堂。   不多时,一匹匹华美的衣料送了进来。几张大案拼着,摆满了半屋子。男孩子还好,几个小姑娘立时被那些鲜亮光彩的绸缎吸引,眼珠子看的转不动了。   童氏率先挑出几匹适合老年人穿的料子,什么百福如意,什么八宝团花,颜色也多是葫芦青、秋香等等:“老太太,我瞧着这几匹不错,您看看。”   林老太太摸摸料子,微笑颔首:“不错,你眼光越发好了。也别是光替我挑。让孩子们去看看,他们穿的鲜鲜亮亮才好看。”   林若拙深感佩服。从她进房门到现在,林老太太就一直在淡淡微笑,脸上没出现过第二种表情。对嫡子媳妇的告退淡淡笑,对庶子媳妇的刻意讨好淡淡笑。看见没?什么叫淡定?什么叫高人?你说轮到渣爹怎么就基因突变了呢。   老太太发话,孙辈们齐齐行礼,异口同声:“谢祖母。”   二房的二子三女中,黄氏的两个儿子,三岁的两岁,自是由亲娘代劳,不用操心这事。此时不过跟着看热闹。窝在林老太太手边的罗汉床上爬成一堆打闹,自成一式格局。   剩下的三个女孩,林若拙六岁,林若菡同龄,比她小一天。林若芜五岁。差不多的年纪,正好该有共同语言。无奈林若拙是伪儿童,还不屑伪装。搞得人人都当她木讷呆傻。说不到一块儿。这不,明明是二房嫡长女,这种时刻该一马当先,看护弟妹,讨好祖母才是职责所在。可惜没人指望她能干这些。就见她眨巴眨巴眼睛,不紧不慢的走到桌边,目光一扫。准确的从布料堆里抽出两匹,搁在一边,表示自己已经挑好。完毕。   林若拙心里还有些得意,姐一向是有主见的人。上辈子去商场扫货,从来都是一眼瞄中,一锤定音,尺码目测。速度奇快。   林若菡恨铁不成钢的生气。二房怎么有这么不争气的长姐。又郁闷为什么我不是长女。就差了一天。如果我是二房长女,我一定以身作则,关爱弟妹。绝不会这般木愣。   纠结之下,转眼瞥见身旁的林若芜。幸好,还有八妹。两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遂悄声谈论起衣料颜色,织工,以及做什么式样的裙子好看。   嫡母公正威严,嫡长女木傻,二房这两个年龄相近的庶女感情一向不错。   三房的三个女孩都是童氏所出。排行二四五,庶出的嫡出。和二房两位嫡出的庶出一向互看不顺眼。双方人马一旦对上,都会不约而同的使用出‘用极度自傲掩饰隐讳自卑’的策略。亲切中带着杀气,刀光剑影。   三房唯一的男丁林若诚今年四岁。眼看着姐姐们即将和二房两位‘杀’起来,忙抱头鼠窜,躲到罗汉床陪流口水的弟弟们去了。   就见三房姑娘中的老大,二娘林若静,抽出一匹漂亮的粉蓝色锦缎,笑盈盈的递给妹妹林若贞:“四妹,用这个颜色给你做一件半臂,你看可好?”   “真好看。多谢姐姐。”四娘林若贞刻意的瞥一眼林若菡,笑眯眯的接过料子,又指着一匹杏黄绸:“二姐,这料子颜色正,我想做条间色裙,你帮我再配一色吧。”   五娘林若容亲热的道:“四姐,用这个朱红色,配起来最好看。”   三房三个姐妹你一言,我一语,说的热热闹闹。衬托的二房小姐妹俩可怜兮兮。二房两位也不是省油的灯。从某种概念上来说,嫡出的庶出,自尊心比庶出的嫡出更要命。   林若菡说话声高了些:“我也瞧中了这匹朱红的,五姐姐你手好快么,好料子赶着挑,只剩下那些看不上的给别人,也好意思。”   林若容斯斯文文的一笑:“你喜欢呀。”手下一松,朱红色的轻绸“咚”的落到桌上:“那就给你好了。”语气说不出的轻视。仿佛打发一个要饭的。   林若菡气的七窍生烟,立刻就要回话。忽觉袖子一紧,回头一看,林若茴拉着她的袖子,用眼神示意她往堂上看。林老太太虽然在和童氏说话,眼睛却时不时瞥过这边,收敛了笑容。   林若菡浑身气势顿时一变,眉目一缓,细声细语道:“不用五姐相让,既然四姐姐看中了这颜色想做间色裙,小妹也不好夺人所爱。”将料子又塞回林若贞手上。客气的一笑:“小妹不懂事,和姐姐争抢,见笑了。”   林若贞下意识的要推回去,就见林若菡紧跟着道:“四姐姐挑中的那杏黄色,还真就只有这朱红配上好看。”   林若贞一想,不错。若是放弃了这匹朱红绸,又该拿什么颜色配间色裙?半推半就接下。   林若菡目光扫过堂上,正好看见林老太太正对着她赞赏一笑。心中得意,脸上笑的越发亲和,转眼对林若芜亲热:“八妹妹,咱们慢慢挑。”以示二房的人多么友爱。   林若芜也很配合的演出一场姐妹情深,仰着脸高兴的道:“七姐姐的眼光一向好,我听你的。”   三房三个女孩诧异的互相看看,二房的两个不上钩,她们单唱也没意思,就不再此话题上纠葛。五个女孩分成两派挑选衣料,看着互有问答,实则泾渭分明。   林若拙将这一出热闹尽收眼底。差点笑喷出来,使劲忍住才保持脸皮不动。林老太太真是老成精了。感情她时常拘着孙辈们过来说话,看热闹。其实是在观察教养问题。很明显,纵然是二房的庶出,在她眼中也比三房的嫡出重要。不然不会在关键时刻改变了自己脸色,刻意给出暗示。这也是人之常情。二房的再庶出,也和老太太有血缘关系。三房的再嫡出,那也不延承她半点血脉。   神马?你说是林若菡看出老太太不悦的?六岁的丫头片子能看出宅斗了一辈子,近六十岁老狐狸的喜怒?做梦去吧!那是她想让你看你才能看见。   林老太太含笑看着孙女们恢复了客气的互动,满意点头。大家女子,要的就是一个行事大气。眉眼窄促成什么样?纵然私下各有心思,大面上须得记住是一家人。为几匹料子争个高下分明,不是大家之风。将来出门了,也徒惹别人家笑话。   数过桌边的人数,心下一动,视线转到屋角。果见六娘林若拙木愣愣的坐在一旁,眼神呆滞,不知在想什么心事。心下顿时不喜。没人喜欢呆傻木讷的孩子,特别是年纪大的人。林老太太心道,难怪老2说她晦气,一张脸虽生的不错,却始终一身晦气像。   第三章 姐妹   第三章 姐妹   拖拖拉拉料子挑完。林若拙无聊的简直要打呵欠。姐妹们一个个脸上止不住的笑,仿佛穿上新衣,立时美女舍我其谁。   为什么她就不觉得一堆花花绿绿的颜色堆在身上有多美呢?   色彩,尤其是大胆亮眼的配色,一定要美貌绝顶,一览众山小气质的超级美女,才能撑的起来。四娘林若贞,一个八岁的小丫头。上身粉蓝色半臂,下身杏黄朱红间色裙。再加上内衫一个颜色,腰带一个颜色。亲!你真的不是在开颜料铺子?   林若拙丝毫想不出穿成这样有什么美感可言。间色裙这东西,顺色搭配,如靛蓝配粉蓝,朱红配粉红,橙黄配淡黄,或淡紫配紫罗兰。都很雅致,基本适合大多数人群。对色搭配,朱红配杏黄,鹅黄配柳绿,就不是一般人能撑住的。最绝的还有一种撞色搭配,粉红与粉绿,鹅黄配亮紫。这种大胆配色,必得上身颜色压得住,再加上穿衣者有天生卓越的气质或美貌,才能不被一堆色彩掩盖,反而是大胆的配色给她锦上添花。   这就好比孔雀尾巴漂亮,可按在野鸡屁股上就不伦不类是一个道理。林若拙真心不认为,八岁的林若贞有撑起繁多色彩的天赋特质。   再者,一群小姑娘为个衣服料子争来斗去,看着都觉得无聊。她就不相信,黄氏能让女儿们穿一身麻布、棉布衣服。也不可能弄一身乡土色彩大红配翠绿,朱红加桃红。这不就成了,挣来抢去有意思么?   看小朋友打屁的日子真是寂寞啊——!   林若拙呼出一口独孤求败式的叹气,回头看了看身后尤在兴奋交谈着的姐妹,无限寂寞的踱步走向芭蕉堂。   芭蕉堂是林家特意开辟出来给女孩子们读书的小院。林若拙爱这名字的很。恨不能再改一个字,叫芭蕉洞才好。里头住着铁扇公主为首的一群女妖精。   林家男孩们的读书待遇很好,一个夫子最多教两个学生。而如今,大伯家的两个堂哥不在,黄氏儿子还小。三叔家的若诚只得四岁。九岁的林若谨便独霸一个夫子,日子过的即重点又苦逼。   比较起来,女孩子们的待遇就差了许多。甭管哪一房,甭管你几岁。大伙儿合用一个老师。虽然年纪差距大,幸好人数尚少。加上今年最新入学的林若芜,统共六个女孩子。按前世标准绝对的精英小班。林若拙不能再挑剔什么。   和书香子弟的培养一样,古代闺秀的教育也有一套标准流程。先学三百千,即《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然后则是《弟子规》《幼学琼林》《声韵启蒙》等等。先生细细讲,每日上午半天课。时不时还会因这个那个理由放假休息。这六本书磨磨蹭蹭学完,个起码也要两三年。后面再教什么林若拙就不清楚了。反正不会是《大学》《中庸》。十岁的林若静目前读的书为《诗经》。   林若拙是伪儿童。前世身体不好,养成了爱看书的好习惯。练字静得下心。苦逼的古代又没有其它娱乐,学习上那是飞步千里,一马当先走在前列。教学的女夫子姓江,很是喜欢她。不过,有鉴于她也是替东家打工,做夫子的不能明显表现出偏爱、厚此薄彼,好感表现的就很隐晦。   “天浩浩、日融融,佩剑对弯弓……”林若拙口齿流利的将‘二东’韵背完,在江夫子赞赏的目光下考核完毕。又教上十张大字给检查。江夫子圈了几个写的上佳的,笑道:“最近笔锋有力了许多,好现象。继续保持。”   林若拙扯嘴角笑了笑,回到座位。天天晚上又是俯撑,又是缀小石头的练臂力腕力,有进步是当然的。   江夫子继续检查林若菡的作业。林若容凑过来,悄悄问:“六妹妹,你是怎么练字的,可有什么诀窍?”   林若拙也不藏着,大方的回答:“手腕上缀小石头。”   林若容倒吸一口凉气。这法子不陌生,林家男人都是这么过来的。说到这缀石练字还有个趣事。传说大伯家的大哥林若愚当年因是长房长孙,幼时被娇惯的厉害。到了上学时嫌练字苦,哭闹着说手腕肿了,不肯再这么写。结果万想不到一向看着他就笑的亲爹抽出竹板子就抽,整个一弥勒佛变黑阎王。打得裤子破了,屁股肿的老高。林若愚又是发高烧又是做噩梦,床上生躺了一个月才缓过来。好了继续缀着石头练。再不敢对着他老爹喊半声苦。   女孩子们不参加科考,搏功名。也就不用这么自虐。见林若拙居然用这种方法练字,林若容万分不能理解。年纪长了,臂力和腕力自然也跟着上去。笔锋有力。何苦现在受这份罪。就是受罪了又有什么用?难道还能参加科考,写一笔好字让考官刮目相看?有这功夫,还不如下在女红上,绣个荷包、做双袜子孝敬祖父祖母欢心才是道理。当下就觉得林若拙果然傻,也不劝她。只笑道:“六妹妹好毅力。我等是比不上。”   林若拙只一眼就看出她心里是怎么想的。也不多话。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一样是下功夫,一样是终身受用。这就好比有人选文科有人选理科,随各人爱好。   上午课程结束。各房女孩回各房吃饭。午休之后是才艺教学时间。江夫子也不是样样精通,她只懂画和琴。想学的跟着她。另有一位李夫子教学女红。   女红是一个统称,包涵的方面很多。大家闺秀不用练出一手绣娘手艺。她们学的,是如何裁衣、如何配色、如何描出漂亮的花样搭配衣服。   当然,成为一个合格的大家闺秀,仅仅靠上课是不够的。更多的技能养成其实是在生活中。看的多了,用的多了,自然而然就融入刻骨。一片小小的布料拿到手,能说出是何种绸缎,做什么衣服合适,有几种纹样,多少颜色。适合做里衣还是外衫,亦或者大礼服。一炉香焚上,青烟一飘就能嗅出,用的是什么香,产地哪里,适宜何时用。添加了什么,缺了什么。一杯茶端上,一眼就能分辨成色、香气、明前雨前。不是刻意,而是平时用多了,喝多了,自然分辨出不同。   大家闺秀不是教出来的,是养出来的。   林若拙觉得这种日子很不错。前世她家无丰财,然有父母全心全意的爱。今世她亲人漠视,然有富足生活,一流顶级的闺秀养成。两相抵消,挺好。   姑娘们学习的时间不长,申时末,一天的课程就结束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在黄氏处用完晚饭,出了院门,林若谨顺腿走到她身边,问道:“六妹妹,听说今日上学,夫子夸奖你了。”   嗯?谁报话嘴的?林若拙眼光一扫,就见今天陪她上学的二等丫鬟小喜,挤眉弄眼的对着她邀功。   叹了口气,道:“二哥,去你哪儿说话吧。”黄氏的院门前可不是聊天的地方。   林若菡耳朵尖,听声过来,道:“姐姐要去二哥哥屋里么?我也好久没和二哥哥说话了,一块儿去可好?”   林若芜不声不响的跟过来,无声的抬头,眼巴巴的看着林若谨。   都是五六岁的小萝莉,林若谨平时再怎么装模作样充大人也不过是九岁,被这么一围就有些不知所措。他是有心和同胞妹妹好好亲近,却也拉不下脸皮对着庶妹拒绝。在他眼中,都是妹妹,纵然林若拙要亲近许多,林若菡和林若芜却也需照应。踟蹰半晌,眼看着就要开口妥协。林若拙抢先一步,坚定的替他拒绝:“不行!”   “坚定的声音令众人都是一惊。林若芜委屈的眨眨眼,立时就红了:“六,姐姐……”   “你要哭吗?”林若拙一本正经的问,“就因为我说了两个字‘不行’,你就要哭?”   “六姐姐……”林若芜哽咽着道,“我,知道,我不该打扰你们,可……”   “你知道就好。”林若拙劈口打断她的话,在黄氏屋里的妈妈和丫鬟围上来之际,声音清晰而认真的道:“今天我想和二哥哥单独说话,你不要打扰我。你可以明天找二哥哥说话,我保证,也不打扰你。至于七妹妹。”她看向林若菡,“如果你也想和二哥哥说话,那么就得排在后天了。我也一样不会打扰你。当然,如果你不愿等,也可以和八妹妹商量商量。不过,你们都不用和我商量了,我今天就是想和二哥哥单独说话。好了,还有什么要补充的,请提出来。再强调一下,说话时请口齿清楚,言辞达意。只有三岁小孩才话都说不周全。如果你实在做不到,一定要说两句就红了眼吞吞吐吐。像这样……”她眉眼一转,声音放柔,模仿林若芜委屈的神色:“我,我,那个我,嘤嘤嘤……”娇声沥沥的哼了几句,随后脸一板,语气恢复正常:“若是你只能这样说话,那就请回去练好了再来。好,我说完了。各位有意见么?”   所有人目瞪口呆。安静,极度的安静。   林若芜羞恼的几乎背过气去,眼泪像断线的珠子般掉个不停。这回是真伤心,捂着脸跑了。   身边的丫鬟奶妈愣了几秒,赶紧呼呼啦啦追上去。   林若菡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带着丫鬟们转身离去。   黄氏身边的卢妈妈深深的叹了口气,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无声的带着下人离开。   众人瞬时间散的一干二净。只留下林若谨和林若拙兄妹二人。两人身边的下人站的远远,兄妹俩你望着我,我望着你。   林若谨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忧虑的道:“六妹,你再这样傻下去,可怎么是好?”   “多么热闹,刚刚。”林若拙看着他的眼睛,静静的道:“你也来看热闹,我也来看热闹。你一言,我一语。说到底不过屁大点事。可她们非要争,非要挤。就好似冬天里在雪地上洒一把小米,群鸟争食,头身攒动,好不热闹。食物吃完了,热闹看完了。鸟儿们瞬间飞散,只留白茫茫大地一片好干净。”   林若谨怔怔的看着她。林若拙视若无睹,率先向外院的方向抬脚:“你说,鸟儿争抢的是小米,她们争抢的是什么?”   她低低的笑出声:“奶娘告诉我,你得和二少爷多亲近,因为他是你的同胞亲哥,将来姑娘大了,在娘家唯一能依靠的人就是他。你猜,林若菡和林若芜的姨娘有没有对她们说同样的话?我猜,多亲近是有的,唯一的依靠大约会改成很重要的依靠吧。因为母亲还有两个儿子不是么?年纪小,看不出将来如何。可要将来有出息,一样也是依靠。不能放松了。最好两边都搞好关系,今天替你做双鞋,明天给他绣个围兜。从小打好亲情关系嘛,将来总不会吃亏。”   林若谨心头巨震,似不认识一样看着自己的胞妹。惊异于言辞的尖锐。   她淡淡而笑:“她们要和我抢你,哥哥。今天,她们抢的是你。因着你是二房除父亲外最年长的男丁。日后能做主娘家的人。可若明天,你才学地位皆不如人,在二房说不上什么话,或是糟了父亲厌弃。你猜,她们又会争着去讨好谁呢?”   林若拙从来不认为,似林若谨这般大家族中丧母的孩子有天真的权力。这些话以前不说,是因为她的年纪太小。黄氏的小儿子还没生出来,大儿子养的还不够大。林若谨依然是二房的天之骄子。现在说,则是因为林若谨眼看着往中二期的道路越走越远。却仍旧关心她,时机正好,有些猛药也该下了。   第四章 兄长   第四章 兄长   身为二房嫡长子,林若谨的小院甚为宽敞。屋子收拾的雅致整洁,各色古玩在博古架上泛着温润光泽。案上,笔墨纸砚齐备,青花瓷缸中插着满满的卷轴。   “若拙。”林若谨喝退小厮,关了房门,表情严肃的开口。   “嘘——”林若拙中指在唇间一竖,示意他安静。蹑手蹑脚的走到门边,将房门一拉。   就见小厮墨烟未若他吩咐的一般站在廊下,而是靠着门非常近,只两步的距离。   林若谨顿时脸色一黑。   林若拙淡淡看了门外一眼,道:“屋里气闷,窗户都打开说话吧。”红楼梦教会我们密谈的不二法宝,打开窗户说话,有人靠近遂一目了然,立即改变话题。   林若谨先是愣了愣,随后若有所悟。看着自己的胞妹深思不解。   “若拙,你为何要掩饰自己。”到底才九岁,他很不能理解自家胞妹是真傻还是假傻,若是真,何故今日心思这般缜密。若是假,就更不可思议了,家中长辈和蔼关切,妹妹自毁名声,搏个呆傻的称呼又是为何?   “我从没有掩饰自己。”林若拙认真的道,“二哥,你不明白么,正是因为我太真实,才获得个‘傻’名。那些装模做样的,方是长辈喜爱的‘聪慧’。”   “胡说!”话中的哲学涵义太过深奥,林若谨压根就听不懂,立刻反驳。君子坦荡荡,言行一致。长辈们怎么会喜爱弄虚作假,狡诈之人?   “你不信?”林若拙微微一笑,道:“那你说说,我什么时候说的傻话,又真正做过哪些傻事?”   “……”林若谨想了想,顿时哑口无言。记忆中,胞妹除了会时时走神外,其实并无真正如傻子一般说话行事。   林若拙再接再厉:“那么,说我‘呆傻’的传言,是从哪里传出的。又为什么人人都认定了。你今年九岁,需我提醒才发现里面的微妙。祖父、祖母、父亲他们,活了三五十年,也想不到这些吗?亦或者林家有个呆傻嫡女,是件很光彩的事?”   林若谨越听越心惊,却仍是嘴硬的反驳:“祖父不用说,正经事还忙不过来。父亲是男人,没有成天过问后宅的道理。祖母年纪大,精力不济,一时顾不上也是有的。”   “是么。”林若拙不置可否,啜了一口茶水,道:“二哥,什么叫修身、齐家、治国。为何修身在齐家之前,齐家又在治国之前。”   这是学问上常见的问题。林若谨脱口而出答案:“修身在正其心,身有所忿懥,不得其正。有所恐惧,不得齐正。有所好乐……”   “行了!行了!谁和你掉书袋子呢!”林若拙打断他,完了,这哥哥读书真读傻了。幸亏她发现的早,得赶紧拧过来:“背书谁不会?我就问你,你既说要正其心,那么,心不正的人是否不德?不德之人是否家不齐?家不不齐者外领政事,亦无有治国之能?”   “这……”林若谨踟蹰了片刻,“是这样的……”心里总觉得不大对劲。   很好。林若拙便道:“我问你。隐瞒家中父母妻儿,在外包*青楼女子,妻子身怀六甲,待产之际。青楼外室女亦同样典着肚子闹到妻子身前。该男子身修否?心正否?”   林若谨吃惊的睁大了眼睛:“你从哪里看到的话本小说?这人非但心不正,身不修。还无德无义、人品卑劣。”   渣爹,你可以含笑九泉了。   “这就对了。”林若拙接着道,“事情闹出,男子束手无策,一不知安慰发妻,二不知及时处理,只将事务丢给妻子,避而不见。发妻心伤难产,诞一女后大出血亡。男子齐家否?”   齐家?这种人简直不孝不义到极点了好吧。林若谨纳闷之极:“妹妹,这些坊间话本少看些,污糟事太过。”   “坊间话本?”林若拙嘴角牵起一个冷笑,两手伸出,紧紧扣住兄长的肩膀,轻声道:“二哥,我若告诉你,这男子便是你我之父,你意欲如何?”   “胡说!”林若谨腾的大怒,立时发作,却被妹妹死死按住肩膀。林若谨狠狠挣脱开:“你竟然污蔑父亲!”他到底顾着妹妹的脸面,虽是震怒,却同样压低了声音低吼。   “我才不诬陷人!”林若拙咬牙切齿,“你这是心虚了吧,你怕了,怕这是真的。母亲是怎么死的?林若菡又是谁的孩子。父亲为什么不顾祖父严斥,一意孤行认定我‘克母’?你敢不敢冷静下来,亲自去查找答案证实?你敢不敢!”   “我当然敢!”林若谨气的浑身发抖,慢慢冷静下来,冷冷的道:“这件事,我会查。若是你信口雌黄……”   “你怎么查?”林若拙嗤笑着打断他,毫不留情的讽刺:“连你的贴身小厮都知道在你关上门会客的时候,贴着门口偷听,你能查到什么?”   林若谨气势一顿,口气弱了几分:“我会小心……”   “没用的!”林若拙再次劈口打断,斩钉截铁道:“你九岁,我六岁。事关亲爹娘,寻常手段根本查不出。打草惊蛇反而会让某些人销毁原本就寥寥无几的证据。除非出奇招。”   “什么奇招?”林若谨也知道自己人小力薄,不敢去想她话里的“某些人”是之谁,扣着话追问:“你有什么好办法?”   如果是真正的孩童,此时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隐忍不发,于日常生活中慢慢寻求蛛丝马迹。但林若拙是穿来的,有着成年人的智慧和阅历,情形就又不一样。她睁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直直的看他一会儿,启唇,声若蚊呐:“你听我的,这样办……”   回到自己的住处融雪院,夏衣迎她进屋。忧虑的道:“姑娘,您今儿和八姑娘置气,只怕话说的有些过了。”   夏衣是黄氏给她的大丫鬟。林若拙知道自己年纪小,六岁的孩子收复十几岁的丫鬟做心腹那是笑话。别人怎样她不知道,反正自己是没这本事。再者,她一个‘呆傻’的姑娘,又没亲娘护着。屋里事透明度高些也正常。本着十件事里九件不瞒人,只避过关键一件的原则。直言不讳道:“她不就是想和我抢哥哥么?做的出,就不要怕人说。”   夏衣习惯了她的直言直语,也不奇怪,叹道:“虽是这样,姑娘说话也太直了。少不得有人要说您不够关爱姐妹。何姨娘那里,只怕心里不会痛快。”   林若拙道:“何姨娘不痛快,与我何干。”若无其事的去换衣洗脸。   小孩子任性、耍脾气是正常的。六姑娘一向没什么心眼,说话耿直。夏衣只能叹口气。   跟着一块儿回来的小喜落后一步,悄声对乔妈妈嘀咕几句。   在小福的伺候下,林若拙洗干净了手脸,换了身家常衣服,头上的发钗去掉。只余两根缀珠缎带。取下挂在墙上的玉箫,准备练习。   为了保护视力,天色一暗,她就不再看书写字。只做些音乐、瑜伽、跳绳之类的活动。之所以放弃大家闺秀多数学习的琴,是因为**可锻炼中气、肺活量,乐器携带也更为方便。   等着她一通折腾完,再次更衣洗漱,即将入睡。乔妈妈和夏衣进来服侍,宽衣卸簪,乔妈妈边动作边和她聊天,似不经意的闲谈:“姑娘今儿和二少爷聊了半个多时辰,可有说了哪些热闹事?”   林若拙道:“说了新学的书,哥哥如今正读《大学》。”   乔妈妈道:“这就是了。兄妹间正该这么亲亲热热的。原不该吵闹瞪眼。”   林若拙暗自一笑,果然,和二哥哥那一番开窗密谈,传了有心人的耳,来她这儿打探详情了。便直冲冲的道:“谁吵闹了。我分明好好说话来着。怎么一个个都说我吵闹?哥哥今天也是,说我该和七妹八妹和气相处。我哪有对她们不和气?他又是生的什么气?”   乔妈妈便笑道:“二少爷这是关心姑娘。嘴上说的厉害,心里却是疼的。”   林若拙却是赌了气,不再说话,脱了鞋盖好被,翻身背对着外面。   乔妈妈知她脾气,从不生隔夜气,睡一觉就什么都忘了。也不再多事。顺了顺四角挂着的香囊流苏。掩了帐子,底端塞严实,放下垂幔。因她不用人睡脚踏守夜,留下一盏小灯,和夏衣二人退至外间,嘱咐了值夜的小福几句。关门离去。   屋中,黄氏卸下簪环,散着头发,用梳子一下又一下轻梳,通筋活血。   卢妈妈走进来,接过她手中的梳子,边梳边低声汇报刚刚乔妈妈派小丫头过来传的话。   黄氏眉眼轻弯:“是为这事生气。也难怪。老2向来是个端方的。今儿这一出闹本是八丫头理亏,可六丫头那番话说的气势太足,八丫头看着就可怜了。老2只怕还想着,正因为是自己的胞妹,教训的该更严些。六丫头又是个拧脾气,气不过也正常。不过到底是亲兄妹,气再多也终有过去的时候。”   “可不是。”卢妈妈附和道,“前头吵,后头和。六姑娘走的时候,二少爷一路送到门口,直到背影看不见才回去的。”   黄氏点头:“本就是这个理。”   卢妈妈顿了一下,上前道:“六姑娘不觉得自己有错,只怕明天也不会先放下身段求和。只怕……老爷今儿是歇在何姨娘处……”   黄氏嗤笑:“那又怎么样!只要没身孕,随她们怎么闹去。老爷不过一个七品官,文不成武不就,就是私房钱也没存几个。她能闹出个花儿来?再说……”她冷笑一声,“她要真闹出个花儿来,我都不用出手,第一个不饶她的就是老太太。”   因为是填房,前头又有一儿一女留下来。黄父在定亲前对林家打听的特别详细。正是因为打听出林老太爷治家严谨,才没有太介怀秦氏的死因。世间没有十全十美的事,秦氏虽然命运悲惨,自身的婚姻经营也有问题。不然不会落得那般结局。   林老太爷步步高升,后宅的稳定有不可磨灭的功劳。文人做官,声誉有时比性命还重要。林老太太要强了一辈子,最容不得打脸的,就是林家的声誉。宠妾灭妻这种事,一旦有苗头出来,老太太绝对会第一时间掐毁消灭。   卢妈妈依然担忧:“话是这么说,可太太,她那个枕头风吹多了,老爷和您离了心……”   “噗——”黄氏捂嘴笑出声来,“秀眉,你怎么比我还看不开。老爷是什么样的人……”   林二老爷是什么人?一个被母亲娇惯坏了,长不大的孩子而已。没事摆摆威风。真要他承担什么,能比狗跑的都快!   “到时候哄哄就是。”黄氏不屑一顾。她生了两个儿子,年近三十,也不打算再生。熬坏了自己身体不值得。林海峰少来她屋里更好。白天管家,晚上哄了儿子还要哄丈夫。哄个一次两次就行了,天天巴在屋里哄。她又不是铁人,哪有那个精力。   “你当他真心疼六丫头?你瞧瞧这家里,有谁是真心疼她的?”黄氏一针见血,“他们要的不过是个家宅安宁。不能出姐妹相争的闹剧。只要将这个在面子上平了。再说两句好话,什么事过不去?本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六姑娘、七姑娘、八姑娘,谁是不是受了委屈?林老太太根本就不在乎,她在乎的,是将林家女儿培养成‘合格’的大家闺秀。   天真直白,不会看眼色,不会藏心事。受不了半点委屈。这样的姑娘去别人家做媳妇,不被吃的渣都剩不下才怪。秦氏就是最好的一个例子。   -----------------------------------------------------   第五章 父亲   第五章 父亲   卢妈妈认真的听着自家主子的感言。遇上一个有主见的主人,做奴婢的就要少说话,摆出合格的倾听态度。太太书读的多,见识自然比她们这些家生子出生的下人高出一筹。听的多了,也是一个自身见解提高的机会。只有见识上去了,才能紧跟太太步伐,办事体贴入心。卢妈妈从一众陪嫁丫鬟中杀成黄氏第一心腹,绝对不是偶然。   眼见着黄氏说的口干,及时送上一盏温白水。叹道:“太太说的不错。只可惜,这回又是六姑娘最吃亏。”   黄氏聊天的兴致被这句话提了起来:“谁说不是呢。要不怎么说没娘的孩子最苦。别说她一个姑娘家,就是若谨哥儿,二房正经的嫡长子呢。老爷过问过多少?也不过是面子情。听夫子说课业好,夸奖两句。听说贪玩了,不问缘由厉声喝骂。这也叫亲爹?”黄氏啧啧嘴,“秀眉,你当日是瞧过我父亲怎么教我几个哥哥的,可有半点相像?小孩子哪有不贪玩的,一味喝骂就能骂好了?我瞧着,谨哥儿已经是读书读的有些犯傻了。流于表面,继续这么下去,日后也是个难成器的。”   “所以啊,我早就不指望老爷了。”黄氏叹了口气,“我得好好活着,看着信儿、慎儿长大成人。没娘的孩子苦啊,连颗草都不如呢。”   “太太您这才是杞人忧天。您福气大着呢!岂止是看着两个小少爷长大成人。儿孙满堂,诰命母亲的好日子全在后头,数不尽的福享!”卢妈妈笑着说讨巧话。心下有些不以为然,什么人什么命。六姑娘和二少爷再可怜,也是锦衣玉食,仆妇成群的娇养着。比那荒年卖儿卖女的农人,比她们这些一出生就是奴籍的家生子,不知好出几百倍。已是大大的好命,会投胎。   长夜漫漫。黄氏不指望男人,却也欢喜有人陪着说话,打发寂寞。卢妈妈附和的讨巧,她的心事就吐露的更多些:“所以,几个姑娘的事,我一概不问。继母难当,管严了,说你折腾人。管松了,说你故意放纵。该有的份例我不少,该请的女夫子我一个不落。其它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行了。没得引火上身。左右我就两个儿子,嫁出去好不好,带累不到。”   卢妈妈笑道:“看太太这话说的。您才多大,说不准过两年就再来个贴心的女儿。”   黄氏冷笑:“你懂什么。孩子生的越多越好,那是乡下蠢妇的见识。”正经大户人家的女儿,自有一套保养方法。除非是生不出儿子。不然,没有哪家的夫人会不知节制的生产。她的两个儿子算上怀孕期,前后差不过一年,已是太密集伤了身。必得好好调养几年才能不碍寿数。几年一过,她都三十过半的人了,再去挣命一样生孩子,或是难产,或是像秦氏一般倒霉,算谁的?林海峰洒两滴不值钱的眼泪,转身抱美妾,娶娇娘。最终苦的,还不是她自己和两个孩子。她才不要再生。三太太童氏,可不就是连生三女坏了身子,不得不咬着牙靠庶子承袭香火。   “这事得看命。”这些话不好和下人深说,她打了个呵欠,结束今晚的闲聊:“不早了,歇了吧。”   卢妈妈忙轻手轻脚的伺候她入睡。   林若拙心无挂碍睡的香,黄氏孤枕而眠睡的稳。其它人就没这么淡定了。   林若菡自来多心,回房后和齐姨娘说了好一会儿话,心里琢磨着明天众人会有什么反应,辗转而睡。   齐姨娘叹息着替她掩上门,生下来就抱养,这么多年下来和亲生的也差不了几分。她年纪大了,早就弃了那争宠争强的念头。唯一放在心里的,也就这个从小带大的女儿。林若菡好胜心强,自认不差林若拙什么,一心想在长辈跟前出彩。可惜她不知道,林二老爷选择性的遗忘了她的出身,不代表林家其它人也忘了。尤其是林老太爷和林老太太。林若菡再要强,也争不过命。这些话,她没法和她说,只能暗自唏嘘。   何姨娘院中,美妾温柔,稚女天真,围着林二老爷说些家常趣事,其乐融融。   林渣爹耳朵听着闺女撒娇,眼睛时不时扫过何姨娘高耸的胸脯,想着晚间可以怎么怎么……**自在其心。   没多时,林若芜就说到了晚饭后的事:“……想和二哥哥好好亲近,谁知惹恼了六姐姐,是我的不是……”   就像条件反射一般,但凡提到林若拙,林渣爹第一反应就是不喜,没事也要生出三分不快。更别说听见她欺负庶妹,恼怒之极。阴沉着脸:“我原道她呆傻,总还算安静。却不想竟是学会仗势欺人了。好,好的很那!”   何姨娘黯然的抹了抹眼睛,强笑道:“不怪六姑娘,她是嫡出,原就要比八丫头尊贵些。看不上我们也是常理。”   何姨娘不愧是从秦氏身边出来的,熟知这对原配夫妻过往,最能卡住关键点。一句“看不上”,勾起了林渣爹很多不愉快的回忆。科考落榜,秦氏一直在唠唠叨叨。荫恩捐官,她又唉声叹气,嫌弃不是进士出身,将来升职艰难。外出应酬,又疑神疑鬼,话里话外劝他少去。收个通房丫头也啰啰嗦嗦。说来说去,还不就是嫌他没出息,看不上。   “哼!”林二老爷冷哼一声,“她如今大了,是该好好上上规矩。”语气中透着满满的不快。   何姨娘见好就收。二老爷来她这儿是开心的,总置气可不利。还得将情绪再调回去。眼风一扫林若芜,林若芜收到,笑曰:“父亲,女儿有些累,先去睡了。”   林渣爹“唔”了一声。林若芜走后,何姨娘娇媚一笑,身子骨一软,柔柔的靠在渣爹怀中:“说到孩子胡闹,老爷,这可都得怪你。”   “怎么是怪我?”渣爹手一横,拢住美妾高耸的胸脯,不紧不慢的揉着。   “可不得怪您。”何姨娘身子骨都酥了,呻吟一声,断断续续道:“若不是您这么厉害,儿女成群,何至于顾不过来……啊……”   林渣爹在兄弟中最能昂首挺胸的话题,就是他儿女的数量。闻言心中得意,先前的不快一扫而空。耳中听着何姨娘一声浪过一声的呻吟,心头火起,动作更加用力,卧室中,春意一片。   渣爹这里*宵千金。九岁的林若谨则是辗转反复,彻夜难眠。   林若拙的话对他冲击太大。   母亲的难产竟然是因为父亲的丑事气出来的。而父亲,又竟会做出那等无耻行径。七妹林若菡的生母,居然是青楼女子。如果这些都是真的。父亲口口声声说若拙克母,又是怎样的心态……   他越想越心寒。仿若走在黑暗中,前方有一扇神秘之门。心中有声音叫嚣着,不要开,不要开。他还是鬼使神差的推开了那扇门。汹涌的黑色迷雾,随着大门的开启,澎湃而至。侵袭了他的整个身体,黑雾中,亲人们一个个熟悉而慈祥的面容,骤然变的狰狞,宛若夜叉……   “啊——!”林若谨从噩梦中惊醒。满头冷汗。   “二少爷,您这是怎么了?”大丫鬟冷香披衫吸鞋,从外间榻上匆匆而入,揭开床帐,一摸他的额头,冰凉汗湿:“二爷,可是做噩梦了?”   林若谨大口大口的吸着气,好一会儿,问道:“什么时辰了?”   冷香从壶中倒出温着的热水,浸湿了帕子,拧干,给他擦去额头的汗渍,轻声道:“寅时末,还有会儿就到卯初。”   温热的巾帕带着热气薰过他的眼睛。舒缓了林若谨僵硬的肌肉,他平静下来,低声道:“刚刚做了个噩梦,魇住了。你别声张。”   冷香点点头,并不多问:“奴婢给您换件中衣,二爷再睡会儿?”   “不了。”梦中的心悸令林若谨不愿再眠,道:“你给我穿衣,我看会儿书。”   冷香便伺候他穿了衣衫,凌晨天凉,又加了一件厚袍子。俨俨的沏了热茶,点亮灯盏,放至床边。林若谨倚在床头,随手拿了本名家备注的《论语》翻开。冷香见他看的认真,悄然退出,叫醒小丫头给茶炉子烧上热水。   书在手中,林若谨半个字都没看进去。脑中不自觉想起林若拙说的那个办法。又将家中几个亲人、长辈日常的言行翻来覆去回忆。五味杂陈。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天已经亮了。小丫鬟们端着热水进来,请他洗漱。   穿戴完毕,如往常一般去黄氏院中请安。脚步前所未有的沉重。   林若拙夜里睡的好,早晨起来就看着神采奕奕。小脸白里透红,大大的眼睛水亮润泽。相比之下,除了尚在稚龄的两个弟弟,其余兄妹的脸色都不怎么样,一看就是夜里没睡好。   真是太不稳重了。多大点事啊,还搞失眠!   林若拙以为,自家胞兄眼袋泛青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昨天的话题冲击性太大,几乎超出了九岁大孩童的承受限度。但她也没办法,眼看着林若谨往中二道路上一去不复返,这时不掰过来,将来就能彻底长歪。三岁的孩子容易教,九岁的年纪,不下点猛药,已经养成的习惯和心性很难改变。痛苦的蜕变是必须的。   可林若菡和林若芜两个居然也没睡好,那就是吃饱撑着的了。锦衣玉食的好日子不过,搞内斗、搞失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这叫欠饿!饿她们三天,或者扔去乡村种田,看她们知不知道惜福?   黄氏的气色也不错。渣爹红光满面,何姨娘眼若春水,齐姨娘古井无波,最年轻的陈姨娘,表情多变,一会儿一脸幽怨的看着渣爹,一会儿眼若飞刀的剜视何姨娘。昨晚老爷明明打算去她屋里的,偏何姨娘半路截胡。仇大了。   众人问完安。渣爹一反常态的清了清嗓子,森目看向林若拙,冷声道:“姐妹之间要互相友爱,长谦让幼。我听说她们之间闹腾的凶。太太,你得好好管管。特别是仗着身份欺负幼妹的,定要严加管教。”   众人皆静,齐齐看向林若拙。   -------------------------------------------   第六章 继母   第六章 继母   室内安静了片刻,黄氏出声赔笑:“老爷说的是。依妾身看,丫头们都该好好抄几遍《女训》,定定心。”   渣爹道:“数目不必多,不然倒是苛刻孩子们了。不过,身为长姐的,要以身作则,数目该加倍才是。”   黄氏笑道:“这是自然。七丫头和八丫头就抄个五遍。六丫头嘛,十遍如何?”   “二十遍。”渣爹轻轻松松又给翻了一倍,根本不考虑到幼童的承受度:“三天之内交给我检查。”   我呸!林若拙心里翻个白眼,二十是五的四倍,简单的数学都会算错,渣爹你还能更无能点吗?这种场面太无聊了,看这群人表演还不如看桌上的菜。什么时候能吃早饭呀,饿死了!   黄氏顿了一下:“是。”看看林若拙。发现她似乎毫不在意,眼睛直愣愣的看着餐桌,表情就一个解释:饿。   她这个样子,自然也入了所有人的眼。渣爹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痛快,非常不痛快!不过想到三天抄二十遍《女则》,足够累的她慌。也就当林若拙是傻绝了,临到阵前才知晓厉害。   林若芜暗暗高兴,心道这回让你连觉都睡不成。林若菡不动声色,眼观鼻鼻观心。三个姨娘更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满屋子里,唯有林若谨一人替她心忧。五味杂陈的出声求情:“父亲,六妹妹年幼,三天抄二十遍《女训》,怕是连睡觉都没甚时间了。还望父亲减免一些。”   渣爹不高兴有人挑战他的权威,道:“教育女儿是母亲的职责。你一个男孩子懂什么。你母亲已经定下了,就这样。”   黄氏一口气差点哽住。心中冷笑。遭瘟的男人,居然说是她的主意。真是一贯会推卸责任。她可不背这黑锅,若是老太太问起来,真当成是她的主意,她还要不要做人了。便笑道:“老爷,若谨疼爱妹妹,可不就是您说的有友爱之心么。这份数不能减,时间却是可以宽限些的。我看,就改成五天。好歹留下丫头睡觉的时间。孩子睡足了,脸色才精神。不然到了老太太面前,无精打采、萎靡不正的,老太太还当咱们苛刻了孩子。”   提到林老太太,渣爹也不得不顾忌一二。五天时间二十篇,一天四篇,扣除吃饭睡觉、请安上学的时间,也是十分之紧。想想,倒也罢了。颔首表示通过。   黄氏又笑道:“大清早的说半晌子话,饭都凉了。快些上桌吧。老爷还要去衙门,迟到了可不成。”   等了很久的丫鬟们鱼贯而入,将热了半天的各色早点一一摆上桌。屋里凝肃的气氛,随着热气腾腾的早餐,消失的一干二净。   林若拙先喝了一碗碧粳粥,胃里暖暖和和。再夹了翡翠开花包,水晶烧麦,咸酥鸭肉卷,煮鸡蛋,一口一口的吃。随后又添了两次粥,配上小菜渍黄瓜、芝麻辣肉干、凉拌笋尖、五香花生、什锦拌菜。吃的不亦乐乎。生在大富之家,最令她心满意足的,就是这一日三餐饭食,外加无数精致小点。享受啊!   林若菡看的目瞪口呆。她居然吃这么多?不对,她平时就吃这么多。啊不!她怎么今天还有胃口吃这么多?   其余人也发现林若拙若在无其事的大吃大喝。不约而同的给她贴上“傻”的标签。何姨娘心里嗤笑,秦氏生前何等要强,结果挣命生下来的却是个傻丫头。真是当对手都丢人。   就连丫鬟下人都暗暗腹诽,这六姑娘还真不愧‘呆傻’的名号。黄氏则看法又不一样,傻人有傻福,瞧她没心没肺的样子,未尝不是一种福分。真要明白了,知道亲爹不光不喜自己,还偏帮着庶妹针对刁难,单是委屈就要委屈死。   林若谨食不知味的吃完这一餐。父亲的偏心并不是第一次,却从没如今次般令他心惊肉跳。屋内众人的表情见怪不怪。曾几何时,他也如这些人一般,将着偏颇视作正常,将歧视看为理所当然。一旦拨开隔阂的面纱,真相残忍的触目惊心。林若谨为着自己往昔的麻木而心惊,自责。   食不言,寝不语。早餐很快结束,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管家的管家,各司其职。   去芭蕉堂的路上,遇上了三房的人马。二房三朵花,三房三朵花,人数上势均力敌,六个女孩互相问安声不断。   四娘林若贞在三房三姐妹中排行老2,上有姐下有妹,却偏偏是个外向性格,刚问安完毕,就迫不及待的道:“八妹妹,听说你昨天哭了?”语气看似关心,幸灾乐祸的的眼神却怎么也掩饰不掉。   小道消息果然流传的快。   要说穿越至今,对这所后宅里的女人最大感受是什么,林若拙可以毫不犹豫的给出结论:人人都有当FBI的潜质。   探寻各房各院大大小小的消息,并给予热情的讨论和传播,是她们终身难弃的爱好。其热烈程度,不亚于瘾君子对毒品的依赖。想来也情有可原,作为天一黑,除了数字为个位的男主人,其余就都是雌性生物的大户人家后宅,闲谈几乎是下人们唯一有条件实施并合法的娱乐活动了。若是禁止,那真是能憋死人的。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所以说,为了大家的身心健康,闲聊放松是很有必要的。想后宅丫鬟婆子不闲谈是非,简直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堵不如疏。故而,几乎所有的主母都采取了同一个策略,将下人们的这项爱好掌控、为我所用。书香门第的姑娘,谁没听过大禹治水的故事呢。   在这样的巨大潜力下,宅院虽大,消息传通也不比互联网慢多少。三房能这么迅速的就知晓了二房三姐妹昨天闹出的那一场,很正常。   林若芜脸上泛起红云,是气的。林若贞的话,叫她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这时,林若菡出马了。她甜甜一笑,道:“多谢四姐姐关心,父亲今早已经教导过我们了,姐妹间要友爱,不可为微末小事伤了感情。四姐姐说可是?”二房姐妹再怎么不和,也是二房内部的事,绝不能让三房看了笑话!   林若贞转转眼珠,笑道:“是这样啊,我还以为是六妹妹说了什么不中听的,惹哭了八妹妹呢。六妹妹,不知你昨天说了些什么,听说八妹妹是气哭了走的呢!”   林若菡心里咯噔一下,立刻道:“哎呀,说话间不觉得,已经到了芭蕉堂呢。咱们快进去吧,别迟到了。”说罢,拽着林若芜就加快一步,走进芭蕉堂。   林若拙步履施施然的跟着进了门,慢吞吞的取出笔墨书本放在桌位前。   江夫子尚未到。六个女孩子各自坐上座位,整理自己的书本。   一片安静中,三房的么女林若容突然道:“六妹妹,刚刚四姐问你的话你还没答呢。昨天你说什么将八妹妹气哭了?”   众女孩一怔,随即齐齐看向林若拙。   三房的三个女孩,老大林若静还有几分端厚,中间的林若贞是个傻炮仗,和她名里的‘贞’字,简直没有半分相像。最有心机的却是这位最小的林若容。这不,赶在这时候来上一句,一句话给‘林若拙气哭林若芜’下了定案。   林若拙看看众人,转脸对向林若芜,慢吞吞的道:“你昨天哭了?”   林若芜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林若菡眼光一闪,飞快的捏了一下她的手腕,朗声替她道:“当然没有,谁说八妹妹昨天哭了来着。没有的事!”   林若拙点点头,转脸对上林若容,认真的道:“看,你听错了。八妹昨天没哭。”脸上的表情真诚到不能再真诚,恳切到不能再恳切。   林若容面不改色,笑道:“是么,那是我听错了。不过六妹妹,你昨天到底和八妹妹说什么了,空穴来风,怎么会有这样的传言?”   所谓空穴来风,意思就是:消息和传说不是完全没有原因的。书香门第家的姑娘,阴人都阴的这么有文艺气息啊。   林若拙看了她一眼,道:“我忘了。”   “忘了!”插话的是林若贞,尖锐的声音带着气势败坏:“说过的话转眼就忘?怎么可能!”   “我记性不大好。”林若拙诚恳的道,“四姐姐,昨天说的话至今已是过了一夜,并非转眼就忘。”   “记性不好?你……”林若贞鼻子都气歪了,高声欲辨。袖子就被林若容扯了扯:“六妹妹哪里记性不好了,夫子每次查功课,你都能一字不落的背出来呢。”   林若拙认真的道:“那是当然的。夫子布置的功课,我回去要朗读几十遍,再背诵几十遍,还要默写好多遍。难道随口说的话,也要这般记么?”   当然不用。林若贞气不过,还想再开口,被林若静一声呼唤制止:“夫子来了。”   窗外,江夫子带着小丫鬟缓步而来。   丢人不能丢到外头去,女孩子们纷纷收口。室内重新恢复安静。   江夫子走进房间,一眼扫过六个女孩子座位前方整齐的桌子,面露满意。   林家子弟上学,无论男女,从没有书童或丫鬟跟着进书斋的道理。一应杂物整理,皆是自己动手。江夫子也在其它富贵人家做过馆,书香门第在这方面比勋贵人家好的不是一点半点。   她抽出书本,开始从大至小的检查作业。   六姐妹完成的都不错。林若静年纪最长,课业完成的也是最好。林若贞勉强通过,字很不上规矩,被说了几句,要求补写三张大字。其它人则中规中矩。若按现代评分,都可以算个良好。轮到林若拙交上的功课时,夫子眉宇间有隐隐的满意,显然是因为她那一笔比同龄人整齐、有力的字迹。   --------------------------------------------------   第七章 三叔   第七章 三叔   接下来便是考察功课,由于年龄不等,课程的进度也不一样。作为一个能在大户人家女眷中辗转做馆,还一直获得不错评价的夫子,江夫子显然很会审时度势。   三房林若静今年十岁,她的课程是单独拔在最前的。已经开始学着做诗词。三房令两位姑娘,林若贞八岁,林若容七岁,年岁相差不大,便算是第二拨,目前在讲《诗经》。二房的三个姑娘年纪都小,算作第三拨,还在《声韵启蒙》上死磕。林若拙虽然有着成年人的思维和自制力,学习进度比那两个要快,但是她心黑,学的东西多,习箫和每日的锻炼身体就占去了不少时间。她不像男子要参加科考,乐的每天课程一点点推进,积少成多。没有表现出什么‘天才’,保持着和林若菡差不多的程度,唯在一笔字上下的功夫多些。   二房林若芜年纪最小,跟着两个姐姐有些吃力,不过林若菡向来很友爱,帮着她讲解不少。她本人又要强,课业倒是跟得上,人却是最辛苦的一个。   江夫子给三个年级挨个儿讲课,没轮到的就自己伏案用功。二房三姐妹不约而同的抽出纸张,磨了墨,抄写《女训》。   林若拙不紧不慢的抄着。二十遍的量很多,对她却不成问题。因着想练好字,她本就会每天多加几张纸的练习量。练习的内容么,某人未雨绸缪的清一色选择了《女训》《女戒》《孝经》,两张纸的数量不多,一天天积累下来就可观了。她算过,扣除早期笔迹太过糟糕的一部分,再补足个两遍的数就够二十了。   所以说,平时的积累是很重要的,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看,这不就用上了!   到午饭时,黄氏已经知晓了两房女孩子在芭蕉堂的针锋相对。对于二房姐妹能放下矛盾、同仇敌忾的行为给予了表扬。当然,她表扬的方式很隐晦。桌上加了几个女孩子们爱吃的菜,时新的文具给她们分别多添置三套,还弄了个光鲜的名头,美其名曰:因着孩子们抄《女训》,才多添的。林若拙要不是在这里原生态生长了六年,也八成就把这表面的理由当真了。   所以啊,别看古人科技发展落后,那心眼比之现代人,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她要学习的地方,多呢!   林若谨的午饭继续吃的食不知味。不知愁滋味养大的九岁公子哥儿,哪怕他再竭力掩饰,魂不守舍的样子还是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黄氏看在眼里,午饭过后,不动声色的对卢妈妈吩咐几句。不多时,院里一个二等丫鬟就捧着几样点心去前院,送给坐馆的刘秀才。   刘秀才年纪不小,约五十来岁。五十岁那年尚未考中举人,也就歇了科考的心思。他的学问如何,用林老太爷的话来说,功底扎实,教蒙学是极好的。渣爹就请了教导长子。   用林若拙的话来说,亲爹啊,您听不出祖父的言外之意吗?教蒙学极好,再加上‘功底扎实’那句前缀,分明就是点明了这位老学究屡次乡试不中的原因,他读的是死书。也就是说这人只能教低年级,教不得高年级啊!二哥今年都九岁了,再这么教下去真的不要紧吗?   林若拙对渣爹的智商已经彻底不抱希望。不过刘秀才迂归迂,教学倒是真的很认真。祖父大人看人很准,性子一板一眼的刘秀才,愣是让一个个跳脱调皮的男孩子们,把几本基础书籍,《四书》连同集注什么的,背的滚瓜烂熟。基本功的确打的很扎实。   性子严谨到迂的刘秀才,自然也发现了林若谨的魂不守舍。见黄氏院里的丫鬟来问,也就一五一十说了。人一来就这样,并不是上学时的缘故。随后,黄氏又叫了林若谨的大丫鬟冷香过来,冷香道:“二爷下半夜做了噩梦,后来就一直没睡,看了大半个时辰的书方起的身。”   黄氏听见明面上没什么大事,也就丢开手。亲爹都不管,她就更没那闲工夫去操心继子的脆弱心灵了。大面上不出错就可以。末了又问了林若拙房里过来回话的小丫鬟,知道六姑娘继续平日的古怪,关着房门在屋里用功,不肯让丫鬟进去伺候。她也不当回事,只吩咐丫鬟不要让姑娘受伤,或是忘了抄写《女训》就成。   正是黄氏的这种半放养政策,给林若拙带来了极大的便利。真正读书写字时,一定要保证光线亮堂。关上门窗一个人,大多是铺张毯子在屋里练瑜伽,做仰卧起坐、举重物等锻炼身体的运动。好身体是一切的本钱,她将大量的时间花在了这上面,除了见不得人的室内运动,还有公开的室外活动,如跳绳,奔跑、踢毽子。   所以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若是有个亲妈,保准从头管到脚。只看林若菡比她小一天,个子却矮半个头就知道里面的区别了。   林若谨很佩服林若拙的安之若素。他憋了好几天,才表面上恢复了正常。这天,他瞅了个空,来到三叔林海屿的书房。   林海屿见侄子来了,很惊讶。热情的招待了他:“若谨今儿怎么有空来?先生布置的课业都做完了?”   林若谨不自在的坐到下首,和三叔这样面对面得单独说话,还是生平第一次。但是妹妹说了,想弄明白真相,只有三叔这里是突破口。   “三叔,我有些功课不太明白,想向您请教。”   林海屿先是一愣,不明白侄子为什么放着现成的夫子不问,反倒绕远路来他这儿。不过古代男人宗族观念非常强,侄子也就和儿子差不多了,林若谨特特过来请教,他自没有推脱的道理。当下细细讲解起来。   林海屿作为很有希望考上进士的举子,才学是很不错的。《大学》中小小的一段,被他引申出几个典故,出自哪里,信手拈来。   林若谨听的入了迷。直到三叔讲完,还意犹未尽。耳边不期然响起林若拙意味深长的话:听一听三叔讲的书,你就明白同样一本书,由不同的人来讲,差距在哪里。   他深深的垂下了头。想起大伯给若愚大哥请先生,蒙学结束后,写了好些帖子给名家大儒,托他们介绍有为之师,千挑万选了一位先生。那位先生后来高中二甲,进士及第……大伯又托了好多人情,将大哥塞进一位大儒门下……   “若谨?”林海屿纳闷于侄子的沉默,温和的唤他:“怎么了?垂头丧气的。”   “三叔。”林若谨抬头,定定的看着他,眼中有着不符合年龄的忧郁:“三叔,侄儿说不懂是骗您的。这段书,刘夫子讲过。”   林海屿挑了挑眉,没生气,兴味十足的反问:“哦?那若谨又是为什么来问我?”   林若谨犹豫了一会儿,道:“三叔,我想听您讲一遍。刘夫子讲的,和您讲的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林海屿端起茶盏。   “您讲的,我听着很有意思,记得也牢。刘夫子讲的,我听了想打瞌睡。”林若谨认真的回答。   林海屿板了脸:“胡闹!你这是在挑剔夫子?”   林若谨不被他的脸色所惧,一字一句的问道:“三叔,难道学生不可以挑夫子吗?如果是这样,为什么当年大哥上学,大伯要写那么多帖子,备那么多礼物,见那么多人?”   林海屿冷声道:“若谨,这话你说错地方了,你该去找你的父亲。”   林若谨失落的低下头,道:“父亲,有父亲的难处……”顿了顿,他祈求道:“三叔,我不敢麻烦您,只希望三叔能指点我一些书籍目录,也好让我知晓,除了《四书》,我还该再读哪些书?”   林海屿不置可否:“口气不小,难道《四书》你都吃透了?”   “没吃透。”他心一横,将林若拙教的话说了出来:“但我知道,若我只读这四本,别的什么也不看,不知晓。我一辈子也吃不透这四本书,一辈子止步于秀才。”   林海屿冷冷的看着他,目光如炬。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林若谨第一次发现,平日和蔼的三叔也能有这么气势迫人的时刻。是不是每一个人其实都有两张面孔。平日看见的是一张,特殊时候,又是另一张。就像他的父亲一样。看着威严正直,却是无情无义,害了母亲的凶手。   就在他几乎撑不住,要低头认错的时候,林海屿突然哈哈一笑,一扫严厉,眉眼重新变的温和:“不错!若谨,你很不错!”   他柔声道:“刘夫子的事,我不好多说。你有上进心是好了。但需知为人子弟,谦和为上。不可仗着自己有几分小聪明,怠慢轻视先生。我这里有两本张瑞泽先生的《中庸之说》和《论秦》,你先拿回去看看。但切记,不可误了正经功课。”   林若谨呆呆的接过书,半分刚刚的机灵也无。林海屿只当他欢喜傻了,心下到多了一丝怜悯。二哥是什么样的人,他这做兄弟的哪能不知。若谨这孩子也不容易。   素不知林若谨此刻满脑子就一句话:三叔没生气。三叔居然真的没生气?和若拙说的一模一样,神了?她怎么知道三叔不会真正生气,还会指点我一二的?   “很简单。”林若拙在收到林若谨亲自送来的礼物:一套时新花笺,并听完了这次初探的详细过程后,对他道:“不要听他们说的,只看他们做的。”   儒家人士最爱标榜的一项便是:我们都要学习圣人,我们的品德中只有善良高尚,没有卑鄙恶劣。他们天真的粉饰太平,糊弄民众,告诉大家,皇帝是高尚的,大臣是高尚的,你爹是高尚的。所以,社会也是高尚的。   狗屁!全是狗屁!真要有这么多高尚的统治者,那些卖儿卖女,从年头辛苦到年尾还吃不饱饭的百姓,又是怎么回事?   儒家学说回避人性中的‘恶’,但人性中的‘恶’从来真是存在。包括他们的先贤孔子,都干过说谎的事,还找了个堂而皇之的理由记在了学说上——为尊者讳、为亲者讳,为贤者讳。   连孔圣贤都避免不了干些不光彩的事,就更别说千年后的子弟们了。谁家没点龌龊事啊!那么,儒家子弟又怎么自圆其说,坚持他们‘世界大同,人人高尚’学说呢?   很简单,他们选择了不说。那些不怎么高尚的事啊,我做了,但我不说。我不说,能理解是通透。不理解的,当一辈子   吧!   第八章 三婶   第八章 三婶   林若拙知道,渣爹其实就是这么一个傻蛋。   拿标准继承人大伯父来比较吧。外放多年,辗转各地积攒资历的大伯父,无论是吴越的轻侬细语,还是燕赵的英姿煞爽,亦或海域的异国风情,大伯吃过的各色美女,只怕渣爹连见都没见过。可外头人说起这兄弟俩来,能力才学什么的且不谈,单人品一项,大伯就将渣爹甩出十条街。   为什么呢?   简单啊!大房只有一个姨娘,二房有三个。渣爹,你不好色谁好色?   至于大房有一个庶子,二房却一个庶子都没有的事情。咳咳!那是送子娘娘的安排,大房有这个运气,二房运气不好而已。总之!林二渣你就是好色有没有?不解释。   渣爹,有没有想吐血的感觉?这就是命啊,谁让您是傻蛋呢?瞧瞧,您不过是年轻时风流了一点,在青楼遇见个美人。哪个青年才俊没遇过这一出啊。偏您老人家弄到外室上门,发妻难产的地步。人家呢?那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要多潇洒有多潇洒。渣爹,有没有再吐一口血感觉?   祖母大人偏爱小儿子,祖父大人为什么不严加管教,任凭渣爹混的前途无亮?很简单,祖父大人看透了渣爹傻蛋的本质啊,亲!这样的儿子入主家族第一决策阶层,那就是个无差别攻击的大杀器有没有!   所以说,林若菡、林若芜同学,身为傻蛋亲爹的闺女,前途一片黑暗,你们还斗个什么?没看见连最该宅斗的黄氏都偃旗息鼓,转战场了吗?眼光要放长远一点啊,亲!   二房三房姐妹间的斗气,那就更可笑了。只要三叔考中进士,凭着林家的地位,混个实权外放绝没有问题。三房三姐妹的婚事,她可以打包票的说,绝对比二房两个庶女要高出一筹。所以说姐妹们,你们这是该自信的不自信,有忧患的偏偏傻大胆啊!   唉!她真是太寂寞了。她想她可以理解独孤求败。   “妹妹,若拙!”林若谨用手掌拼命在她眼前晃,这是怎么的?刚说上两句话,怎么又犯那呆傻病了?   “唉——”林若拙被他叫回神,看清现实,长长的叹了口气。   “若拙,你叹什么气?”由于三叔松了口,林若谨还是有点小小兴奋的。不明白妹子为什么反倒长吁短叹。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寂寞——”林若拙如唱戏一般发出一叠三叹的感慨。夸张的语气将林若谨吓了一跳。   “好妹妹,都是我往日混,没心没肺的过日子,却不知你的艰难……”他结结巴巴的说着,愧疚之情溢于言表,顿了顿,又斩钉截铁的道:“你放心,日后我定不叫你受委屈,不必这般装傻过日子。”   这是什么神展开?她装傻?啊,不对!先说明白,她什么时候傻了?她分明是小一辈中最聪明的好不好!   还没等慢一拍的林若拙反应过来,林若谨就带着满满的脑补,以大孩童特有的心急,呼呼啦啦跑了出去。   算了!林若拙摇摇头,由他去吧,效果到了就行,方法有偏差,不要计较。   过了两天,荣瑞堂忽传来喜讯,林老太爷升了参知政事,正三品的官职。林老太太的三品诰命也由圣旨送到了家中。一时间,人人喜气洋洋。   林若拙只怔了片刻,便不再心起波澜。   神奇梦境这一项,从两岁开始,有时一年做一次,有时又两三月一次。频率不定,大小事概率不定。比如这回的祖父升官,又比如上回梦到黄氏新添了一批小丫鬟。准确度倒是没得说,到目前为止样样都应验了。   可这又怎么样呢?一来,她不能控制梦境,想预知什么就预知什么,只能被动被告知。二来,梦境预知的事都是大势所趋,她改变不了的。比如祖父升官,比如新添丫鬟。她不打算利用梦境,也不会说出去。先知,本就该闭紧嘴巴。特洛伊的女预言家卡珊德拉,每一项预言都精准灵验,然而神灵赐予她这项能力时,唯一的条件就是:没有人会相信。   还有古希腊神话中的俄狄浦斯,从整个故事来看,反倒是预言成就了他的不幸。如果送一开始就没人将预言当回事,悲剧也不会发生。   预知未来,这本身就是时间空间中的一种BUG,谁知道什么时候会被修正。林若拙从来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有得到就有付出。得知自己这一世大富大贵、身体健康,她本是惊恐的。当好事一连串砸在身上时,往往预示着未来也会坏事一连串的继续砸过来。不过当她知道自己生母亡故、渣爹不疼、家族重男轻女后,老实说,她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有糟糕的地方就好,符合天道平衡一说。   所以,这么个预言之梦。她也就当小电影看看。应验了,图个乐,仅此而已。   林家上下将这场喜事看的很重。祖父的这一升迁自是牵扯到朝堂格局,关于这方面,据林若谨友情提供的的消息,祖父大人似乎和三叔详细讨论过,祖母那边估计也知晓一二(渣爹,你彻底完了!)。女眷们要操心的,不过是亲戚朋友间的祝贺与答谢。   二房三房的姐妹都很高兴。祖父升了三品,她们的地位也会有相应提高。无论是现在的女眷间应酬,还是将来的说亲,都能够上一个层次。下人们也高兴,水涨船高,最直接的实惠就是人人多发了一个月月钱。   荣瑞堂的桌上摆了厚厚一叠帖子、礼单。这些看似薄薄的纸张,背后都承载着或一官员,或一方势力,或一则态度试探。林老太太不厌其烦的细细给黄氏讲解,哪家要重点回复,哪家只需泛泛而对,哪家的回贴口吻又要再三斟酌。   黄氏在这一点上,显然比家世略逊一筹,又是庶女出身的童氏要妥当许多。只半日,就将林老太太的意思领会完全。当日下午草拟了回帖,备好礼单,给老太太过目。林老太太又修改了几处,才放出去重新撰写,交由管家送出。   升迁之喜,免不了要庆贺。林家不欲张扬,只定下摆两天的酒,朝中大人们一天,亲戚们一天。   这是林若拙过来六年,林府第一次主场举办请众多朝臣的酒宴。她们这群林家姐妹,到时都要拉出去亮相。一言一行,衣着打扮,半分都不能出错。否则,丢的是整个林氏家族的脸。黄氏忙宴会准备就已是晕头转向,连亲身儿子都暂且顾不上,只能丢给奶妈照应。实在没时间再操心女儿们,便回明了林老太太,让童氏负责女孩子们的加强培训。   童氏当着林老太太的面佯作欢喜应了下来。回到三房就心下不快,对着奶娘朱妈妈埋怨:“老太太的心眼,简直偏的没边了。好事从来轮不到,麻烦事眼都不眨的就往我这边丢。”操办宴请,既能和各家掌家太太打交道,面上光鲜。又能在采办一应物什上捞到油水,内里稳赚。这种好事老太太就只想着二房,半点不肯分给三房。还不是就因为三老爷不是她亲生的!   “哎呦我的好太太,您小声点!”朱妈妈连连比划,朝外头看了看,悄悄给小丫鬟无声一句‘请三老爷’。复回屋里劝道:“太太小心点,外头还有人呢,传出去就糟了。”   “我怕什么?”童氏擦擦眼睛,声音委屈起来:“这话放哪儿说我都不理亏!我x日去上房陪着笑脸讨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凭什么一样的儿媳就得受两样的对待。若是大嫂,那是宗妇,我没话说。她算什么?一个七品官的继室,正经连个诰命都没有,凭什么处处压在我头上?就是先头二嫂,对我也是客客气气,她一个被退婚的老女,成日里高人一等的看我,我咽不下这口气。”   朱妈妈叹了口气:“太太,三老爷是庶出。”   “庶出怎么了?”童氏劈口反驳,“老爷是儿子,书读得好,连老太爷都说明年春闱是必中的。到时金殿排名,授了官职,正经的科举出身。哪里比不过二老爷那个混的?”   朱妈妈苦笑:“太太,三老爷现在还没中呢。您就这么咋咋呼呼的喊出来,得罪了文曲星,将老爷的高中再推后可怎么办?”   童氏一惊,心下忐忑。转念继续恨黄氏:“偏她抢先开口,巧舌如簧。将姑娘们都推给我。到时只要出一个岔子,立时就是我的不是。真真狠心肠。”   朱妈妈不明白,童氏为什么总将事情往最糟糕的一面去想。安慰道:“姑娘们都是日日在老太太身前过目的,通身大家闺秀的范儿,怎会出岔子。”   童氏道:“你忘了六丫头了?那是个傻的,怕一见大场面惊住了,保不准就要出丑。二嫂定是也知晓,打的算盘让我背黑锅。”   “不会吧。”朱妈妈对林若拙的印象停留在话少、安静、反应慢上:“平日见着还不错。”   “哎呦!你是不知道,那丫头不开口则罢,一开口能气死人。宴请那天,定是要闹笑话的。”童氏对前景一片悲观。   朱妈妈再三劝解。外面小丫鬟唤道:“老爷回来了。”   就见门帘一掀,身材颀长的林海屿走了进来。大约是生母容貌的原因,林家二代三兄弟中,他的长相最为俊逸。   童氏一见那张清逸俊雅的脸,心头一暖,阵阵委屈,竟忍不住抽抽噎噎的哭起来。   “好啦,好啦。这是怎么了。”林海屿拍拍她的肩膀,取出自己的帕子递过:“这么大的人了,还和小孩子一样哭,叫诚哥儿见了笑话你。”   “我才不怕,我是她母亲,他敢笑话我?”童氏赌气拽下帕子,扭过脸。   朱妈妈蹑手蹑脚的退出去,舒了一大口气。阿弥陀佛,三老爷来了就好,只消老爷几句话,保管太太气全消。比她们说烂了舌头还管用。   “做母亲得有做母亲的样子。”林海屿笑道,“再过几年,若静都要说亲了。他日女婿上门,你还这么孩子似的哭哭啼啼不成?”   童氏刚止住的泪被他这话一说,又忍不住吧嗒吧嗒的掉:“你还知道若静要说亲啊!我们如今这样子,没地位没恒产,能说上什么好人家?偏老太太又偏心,我的若静好命苦啊!”   等她哭了一会儿,林海屿冷不丁的道:“有个词叫‘言灵’,意思是丧气话不能说,说多了神佛当确有其事,就真个儿应验了。你时时叫着若静命苦,神佛常常听见,心一恼,将那好命给划了去,换上苦命。这可怎么办?”   “啊?”童氏顿时哑口无言,片刻,强辩道:“你哄我。”   林海屿斯条慢理的给自己倒了杯茶,道:“世间装神弄鬼的人多,倒将那真神佛的名声给败坏了。可若世间没天理,又哪能天道平衡。需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在衡阳书院的时候,听过一件奇闻,有户人家娶了个媳妇,人勤快,也孝顺。唯一不好的就是碎嘴,爱抱怨……”他讲了一个女子信口抱怨,被邻居听见当做真有其事,又辗转流传,几经波折,最后害的女子的女儿所嫁非人的故事。情节曲折,跌宕起伏,听的童氏意犹未尽。殷勤的给他倒水:“后来呢?”   “……后来那和尚便道,施主是犯了口舌业,日日抱怨,终将自己和女儿的福气都抱怨没了。劝世人引以为戒,事有两面,多往好处想,不可只盯着那缺憾处钻牛角尖。”林海屿将故事讲完,道:“所以啊,我劝你少抱怨。这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咱们家若静是大家闺秀,书香门第的姑娘。以后的日子好着呢。”   “是是是!”童氏连声改口,“是我浑说,佛祖莫听。我家若静的命好着呢!”听了这么长一个有趣的故事,她的心情也变的好了许多,说起白天的时就没那么多愤愤:“……老太太也太偏心了些。”   林海屿失笑:“你呀!还在钻牛角尖。我不是老太太生的,老太太自有亲生子,这能一样吗?你扪心自问,若是董氏再生一女,你能和若静她们三个一样看待?”   董姨娘就是三房唯一子嗣林若诚的生母。童氏一听这话,不吭声了。半晌,嘴硬道:“谁说我不能……”   林海屿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她话说不下去,被那张俊脸盯的面色一红,不由气恼:“你又捉弄我。”   若是将她这句埋怨当真,那真是不识情趣了。林海屿显然是一个很识情趣的男人,凑近她身边,握住童氏的纤纤柔荑,细细摩挲,低声说着夫妻间的私语。   一室温暖。   ---------------------------------------------   今天这章晚了,不过分量足,嘿嘿!   第九章 祖父   第九章 祖父   大约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天晚上,祖父大人在荣瑞堂花厅开了两桌家宴,算是家人间自己先庆祝庆祝。不当差的下人给放了假,开几桌流水宴,人人有份。   林家也算人丁繁茂,一张桌子坐不下,弄了两个。可恶的是没有按长幼划分,而是用性别来歧视。男性,一桌。女性,一桌。   林老太爷坐了上首,左手是渣爹,右手是三叔。渣爹左边是林若谨,三叔右手是林若诚。黄氏的两个儿子小,奶娘抱着应了一下景,就抱着去另一边单独设的位置上,弄些能磨牙的婴儿食品捣鼓。不过,即便这两个被奶娘抱去,桌上的席位却是完整给他们留着的。这就是男丁的待遇。   女眷这边,林老太太自是坐了上首。林若拙看着就郁闷,辛苦了一辈子,吃顿家宴都不能跟老伴并排坐,富贵也有富贵的代价。   和男席对应的。林老太太左手是黄氏,右手是通氏。黄氏下方是林若拙为首的三个女儿,童氏下方是林若静为首的三个女儿。相比较男席的五只,这一桌九个人,挤得满满当当。   另外,在外间设了一小席,上座四位姨娘。三房一个,二房三个(啊喂!渣爹,你好色了)。   祖父大人也有一两个太姨娘,三叔林海屿的生母在早几年去了,现留存一位姜太姨娘,三十几岁的年纪,推脱身子不好,没有到场。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用晚饭,席间,几个孩子都给祖父敬了酒,表示祝贺。当然,年纪小的孩子们用的是茶水。   林老太爷很高兴。喝完第三代的敬酒,感慨的思念起远方的长子长孙:“……前短时间收到老大的来信,说愚儿于一个月前回乡,准备参加县试,顺路也可将祖坟、祭田修整一二。”说罢,他目光柔和的看了看四岁的林若诚,对林海屿道:“诚儿也该上族谱了,我已去信给老大说了这件事。记在你媳妇名下。”   童氏当即激动的站起身,和林海屿带上林若诚,一家三口齐齐给老爷子下拜,以示感谢。   外间的姨娘们停下手中筷子,安静的看着这一幕。林若诚生母董姨娘无悲无喜,一脸平静。   林若静三姐妹一同露出欢欣之色。从此以后,林若诚作为记名嫡子的地位更扎实。童氏好好养大他,将来有靠。况且,好容易回乡开一次宗族祠堂,绝不会只写林若诚一个人的名字。   果然,林老太爷接着就是一句:“其它几个孩子也一块儿记上。”   二哥林若谨的名字早年就被上过族谱,林若静比他小一岁,当时便搭了顺风车。林若贞和林若容就没那么好运了,年纪小,身体弱,恐她们养不活,没赶着那一批。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看看,女儿不值钱啊。林若诚哪怕是个记名嫡子,都被祖父特意关照。轮到女孩子们这边,连个名字也没唤,轻描淡写一句‘其它几个孩子’,就是她们的共同称谓。   这还不是最倒霉的。就见渣爹朝这边席上瞄了瞄,犹豫着开口:“爹,二房这边,是记几个?”   林老太爷看了他一眼,道:“自然只有六丫头一个。”   林若拙悲愤,祖父大人,叫一声我的名字您是会死啊还是会死啊!‘几个孩子’,‘六丫头’,特么全是代号有木有!没人称呼,这名字起出来有神马意义啊!   紧接着,她反应过来了,不对啊,什么叫只有我一个?   林若菡和林若芜的面色已是变的雪白。   林老太爷不屑解释,林老太太开口了:“七丫头、八丫头两个,日后有了佳婿,自会开祠堂记上。”   这叫什么解释!林若拙真心以为,林老太太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听的她更糊涂了。可奇怪的是,当地土著们居然一个个都懂了。这不,林若菡和林若芜两个,眼中已有了坚毅之色。通俗点说,就是有了斗志。   一定是有什么众所周知,她却又一无所察的风俗。林若拙决定回去就问乔妈妈。   三叔开口缓和气氛:“若愚今年十六了吧,少年进学,真真是前途无量。大哥生了个好儿子,父亲你有个好长孙啊!“   祖父大人淡淡的抚了抚胡须:“不过一试,成不成还不知道。”眼里却止不住微微的骄傲   三叔知情识趣的笑道:“若愚一向聪慧,大哥行事也稳重,必是有八分把握了才令他下的场。一个秀才,哪还有不成的。”   林老太爷微微一笑,转头问渣爹:“谨儿功课怎么样?”   渣爹前头讨了个没趣,正装木头人,冷不防老爹突然问话,下意识的回道:“还成。”   这叫什么破回答。林若拙都不忍心看祖父的脸。渣爹,你太没有眼色了。很显然,祖父大人是在了解第三代男丁们的情况。人家问的简单,不代表你可以答的简单啊!最起码也该说说二哥读到了哪本书,是尚在打基础还是能破题学写文章了,或者诗词一道上有没有灵气等等。你倒好,一句‘还成’。这不典型的在告诉别人‘我这爹当的不负责任’嘛。   林老太爷估计是被二儿子膈应惯了。或者涵养好,心思深,倒也没露出什么不快的表情,面色如常的转问林若谨:“谨儿,你自己说说。”   经过前端时间打击的林若谨仿若开了窍,抓紧机会,朗声答道:“夫子已经讲完了四书,孙儿却觉得犹有疑惑,正想请教祖父。”   林老太爷‘嗯’了一声,问道:“礼之用,和为贵。何解?”   林若谨道:“礼仪的运用,应以恰当、适当为最佳。”   林老太爷又问了几个问题,皆是从《四书》摘取。林若谨一一回答。祖父大人点点头:“也算是囫囵吃下了。然学问却不是这么做的。”转言对渣爹道,“刘秀才年纪也不小了,体力上未必吃得消。还是得给谨儿重新寻个先生才是。”   到底是亲儿子,渣爹难得机灵一次,诚恳请求:“还请父亲帮忙。”   林老太爷“唔”了一声:“这事不能急,慢慢寻访。若谨这个年纪,宁可慢些也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不能走错了路子。”   林若谨再一次被惊喜打到,祖父的意思是,他会帮他寻访合适的先生?太好了!心下一动,当即向林若拙看去,妹妹推测的果然不错,定是三叔私下和祖父说了。   林若拙见二哥傻笑着看她,立时气笑了。这糊涂虫,还有话没说呢!   林若谨见妹妹用力瞪他,打个激灵,想起一事,忙开口求道:“祖父,有道是君子习六艺,孙儿想仿古礼,学全了。”   ----------------------------------------   有事出门,先放半章,晚上再补。   第十章 若谨   第十章 若谨   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代表了学生全面发展的意思。御,本为驾车。当然,已经随着社会发展改为了骑马。说白了,林若拙就是想给二哥加点体育课,别养成个文弱书生。   林老太爷想了想,同意了。这是二房长子,将来要撑起门户的。多学一点,眼界开阔,也没什么坏处。   一顿饭总算吃完。除了林若拙见缝插针的塞满了肚子外,其它人估计只吃了个半饱。作孽哦!外头的二三等下人席面上热热闹闹,吃的比他们这群主人纵情快活多了。   还好,至少贴身伺候着的一等丫鬟、管家心腹之流和他们同甘共苦。   然而林家大多数人对这顿家宴还是很满意的。三房的孩子要上族谱,二房的孩子换先生,各有所得。   回到自己的房间,时间已经不早。乔妈妈指挥着一群丫头替她换衣服、拆头发,打水洗漱。林若拙趁机就将今天的不解问了出来:“妈妈,为什么这次回祖籍上族谱,没有七妹和八妹的份?”   乔妈妈显然已经从另一个渠道知晓了家宴中发生的事(所以说不能小看下人),笑着对她解释:“七姑娘和八姑娘是庶女,按规矩,只在嫁人前写上即可。”   庶女这么没地位?平时看不出来呀,姐妹间吃穿用度都是一样的。林若拙还是不解,若说庶女地位低,不值得单为她们开祠堂上族谱,可这顺带的事为什么又撇下她们?非得等到出嫁前才记名。难道是刻意打压?   乔妈妈听见她的疑问,笑的有些微妙:“姑娘,这里头有些缘故。若是那正经偏房如夫人生的女儿,自是要一块儿上族谱的。七姑娘她们……”她犹豫了一会儿,小声的说出一个词:“婢生女尔,日后若是说了门好亲,当记上族谱。若是有个偏差……”   后面的话她没说,林若拙却听懂了。有偏差,自然是就当做没生过这个女儿。族谱无名,宗族不认。林若菡和林若芜,竟是从出生起就带着可能被家族牺牲和抛弃的命运。   当然,依照林家大人现今蒸蒸日上的石头,这种命运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发生。这两个妹妹会如常出嫁、平安一生。但这种背负,本身就是一种刻骨的伤害。   想到这里,她不禁既叹息又庆幸,自己投的这胎,好歹是个嫡女。少顷,她又注意到一个新疑问:“偏房如夫人?这是什么?”   乔妈妈更加详细的解释起来:“朝廷律法规定,平民四十无子方可纳妾。有功名者,可纳一妾。有爵位者,按等级不同,可纳一位至数位妾室……”   这里的妾室,是正儿八经写了纳妾文书,在官府备案,宗族记名的良妾。虽然地位不如妻,但却受到法律保护。这样的妾,自然得是良民。而渣爹的三位姨娘,丫鬟出身,都是林家的家奴。从律法上讲,根本构不成做妾的条件。想要当正经妾室,必须先去官府消了她们的奴籍,改为平民,再行收纳一事。这才是正儿八经的妾。也就是说,三位姨娘的身份,无论从礼法还是律法上讲,都是奴婢。林若菡和林若芜,是婢生女。   听到这里林若拙才明白,为什么以前读红楼梦的时候,说姨娘是半个主子。这话本身就是一种悖论。什么叫半个?要么是主,要么是仆,要么是平民,何来半个之说?   现在清楚了,这些姨娘其实还是奴。只不过在家庭被抬高至一定的地位,待遇提高,有人伺候。身份却没有变。而红楼梦中唯一一个正儿八经被当成偏房纳进来的,是尤二姐。她是受礼法和律法保护的。所以,王熙凤才怎么样都要在贾琏落实户籍之前灭了她。心腹大患啊!   “这么说,从礼法上说,父亲他,并无妾室?”林若拙郁闷了,坑爹的设定有木有?   乔妈妈也郁闷了,憋了一会儿,吞吞吐吐道:“是这样的没错。”   掀桌!这叫什么事儿!林若拙这回是真正被惊着了,感情渣爹还成一‘好男人’了:“那若是日后七妹和八妹上族谱,岂非要写母不详?”   这些都是大户人家当家主母必备的知识,既然她问,乔妈妈也不藏着,给说了个明白:“若有佳婿,自会记在嫡母名下,若……就单独写,旁人一看自是知道为婢生女。”   佳婿,佳婿!是登天还是入地,端看嫁的男人是谁?而决定她们婚事的,是黄氏、渣爹,或者祖父。最后一项如无特殊情况几乎为不可能。   怪不得这两人要争、要斗。林若拙深深为自己前段时间的不屑而自责。饱汉不知饿汉饥,她轻狂了。   说来说去,还是怪这个坑爹的社会!男尊女卑,特么的让她想砸桌!   “唉——”她长长的叹了口气,“好艰难啊!”   身穿寝衣的萝莉捧着圆嘟嘟的脸蛋,皱着眉学大人一样喟叹。怎么看怎么有趣。夏衣在一旁‘噗’的笑出声来:“我的好姑娘,这点儿事您就觉的艰难?换成穷人家那干脆别过了!”   “穷人家?”林若拙歪着脑袋想了想,恍然大悟。夏衣不是家生子,是七八岁的年纪被从外面采买回来的。黄氏嫁过来后被分去做粗使丫鬟,后来升到二等,又被派到她房里来,升成一等。   “夏衣姐姐,你知道外面穷人家是怎么过日子的?给我讲讲吧。”   夏衣淡淡笑道:“穷人家不过是为茶饭衣食忙碌,和府中锦衣玉食不同,那些腌臜不听也罢。”   腌臜?林若拙一愣,随后想到夏衣是被家人卖了的,想必家里日子苦的紧,没什么美好回忆。便道:“夏衣姐姐,你家里如今过的怎么样?可缺什么?”若是苦,几两银子她还是能够帮上忙的。力所能及的范围,做些好事也是善举。   夏衣怔了怔,笑道:“多谢姑娘关心,我既被买了来,就是林家的人。那些人好也罢,歹也罢。总于我无关。”   林若拙心头一动,笑笑不再过问。   夏衣松了口气,安顿她睡好,留下一盏灯,和乔妈妈一块儿离去。   过了一会儿,林若拙爬起身,唤外间上夜的丫头小喜来伺候喝水。饮了半盏,心事重重的放下杯子:“我今天是不是惹夏衣姐姐生气了?”   小喜向来话多,当下便脆生生道:“姑娘,您不知道,夏衣姐姐是被她亲爹卖了的。最恨她家里人。”   “哦?这么说她家日子不艰难?”林若拙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活不下去的人家卖儿卖女,纵然有不甘,却不会这般怨恨父母。   以小喜的年纪和阅历,显然没发现她的敏锐之处,接到话茬,滔滔不绝的说了下去:“可不,她家原是开作坊的,大娘生不出儿子,就买了她母亲,头胎生了她,她爹就不喜。隔了两年又生了她妹子。大娘就说她母亲是生丫头的命,要卖了再买会生养的女人回来。她爹就应了。又过两年,新买的女人生了儿子,人口多,费用大。她和妹子的日子就不好过起来。后来不知怎么的,那生了儿子的女人说她儿子被夏衣姐姐的妹子给摔了,她爹狠打了她那三岁的妹子一顿,当晚就发了高烧,大娘子不肯连夜请大夫,等天亮再去,人都没了。大娘便说是那女人克家宅,加上她生儿子时坏了身,不再好生养,夏衣姐姐的爹便卖了那女人。又过了两年,那小儿大了些,无需人照看了。大娘便说家中费用大,女儿左右是赔钱货,何不卖了夏衣姐姐,得些银两好给那弟弟日后读书用。夏衣姐姐的爹就答应了。”   林若拙倒吸一口凉气。这,这简直是没有最渣,只有更渣。不对,夏衣的爹已经不能算是渣了,那是禽兽!   “她娘呢?”她轻声问道,“可知夏衣姐姐的亲娘被卖到了什么地方?”   小喜道:“早死了。夏衣姐姐升了二等就托人寻访过,还是夫人知道后替她找到的。说是被卖到了什么不好的地方,只两年人就没了。夫人赏了银钱,替她重新葬了。”这事当时还算是个小新闻,大伙儿很是八卦了一阵。   林若拙心中莫名沉重。挥挥手,让小喜退下。盖上被子,翻来覆去良久才合眼睡着。   五天时间一到,林若拙交上了二十篇《女训》。她的运气很好,全家人都在为两天的宴请忙碌,黄氏只大概翻了翻,见数目合上就点头过关。渣爹那边,听黄氏口头汇报过过一句,扔下“知道了”三个字就没再说什么。何姨娘更是不敢在这个时候出头找死,乖乖的窝在角落当壁花。   人一旦忙碌起来,很多时候于掩饰一道上,就会有些许松懈。   林海屿作为待考的举子,虽忙碌有限,却也少了不少闲暇时间。林若谨来找他的时候,他正忙着写寄回祖籍的一封封家信。   “若谨,有事?”他不认为二侄子是个鲁莽的人,明知他有事还打扰,定是有原因。   “三叔!我,我听到一件事!”林若谨反手关了书房门,神情惊恐的压低了声音。   “出什么事了?”被他的表情惊到。林海屿立刻起身,脸色变的严肃起来。   “三叔。”林若谨咽了咽口水,定定的看着他:“您不会骗我,对不对?”   林海屿诧异:“若谨,为何这么说?”   林若谨咬咬牙,一字一句的道:“三叔,我母亲临产的那天,父亲的外室挺着身孕找到她面前,是不是?”   林海屿全身一僵,怔在原地。   林若谨从问话之初就一眨不眨的紧盯着他,显然此刻的林海屿还没有变成官场老油,一闪而过的慌乱泄露了答案。   “是真的……”林若谨绝望的溃不成声,“是真的!那外室是青楼出身,母亲是因为这件事才难产的,林若菡是那外室的女儿,对不对!”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已经有些凄厉。   “你,从哪里听来的。”林海屿的声音破天荒的带着虚弱。   林若谨冷笑:“当然是偷听见了祖母和父亲的谈话。”这也是他问林若拙后得来的答案,并没有错。只不过稍稍隐瞒了一下偷听者的名字。三叔自会当做是他。   果然,林海屿信了八分。主要是他不认为九岁的林若谨能有什么能力从别处知晓。这是唯一一个可能的答案。心底不由责怪了一下嫡母和二哥太不小心。叹道:“若谨,这件事你要压在心底,不能说。”   林若谨凄然一笑。若拙说的果然没错。便是他揭破了真相,于现实也没有半分改变。人,果然是只能看他们做的,不能听他们说的。   时间一点点在沉默中过去。当林若谨再度抬起头时,脸上竟在瞬间褪去了孩童的无邪,多了少年的坚毅。他静静的回答:“三叔,你放心。我不会冲动的。”   林海屿一时凝滞。恍惚间,他仿佛看见了少年时的自己,在生母去世的那一天,突然长大。长大,意味着不再懵懂,不再无忧,伴随着痛彻心扉的苦,也带来了理智的成熟。二房的这个侄子,和过去不一样了。   林若谨悄无声息的改变着。渣爹一无所察。黄氏忙的压根就没空过问。只有林若菡敏感的发现,二哥对她变冷淡了。不着痕迹,却实实在在的是变了。   林若芜也有同样的感觉。原因很简单,人是会思考的。林若谨并不傻,以前是日子过的太无忧无虑,不开窍。这窍一旦开了,想的就多。有些明面上的事,也很容易打听出来。比如林若芜的生母何姨娘,是母亲秦氏生前的陪嫁大丫鬟。秦氏在身前没有给任何一个丫鬟开脸,渣爹身边的通房丫头只有齐姨娘一个。从这里可以看出,秦氏宁愿齐姨娘一家独大,都不愿提拔自己身边的人做通房。而何姨娘在秦氏死后开了脸,表面的理由光鲜亮丽:渣爹思念原配,故收了发妻留下的故人。   啊呸!从男人的角度来说,这种事荒谬的居然还算深情的一种表现。林若拙恶心的能隔夜饭都给吐出来。但林若谨是男人,他暂时还想不到这里面用伪善来掩饰私欲的无耻。他只单从母亲的角度来看,何姨娘此举,是背主!   护短是人类的本能。林若谨在铭心的痛之下,掩耳盗铃的回避了渣爹的人品问题。将一腔怒火都倾泻到了何姨娘身上。我爹看上你对不对且两说,你敢答应就是特么的大逆不道!   而这种卑鄙、背主行为下的产物:林若芜。林若谨当然不会对她有什么好脸色。爹对若拙不好,爹对另两个妹妹很好。这不是另两个妹妹抢了属于若拙的父爱是什么?婢生女,谁给她们的胆子!   不得不说,林若谨同学在极度的压抑下黑化了。看什么都是阴谋论。童年时期一次重要的人生观变故,在他心底打下了深深的烙印。他需要一个发泄渠道。终其一生,林若谨对林若菡和林若芜都没什么好态度。哪怕到了暮年,林家劫后余生,流落四方的兄妹重新聚到一起,他依旧对她们感情淡淡。   ----------------------------------------------   昨天回来的晚,食言了。今天4000+,算补上。   第十一章 若静   第十一章 若静   林家请客的日子定在了四月二十。还剩八天的时间。女孩子们的上课内容特意做了相应调整,江夫子讲起了礼,宾礼,嘉礼、饮食之礼;婚、冠之礼;宾射之礼;飨燕之礼;脤膰之礼;贺庆之礼等等。李夫子应景的拿她们宴会两天要穿的衣服出来指导、点评。童氏全程陪同、检查。   两天下来,她松了口气。姑娘们除了有些争强好胜心,其余问题不大。知晓维护林家声誉,顾全大局。就连她最担心的林若拙也没出岔子,就是话少些。大场面上这甚至都不能算是缺点。伶俐有伶俐的好,寡言也有寡言的优。有些夫人们,就喜欢话少老实的孩子。   自从家宴那晚和乔妈妈、小喜聊过天,林若拙的情绪就一直不大好。在这么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女人就是消耗品。这一观点,不仅仅深入骨髓的刻在了男人心底,就连大部分女人也以为是天经地义。   夏衣的父亲,那样的衣冠禽兽。在乔妈妈这些当地土著嘴里,也不过叹息着说只怪夏衣命苦,夏父性子弱,被大娘蒙了眼。从礼法和律法上来说,他竟是没有一点儿错的。女儿可以卖、女人可以卖,甚至妻子都可以卖。这是律法所承认并赋予男人的权力。从本质上来说,穷人家和富人家在这一点上没有区别。林家,书香门第要脸皮,日子又是过的蒸蒸日上,远不至于到卖女儿的地步而已。可若真的到了那危急的一天……   林若拙打了个寒颤。她也就比林若菡、林若芜价钱贵点而已。   她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部西方电影,里面的家庭女教师对不愿学习的贵族女孩说:当你成年后,你一无所有,因为你是一个女人。你的财产、你的奴仆、你自己本身,都是属于你丈夫的,他们拥有你的一切,控制你的一切。但他们唯一不能夺走的,是你的思想。我们唯一和男人平等的,是我们的思想。我们的灵魂属于我们自己。如果你没有属于自己的灵魂,你苍白的人生还剩下什么呢?音乐、绘画、阅读、外语、舞蹈,这些学习不是为了取悦你将来的丈夫,而是为了你自己。你将一无所有,除了知识和思想,因为你是一个女人。   Youhavenothing,becauseyouarewoman(你一无所有,因为你是一个女人)。林若拙无声的在口中吟诵这句蓦然涌上心头的对白,重若千钧。   人,生而平等。人,生而不等。   以前,她只是凭着成年人的本能,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从此刻开始,她以前所未有的认真投入到学习当中,如一团海绵,用最大的力量吸收消化这些知识。   江夫子的感触是最大的。如果说以前的六姑娘功课是不错,聪明有毅力。却还只是一般贵女的用功。可现在的六姑娘,在面对书本时,眼中焕发出一股强烈热情,恍若沉睡的生机被唤醒,勃勃向上。   第一天的宴客,有众多朝臣夫人前来。林若静今年十岁,放在二十一世纪是小学四年级,在这里,竟已是众贵妇眼中待考察的闺中少女。   林若拙已经吐槽无力了。这算是精神上猥亵未成年女孩么?   当然不算。因为她神奇的验证了某位大师的笑谈,古代婚姻的本质是:同性相吸。   对,你没听错。就是同性相吸。一般来说程序是这样的。先是由父亲(或其它男性长辈)看上了某一家的男人。觉得这家的某个男人不错。很欣赏,很喜欢。于是,想想自己家还有个闺女,结亲方案便提上了。当然,也有母亲先相中女婿的,但后期具体察看,还得靠男人。总之找女婿,家里有靠谱男人的,都是男人出马。   找媳妇,这回就轮到女人了。母亲、姨妈、姑妈、姐妹,轮流出场。宴会、茶会、上香,种种机遇,种种相处。火眼精睛、360度无死角考察该女子。然后,女性同胞们认可了,觉得这女孩子不错,挺好、挺喜欢。于是,结亲事宜提上日程……   和男女当事人有关系吗?没关系!和异性亲人有关系吗?也……没什么关系。即便是有关,也是找女婿人家,女性长辈去考察婆婆严苛不严苛,小姑子好不好相处。娶媳妇的人家父系长辈去考核女方家的男人上不上进,人品是否端厚。总之绕了一大圈,还是回到‘同性相吸’上。   十岁的林若静同学,在这次宴请上,就面临着被一众女人相看的局面。   矛盾这就来了。总所周知,男人和女人,那就是火星人和地球人,想法爱好南辕北辙。尤其还是长辈和小辈之间,各自心中的那杆尺,标准刻度一个是英尺,一个中国寸。就没几处统一的地方。而待选者,也就一个正常人类。绝不会上午林黛玉下午薛宝钗,今天史湘云、明天贾迎春。总而言之一句话,中了长辈女性意的,未必进得了被配对男人的眼。配对男人喜欢的女人,长辈女性那是半点也看不上。   对于这项矛盾,林老太太给孙女的政策指导是:后宅是女人天下,被婆婆喜欢最重要。男人的情爱是过眼烟云,只要被长辈认可,又生有儿子,日子就能过的稳妥、安乐。   童氏私下里教导女儿:“别听她的。女人靠的什么,靠的是男人!咱们远的不说,就说你去了的先二伯母。她是你祖母当日亲自挑选的儿媳,应该喜欢了吧。又生有儿子。可那又怎么样?外室闹上门来,你祖母何尝给你先二伯母做过一分主?儿媳再讨喜,也敌不过儿子在她心中的分量。指望着婆婆帮你委屈儿子?做梦!听她的,大盐都能卖馊了!”   林若静惊讶之极:“二伯还置过外室?”   童氏一僵,发觉说漏了嘴,赶紧弥补:“这都是老皇历了,后来你祖父发话,处置了那人。家里也禁止说这些。我儿,今天和你说这个,不是为揭人短处看笑话,只为让你留个心眼,别什么事都傻傻的,旁人哄了你还当她好心。你那祖母,阴险着呢!”   童氏从来不在这个长女面前掩饰她对林老太太的不满:“想在后宅立稳脚跟,靠婆婆,做梦!看看你母亲我,运气不好,生不出儿子。你道你祖母当日怎么说的?她让你爹纳良家女为妾,置偏房。你瞧瞧,若是你爹听了她的话,娶个偏房回来,生个儿子。这家里还有我们娘四个站的地方吗?”   说到这里,童氏的眼泪就哗哗流了下来。那段时间真是吓坏她了,一连看了几个大夫,都是一个说法,她伤了根本,再难有孕。婆婆要给丈夫纳良妾,说到哪里都是天经地义的事,连娘家人都没理由来质问。她真是差一点就不想活了。亏得林海屿一心待她,在二老跟前表示,坚决不纳偏房。选了个看着好生养、有宜男像的丫头开了脸。这就是董姨娘。董姨娘一举得男,林若诚生下来林海屿就给亲自抱到了她屋里。董姨娘住在离她最远的屋里,一个月才见孩子一面。日常林海屿陪儿子玩乐,也都特意拉了她在眼前,一家人亲亲热热。   “你说!若不是你爹心里有我,我们母女哪有今天的日子!”童氏的声音带上几分尖锐。   林若静被两位领导截然相反的指示弄的无所适从。幸好目前她既不太懂得怎么讨长辈的欢心(林老太太最爱的孙女是大房林若敏,其它的孙女一律淡淡),也不知道怎么讨男人的喜欢(还没到情窦初开的年纪)。童氏的话在她心里留下的,更多是警惕。后宅处处有陷阱,需小心警惕。   而且童氏另一句话说的很对。婆婆再喜欢儿媳,也比不过亲儿子。孝顺是必须的,掏心掏肺?不必了。   “不用怕。”童氏给她壮胆,“有你爹在呢。这女人在婆家过的好不好,和娘家硬不硬气也有关。你祖父现是三品大元,满京城也没有多少。等到你出嫁,你爹那时想也有了官职。谁敢小看你?要我说,这次宴请,不过是在人前露个脸,给那些夫人知晓我们林家有几个女孩,各自多大年纪了而已。你还小呢,哪里就到了说亲的地步。你父亲还没考中,现在说亲能有什么好人家?”   童氏是庶女,在娘家做姑娘时也免不了众俗的以为,嫁个显赫的人家才是女人最好的归宿。宅斗什么的经历过不少。不过她生母早去,在亲爹面前不得宠,只能低调做人。和其它姨娘生的姐妹比起来,她嫁的不上不下,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差。   谁知世事难料。林海屿竟是世间难得的好男人。婚前将通房遣嫁打发了。婚后一心一意守着她,便是她孕期中也不肯收人。私下里和她说,自己受够了庶出的苦,希望孩子们都是嫡出才好。她那时就觉得,为了这个男人,她将命给了他都是值得的。   可能是老天都妒忌她摊上了这么个好男人,就让她命中无子。便是这样,林海屿也没半分嫌弃,还将林若诚生下来就抱给她。可见,家世好有什么用?男人好才是真好!   有鉴于自己的亲身经历,再对比一下昔日姐妹现在的生活。童氏在择婿方面丝毫没有非要争一口气的想法。林海屿向她保证过,一定会睁大眼睛,给长女挑个人品端厚的君子。夫君那么聪明,眼光比她强,挑出来的人也定是极好的。   “有你爹呢。”她信心满满的打包票,“你是长女,他必得精挑细选的。放心好了!”   -------------------------------------------   第十二章 黄家   第十二章 黄家   童氏教女的这番话若是被林若拙知道了,定要感慨,有个靠谱的爹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   渣爹都傻蛋成那样了,还在京城走路有风,去哪里人家都给几分薄面。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他有个好爹。   这坑爹的拼爹时代!   二房的两个弟弟,虽然没有靠谱的爹,但人家有靠谱的娘。她呢,成年人的心性和思想,有没有人教导差别不大,只要自己会仔细观察就行。可怜的林若谨就惨了,既没靠谱的爹,也没靠谱的娘。雪上加霜的是,他连靠谱的舅舅都没有。   宴请名单已经定了下来。从这两份名单上,能看出许多微妙的东西。   江夫子重点给她们讲述了客人的座次排列。其中最重要的客人,莫过于平章政事的夫人。这也是个极其陌生的官职名称。江夫子只简单的解说了几句,这位的官职是从一品,并且还是她们祖父的顶头上司。   直到这时,林若拙才知道,朝廷下属的机构中,有个叫中书省的玩意儿。中书省是干什么的呢?江夫子没说(林若拙那个心痒啊)。只知道里面的最高官职就是平章政事。据说先帝时期中书省还设有左丞相、右丞相两职,后来被当今皇帝给废除了。而祖父的参知政事这官职,在先帝时期是从二品,人数只一个。又是当今皇帝给改成了三品,数目增加到三个。   简单来说,就是高位官职给废了,次一位官职的人数却又增加了。   林若拙暗暗记在心里,决定有机会找林若谨去咨询。   平章政事的夫人来了,平章政事本人却没有来,据说是公事忙碌,没有空。这就是夫人外交了。江夫子略提了提。里面的细节却是由童氏私下给她们姐妹六人补充的。中书省是个很微妙的部门,至于怎么微妙,就不多讲了(三婶,你敢再讲详细点吗!)。平章政事本人来,有结党嫌疑。中书省是为皇帝办事的,若一个部门的官员都认领头官员一人说话,那还是皇帝的部门么?所以,平章政事本人不能来。夫人来就不要紧了,只是女眷间的日常人情往来。既示了好,又避了嫌。   林若拙嗤之以鼻,自欺欺人、掩耳盗铃!如果皇帝是傻蛋,你们这么干没问题,告诉他鹿其实是马他也会相信的。可当今坐在龙椅上的皇帝是傻蛋吗?傻蛋能废除左丞相右丞相的职位?记住,不是罢免,不是革职。是废除哦!也就是说,朝廷里以后再没有‘丞相’这一职位了。   虽然本朝的丞相和汉朝的丞相不能比。权力有限。可‘丞相’这个称谓本身,就引人遐想太过。   君不见戏文里都是这么演的,那啥欺负皇帝,迫害忠良,任人唯亲的,都是奸相啊奸相!   胆敢把皇帝当傻蛋的,皇帝迟早会将你们这群傻蛋统统干掉!林若拙摸摸下巴,情况有点不妙啊……   林家姐妹们没想那么多,得知这位平章政事夫人不带未嫁少女来赴宴后,她们对于这位夫人要做的事就仅有一样。拉出去展览、微笑、行礼、叫人、收见面礼、再行礼、退下。其余贵妇人见面程序皆以此类推。   姑娘们要着重的,自然是接待各家来做客的姑娘们。   林家姐妹开始背京中部分闺秀名单。什么张家三小姐、李家四小姐。爹是干什么的,娘是干什么的,亲戚是干什么的。好在,一般来说,十二岁以下的女孩子,基本不会频繁外出做客,林家这回要接待的闺中少女数目有限,只有六个。   由于年龄原因,接待这六位的主要工作都集中在了三房三姐妹身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二房三姐妹,年纪小一圈不说,两个是庶女,一个是傻大姐。实在拿不出手啊拿不出手!   六个女孩当中,有两个是亲戚家的孩子。   神马?你说亲戚家不是第二天请?亲,考虑不周了吧。这位亲戚官职够分量,人家是太常寺少卿,正四品。人家要来吃两顿,两天的客人名单上都有的。   看见没?这就叫实力!   这位亲戚不是别人,正是黄氏的娘家亲爹,黄大人。渣爹的泰山。   虽然是继室泰山。可奈何原配泰山秦老父不在了,秦大舅本人拿不出手,一家子俱不在京城。林家人当然先紧黄家亲近。   渣爹的初婚的时候,林老太爷尚在扬州做官,联姻资格还没能打入京城权贵,便替二儿子取了当地书香人家的闺女,秦氏。   秦老父学问不错,举人功名。秦氏家族也有几位做官的,虽然品级不大,但也掌一方实权。说白了,秦家就是当地的地头蛇家族。林老太爷当年能在江南官场全身而退还做出一番政绩,和秦氏家族的帮忙密不可分。当然,秦家也不是白帮忙的。里面的道道么……林若拙能想到几分,林若谨却尚没有这份灵敏。   他只知道,自己外祖家远在江南,外祖父已经故去。秦大舅继承家业,没有功名。值得庆幸的是秦家大表哥已经考中了秀才,目前正在衡阳书院读书。但总的来说,比之京中清贵黄家,秦家也就是个江南土大户而已。   外家离的远,路途不便,几年都见不到一面。感情上疏淡是必然的。看着黄家两天的座席单子,林若谨心中飘过淡淡的失落。   黄家共来七人,黄大人老夫妻两个,黄舅舅夫妻两个,黄家表哥一个,黄家表姐两个。因着年幼的原因,二房的孩子们对黄氏的娘家都不怎么熟,黄氏忙中抽空,特意找了个晚饭后的时间给他们说了说。   黄氏说话一向简明扼要、直指中心。黄舅舅是她的胞兄,黄大太太是她的大嫂。黄家表哥嫡出,今年十一。大表姐今年八岁,也是嫡出。二表姐七岁,庶出。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自然而然划定了各人的分工。黄表兄,没说的,林若谨的任务。大表姐,嫡出。林若拙表示,压力很大。二表姐,庶出,林若菡和林若芜互相对视一眼。   性别、出身,决定了不同的结交圈。   黄氏继续说:“耀哥儿从小学文,功课不错,和谨哥儿你应能谈的来。”   林若谨收到,定下以文会友的主基调。   黄氏又说:“恬丫头比六丫头大两岁,琴棋书画都是学了的,平时最喜抚琴。六丫头不是会**么,刚好能多聊聊。”   林若拙松了一大口气。她真不擅长和八岁小朋友搞交际。会音乐好啊,你弹我吹,时间就这么过去了。黄家大表姐的爱好是多么的有爱。   “珍丫头么……”黄氏皱了皱眉,这位庶侄女,她还真没怎么注意过,想了想,好像听说她给母亲孝敬过针线活:“女红不错。”   林若菡心底暗暗叹了口气。这就是庶女的悲哀,才华上不能和嫡女攀比,只能在女红下功夫。幸亏黄氏自己没有女儿,并不会为林若拙出头而打压她们。   二房要特别照顾的就这两个小姑娘。另四位姑娘,不出意外的话,都是由三房姐妹负责。   八天的时间一晃而过。四月二十这天,林家宾客盈门,车水马龙。林老太爷的这次升官,预示着他终于跻身京中文臣圈的上层集团。   林若拙一大早被拽了起来,夏衣和乔妈妈紧张的替她梳妆打扮。为了以最好的状态出现,昨天还特地给洗了个头。衣服首饰是早早就准备好的,甚至连发型都试梳过好几遍,由黄氏一一过眼认可才才定下。   黄家人来的最早。他们既是客人又是亲戚,早到是不成文的礼仪。   黄大人林若拙是见过的,老实说,她一直分不清这一位和祖父大人有什么具体的区别。一样花白的头发,一样的胡须、一样的板着脸,一样的说话腔调。就连‘哼’一声的频率都差不多。她估摸着,要是黄大人换上祖父大人的衣服,她搞不好能认错人。   黄舅舅的个人特征就明显多了,他是个圆润的人、圆圆的脸,笑容也乐圆圆。身材虽不能说胖,也需用‘壮实’二字来形容。真难以想象,干巴巴的黄大人居然能生出这样的儿子。林若拙觉得,如果她是皇帝,一定更欢迎黄舅舅这样有个人特色的官员,才不会看上祖父、黄大人这样如同一个流水线下来的罐装货。换件衣服换个位置,都不会有人发现他们站错地方。   谢天谢地,黄耀表哥不像他的祖父。虽然容貌更偏母亲,俊俏的和黄舅舅不在一个水平线。但他的性格显然继承了自己的父亲,脸上一直挂着眉眼弯弯的笑。几句话一说,就和林若谨熟络了起来。   男人们见过面和渣爹一块儿出去了。女眷相见才是重点。黄夫人笑盈盈的拉起林若拙的手:“这是六丫头吧,上回见才一点点大。还被奶娘抱在手上。这回可成大姑娘了。”   林若拙扯出含羞带却、标准大家闺秀不露齿笑容,这是她对着镜子练了好久的,福身行礼:“见过外祖母。”   关于对黄家人的称呼问题,林若谨还纠结了几天,林若拙却半分犹豫没有,张口就认亲。从她出生至今,秦家半个人都没见过。就是路途遥远,往来不便,四时八节也好歹来封信吱个声,或者送点什么过来刷刷存在感也成啊!礼物不在珍贵大小,主要是个心意。表示还惦记着这门亲,这两个外甥、外甥女。秦家倒好,杳无踪影。不怪林若拙识时务,在六岁孩童眼里,这么个虚无缥缈的外家,真的不能和每年她过生日都记得送一份礼过来的黄家人比。   第十三章 黄夫人   第十三章 黄夫人   黄夫人是个和蔼亲切的老太太,在她那双笑眯眯眼睛的注视下,小辈们紧张的情绪得到舒缓,神色自如了许多。黄夫人对林老太太笑道:“亲家母,我这女儿闺中娇惯,没经过什么大事。索性还有一两分笨力气,帮着操持些琐事,劳亲家母费心管教了。”   以林老太太人老成精的心计,怎么看不出黄家场面话说的漂亮,内里其实是在给他们家女儿撑腰,暗示:这两场大宴请下来,可都是我们家姑奶奶辛苦操持的,您不记功劳也得记得苦劳。   林老太太少不得要说些漂亮话回应过去:“亲家母太自谦了,老2家的很是能干,这府中里里外外亏得有她帮衬,我才能过些松快日子。”   祖母大人表示,你家姑娘的辛苦我是记在心里滴。   黄夫人见好就收,转而夸赞起林家的小姑娘们:“亲家母,今日我算是饱了眼福,您这六个孙女儿,生的好不整齐,水灵灵六朵鲜花。过上个几年,只怕求亲的人连林家的门槛都要踏断了!”   黄夫人这话倒不是无的放矢,假客气。几年没注意,这乍一看见,喝,林家女儿的相貌还真是出乎了她意料之外。   先说三房的三位姑娘,三老爷林海屿是庶出,相貌本就在三兄弟中生的最好。童氏也是庶出,亲姨娘底子过硬,自己生的便也是天生丽质。两两相加,正正得正。三房三姐妹继承了父母的优点,齐刷刷往那儿一站,犹如三朵出水莲花。   回过来看二房,渣爹爱美色,当年娶亲时就和林老太太提过要求,希望娶个美貌温柔贤惠的娘子。林老太太最宠这个小儿子,觉得这要求很合理,自己的儿子就该配这样的姑娘。林若拙的生母秦氏就是她在可寻找范围内这么千挑万选出的江南美人。林若拙像生母像到了渣爹都不愿多看的地步,美不美自在人心。   林若菡,咳咳,生母是谁大家都记得吧。生的不美能让渣爹甘冒大不为将她从青楼带出来做外室么?前面也说过,林若菡是柳叶眉樱桃口、典型的古典美。林若芜,生的也不错,虽逊两个姐姐一筹,也是在平均水准之上。   也正是因为林家女儿们颜色好,林老太太才更不敢放松对她们的教育。自古高门嫁女、低门娶妇。才色双全能博得更好的前程。女孩儿,也是一项资源。尤其是这里面有四个嫡出。   黄氏见林老太太并没有反驳她的话,而是微笑着默认,便知晓林家对第三代女孩子们,是有某种憧憬和规划的。   想到这里,她有些不屑。黄大人私下对她说过,林老头什么都好,有能力,有才学。唯一不好的就是功利心太重。也是,功利心不重,能爬到参知政事这个位置?三品的官看着不小,在京城这权贵多如牛毛的地方却也够不上得瑟。林老头能得瑟的原因在于他隶属的部门是中书省。中书省的三品官,比之六部的二品官还要风光。   她淡淡笑了笑,关切的道:“听说您家大哥儿今年回乡祭祖,参加县试去了?”   林老太太的笑容深了些:“老大一家外放几年,离的我远。愚哥儿这些年学问怎么样连我家那老头子都不知道。索性让他下个场,试试水,也好知晓有几斤几两。”   黄大太太笑掩着嘴插话:“亲家老太太,愚哥儿从小伶俐,又是书香世家出来的,考个秀才还不手到擒来?您就等着接喜讯儿吧!”   林老太太舒心大笑:“那我就谢亲家大嫂子吉言了。若那孩子果中了,等他回来,我让他亲上你府上给你磕头作揖去。”   黄大太太响亮的笑应下:“好呀!这可是我占便宜。新鲜的少年秀才公呢,我可就等着了!”   众人皆是大笑。   笑完了,黄夫人关切的道:“你家愚哥儿有十六了吧。若今秋得中,便是秀才。转过年十七。可有想过亲事?是在他父亲那边挑,还是到京里来选?依我说,这长房长孙媳,未来宗妇。可要慎重。”   这句话说到了林老太太心坎里,林若愚的妻子人选,本该是他父母做主。然而,真全然不管,她哪里放心的下。叹道:“我正为这事愁着呢。他爹心大,想着后年乡试时愚哥儿不过十八,意思是等他考中了举人再提,说起亲来也更有底气。”   “啊……”黄夫人惊讶之极。乡试和院试的难度可不一样,考秀才有把握,这举人考试,谁敢说是有一定把握的?便是那神童天才,也不敢拍着胸脯保证一次就考过。林若愚后年乡试中了皆大欢喜。若他不中,顶着个落地举子的名声说亲,岂非生生给自己抹了层黑?再等三年,他都二十一了,到哪里说年纪合适的闺秀?还不如稳稳妥妥的考完秀才就相看起来,何必去搏那个险。   林老太太也知道大儿子这事办的不稳。可如果考完秀才就说亲,长孙远在他处,相看孙媳的人选就必然是大儿媳冯氏主持,这叫她如何放心。思及此处,她叹道:“儿子长大就由不得娘做主了,老大定了主意,我又能如何?婚姻大事父母做主,我多说两句,反倒讨嫌。”   “这还了得!”黄夫人立时嗔怒,她也是做母亲的人,她也是有孙子将来要娶孙媳妇,感同身受:“他就是活到八十岁,做了一品宰相,那也是您的儿子。儿子嫌弃亲娘,天下间就没这个道理!”   黄氏开口了,声音轻柔:“母亲,您多虑了,大伯向来孝顺,对您何尝有过半分不敬。要我说,这回定是他望子成龙心切,一心念着愚哥儿早早考上功名有光彩,这不也是想给咱们林府、给母亲您争脸么。”   林老太太没好气:“我不用他逼着愚哥儿给我争脸。回头你给老大媳妇写封信,就说我说的,他那外放的穷乡僻壤能有什么好女孩儿!长孙媳乃宗妇,不可轻率。你让她回京来一趟。京中闺秀好的很,到时候我陪她慢慢相看,保管如她的意。”   “正是呢。”黄大太太再次笑道,“亲家老爷现是中书省参知政事,京中多少好人家相看不得,说出去也大气。”   林老太太笑道:“还是亲家大嫂子说的好。唉!养儿百岁,常忧九十九。做母亲的,可不就得为孩子们操碎了心。”   黄氏笑道:“说到操心,我到又想起一事,还得烦上老太太操一操心。我恍惚记得,大房的若萱丫头比愚哥儿小两岁,今年也有十四了吧。”   林老太太脸色一怔,顿时眸色凝寒。   林若萱在女孩子中排行第一。虽说是大房的庶女,却到底也代表了林家的脸面。女儿不比男儿,十四岁,是必然要相看人家的。不然耽搁一两年,直接从豆蔻年华下降到错过花信。也就是说,冯氏若是个合格的母亲,这个时候必然已经在给林若萱相看人家了。但长房的家信上却只字未提此事。   女孩儿到了年纪相看人家说亲事,天经地义。冯氏遮遮掩掩,闭口不谈,反倒是蹊跷。若是嫡母打压庶女也就罢了,怕就怕,老大一家背着他们给许了什么不妥的人家……   林老太太越想越心沉,然她多年养气,面上半分不显,笑道:“倒是你心细,正是大丫头该说亲了。一事不烦二主,你将这话也加在信中,愚哥儿回不来,大丫头总能回来,还有三丫头,一块儿都带来。不必跟着他们父亲再东奔西跑的,女孩儿家哪经得住外头的风吹日晒,人都变糙了。好好在府里养个几年,调养身体,熟悉京中风俗是正经。”   黄氏笑的温婉:“可不是,三丫头是咱们家的嫡长孙女,这亲事是重中之重,万不能马虎的。”   下首一排女孩子中,林若静的脸色微微发白。   大房林若敏,比她小三个月,排行第三。然黄氏却说,林若敏才是林家嫡长孙女。她林若静只是三房的嫡长,不是林府的嫡长。   林若拙在下面越听越觉得蹊跷。黄氏不像是多管闲事的人,今天这举动,可算得上是狠狠得罪了大伯母。依黄氏清醒的头脑,怎么回做这样的事,还特意在黄家亲戚来的时候做?   不行,不行!想不通,太复杂了。轮到后宅问题她就要死机。   黄家婆媳两个却是明了了林家婆媳的未言之意,含蓄的笑了笑,颔首示意。   外头由丫鬟来传话:“老太太、太太,前院二老爷派人传话来说,外头街上已有马车快到了,看着标记,是中书令许大人家。”   黄氏立刻站起身:“母亲,我过去了。”   林老太太肃容道:“时辰差不多,这会子到的必不止一家,老三家的,你和老2家的一块儿去。迎下一拨。”   一直干坐着打酱油的童氏整衣而起,福了福身:“是,老太太。”   “老太太,我跟着一块儿过去,帮着招呼招呼。”黄大太太赶紧也站起,她们提早过来就是为的帮忙。林家只两个儿媳派的上用,客人或呼啦啦来个扎堆能搭上手,正是她顶场的时候。   林老太太点点头,向黄夫人道谢:“多谢了。”   黄夫人微笑:“看您说的。咱们不是亲戚嘛。时候不早,我们也去正席吧,免得人家说我们两把老骨头托大。”   两位祖母起身离座。两家的女孩子排成两排跟在后面鱼贯而行。黄家大表姐黄恬,自然而然的走到林若拙身边。   “六妹妹。”她微微一笑,友好的打招呼。   林若拙脑子还在死机中,正缓慢重启,下意识的露出同样标准微笑:“大表姐。”   然后,然后没了。两个小姑娘你看我我看你,都没话接着。   于是沉默着走啊走、走啊走……   身后的林若菡差点没急哭了,六姐,亲六姐!不是吧,你在这时候卡壳?   第十四章 黄恬   第十四章 黄恬   黄恬与她兄长有六分相像,端庄清秀。孩童特有的水嫩皮肤添上三分颜色,精致的衣衫珠宝装点两分耀眼,已是很不错的一个小姑娘。黄珍的相貌就要比她漂亮许多,原因嘛,地球人都知道。亲娘的基因强大啊。生得不够出彩能当姨娘么?自是拉高了下一代的综合遗传。黄珍大约也知道这份尴尬,打扮不出彩,又时时刻刻低着头,避其姐锋芒。   嫡女气势足,庶女相貌美,这也是一般富贵人家共有的特色。   林家这样一水儿的美人才叫奇怪。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什么特别培养啊,别有用心啊。   所以,林家人养女儿那是半分不敢懈怠,姑娘家面貌憨点,才学欠缺些便不要紧,人不伶俐也不要紧。人家会说,这是个厚道孩子。人品端方嘛。可若女孩子美貌有了,那就不能没有才,不能不端庄大气。比如说林家,林老爷子他要敢养出一群胸大无脑的孙女,他是情愿掐死在家里也不能放出去丢人现眼啊!不然他林家的家教能立马从一流沦落至三流,书香门第的招牌彻底塌掉。没办法,谁家书香门第会养出苏妲己、褒姒啊!人家养的都是,都是,那谁谁谁,是吧,啊!所以,林老太太不敢不用心养孙女,林老太爷更不敢。   这也是二房姐妹和三房姐妹斗的凶的起因之一,都觉得自己又漂亮又有才,为什么不能更骄傲一点?林若拙就死活想不通,她们怎么能凭着美丽,读了两本书,就认定了那是傲气的资本?   所以,祖父大人,教养孙女这个问题上,其实您已经失败了您知道么?   主机终于重启成功的林若拙本想搜刮出点话来寒暄,可放眼一看两排的小萝莉,思维又朝诡异方向飘散开去。   于是,她和黄恬两人之间又沉默了很久。   一行人来到摆酒的宴席厅偏堂,黄氏等人迎的客还未到。林若拙忽想起一事,左右看看,开口问黄恬:“大表姐,中书令是什么官职?”   时刻关注着她们的林若菡一口血差点喷出来,这是寒暄的话题么?林若拙,你就没别的话能说了?   黄恬认真的看了看她,片刻,开口道:“中书令隶属中书省,从一品。”   咦?居然知道。果然家学渊源。林若拙兴奋,加深了问题:“这么说和平章政事是一个级别。谁更重要些?”如果是一样级别,为什么童氏在培训她们时特意提出平章政事夫人,却不提中书令夫人?   黄恬想了想,轻声道:“职权不一,不好说。”   林若拙深深的看着她,黄恬坦然相对,良久,两人不约而同相视一笑,感觉亲近许多。   林若拙看看其它姐妹,见没人再注意她们,将身体朝移了移,头凑过去,压低了声音:“恬姐姐,今天宴席的客座首位,定的是平章政事蔡夫人。”   黄恬会心而笑,也压低了声音:“当今废了左右丞相二职,改立中书令。原刑部尚书许大人调至中书省,任中书令。蔡大人,原本就是平章政事。”   林若拙这才明白里面的微妙。也就是说,皇帝大人看左右丞相这职位不顺眼,大刀阔斧给砍了。中书省没了一把手,肿么办呢?提拔二把手?不,当然不。皇帝大人从刑部调来空降兵许大人,任新的一把手。可诡异的是,不知道是皇帝大人脑袋糊了酱还是什么,居然将中书令的级别定为从一品。原二把手平章政事的从一品级别又没有做调整。这下好,新一把手,原二把手级别一样。到底谁是一把手?天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平章政事蔡大人在中书省的人脉一定比中书令许大人强出百倍。   难怪蔡夫人坐客座首位。看来祖父大人是旧系人马一党。   林若拙想了想,悄悄问道:“中书令的从一品级别,是陛下特意定的?”   黄恬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你说呢?”   林若拙低声喃喃:“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   黄恬“噗”的一声笑出来:“六妹妹,原来你是这样一个妙人。”   林若拙嘴角一翘,也笑道:“我也没想到恬姐姐你是这样的人啊!”她真的很高兴,这是她穿越来后,第一次在同龄人中找到心有灵犀的同伴。   黄恬也很高兴。她在家中除了个长兄能说上几句话,姐妹间几乎没有共同语言。倒不是她刻意打压黄珍,实在是黄珍的见识和性子……唉!只能说不投缘吧。   黄恬不知道,冷幽默这东西,不是谁都能欣赏的。   两个小姑娘恰逢知音,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尽兴,角落里埋首窃窃私语。   黄夫人看见这一幕,诧异的对林老太太道:“你家六丫头倒是不错,我们恬丫头性子有些孤拐,除了她哥,很少能和人说这么久的话。”   林老太太闻言也差点惊掉了下巴,连声谦虚。见两个小姑娘说的头都快凑到了一起,只能在心底归功于林若拙今天超常发挥了。或者,她开窍了?   黄氏领着许夫人到了。大概是知道自己家的座位会排在蔡家后面,许大人的夫人根本就没来,人家来的是儿媳,当家长媳。既不失礼,又避开了蔡家的锋芒。   许夫人给林老太太见礼,毫无勉强的坐到客座第二位,笑盈盈的道:“老夫人,那是贵府的孙女儿吧,这么多花一样的小姑娘,真是看着就让人高兴。”   于是呼,小姑娘们被拉过来见礼。林老太太特意指出黄家姐妹:“这是我亲家家的,黄大人的孙女。”   许夫人笑对黄夫人道:“我说这两个怎么和您这么像呢,还寻思难不成这亲家做多了,家里的孩子也越长越想像?原来是您的孙女,真真是好气度。”说罢,便给几个小姑娘见面礼,清一色的绣花荷包。   林若拙瞪大了眼睛看她身后丫鬟的动作,就见那位从身后小丫鬟的包裹里取出一个、两个、三个……一直到八个。   嗷嗷!这位夫人出门是不是要带二十个荷包?又一想,林家生这么多女儿,真是合算啊!   黄恬不着痕迹的扯了扯她的袖子:“注意点,眼珠子要掉出来了。”   林若拙不动声色的拽回袖子,脸对着她,用力眨了两下眼睛:“看,没掉。”   黄恬捂着嘴笑,笑完了又叹:“唉,你怎么就不是我亲妹子呢。”   这个问题林若拙不予回答,她低声道:“你看,许夫人是第一个来的。”   黄恬淡淡道:“蔡家夫人,总不会最后一个到。”   林若拙点头,那样也太大牌了。   没多久,其余的夫人们也接二连三的到了。偏堂里坐的热热闹闹,黄氏见人多,索性将小辈们都赶去另一处暖阁,随她们自己玩乐。   刚坐下没多久,林若静就被叫了出去。等她再进来,身后跟了两个豆蔻年华的少女。   林若静给大家介绍:“这是平大人家的彤姐姐,绯姐姐。”又给那两位介绍,“这边五个,是我们家的姐妹,那个,是黄家妹妹们。”   女孩子们起身见礼,这两位一个叫平彤,十三岁,一个叫平绯,十一岁。俱是在背名单时背到过的,中书舍人平大人的嫡女。   又过了片刻,另两位女孩也被领了进来,一个是同样任参知政事范大人的**,已过及笄之年,这一位是庶出。另一个是参军彭大人的侄女,十四岁,嫡出。   林若拙觉得很有意思。就像现代人介绍相亲对象时,一般不说性格爱好,为人如何。而是重点介绍身高、体重、收入、本人是干什么工作的,父母是干什么工作的,家里有几房几厅等等。这里的女人互相介绍,有异曲同工之妙,第一问爹是谁,第二问娘是谁。至于本人……没爹没娘谁认你是哪根葱啊!   有意思吧?很有意思。她看的津津有味。黄恬凑过来陪着看,啧啧道:“这位范姑娘,不太好嫁啊。”   “你怎么知道她不好嫁?”林若拙惊讶的反问,凡牵扯上后宅的事,她一律都迷糊。   黄恬惊讶于她突然的不灵光:“这还用问?若是好嫁,怎么都十六了还跑出来四处给人相看?定是没定亲啊。”   “十六怎么了?”林若拙更迷糊,“多好的年纪啊。没定亲怎么了?还有,你怎么知道她没定亲。定了亲就不能出门了?”   黄恬‘咦’了一声,像不认识她一样:“定亲了当然不能四处乱跑了,你不知道?”   我,我应该知道吗?林若拙呆滞的睁大眼睛,傻傻的看她:“出门做客叫四处乱跑?”到底是她理解错误,还是黄恬形容错误?   黄恬不淡定了,这位怎么突然就傻了,刚刚的机灵劲呢?恨铁不成钢的道:“定了亲就得在家中好好绣嫁妆。少出门,少惹是非。”   “什么?”林若拙被她越说脑子越糊,就抓住最后一句:“出门就等于惹是非?”这是什么逻辑?想想又道:“你们今天都出门到我家来了,我家没是非。”   黄恬要晕了,这么浅显的道理,怎么和这位就说不明白呢。难得遇上个说得来的朋友,舍不得丢开,耐心十足的给她解释:“女孩子定了亲,就已算是别人家的人了。可又还没嫁出去,仍旧住在家里。所以这时要特别小心。四处出门,万一惹出什么不清不楚的纠纷,就坏了名声。到时男方家知晓了,退了亲,一辈子就毁了。”   如此大的信息量将林若拙绕的云山雾罩,黄恬说的每一个字她都懂,合起来的意思她半分都不懂。不,应该说半分都不能理解。   “只是定了亲,还没出嫁。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她打算一点点来,先问出最前面的:“有这规定?”   “不是规定。”黄恬脑门上都要冒汗了,这种众所周知的常识难道姑妈就没和她说过:“人家下了定,定者,定也。自是定下了。”   林若拙似乎是明白了:“下了定,就是别人家的。不下定,还是自己家的。”   “可,可以这么说。”黄恬考虑了半晌。貌似有点道理。三书六礼,若只是过了纳采、问名,没过纳吉(放小定)。这时再有反悔的,似乎都不会闹出来。不算退亲,只能说两家没说合拢。   林若拙点点头:“原来反悔一定要在纳吉之前。我懂了。”   你懂什么?你个棒槌!黄恬彻底泄气。   ---------------------   第十五章 青衣   第十五章 青衣   果然只有相处时间长了,才能真正了解一个人。这不,还不到半天的时间,黄恬就发现,新交的这位朋友某一方面脑子很灵光,某些方面则异常不灵光。   她是真心为林若拙担心。甭管这位新朋友有多少缺点,只凭心底豁达一项就值得她去倾心相交,更别说这位还眼界开阔,于大事方面很是敏锐,难得能合上她的心意。   算了,世上像我这样十项全能的天才总是少的,黄恬安慰自己,不能对朋友苛刻。既然承认了是自己的朋友,她自然而然就将其划入了保护范围,认真的指点她:“你别不当回事,我告诉你,婚姻是女孩子一生的大事,重中之重,里头的危险多着呢。称之为第二次投胎都不为过。你是大家闺秀,别学那蓬门小户的女孩儿,略看见个会读书的公子就痴了,胡思乱想起来,仿效那话本戏文私相授受。需知那些都是穷酸文人娶不到媳妇,自个儿编了来逗趣的,仿若这样,就真有个美貌贤惠的闺秀对他掏心掏肺,倾其所有,家也不顾了,羞耻心也没了。”   “这个我知道。”林若拙插话,“若心存尊重,就该名正言顺的请了媒人上门提亲。欲走偏门的,都是心思不正经的人。”她好歹穿越前也是个成shu女性,男女之间的那点事古往今来其内涵实质都一样,怎么会不明白。她不灵光的是风俗习惯,而不是人情世故。   黄恬松了一大口气。根子上明白就好,常识欠缺不要紧,慢慢补,道:“你性子单纯,不知道这后宅里水混着呢,想不明白也不要紧,只记着一条,婚姻大事由长辈做主。别乱收人家的东西,不然有那一等奸猾的,混赖说你收了他的聘礼,算私定终身,十张嘴也说不清。”她是真担心,照林若拙这种一遇上内宅事就犯傻的脑袋,搞不好哪天真糊里糊涂的‘被’私定了终身。后宅刀光剑影,傻缺的孩子很危险!   不能收聘礼。林若拙牢牢记住,问:“什么东西算聘礼。”   “东西不重要,重要的是送东西的人。”黄恬仔细解释,“长辈给的,女孩子间互相赠送的都没事。关键是外姓男人,不能收他们给的东西。特别是代表了他们自己身份的。什么手绢、玉佩、首饰、古玩、传家宝。正经人家的男儿送女子礼物,都会在长辈许可的场合,得到长辈准许。故不算私相授受。”   林若拙点点头,总之是不能收男人的礼物,尤其是贵重礼物。人家送,必然有所图。贪小便宜就会吃大亏。   “还有名声。”黄恬又补充,“女儿家的名声最重要,世人皆俗,那捕风捉影之辈就是没事还要掀起三分浪,若是有可说的那还了得?女儿家但凡有一点差池,就会被那等人绘声绘色的编排了说道。哪怕她真是清白的,被人说来说去,名声也就尽毁了。名声毁了的女儿家,除了死就只有出家。”   林若拙叹息。这还真是男女不平等到极致了。男人有绯闻算风流韵事。轮到女人头上就是名声尽毁,要么死要么出家。这样的习俗她难以认同,但可怕的是,即便她极端不认同或者反对,却依然要遵守。因为她生活在这里。   有得有失,越是了解这个时代,她越不敢如刚来时那般肯定自己的幸运。她得到的,是富贵和健康,失去的,却是除这两样之外的所有。   同样是通透敏锐之人,当地土著黄恬就适应的比她好。因在她眼中,世界本来就是这样的。   可即便是苦闷,难受,她依然庆幸自己保留了上辈子的记忆。宁愿清醒的痛苦,也不愿糊涂的幸福。其实黄恬才是真正悲哀的。现在年纪小不觉得,如果她一直这样慧黠下去,直至成年,成亲生子,人到中年。总有一天,她心底的骄傲会和整个社会男尊女卑的价值观形成冲突,想的越深远,冲突越厉害,痛苦也就如影相随。故世人常说‘慧极必伤’。   这样不行,得换个角度看,她没有穿到奴隶社会,她没有穿成夏衣,她没有穿成夏衣她娘……她没有穿成林若菡。   这么一想,心情果然好上了许多。   快到开宴的时候,平章政事蔡夫人姗姗而来。她比林老太太要年轻上许多,看着只有四十多岁。话不多,举止端庄。   人皆到齐,宴席开始,酒过三巡,花园里的戏台上依依呀呀唱起了悲欢离合。   这里的戏曲有多少种形式林若拙不知道,她只知道,上流社会的人家都流行听南边来的戏,据说很是高雅、很有艺术水平,以及……她一个字都听不懂。林家今天就请了这么个班子,据说是南边新来的,在京城刚刚火起。   搜索不多的上辈子记忆,她发现这玩意儿是昆曲,艾玛!太特么高雅了有没有!林若拙内流满面,姐穿越了来果然是要做淑女的,都欣赏起昆曲了。非物质文化遗产那!   黄恬见她一脸苦像,立刻就笑了:“听不懂?”   林若拙皱着眉反问:“你听得懂?”   黄恬笑:“我原先也听不懂,还是我哥说的,这东西细听起来很有意思,满口余韵。想要懂得先学会听南边的话。江南吴语。对了,你舅家不就是江南人?”   林若拙叹了口气:“我从出生起就在京城,南边半个人都没来过。江南吴语我没听过,江南苏绣我倒是见过。”   黄恬拿帕子掩了口笑。   林若拙更想叹气。一开始她见这里人动不动就拿个帕子掩嘴,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后来才知道,大家闺秀得笑不露齿,真忍不住大笑了怎么办?拿手帕遮着。这才是人家古代淑女们帕子不离手的原因。   你别说,半张脸被帕子掩住,只一双盈盈明眸笑意流波,真的是有一种别样的含蓄美。怪不得古人讲究眉目传情,一双纤眉妙目,传递多少欲诉还休。   她只是个伪淑女。黄恬才是真淑女。笑完了,她道:“没听过也不要紧。这戏得慢慢听,听多了自然而然能懂。你不是俗人,我给你一讲就明白。你先别管她唱了什么,我且问你,那戏台上的青衣,身段美不美?你瞧她一个侧身,一个倾腰,无不如一幅画,眼波流转,如泣如诉,可是比画的还好看?”   林若拙听得她言,不再去纠结那依依呀呀唱了什么,只关注起台上一身绣衫、满头珠翠女子的动作。细细品味后,果是如此,青衣如一副缓缓流动的仕女画卷,她没有穿紧身束腰的衣服,但宽衫水袖下,仿若能见到纤纤细腰婉转轻折,她没有傲然挺立的胸部,但只一个眼神就能流泄出含蓄的性感。林若拙上辈子是shu女,只有成熟的女人才看的懂这份由内而外的性感。比那浮躁的丰胸圆臀,更勾男人魂魄。   台上的女人,是一曲流动的旋律。   “你再听她的唱音。”黄恬贴着她耳朵低语,“你学过音律,当能品出音色之妙。这位旦角唱功最妙处在‘干净’二字,音色通透,婉转圆润,放的出,收的稳,却又难得的干净清透。一流的旦角厉害之处便是如此,清华如水,阳春白雪。二等戏班的则不然,妖冶流于眉目,媚俗刻在血骨。”   经过黄恬的点拨,林若拙真正沉下心去欣赏,终于领略到了昆曲的美。她也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一艺术在现代社会普及不起来。能欣赏它的人,首先得有一定的古典文化修养,还要静的下心,褪去繁华浮躁细细品味。昆曲就如同帕子半遮面的古代仕女,满腔情意只在盈盈秋水间,高山流水但求知音赏,含蓄、从容、美不胜收。   她深深的吐了一口长气,钦佩的对黄恬道:“这个青衣,堪称女人中的女人,幸好是我们看,换成外头的男人,怕是眼珠子都舍不得转。”   “咦?”黄恬吃惊的看着她,“你不知道么,贵府今天请的是男班,只有男班唱整本的大戏才好看。”   男班?林若拙眨巴眨巴眼睛,结结巴巴道:“你,你是说,这青衣,是,是男人扮的?”好吧,她是知道戏曲常有反串,梅兰芳不就是唱旦角的么。可上辈子她哪里听过戏,就是听过也品味不出这里面的风韵。这回是刚有些入门,第一感觉就是台上的青衣好有女人味,何曾想过那是个男的。   黄恬横了她一眼,眼角如风:“真是个木头。”   林若拙哀嚎一声,第一次淑女的用手帕捂住嘴,不捂不行了,她觉得自己的嘴现在可以塞进一个整鸡蛋:“男人生成这样,女人可怎么办?”   黄恬咯咯咯的笑:“若拙,你现在就操心未来相公包戏子,未免太早了些。”笑过片刻,她正色道:“你怕什么,左右是男人,生不出孩子,不过玩意儿。”   林若拙再次举起帕子,这回她的嘴可以塞进一只鹅蛋。黄恬的态度令她惊愕万分。刚刚还对着艺术表演者赞不绝口,片刻功夫,只在眨眼间,艺术家瞬间成了贵族少女口中的‘玩意儿’。眼神的轻视遮都遮不住。这巨大的反差被黄恬做来,行云流水,无一丝凝滞。仿若天经地义就是如此,绝佳的艺术和绝低的社会地位。   “怎么是这样。”她喃喃自语,“他唱的多好啊!你也承认的。为什么要看不起。”   黄恬道:“你也太傻了,需知这些人是自甘堕落,陪酒卖笑。那些腌臜事,你不懂。”   “难道你懂?”林若拙反问,“你亲眼见过?”   黄恬语塞,顿了顿,理直气壮道:“我哥说的。他说外头就是这样的,他不会骗我。”   林若拙静静的看着她,道:“恬恬,你是懂音乐的。需知相由心生,你刚刚还说,这位旦角的唱功最难得‘干净’二字。你觉得,心不干净的人能唱出干净的戏音吗?”她转头看向戏台,台上的青衣正在送别小生,心如刀割,难分难舍,却仍依依不舍赶他远行:“我不知道别人如何,但我坚信,技近乎道。凡是将一个行当做到顶尖的人物,绝不会是人品卑下,贪慕荣华。即便……有些首尾,又焉知他是不是被逼的?倘若有一天,我的夫君真的包了个戏子,我所憎恶的人,也只有夫君一个。因为,必得先有想买的,才会有想卖的。没了买家,卖家也终将消失。这是世间真理。”   ------------------------------------------------   回上章的一些读者问题。林若拙在穿越前没看过穿越小说,知道古代女人地位低,怎么个低法,正在一步步了解中。她生下来没娘,黄氏也不教导她这些,所以,在亲们眼中的一些‘常识’,她是一无所知。前面乔妈**解释,知道了庶女和妾室的真实地位。小喜的夜谈,知道了平民女子几乎没有人权,然后就是上章和本章,黄恬的谈论,知道了婚姻对女人的重要,以及其中的危险。   当然,她话说的夸张了点,比如纳吉之前退亲,这是冷幽默。但也侧面说明了一点,纳吉,也就是放定之前退亲,只交换草贴的话,操作的好,影响相对小一些。   在黄恬面前暴露想法,那是把她当成了朋友。况且,她暴露的也并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念头。要知道,我们知道女主是伪儿童,黄恬是早熟加早慧。可在别人眼中,女主就是个六岁的孩子,平时有些犯傻。比如现代一个六岁的孩子对你说:为什么杀人是犯罪呀,那个坏人很坏,杀的好。你会认为这个孩子品德有问题么?一笑了之,再教导纠正他的是非观而已。   再说说女主旁观者的心态。女主来了这里六年,六年的时间和上辈子几十年比起来,有可比性吗?她的人生观和价值观都已经很成熟了。她只是适应这里,却永远无法融入和认同。再说,她所有的反常心态和想法都是在脑海里,并没有表现出来,她表现出的,只是一个有些反应慢的呆女孩形象。   我想女主也许一辈子都无法融入这里的社会,因为她的价值观和人生观无法改变。而目前,这里也没有值得她用心融入的人。   最后一点,林若拙会一直在内心深处吐槽,冷幽默。就是那句:你们好奇怪啊?你们怎么这样?为什么,原因在文中我已经说过。她一无所有,因为她是一个女人。男人唯一不能从她身上夺走的,是灵魂和思想。   如果连思想都同化,穿越,还有任何意义吗?直接写一个冷静的古代闺秀好了。   第十六章 后台   第十六章 后台   早慧的孩子一般都有个共同特点,于事物的看法和大众不太一样。天才必然是孤独的,故林若拙的说辞虽叛经离道,八岁的黄恬歪着头想了,却没有批判她。而是道:“这话和我说说也就罢了。对别人不可说,不然,他们定说你没规矩,胡言乱语,要吃亏的。”   林若拙怔了怔,长长的叹了口气,神情萎靡下来:“你说的对。是我狂妄了。”   “好了,咱们不说这些。”黄恬认为,即便是好朋友,也不一定事事都观点相同。她和长兄也经常各自的坚持争的面红耳赤,却从来不影响兄妹间的感情。朋友间也当如此。   “嗯。”林若拙点点头。垂头丧气的抓过一把五香葵瓜子在手上慢慢的剥。她觉得自己需要好好养一养气。心理学上有一种说法,控制一个人行为的,从来不是自我,而是深藏潜意识中的本我。换句俗白点的话来说,就是姐以为姐是个五讲四美的好青年(自我),结果自欺欺人,真正的姐其实是个俗气猥琐的自私鬼(本我)。惊恐不?吓人不?林若拙就是这么被打击到了,她一直以为自己是穿越而来的冷幽默淡定女,临到头才发现潜意识中的本我竟然是个愤青。   “好了,好了。别丧气着一张脸。”黄恬见她这样,以为是被打击到了。有意逗她再高兴起来,眼珠转了转,悄声道:“你不是对那戏班子感兴趣么?一会儿咱们偷偷溜去他们后台瞧瞧,如何?”   林若拙大吃一惊:“你不是说要谨言慎行?”   “那是大了以后的事,咱们还小呢。”黄恬毫不在意,压低了声音:“我听我爹私下和我哥说过,只要不被人抓住把柄,就不算干了坏事。这会儿人都在宴席上看戏,咱们只说累了去你屋里歇歇,悄悄换了小丫鬟的衣裳,溜到戏台后面瞧一瞧,谁知道咱们是谁呢?这是你家,你路熟,只要避开了人,谁能发现咱们?退一万步说,就是被下人发现了,说出去也不过我们两个淘气。咱们十岁还不到呢,不碍事的。”   林若拙更震惊了,黄恬居然安排的有板有眼的。看着很熟练啊。不过最重要的是她有一句话打动了她,她们还小呢,一个六岁,一个八岁。就是被人知晓去了戏台后面看热闹,说出去也不过是小孩子顽皮。大不了再被罚抄《女训》,她还有好多存货。   心动之下,她又奇怪:“你不怕闹出来后受罚么?还有你爹,怎么和你哥说那样的话?”   黄恬笑的有些得意,道:“我们家教养孩儿和你们家可不一样,爹厉害着呢。他和我哥说,不会调皮的孩子不是好孩子。只是得看在什么地方调皮,不能坏了心。调皮也得讲究有勇有谋的。我哥就斗不过我爹,几次干坏事都被他抓住了把柄。不过今天是在你家,我爹不在,没事的。”   林若拙听的膛目结舌,黄舅舅简直太凶残了。居然用这样的理念来教小孩。黄家一门都是牛人啊!难怪黄氏的脑子这么好使。在林家女眷里排的上NO1,她这是运气不好嫁给了渣爹,若前头定亲的那位好好活着,嫁过去做了长房原配,可以预见未来的人生有多么风光。而黄恬……这位是青出于蓝。   两人统一了计划,便由林若拙开口,提出要带表姐去自己屋里歇歇。大人们没为难她们,林老太太笑道:“也是,难为你们小小年纪坐这么久,既累了就去你妹妹屋里歇会儿,别硬撑着。”   林若拙抿嘴一笑,乖觉的和黄恬一块儿行礼,告退。   林老太太又遣人去女孩子们坐的席上传话,说姑娘们若闷了只管去散心或去厅堂歇息,不用拘谨。   范姑娘彭姑娘都是到了婚配年龄的大姑娘,自不肯如七八岁的孩子一样半途离席。规规矩矩的笑说不用。平家的两位姑娘家教不错,很有礼貌的说她们不累。黄珍唯唯诺诺的看了自己嫡母一眼,摇摇头,示意自己不用。林若菡和林若芜见状,也只能无奈的继续坐着。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黄恬到了融雪院,意思意思的参观了一下房间。就要和林若拙说‘体己话’,将贴身丫头关在房门外给她们守门。   “快快!首饰都摘下来,拿你的旧衣服……不要紧,小姐将自己的旧衣服赏给丫鬟是常有的事,能进后宅的戏班子见多识广,不会起疑的。”黄恬显然不是第一天干这种事,指挥的井井有条。衣服、裤子、鞋,面面俱到,又特别叮嘱她:“一会儿记得,千万别露出手,丫头可以生的比小姐好看,可以穿小姐的旧衣,或许还能比小姐有派头。但丫鬟绝不会有和小姐一样的手。我有一回就是在这上面露了馅……“   悉悉索索穿戴好,互相检查了一遍。万事俱备。林若拙问:“怎么出去?”门口还有丫头守着呢。   黄恬诡异一笑,绕到北面后窗下,揭开窗栓:“当然是翻出去。”   林若拙叹为观止,果然不能听说的,只能看做的。谁能想到黄恬这样的淑女翻窗户翻的如此干净利落呢?   黄恬还夸她:“你身手不错。以后多练练就利索了。”   林若拙无力道:“你在家也这么着?你母亲真的不管你?”   黄恬神秘的笑了笑,靠近她道:“我给你交个底。我娘说的,身手利落的姑娘身子骨才健康,日后生养容易。那些整日里关着养出来的‘大家闺秀’,其实是小户人家不懂装懂的做派。前朝的时候,女孩子们还打马球呢,英姿煞爽,那才是真正的贵女。”   黄恬似乎很羡慕这样的女性,一路走一路叽叽咕咕唠叨,林若拙也就被补充了不少的常识。   原来本朝名号‘大楚’(悲催了,现在才知道这个)。当今天子是第三代皇帝。大楚立国至今才五十年,前朝的旧贵家族传承下来的有不少,很看不起本朝新贵们的一些做派。有道是三代穿衣四代吃饭,世家的底蕴内涵本朝新贵们压根不懂。又急吼吼的忙着脱离旧日‘泥土气’,表示自家已是‘上等人’,囫囵学了个四不像。黄家就是前朝旧贵遗留下的旁支,对新贵们的教养有很多地方看不惯。   黄恬的父亲教导女儿,真正的大家之女,平安年月打理一家宅院,危难时节跨马扬鞭保全老弱幼小。这样的主妇才能让男人无后顾之忧的冲在最前线。所谓静若处子、动如脱兔。关在房间里左不动右不动,人都养痴傻了。那些较弱如画中人、遇事只会哭的女子,真正世家根本看不上,那是妾室的做派。大家主母,当有大家气派!   黄恬很不屑的道:“画虎不成反类犬。就说姑娘家的婚事吧。十四五岁定亲是没错。可出嫁的年岁却必得过的十八方好。现今的人家却不管这些,一应十五六岁就嫁了出去,我祖母常说,这是害了那些女孩儿。”   林若拙深以为然。连连点头:“所以我们家里,母亲的身体最康健。”   黄恬很是欢喜:“我就说你是个不俗的,难得的明白人。可恨你没生在我家。”   林家的下人大多在宴席处伺候,这两人身量小,又刻意躲避,一路安全的来到戏台后方。因为是男班在后宅唱戏,临时扎了一道长长的篱笆,用红色的布幔围的严严实实,两个小姑娘转了半天,总算找到一块松动的地方,移动竹竿,从布幔下方爬了进去。   林家的戏台是临时搭建的,后面不远处就是一排平房,清空了出来给戏班子用。平房前摆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箱子、桌子、柜子、布幔、锦幡。全是戏台上要用的道具。   黄恬兴奋的瞪大了眼睛,摸摸这个,摸摸那个。哪里还有那个早慧儿童的风范,满眼是新奇。   “这桌子怎么这么旧?”她嘀咕着,“台上看挺光鲜的啊。”   “那是因为在台上铺了锦缎。”一个清亮悦耳的声音回答。   两个小姑娘吓一跳,回头一看。她们身后不远站着个七八岁的女孩,穿着龙套戏服,梳双丫髻。一双眼睛漂亮的像画出来的。手里捧着一个圆圆的布包裹。   “你们是谁,到后台来干什么?”女孩瞪着眼上下打量她们。   林若拙走卖萌路线,开口:“这位姐姐……”   孰料那女孩立刻暴了起来:“谁是姐姐!你什么眼神?我是男的!”   啊?两个小姑娘齐齐傻眼。仔细一想,声音是有男孩的清亮,但因为太过悦耳,被她们忽略了。黄恬清清嗓子,不好意思的给林若拙解释:“是我糊涂了,德庆班是男班,当然没有女孩。”   男孩冷笑一声:“男班里就没有女人?少见多怪!”   黄恬不服气的道:“没听见我说的是女孩呀!男班是有女子做杂务,却不会有女孩子唱戏,当我不知道么。”   男孩瞥了她一眼,冷声道:“既然知道还不快走?这里不是你们这些大小姐来的地方。”   林若拙赶紧接话道:“小哥哥,我们是六姑娘身边的丫鬟小喜、小福。屋里的姐姐们都陪姑娘去宴席上看戏了,留我们看家,我们是偷偷溜出来玩的。”   听说她们是丫鬟,男孩的神情好了几分,却仍有狐疑:“丫鬟可以穿这么好?”   黄恬是个好辩论的小姑娘,这回掩饰了身份,天性就越发显露了出来,抬杠道:“大户人家的丫鬟,就可以穿这么好。这是小姐赏下的旧衣服。少见多怪。”   男孩的脸色又变回了难看:“现在看过热闹了,可以走了吧。”   “谁说看过了,我们还没看仔细呢。”黄恬不依不饶,“又不是你家的地方,你凭什么赶人?”   男孩脸色一僵,随即难看之极,冷哼道:“不是我家又怎么样,今天这儿就是归我们班子用的。难道这是你家?”   “好了好了!一人少说两句。”林若拙忙忙出来打圆场,先拉黄恬:“姐姐,我们是出来玩的,不是来吵架的。”又给男孩道歉:“小哥哥,对不起啊。小喜姐姐就是嘴利索,人很好的,不是故意针对你。”   话说完,发现那两人一同怪异的看她,黄恬不敢置信的叫:“你给他道歉?你给他道歉?!”   男孩的脸色恶狠狠,使劲瞪黄恬。   “清波,你在做什么?”伴随着柔和动听的声音,一个温婉美丽的‘女子’走了过来。是之前唱戏的青衣,看她的装扮,应该刚从台上下来。   “师父。”男孩赶忙跑过去,打开那个布包裹,里面是一个紫砂茶壶。青衣接过茶壶,对着壶嘴呷下一口。   戏台上应是结束了一幕,又下来了好几个,穿着各色戏衣。平房中也走出了更多的人,递茶水递汗巾。   “咦,怎么有两个小丫头在这儿。”一个中年女人诧异的看向林若拙,“小姑娘,这里可不是你们来的地方。”   德庆班是男班,到大户人家后宅唱戏就要特别注意。一旦闹出事端,戏班的名声就坏了,别说再唱堂会,只怕京城都待不下去。   叫清波的小男孩知道厉害,立刻道:“云婶子,这两个是六小姐身边的丫鬟。”   云婶子闻言松了口气。林府六小姐才六岁,不打紧。但也沉下了脸:“便是这样你也该好生劝了她们离开,被人瞧见要糟的。”   清波气道:“我哪有不赶,是她们自己赖着不肯走。”   “清波!”一个穿着武生戏服的男子厉声喝止,转脸放柔了声音,对黄恬道:“小姑娘,你兴许是好奇,可若被人发现了,我们会有不小的麻烦。可否能离开这里?”   黄恬顿了顿,倔强的道:“我们很小心,不会被发现的。”   云婶子头都大了,好言相劝:“姑娘们,我们这儿就几张破桌椅,没什么可看的。”   “就是。”清波冷冷的插话,“赖着不走难道是想学唱戏不成?”   黄恬脸立刻涨的通红,一把拉起林若拙:“我们走!”   林若拙被她使劲往红布幔方向拽,回头一看,戏班里的每一个人都一脸轻松的表情。她想了想,挣脱黄恬的手。快步往回走,站到坐在旧箱子上,捧着紫砂壶慢慢喝茶的青衣身前。   青衣看了她一眼,放下紫砂壶。   林若拙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道:“我想学。”   青衣怔住。清波手中的布掉下了地。戏班的每一个人都傻了,齐齐看呆眼。   “若拙!”黄恬怒吼一声,气势败坏的冲上来:“你疯了!”   “我没疯。”林若拙镇定的用眼神安抚黄恬,转过脸,对着青衣认真的道:“我想学,但我不能。我知道我不能,所以我过来看看。只是过来看看。”   良久,青衣浅浅而笑,风华绝代。   ------------------------------------------------------------   上一章的结尾被改动过。林若拙更多不合时宜的念头改成了想法。   第十七章 段如锦   第十七章 段如锦   艺术,不应该被践踏。   不知道为什么,在社会物质文明不发达的时候,专门从事音、舞艺术的人们,总是被那些掌握了丰富物资的上流社会所看不起。   人们忘记了在远古的最初,石器时代、青铜时代,在人类文明的萌芽时代,音乐和舞蹈,是祭祀们用来向上苍祈福的语言。食物、舞蹈、音乐,部落最珍贵最美好的事物,奉献献给神灵。人们载歌载舞,欢庆一年的丰收,用最真挚的热诚,感谢上苍给他们的庇佑。吃饱了就要唱、要跳,这是最质朴的需求和欢乐。   “今天是我第一次看戏。”林若拙认真的说,“我喜欢您在台上的样子。”   小小个头的女孩一本正经的说着‘喜欢’,本该让人一笑置之。然而她眼中的认真每一个人都能感受到,众人皆静。   青衣缓缓开口:“第一次听,听得懂?”声音如清泉般悦耳。   “听不懂。”林若拙回答,“但我看的懂。您很美,比所有人都美。”   清波忽的来了气,愤怒的插话:“你的喜欢就因为美?”   林若拙转过脸看他,莫名:“难道这个理由还不够?”她再度目视青衣,“您的美,很少见,很难得,很……动人。这样的美,被人喜欢,难道不对?”   青衣笑了,轻声道:“你看见的只是美好的一面,还有很多丑恶不知道。”   林若拙怔了怔,恍然:“是,就像开在水面的莲花,纯洁、美丽。根茎却扎在淤泥。书上说,莲花出淤泥而不染。可若没有淤泥也就没有漂亮的莲花了。水面上的莲花和淤泥中的根茎,都是那颗花的一部分,少了哪一样都不完整。”   青衣怔忪,半晌后喟然一叹:“是了,我竟然还没有你一个小姑娘看的清楚。你说的对,都是一部分,哪一块都不能割舍。”他仿佛想开了什么,笑的清朗舒缓,如云破月出,清风徐来:“小姑娘,你很好。”   林若拙撇撇嘴,长长叹了口气:“我也想像你一样美,很想很想。但是我不能,我付不起代价。”   青衣看了她一会儿,微笑:“回去吧,孩子。离开这里,过你该过的日子。”   林若拙点点头,拉起黄恬的手,抬脚,又停住,问道:“您叫什么?”   青衣浅笑:“我叫段如锦。”   林若拙犹豫了一会儿:“我……”   段如锦制止她,温和的道:“我知道你叫什么,回去吧。”   林若拙拉着黄恬的手离开。   直到两人的背影消失在红幔后良久,清波方如梦初醒,一下子跳起来:“师父,你,你……”   段如锦眉宇轻抬,柔中带刚的眼神扫视过后台的每一个人:“今天的事你们知道厉害的,如果说出去……”他缓缓一笑,美丽中带着杀机:“德庆班在京城混不下去事小,只怕说话人命就保不住了。”   云婶子趁势说明厉害:“富贵人家最讲究声誉,为了这个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况且在他们眼里,捏死一个戏子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众人静默了片刻,武生笑道:“云婶子,大伙儿也不是第一天出来跑江湖。大户人家孩子好奇过来瞅瞅,我们也是经历过的,何曾漏过嘴。若是嘴不牢靠,德庆班一个男班也不能到这内宅来唱戏。大伙儿心里都是有数的,你们说是吧?”   众人齐齐称是。   云婶子拍拍手:“行了行了!下一幕该准备出场了,该干嘛干嘛去!”   “师父。”清波接过他手中的紫砂壶,犹豫片刻,道:“只是两个丫鬟,您弄这么大的阵仗,会不会让大家心里不痛快?”   “丫鬟?”段如锦深深的看他一眼,“如果人人似你这么想倒也不错。”沉默了一会儿,他还是开口点拨:“这两个丫头装扮的倒是挺像,可你忘了,就在那略小的丫头说她想学唱戏时,那大点的丫头喊了两个字。”   清波皱眉回忆:“好像是‘弱卓’。”   段如锦叹了口气:“我们出来人家唱堂会,这家人有几房、几口人,是男是女,多大年纪。都是要打听清楚的。林家二房的公子命唤林若谨,他的胞妹,就是六小姐。”   清波大吃一惊:“林若谨,若……谨。”   段如锦叹息:“那个小姑娘,应该就是六姑娘本人。若卓,大约是她的闺名。”   “那另一个呢?”清波急急的问,“也是林家的小姐?”   段如锦想了想:“不一定。她们的长相很不相似。但堂姐妹间长的不像也不奇怪。另一个女孩子是谁,我不知道。”   清波有些失望。那丫头眼睛圆圆的,一生气就张牙舞爪,像一只虚张声势的猫。   段如锦没有察觉他的失神,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那样漂亮的眉眼,那样痴的性子,幸亏是生在深宅大院的富贵人家。”否则,又是红颜飘零,任人践踏的命运。可惜了,若唱戏不是下九流的营生,那位六姑娘倒是颗极好的苗子。   我喜欢。想到小姑娘脆脆的声音仿若犹在耳边回响,他不自觉的笑了:“清波,你喜欢唱戏吗?”   “啊?”清波一愣,回过神:“师父,您说什么?”   段如锦幽幽的看着他:“你最好喜欢。喜欢唱戏不一定能红,但每一个红的,都喜欢唱戏。你长着这样的脸,如果红不了……”他‘呵呵’笑了两声,意味深长:“你明白的……”   清波的走神顿时抛弃九霄云外,一个寒颤,冰冷入骨。   两个小姑娘从后窗户爬回房间,换衣服戴首饰,黄恬提醒:“鞋底有泥,擦干净了再放回去。”   林若拙恹恹的,收拾干净首尾。   黄恬忍了忍,还是忍不住,问她:“你怎么会有那样的念头?”   林若拙仰头倒在榻上,道:“我也不知道。恬恬,你有没有过这样的经验,有一样东西,所有人都告诉你是不好的,不能去喜欢。你也知道喜欢的结果会很糟,可偏偏忍不住就是喜欢。没有原因,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了就喜欢上了。”   黄恬想了想,手臂撑着下巴,双手捧住脸,道:“有一次,我偷听见我爹吟过一句诗,叫,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想来,你就是这个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了。”   “呸!”林若拙爬起来笑,“你爹吟的是艳诗,修拿这个打比方!”   “若拙。”黄恬认真的问,“你会去学戏吗?”   “怎么可能!”林若拙怪叫,“我是大家闺秀,我将来要做一家主母的,我要生儿子,我要富贵终老!最多,最多经常看戏,没事瞎哼两句自个儿取乐。就这样。”   黄恬笑:“死丫头!我叫你吓人!刚刚真吓死我了!”   “我年纪小嘛!”林若拙回过去笑她,“你也好不到哪里去,爬窗户,溜后台,还和人家小龙套吵架。”   黄恬不以为意:“我也还小嘛。”停顿一会儿,叹道:“我们松快的日子也就这么几年。我娘时常和我说,她现在回过头想想做姑娘时的岁月,想的最多的就是和小姐妹们一块儿淘气。”   林若拙也跟着叹。她发现今天叹的气实在是太多了。   又歇了会儿,外头丫鬟来叫,说是午宴时间快到了,前头传话请她们赶紧过去。大丫鬟们忙敲开门,给两姐妹整了头发,陪着一块去宴厅。   这种大场合,林若拙不敢敞开肚皮,不然林老太太能生吃了她。午饭混了个半饱。接着便是午休小憩。好些不是很亲近的夫人们最先告辞,林老太太命黄氏妯娌好生送人出门,闹腾一阵,总算走了一大半人。剩下的几位夫人都是林家世交,三家带了姑娘来的也没走,林家姐妹接了客人去自己房中午睡。   午休之后,戏台前再次摆开席位,这回点的是热闹戏,杨家将。忠君爱国的一塌糊涂。台上打来打去,林若拙半点兴趣提不起来。段如锦下午就没上场。倒是见着那在和她们说过话的武生在台上舞来舞去。   黄恬也不太爱看,两人又撺掇着退席,黄大太太笑话女儿:“你今儿算是找到伴了,竟一刻也闲不住。行了,我不招你恨,去吧!”   这回林若菡没有继续干坐,而是随后起身对黄氏福了福:“母亲,女儿想请珍表姐一块儿逛逛。”   黄氏微笑道:“今天家里有戏班,或是在花厅戏耍,或是去你屋里都使得。只别乱走。”   林若菡应诺,又邀了林若芜,两人带着和黄珍去了她的屋子。紧接着,三房姐妹也携了平氏姐妹,范家小姐和彭家小姐一起去花厅饮茶下棋。   “四姐姐,恬表姐!”林若菡赶上林若拙她们,笑盈盈的道:“四姐姐,咱们一块儿去你屋里坐坐吧。”   林若拙还没答话,黄恬冷着脸开口了:“不牢费心,我们不回屋,我要去找我哥。”   林若菡脸色一白,黄恬看也不看她一眼,拉着林若拙就走。走了老远,才恨铁不成钢的道:“你平时怎么当姐姐的,看她那蹬鼻子上脸的样!”   林若拙一摊手,悠悠道:“统共一亩三分地,争死了也争不出两亩地的谷子。我爹不过一个礼部给事中,还是荫恩。你觉得她能争出朵花来?”   就听“噗”的一声笑。林若谨带着黄耀从墙角处转出来。黄耀嘴角的笑意还未褪去:“原来六妹妹是这样一个妙人。”   “哈!”黄恬拍手笑,“大哥,我比你先发现哦!”又问,“你们怎么到后面来了。”   黄耀笑道:“我去给母亲请安,听说你今儿得了新友,玩疯了。赶紧过来看看,别丢人丢到亲戚家。”   ---------------------------------------------   第十八章 黄耀   第十八章 黄耀   黄恬嗔道:“我哪有那么不知礼,你也太小看人了。”   黄耀笑道:“那为什么忽突突的跑到前头来了,不知道这边都是男客吗?”   黄恬道:“我才没那么糊涂,我们是想去谨表哥的书房看看,才不会和男客撞上。”   林若谨见他们兄妹抬杠,以为是真吵,忙打圆场笑道:“原是我们想错了,妹妹别见怪。书房就在转弯那条路的前头,咱们这就一块儿去吧,何必堵在路口上说话。”   黄家兄妹齐齐笑,黄恬对林若拙咬耳朵:“你哥哥还真老实。”   林若拙和她落后两步,走在两个男孩后面,轻哼道:“你别逗他。从小我爹就给找了个书呆子来教,学问怎么样不知道,一肚子死心眼倒是真的。你别欺负老实人。”   黄恬笑:“一个爹娘生的,你怎么就没老实?”   “谁说的?”林若拙劈口反驳,“我可老实了,全家上下都知道,我是最老实的呆子一个。”   “呸!”黄恬掩着口啐她,“那是她们眼不亮,古语云:大奸似忠、大智若愚、大勇如怯、大巧若拙。看看名字就知道,你这人坏透了。”   “阿恬,你在后头嘀咕什么呢?”书房很快到了,黄耀见两个女孩在后面窃窃私语的不亦乐乎,很有几分好奇。   “没什么。”黄恬笑道,“我们在说《道德经》,什么大智若愚、大象无形、大音声稀。”   黄耀一点就透,目有深意的看了林若拙一眼。只有林若谨认真的道:“妹妹记错了,大智若愚是苏学士《贺欧阳少帅致仕启》中的话,并非出自《道德经》。”   “噗——”黄恬捂着嘴放肆的笑,黄耀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林若谨还在继续:“说来吾家大兄之名即出自此典。家母生前极是喜爱。因我们兄弟之名都是祖父取的,常言倘若生个女儿定要取名相似,若拙,你的学名便是母亲临终亲取。”说到这里他的眼眶有点泛红,语调沉降:“母亲希望你聪明伶俐,却又不愿慧极伤身……”   一个名,寄托了生母的拳拳爱心。林若拙默默握住林若谨的手臂,低声道:“哥,我知道。”   室内的气氛骤然改变。黄家兄妹有些尴尬,黄耀清了清嗓子,开启新鲜话题:“阿恬,知道么,刚刚我们在前面听说一件大事。长川公主的亲事定下了。”   “哦,真的?”黄恬惊讶,“定的谁,是不是司徒九?”   林家兄妹也不负重望的转移了注意力,林若拙常识最小白,问:“长川公主是谁?”   “不是司徒九。”黄耀先回答了妹妹,再给表妹解释:“长川公主是魏嫔娘娘所出,公主中最年长,二皇子的胞姐。”   “哦!”林若拙了解,来头不小,年纪最长,大公主呢。皇帝嫁的第一个女儿,驸马当然是千挑万选:“可司徒九又是谁?”   “哎呀你先别管!”黄恬急不可耐的拽过她:“待会儿我给你细讲。哥,快说,长川的驸马是谁?”   黄耀神秘兮兮的道:“你绝对想不到,是姚老相国的孙子,姚纾。”   “他?”黄恬一怔,思索片刻,恍然大悟:“是了,圣上在安抚老臣。”   “不错。”黄耀赞同的点头,“姚相国从先皇起就是右丞相,两朝元老。虽因陛下要废左右丞相,主动乞骸骨告老回乡,然为国鞠躬尽瘁数十年,功不可没。陛下下嫁长川公主,驸马惯例不任要职,姚家却可再富贵三代,若公主儿孙中有上进者,身融皇家血脉,受重用也是指日可待。”   林若谨跟着点头:“许大人范大人他们,都是这么说的。”   林若拙狠狠的摇黄恬的胳膊:“司徒九是谁?”   “轻点!等会儿再和你讲。”黄恬使劲拔出胳膊,又兴匆匆的问黄耀:“长川嫁给姚纾也罢了,她毕竟今年都十六了,比司徒九还大一岁呢。难道圣上想嫁二公主银川?她不过是个宫人生的,倒是养母还有些看头,穆嫔生有五皇子,实力不低。”   黄耀摇摇头:“我看不见得。你别忘了,圣上只是承诺,定会嫁一位公主给显国公家,却没有说驸马一定就是司徒九,还有司徒十一呢。”   黄恬质疑:“十一郎是小儿子,司徒九是长子,他才是未来的显国公。”   黄耀反问:“对啊,他都是显国公了,他的儿子将来也会是显国公,有必要再娶公主吗?反观司徒十一,他可是没有任何爵位继承的。”   黄恬吃惊的瞪圆了眼睛:“你的意思是司徒十一才最有可能尚主?天哪,竟然是司徒十一!十一郎!公主们会疯了的,京城的闺秀们也会疯的。”   林若拙不高兴的推搡黄恬,大声插话:“司徒九是谁,司徒九是谁,快说!”   黄恬被推的嗷嗷直叫,连声唤:“你别急,别急啊,等我把话问完了。”   “快讲!”林若拙狠拍了一下桌子。   黄耀笑:“还是我来说吧,六妹妹。这事说来话长。当今皇后娘娘是上任显国公的长女,现任显国公的胞姐。显国公司徒家本是前朝亲贵,然遭当时昏君奸臣所害,几近灭门。唯有第一任老国公被死士救了出来,于乡间隐姓埋名长大。后天下大乱,老国公组建了一支义军欲斩昏君报家仇,还天下清明。辗转征战中,认识了本朝太祖,为太祖人品所折服,甘为忠臣,效马前之力。后太祖得天下,欲与老国公结为儿女亲家,因老国公的女儿皆早早出嫁,无适龄之女,于是就定了老国公的长孙女嫁到皇家。至于到底给哪个皇孙,却是未有定论。”   说到这里,他歇了歇,喝口茶润喉。放下茶盏却是一愣,就见林若拙眼睛闪闪发亮,眸中投射出古怪的光芒。   怎么看怎么有奸情啊!她心里的YY如一万只神兽奔腾,刹都刹不住。   不能怪她乱想,实在是黄耀的话说的太暧昧。老显国公出身显贵是吧,身负血海深仇是吧,几代贵族出身是吧,多动人的来历啊!长相定然是翩翩贵公子,很不错的。能在乱世中组建一定的势力,本身也定是才华横溢、智勇都不缺的绝世人物。然而就是这样的人,却甘愿为出身平民的太祖效力。男人都有野心,越是能干的男人越不愿屈居人下。太祖凭什么让老显国公俯首称臣?折服,怎么折服?凭什么?这里面有什么?   那啥,是吧,有可能吧。记不得是那一回无意中听见的了,说是前朝有个很流行的学说,就是好多前卫人士都喜爱男色,认为男人和女人之间结合是为了人伦繁衍,只有男人和男人结合才是真正的感情升华。这个,不能怪她乱想,对吧……   林若拙抹一把嘴角不存在的口水,意犹未尽。看!太祖非要和老国公做亲家,第二代不行就第三代。还皇孙不定?让臣子的孙女挑自家的孙子,这是何等的纵容啊!司徒皇后就这么巧,偏偏嫁给了当今皇帝?谁敢说说这里面没有太祖的深谋远虑?   黄耀丝毫不察她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继续道:“太祖立国只四年就因旧伤复发而崩逝。先皇继位,这门亲事自也是作数的。先皇本意是将司徒皇后许配给当时的太子。老国公却不愿,说司徒家女儿养的性子娇惯,不堪国母一职。只愿嫁一普通皇子,做个王妃,安遂一生。先皇考虑再三,答应了。将司徒皇后嫁给了非长非嫡、才华不显的当今圣上。再后来,世事难料,先皇废太子,贬斥诸王,反倒是当今最后继承大宝。司徒家终是出了个皇后。”   看来,这显国公司徒家,真的是很有能力,很有本事。林若拙敏锐的发现一个问题,司徒家都已经有个皇后了,还必需要尚主,难道:“皇后娘娘没有儿子吗?”   黄耀看了她一眼:“对。大皇子早年病故,皇后娘娘没有活着的儿子。”   林若拙倒吸一口冷气:“大——皇子,嫡长子?”   “就是嫡长子。”黄恬声音沉沉的的接话,“身负前朝世家血脉的皇家嫡长子,重病而亡,皇后娘娘生孩子时伤了身,再难有孕。”   一股寒气从心底涌出,直冲脑门。林若拙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上午黄恬还说过,世家最注重女儿身体的健康,保养、生育都有一套专门传承的秘籍。不能说百分百有效,平安生产的概率却比普通人家高出许多的。   意外,或者不是意外。谁知道呢?总之事情已经发生过了,造成的结局,似乎除了对司徒皇后一人有影响,其余并无不好,说不得,有些人还因此好的不能再好……   黄恬叹道:“当今圣上本要再给显国公家一个恩典,娶他们家的女儿、皇后娘娘的侄女为皇子妃。皇子人选任由皇后娘娘挑。娘娘却不要,祈求陛下将公主下嫁司徒家。以显圣恩。”   “这是最好的选择了。”林若拙也跟着叹气,“皇子就是祸害,千万嫁不得。”   “怎么是祸害?”林若谨奇怪的问,“嫁给皇子是多荣耀的事啊,求都求不来呢。”   黄耀微微一笑,道:“林家书香传承,前朝时期也是耕读门第,自是无用忧虑这些。林家女儿……”他沉吟了片刻,“你大伯家的嫡女今年是十岁,与三位皇子适龄,过个几年到是要参选的。”   “啊?”林若拙大吃一惊,“还有这样事?”这可是晴天一个霹雳,她也是嫡女,不会,不会要那什么吧?   黄耀笑道:“你紧张什么。皇家媳妇哪有那么容易当的。虽说到时是在京五品以上官员,外放三品以上官员的女儿都需参选,可这也不过是造个声势。这是皇家选儿媳,可不是官员选女婿。人家是早早就看定了人的,弄那些陪衬也不过是走个过场,看着好看而已。不过,真有那出众出色的,到那日被贵人看中,选作侧妃也是有的。”想想,他又笑:“林老大人乃中书省三品参知政事,他的嫡孙女,万不会做皇子侧妃。不然,除非是太子侧妃。”   在京五品。林若拙就听见这个了,喜出望外,渣爹只有从七品。阿弥陀佛!渣爹,我以后再也不嫌你了。你不能干不上进,这真是太好了!   黄恬狠狠的在她头上点了一下:“瞧你那没出息的样!”   黄耀笑容稍稍一凝,想想还是咽下了其余的话。   林若拙长的很漂亮,从祖父来说家世也不错,这样的条件很有可能被一些没有野心、一心求稳的后妃看中。如果普通的皇子,嫁过去不但没危险,反而是林家的荣耀。正如林若谨所说,是求都求不来的好事。不过话说回来,人漂亮、家世好的女孩多得是,也不一定就轮到她,杞人忧天的猜想这些毫无意义。   ----------------------------------------------------   第十九章 司徒   第十九章 司徒   “唉,对了。你还没说司徒九是谁呢。”林若拙突然想起,质问黄恬:“绕了半天又想绕过去。”   “谁绕了。”黄恬道,“这不是和你从头说起更明白么。司徒九就是显国公的嫡长子,因他在族中排行第九,人称九公子。今年十五。他还有个亲弟弟,族中排十一,司徒十一。你现在也知道了,这两位不定哪一个,总是要尚一位公主的。”   林若拙笑着冲她质问:“刚刚说司徒十一的时候,你鬼叫什么?还说什么公主疯了,闺秀疯了,是什么意思?”   黄恬笑道:“这又没什么好隐瞒,司徒十一公子绝美如玉,文武双全,满京城谁人不知。他是年纪还小,才十二,再过几年,想必掷果盈车、侧帽风流,风华绝代。”   “真这么好?”林若拙来了兴趣。孙子这么好,祖父大人年轻的时候也一定是个大帅哥。帅哥祖父和太祖不得不说的故事……不行!她怎么又乱想了打住,打住!   “当然。”黄恬想起了什么,兴起道:“改天有机会我带你去看看,真是很有才华的人,生的如芝兰玉树。”   林若拙兴趣不大。心理年龄原因,她对   小男孩不感兴趣,别说司徒十一,就是司徒九也不过一十五岁的小屁孩。青涩的牙都能酸掉。有什么男人的魅力可言。她喜欢欣赏成年男人的风韵,隐忍、压抑、含蓄、淡然,那段如锦便是一例,淡然到极致后的妩媚,那是岁月和过往沉淀下的韵味。   “也不知道哪位公主这么有福气,能嫁给司徒十一。”黄恬哎哎叹了一声,“要我说,新川公主最好。她生母虽然地位不高,然早早去了。她又是一出生就被皇后抱养,比嫡公主也不差什么,年纪又最小,陛下疼爱的紧。说不定十一郎的新妇就是她了。”   林若拙趁机问个明白:“到底一共有几位公主?”   黄耀接过话,如数家珍:“今上子女虽多,然公主数目却不敌皇子,总共四位。大公主封号长川,魏嫔出,二皇子胞姐,今年十六。二公主封号银川,宫人所出,由五皇子母穆嫔抚养,十四岁。三公主封号临川,荣嫔所出,十二岁。四公主要小些,只得八岁,封号新川。生母早亡,在皇后娘娘膝下长大。”   总共四个,数量确实不多。林若拙又问:“皇子有几个,很多吗?”   黄耀笑了笑,看向林若谨:“这个谨弟应该也知道。”   林若谨应了一声,道:“皇子共齿续九位,两人故去,现存七位。大皇子皇后嫡出,早夭。二皇子名勇,魏嫔出。三皇子名毅,关嫔出。四皇子辉,王贵妃出。五皇子淳,穆嫔出。六皇子夭亡。七皇子熙,段淑妃出。八皇子璞,生母采女,张德妃抱养。九皇子濯,李贤妃出。”   林若拙一边听一边数,末了惊叹:“好厉害。贵淑德贤,四妃一人一个儿子。”   “可不是。”黄恬飞快的接话,“就皇后娘娘一个人没有,只肯抱养个公主。今上多有怜惜。”   林若拙不屑一顾,猫哭老鼠假慈悲,鳄鱼的眼泪。纯熟装模作样。不过皇后以退为进,哀兵策略倒是很正确。   黄耀笑道:“二、三、四三位皇子年岁相近。二皇子十五,三皇子十四,却是二月生的,只比二皇子小五个月。四皇子十四,十一月生。”   黄恬补充:“二皇子和三皇子生母虽都是嫔,然魏嫔是选秀出身。关嫔却是宫女出身,这个嫔还是她前几年故去后追封的。唯有四皇子,王贵妃所出。外家闻国公王家,也是早年和太祖一同打天下封的爵。”   林若拙脱口而出:“是么?若我是皇后娘娘,我一定恨死了。王贵妃的儿子若当上太子,就是在皇后娘娘心口上剜肉。”   黄耀霍的抬眼,目光灼灼:“为什么?”   “这还用问?”林若拙耸肩,“凭什么我的儿子没了,这些人个个有儿子活的有滋有味。看不顺眼就是看不顺眼,最好通通死光……”让那个渣皇帝绝后才是爽!   黄耀哭笑不得的摇头:“这是什么话,小孩子心性。”   林若拙暗暗在袖底握拳。如果换成黄氏现在死了两个儿子,她会怎么做?   黄恬过来给她解释了:“皇后娘娘若是敢这样做,司徒家一个姑娘都别想再嫁出去了。”   林家的女儿嫁不嫁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鱼死网破是最糟的下策。”黄耀站在男性的角度阐述,“最坏的情形已经发生,无法改变,那么就该冷静下来,从中找出最多得利的办法。当今无子就需过继,过继来的嗣子自有生母,能对皇后娘娘好?说不得最后连显国公府都失了圣心。”   林家完蛋不完蛋和我也没……呃,不对。还有老哥林若谨。   林若谨也好笑妹妹的天真,他的想法倒是很朴实:“三婶不是没儿子么,抱养了四弟。四弟和她多亲。皇后娘娘怎么的你少想,咱们普通人家平静度日就是福分。”   普通人家。对啊,她将来又不会嫁皇帝,这会儿犯的哪门子的愤青?皇后有没有儿子,受没受委屈关她屁事!她未来就一普通贵妇,哪家发了疯不要儿媳生的嫡子,非看重妾生的庶子?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脑袋转过弯的林若拙嘿嘿两声傻笑,眨巴眨巴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那三人。   黄恬又爱又恨:“你呀!一会儿机灵一会儿傻,真不知道这小脑袋怎么长的!”   林若谨连连摇头,妹妹的脑袋确实经常犯抽,有时看着正常,有时还很出色,有时却又犯傻的可怕。时好时坏,挺吓人。   黄耀脸上跟着一块儿笑,眼中却若有所思。林若拙看着时常犯傻,其实是心无旁骛,这种人往往对事物能一针见血,直指关键。可这样的人性子也最是执拗,这会儿大伙当她是孩童戏言。可若有一天真的处在当今皇后的位置,说不准她就真梗着脑袋玉石俱焚了。   这心性,有意思。   黄耀最喜欢揣摩各种各样的心思。这比任何游戏都有挑战性。一样米养百样人,不同的人处在不同地位,有不同的想法。父亲说过,御人之术莫过于了解这些各式各样的想法,将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上。   今天到林家来,所见有意思的人不过寥寥。小辈当中就只有一个林若拙。   第二十章 祖父   第二十章 祖父   后/宫里的那些事儿,看着似乎是皇帝的私事,可事实上,有实力上朝会的臣子没人不如狼似虎的盯着那一块。皇帝多睡了哪个妃子,皇帝多疼了哪个孩子,其八卦追踪程度不亚于职业三姑六婆。当然,问题除了看表象还得深究本质,重臣们总盯着皇帝的家事绝不是因为他们趣味低级,而是随着皇子们开始成年,后/宫风云直接影响到朝堂政治格局的变幻。   这时候,家族内在传承的素质就很明显的体现出来了。童氏和林若静还在讨论着到底是婆婆还是男人更重要,黄家兄妹已经开口闭口皇子公主们婚嫁带来的是哪种政治含义。   “储君未定,人心不稳。”黄耀学着大人的模样,摇头晃脑的复述着今天宴会上,某些不识趣的人提出的话题。   啊呸!林若拙嗤之以鼻,立了太子人心就能稳?   “汉武太子刘据就被废了。”伪儿童面不改色的童言无忌。   黄恬幸灾乐祸的凑热闹:“李承乾也被废过,太宗还是一代明君。”   “你们知道什么。”黄耀欲言又止,想想还是压低了声音道:“太子立也罢,不立也罢,不是这么简单的事。不管怎么说,总是要提一提的,也是个试探的意思。”从今天林老太爷在宴会中的表现来看,林家政见和黄家一致,不支持、不掺和。尽臣子的义务提点:儿子长大了,都有想法了啊!其它的,任由皇帝一人决断,他们只做纯臣。   也是。林若拙点头。祖父大人还能干几年那?人老了可不就求个稳妥为上。做纯臣利益虽小,可风险也小。   “二皇子很能干。”黄耀含蓄道,“长川公主刚议婚之时,他一力推崇司徒九。”   司徒九是皇后的亲侄子,中宫无嫡子。二皇子就是长子,亲姐姐再嫁给皇后的侄子,半个太子的位置就算是到手了。   不过很显然,皇帝本人没这想法,毅然否决了长川和司徒九的婚事,将她嫁到了姚家,即安抚了两朝相国,又敲打了二皇子,一举数得。   “闻国公世子最近心情很好。”黄耀又抛出另一个消息。此消彼长,二皇子被老爹摁了一头,最高兴的人莫过于贵妃所出的四皇子。心情很好的闻国公世子是他的舅舅,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不过林若拙觉得,这些事情离她很遥远。纯粹的八卦娱乐。   黄恬鄙视她:“这你就不懂了吧。我问你,今儿一早你祖母不是关照要将你堂兄堂姐们接到京城来?你可知为什么,还不就是怕大房远在外头,不知京里的形势,万一定了不妥的人家,林家的立场就不好说了。”   林若拙听的头皮发麻,居然后宅也不得清净。弯弯绕绕的太厉害了,古代闺秀也不容易啊。   林若谨看妹妹神色不对,开口道:“耀表哥,恬表妹。你们别再说了,若拙还小,这些事无需她来操心。“   黄耀看看他,从善如流接受意见,改说些外头有趣的市井见闻。黄恬的兴趣也很快被转移,立时就说起今天去戏台后面的事:“哥,改**带我去戏园看戏吧,今天唱的几出没看头。德庆班段如锦最拿手的是《西厢记》,都没有人点!”她娇嗔的拉着兄长的袖子撒娇。   林若谨同学是个好孩子,不知道《西厢记》是什么,愣愣道:“既是拿手戏为什么不点?明儿是自家亲戚吃酒,没外人。德庆班还来,咱们让他们唱这出。”   黄耀爆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狠狠的瞪了黄恬一眼,对林若谨道:“德庆班来内宅唱堂会,这出戏有些人家是不上戏单的。”   林若谨心有所动:“可是有什么不妥?”   黄恬插嘴道:“有什么不妥的。说开了,想明白了,没一点不妥。那些藏着掖着的才是不妥。要我说,先去看《莺莺传》,回过头再来听《西厢》,再无不妥的道理。”   “好了好了,说这些怪没意思的。”黄耀见话题越说越不对,冷汗都要冒出来了,赶紧收拾残局:“时候不早,怕是宴席快散了,咱们赶紧过去吧,免得人过来找。”   林若谨一看时间果然不早,也催促着两个妹妹回去。四人出书房分手不久,林若拙和黄恬果在路上遇见来寻她们的丫鬟,客人已经散席,黄大太太派人来寻女儿一块儿回去。   黄恬依依不舍,惹得黄氏打趣她:“明儿还来呢。真要舍不得走,就干脆留下住一晚。”   一席话说得众人都笑了。黄恬倒不好意思起来,大大方方道别,又关照林若拙:“过几日我下帖子,请你来我家玩。”   黄夫人看着很意外,也很欣慰:“这两个孩子倒是投了缘。”   一时众客人各自归家散去。到得第二日,邀请亲友,黄家只来了黄大太太并三个儿女。童氏的娘家人倒是来的不少,另有林家一些在京的族人。人数比昨日少上许多,规矩也没那么严,快快活活吃了一天酒。   这一天童家来了不少表哥表妹,林若拙和黄恬再没有如昨天抱成小团伙,中规中矩的陪了客人一天。   两天庆贺过去,日子渐渐恢复正常。这一日,林老太爷百忙中想起给二房孙子请先生的事,知道二儿子指望不上,直接寻了三儿子过来说话。   两人商量片刻,人选一时定不下来。林若谨的资质并不是很好,有名望的大儒不会收他,再者,京中真正有学问的谁又会放着前程不管,来教一个黄口小儿?上不上下不下的很难办。   “你同窗之中,可有愿意来京中做馆的?”林老太爷问小儿子。林海屿在衡阳书院读过几年书,指望他能在同窗中有些许消息。   林海屿想了半天,想出一人。迟疑了一下,道:“有一人,学问不错。只是,他情况有些特别……”   原来林海屿在书院时听闻过一奇人。天资聪慧,学问不凡。但有书院会考无不名列榜首,才名远播。然为少有才名者多恃才狂放,此人就是性子极傲,人缘很差。后在乡试途中得罪了人,途遭意外,坡了一条腿,仕途断绝。只得顶了个秀才功名回乡。林海屿进书院时这人已经不在,只是听说过,见过他的人都尤为可惜,说这人学问和见识非常好,很难得。据说他家境普通,回乡后还不知怎么艰难度日。   林海屿说自己的想法:“他虽性子傲,然那是年轻时节,吃此大亏,终身仕途无望。想必性子是要改了的。再者他家贫,咱么厚出了束脩请他来京中做馆,也未必不肯。”   林老太爷捋着胡须掂量了片刻:“其它倒也不妨。只是这人遭逢大难,虽可能性格变圆润,却也有那相反更为尖刻的。若是这样倒不好了。”   林海屿思忖稍许:“那,我先书信一封给旧日同窗打听打听,看他如今性情如何再说?”   林老太爷点头:“若果性情学问都好,那便是极好的人选。宁可多出厚礼、恭敬着去请都不打紧,需知一个好先生不但谨哥儿受用,他日诚哥儿进学也一般得益。”   父子两人便定下计划,林海屿去写信。   祖父和三叔定了计划,林若谨尚一无所知,仍旧跟着那迂腐的老先生埋头苦读。他虽知道三叔学问好,也不敢多劳烦。今春本该会试,但因太后病重,西戎出兵几件事缠在了一起,圣上将原本今年的春闱推迟到明年,三叔正在要紧关头,再不好多打扰的。   这边林若拙的生活也恢复到了正常。大约是有过朋友的作伴,她一颗原本沉寂的心慢慢复苏起来,后宅缺少娱乐、一成不变的生活越来越展现出沉闷无味的特质。   经过一番思考,林若拙觉得这样下去不行。话说那养的猪被关久了还会得抑郁症呢,更何况于人?这里物质生活虽然丰富,但于精神生活是前所未有的匮乏。上辈子缠绵病榻,有着万能的电脑,一网在手,娱乐我有。成年累月的宅在家中也不觉得闷。这辈子想要不被关成变态,还是得自己找点子来满足精神需求。   参考上辈子的娱乐,电影电视没有、游戏没有、论坛没有、QQ没有……总结到最后,符合这个时代标准,并有条件实施的娱乐仅有两项:一为音乐,一为看书。   音乐,凭她简陋的箫艺,就算目前达到了能自娱自乐的水平,也不敢长时间呜呜咽咽的吹(招魂呢)。看书嘛,这个时代的话本杂书在她的眼里真的是很惨不忍睹。   《山海经》、《搜神记》、《太平广记》,书都不错,但她翻来翻去就是看不出半分激情。   想当年,网上那成灾成片的《哈利波特》同人看起来才叫有激情。激情到她一度都想自己下笔。   林若拙痛定思痛,下了一个伟大的决定。她决定写同人来自娱自乐。   题材很重要,当然不能写哈利波特,那啥《西厢记》也不可以。虽然她心痒痒的很想,但小心驶得万年船,《西厢记》这种戏曲话本想想也是被禁止阅读的。不是谁家都像黄家那样彪悍。而且据她估计,黄恬口中的《莺莺传》也应该是背着黄大太太偷看的。   思来想去,林若拙决定选择教科书。正经的不能再正经的严肃类文学:《史记》。   《史记》好啊,《史记》说的是历史,历史里有丰富的素材可以YY。   有经验的人都知道写同人的第一要素是背原著。就算背不下来,起码也该熟读,如数家珍。于是,以解闷为初衷,林若拙开始了一项她自己都想不到的伟大工程,这项工程对她一生影响巨大,甚至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   此刻的林若拙还不知道,她只是从林若谨那里借来厚厚的古版,翻开第一篇:《五帝本纪》。   ---------------------------------   和精英男对抗是要有资本的,林同学的充电之路开始。   第二十一章 伯母   第二十一章 伯母   要问《史记》是什么,作者是谁,天朝人十个里头有八个能答出来。这得感谢应试教育,填空题必考。   可要问有谁通读过《史记》,一千个人里面也难有一个。林若拙重新投胎,经过古代系统的蒙学教育,对于繁体字和文言文叙述方式打下了良好的基础,这时再来看《史记》,除有不少生僻字不认得外,内容通读却是没有任何障碍。   《五帝本纪》,说的是从黄帝开始,公孙家族的五位天子。不能说皇帝,这个称呼是秦始皇发明的,在他之前甭管三皇还是五帝,夏商还是周,中原大地最高统治者统称‘天子’。   公孙家的第六位天子‘禹’,不算在五帝之中,作为夏朝的开国之君,《五帝本纪》中虽不可避免的提及,但司马迁还是将他归纳在了《夏本纪》里面。   要说文言文介绍家谱,缺点多多。罗里啰嗦一大堆,看完了依旧云山雾罩。林若拙怕自己记了前面忘后面,特意给《五帝本纪》做了个家谱表,凡当上天子的,就在名字旁画颗星。表格作完后整体一观,一股说不出的感觉从心底漫起。   这份家谱表以它独有的直观和数据,无情的撕开了隐藏在温和华美语言下,一场场血淋淋的帝位厮杀战。   黄帝先生一共有二十五个儿子,能姓‘公孙’的,只有十四个。不能继承父亲的姓氏意味着什么?林若拙不了解上古时代,但她知道,至少在她现在生活的时代,一个不被允许姓父亲姓氏的孩子,没有人会瞧得起。   好吧,废话少说,言归正传。五帝的后面四位,都是黄帝先生的嫡系后代。确切的说,是黄帝正妃嫘祖所生的两个嫡子的后代。   正妃给力(鼓掌,必须鼓掌)!别看黄帝先生繁殖了二十五个男丁,人嫘祖女士不屑一顾,帝位必须传给我生的儿子,没得商量!嫡长子,或者嫡次子都行。其他人休想染指!   不过到世事难料,在黄帝先生归西后,登上第二个天子之位的,既不是嫘祖女士的大儿子,也不是她的小儿子。但绝对是嫡系一脉,是嫘祖女士小儿子的儿子。黄帝先生嫡次子的长子。这位就是帝颛顼。   嫡长子一脉甘心吗?没有人知道。但历史明明白白记载,颛顼之后,帝位又回到了嫡长房一脉,黄帝的嫡长子玄嚣同学,虽然儿子在和堂弟争夺帝位中失败了,但人家的孙子奋起了,这位高辛同学,他老爹在史书上连个名字都没留,但本人很给力,告诉我们,拼爹不是绝对的!他斗败了颛顼的儿子穷蝉,抢过帝位,成为第三位天子:帝喾   帝喾同学估计是接受了二房一脉子孙后继无力的教训,养儿子很上心,到他老了的时候,有两个能干的儿子。其中一个叫挚的,抢先登位。但是他很快被他的弟弟放勋给赶下了台,史书上漂漂亮亮的写着:挚,代立,不善。   放勋同学很强悍,他使得帝位继续在嫡长房一脉保存。放勋同学的帝号为:尧。   尧同学很能干,有多能干?能干到天朝人都知道他将从老爹那里继承来的帝位给禅让了。所以说再能干的人也不能事事都顺心那!帝尧晚年,天子之位面临着又一次从嫡长房一脉,换到嫡次房一脉的危机。   黄帝先生的嫡次子一脉,除了帝颛顼抢赢了长房,颛顼的儿子、孙子,都没有强过长房一脉。然后人家就换了个方向努力,拼命繁殖后代。儿子一成年就生孙子,孙子刚成年再生重孙子。生啊生,终于生出个叫重华的好孩子。   重华同学的辈分很低,他的爷爷的爷爷,和帝尧是同辈。重华同学又很能干。能干到‘修身’之名远播。尧不得不将自己的两个女儿嫁给他,以便找茬。重华同学将娥皇、女英姐妹安抚的服服帖帖,‘齐家’之名又开始远播。   尧依旧不甘心,想了很多办法刁难,啊不对,是‘考察’他。其中包括在雷雨交加时节将他一个人丢进深山老林,重华同学强悍的凭借个人力量,于暴风雷雨、深山迷障、危机四伏中走了出来。尧只能感叹他有神灵庇佑,将其定为继承人。尧死后,重华同学继位,为帝舜。   林若拙合上书本。良久无语。   原来,这才是帝位禅让制的真相。   风雨交加,电闪雷鸣。苍茫的原始森林中,一个年轻强壮的身影独步前行,身上的麻布衣被枝条划破,披散的乱发被大雨淋湿。劲瘦的腰间拴着绳索,衣衫半裸,肌肉勃发,雨水顺着紧致油亮的皮肤滚落。忽而,前方一道黑影窜过,年轻人抽出身后的长矛,用力投掷,瑟瑟发抖的小动物被钉死。年轻人用石刀割开小兽的咽喉,大口大口的吞咽着汩汩的热血,温热的血液补充了他消耗的体力。抬头远望,年轻人黝黑的眼眸重影瞳瞳,视线穿透茫茫雨线、深山密林,趟过黄水,水域之畔是部落的夯土墙。树木削成的锐刺插满土墙的外围。只要走进那道墙,就再也没有谁能动摇他的地位。只要走进那道墙……   林若拙奋笔疾书,全身的热血在这一刻沸腾。她穿越了时空、穿越了文明。用五千年后的眼睛注视着五千年前的远古、五千年前的英雄。   随着最后一个笔画收尾,倾泻的情感充盈她的心脏,空虚沉闷的心灵在这一刻被填的满满。   这,才是历史。这,才是写同人的意义。   一个内心世界丰满精彩的人,于外界的怠慢不公,只要不太过分一般都不会去计较。   林若拙圆满了,对二房三房姐妹间的争风掐架就更视若无睹了。独来独往、飘然脱俗。细心的林若菡观察了这位嫡姐很久,发觉她是真的一点儿不在意,奇怪之余不禁有些纳闷,这位六姐到底是怎么想的,她怎么就能什么都不在乎?   林若菡弄不懂林若拙为什么不在乎,林若拙也搞不懂她动不动就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是干什么。   这天上午,学中休假。林家姑娘们都聚在荣瑞堂请安说话,童氏照例搜罗些话题打趣,林老太太半眯着眼睛颔首。一片祥和。   黄氏步履匆匆的进来,打破了这片祥和:“老太太,大嫂的信送来了。”   林若拙注意到,黄氏一进来就直奔祖母,连半个眼神都没有给童氏,显然不符合她平日从容的举止。   林老太太一目十行的看完信,脸色瞬间铁青:“胡闹!”狠狠的一拍桌子,手中的纸张震的发颤。她调整了片刻呼吸,压着声音对童氏道:“带姑娘们下去。”   童氏屏声息气,对众姑娘招手,同时不满的瞥了一眼黄氏,又是将她拒之门外独自商量,好像她就不是这家的儿媳似的。   到得偏间,她对众女道:“你们姐妹在这儿歇着,我去看看老太太那里有什么要招呼的。”说罢,自顾自去了正堂。   童氏一走,林家姐妹哪里坐得住,林若静看看几个妹妹,招手叫过贴身丫鬟青螺,命她去正堂打探一下消息。   青螺去得不多时,回来禀报:“大太太信里说的是大姑娘的婚事,老太太发了好大的脾气。其它的,奴婢也不知道。”   姑娘们一听,各自感觉不一。林老太太发如此脾气,估计大伯母给林若萱找的亲事很不怎么样。由人推己,两房姑娘们各自沉思。   林若拙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黄氏显然不会因为一个庶出侄女的婚事,失去了平日的从容。   事情果然很严重,下晚的时候,从下人间的传话可以得知,老太太派了心腹去前院,老太爷一下衙就被请去了后院说话。   紧接着又有消息,二老爷二太太、三老爷三太太,一齐被叫到了荣瑞堂。   林家的主脑人物们聚在正堂说了什么,没人知道。林老太太和黄氏对内宅的掌控还是很到位的,无伤大雅的闲话可以传,真正想保密的,一丝缝也透不出去。   第二日一早请安,黄氏和渣爹的表情很平静,没就昨天的事多说什么。三姐妹一如既往的吃了早饭去上学。走在路上,林若芜就问林若菡:“七姐姐,可知昨天祖母为什么生气?”   林若菡摇摇头:“昨晚爹爹歇在正房。”   林若芜也不失望,打算待会儿去问三房的姐姐们。   三房姐妹果然没让人失望。不,应该说是童氏一如既往的没让人失望,林若贞吊足了林若芜的胃口,才神秘兮兮的漏下口风:“是大伯母给大姐姐定的亲事不好,祖母发了脾气,连祖父都惊动了。”   林若菡追问关键点:“大姐姐定的是哪家,如何不妥?”   林若贞摇头:“不曾说听说,总之是很不妥的人家。”   就这消息?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区别?林若拙深深鄙视。   林家姐妹的看法却不一样,她们很兴奋,叽叽喳喳的说着各自的猜想。   “会不会是门第低?”这是林若菡问的。估计这丫头对自己婚事最担心的就是这点。   “是庶子?”这是林若贞的猜测。好吧,姑娘,虽然你爹是庶出,但你放心,你是嫡女,将来自也要嫁嫡子。   “大姐姐本来就是庶出。”这是头脑灵光的林若容,这一位比较务实,猜道:“许是家境艰难?”   林若芜也喳喳的发表自己意见:“或是被逼婚了?”姑娘,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   比较来比较去,林若静的猜测最具可能性:“怕是人品不好,或家风不正?”   林若拙要叹气了。二姐,你放心,你是三叔三婶亲生的,他们绝不会把你说给人品不好,家风不正的人家。   小姑娘们说的热火朝天,不满意于有人置身事外,林若贞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提高了声音问:“六妹妹,你说说,会是什么?”   林若拙慢吞吞的看了她一眼,慢吞吞的道:“我不知道。”但总归不会是你们猜的那些,因为那些理由都不值得惊动祖父大人。   林若贞既满意又失望的叹了口气:“六妹妹,你一点都猜不出来么?”   无聊。林若拙心底翻了个白眼,抽出一张纸开始写大字。她想她能理解黄恬的孤独感了。   林若静笑着道:“不管怎么说,祖父已经过问了这件事,大姐姐不会被许配给不妥的人家。”   这句话说到了众人心里,物伤其类,林若萱是林家姐妹中第一个出嫁的,她嫁的不好,姐妹们心里也不好受。林若贞庆幸的感慨:“幸好有祖父。”   林若菡和林若芜也松了一口气,是啊,只要祖父还在,她们就算是庶女,婚事总不会说的太差。   这件事的后续发展很快,五天之后,林老太太在一次女眷聚集时宣布,她们的大伯母很快就要带着两位姐姐回京了。   黄氏忙着收拾屋子,将大房临走时封闭的住处重新整理出来,屋子要打扫,被褥要洗晒,花园要休整,每一处都不能遗漏。   二房三房的姑娘们也在课余时间议论着两位姐姐的到来,大房离京的时候林若芜才一岁,没半点映像。三房的姑娘好歹年纪大些,就给她们说叨。   “大姐姐人最是和善的。三妹妹很聪明。”林若静嘴里就听不见什么不好的话。   林若贞笑嘻嘻的给林若芜咬耳朵:“大伯母生的不好看,有些土气。”   “四姐!”林若容喝止她,“胡说什么呢!”   林若拙算了一下时间,林大太太冯氏嫁进来的时候,祖父官职不大,大伯尚未中举。可挑选的范围有限,大伯母的出身不但比不上黄氏,就连童氏也是比不上的。然而宗妇就是宗妇。冯氏出身再低,也是林府除了林老太太以外地位最高的女性。哪里容得林若贞一个小辈指三道四。   更何况,冯氏生了嫡长子林若愚。三代当中第一人,祖父大人最看重的孙子。就凭这一点,冯氏在内宅的地位稳如泰山。   晚上的时候,林若谨突然来了融雪院,屏退丫鬟,对她私语:“大伯母快来了,你到时小心些,不要和她多说什么。”   林若拙一愣,迅速反应:“你知道那天的事?”   林若谨点点头,叹了口气:“祖父见我最近时常和黄家表哥通信,今天去黄家拜访,就领了我一块儿去的。我才知道,大伯母给大姐姐定的那户人家,去年刚升了官,说是走的闻国公府的门路。”   “闻国公府?”林若拙一惊,“王贵妃的娘家,四皇子的舅家?”   林若谨苦笑一声:“可不就是他家。祖父发了好大的怒气,和黄大人、黄舅舅关上门说了好一会子话。我和耀表哥在外头守着,没听见。”   “没听见也不打紧。”林若拙安慰他,“咱们知道出了什么事就行,解决之道自是由长辈们去操心。只是这事,也不是大伯母一人就能做主的,大伯不知道么?”   林若谨摇摇头:“大伯给祖父写了封信。信上说什么不知道。”   林若拙叹了口气:“咱们也做不了什么,等着吧。终归会有结果的。”   林若谨沉默了一会儿,出声道:“若拙,做官不是将民生做好就行了么,为什么要搀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林若拙也沉默了,良久后叹气,丢过一本书砸上他的手:“好好看看吧。”   “这是什么?《史记》。你在看这个?”林若谨飞快的缩手接过,顺手翻开,夹了书签的书页上,最右边赫然写了一行粗体隶书:《五帝本纪第一》。   -------------------------------------------   第二十二章 若敏   第二十二章 若敏   《五帝本纪第一》,林若拙通篇望去,处处有激情,步步是杀机。林若谨一遍读下来,上古皆圣贤,民主又谦逊。   林若拙彻底无语,恨不能扒开他的脑袋,看看这颗奇葩到底怎么长的!   到底是直系血亲中唯一对她好的人,郁闷了片刻,林若拙还是决定掰开揉碎了细讲。   前头那啥帝颛顼、帝喾抛开不管,既然同人写到重华同学,干脆就从帝尧、帝舜这两人的恩恩怨怨说起。林若拙少不得拿出她画的那张黄帝家族家谱表,以直观的形象给林若谨先垫个底:“看出什么问题了?”   林若谨很新鲜的看着这玩意儿,频频点头:“若拙,还是你机敏,这么一画倒是看的清清楚楚,他日学二十四史皆可仿效矣。”   林若拙一惊,立刻道:“你学着画没问题,外去了只能说是你自己想出的。不可提我。”   “这是为何?”林若谨先是惊讶,随后似想到什么,又点头:“也好,耀表哥说过,自家妹子的好自家人知道就行,倘若名声出去了,引得外人觊觎反倒不美。我只说是自己无意从旧书上看来的法子。”   林若拙再度问他:“这张家谱表,看出什么问题了?”   表格画的很直观,林若谨自是一眼看出:“玄嚣一脉出两位帝君,昌意一脉亦出两位,黄帝后人多圣贤矣。”   林若拙差点晕过去。压下一口气,细声细语提示:“玄嚣乃正妃所生嫡长子,昌意乃正妃所生嫡次子。帝位为何不传位嫡长,反予嫡次子之子高阳?”   林若谨笑了:“若拙,这你就不知道了,上古之时民风淳朴,与现今不同,家业非嫡长继承制,乃有贤德者居之。昌意之子高阳贤德,黄帝自是将帝位传于他。”   很好,很好!这位还真是典型的被洗脑一族。眼看着一颗傻蛋即将长成,林若拙气极反笑:“照你这么说,重华也是因为贤德,帝尧才不立自己儿子丹朱,反立了他为继承人?”   “本是如此啊。”林若谨理所当然道,书上不就是这么写的么。翻开一页,指着一行字给她看:“若拙,你看书不仔细哦。瞧,这里明明白白写着:尧知子丹朱不肖,不足以授天下。”   不仔细你妹!林若拙冷笑一声,劈手从他手中夺过书,哗哗往前翻两页,指着另一处文字:“这里,尧问,谁可顺此事(将来谁能接替我干这些事)?放齐曰,嗣子丹朱开明(你的儿子丹朱人不错)。尧曰,顽凶,不用(我儿子顽皮凶恶,不能接替我)……”念完一段,冷笑:“臣下们又举荐了共工,尧说不行,再举荐鲧,尧说还是不行。臣下们不干了,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行,你好歹试一试吧,尧于是就试用了鲧,用了九年,果然不行。九年,你猜这九年里发生了什么?”   林若谨被她冷冽的语气惊道:“若拙,你怎么这样……多想?”   “我不觉得是我多想。”林若拙又将书向前翻,“帝颛顼继位,他可没有被黄帝试用过。帝喾继位,他也没有被颛顼试用过。”向后翻一页,“再看这里,帝喾崩了,挚代立。瞧瞧,代立。前面三个帝位相传,从来也没这些麻烦,怎么到了帝尧,还得先将代立的‘挚’拉下台,自己才能继位?他这个帝位,得来真的就没有蹊跷?”   林若谨倒吸一口凉气,终是踟蹰:“若拙,你想多了吧。这上面不是写着,挚代立,不善。”   林若拙盯着他眼睛看了一会儿,忽一笑,道:“子曰,为尊者讳(要给地位高的人隐瞒)。真的是代立,真的是不善?你说我想的多,非是我想的多,实在是帝尧扯出来的事太多。你看,他继个位,前头要搞出个‘代立’的挚。他传个位,先是试用鲧九年,不行。然后再试用重华。别人也没见这么多麻烦。怎么到了尧这里,麻烦事就一堆一堆的?”   林若谨语塞,半晌后气弱道:“尧,很仔细,很小心。为天下人着想。”   “哦——!”林若拙怪声怪气的应了,抽出一张纸,提笔沾了墨:“我们用数字来说话吧,这样更直观些。尧试用鲧九年,鲧不行,被淘汰。之后是重华,鲧是帝颛顼的幼子,辈分比尧高,论出身尊贵,也是与尧齐平。而重华是帝颛顼的第六代孙子,在当时几乎已经是庶民。于是虽有大臣提名,还是需要先考察一番。重华渡过了三年‘考察期’,重新进入贵族集团,取得竞争帝位继承人的资格。这时尧已经当政七十年。之后又过了二十年,舜,就是重华摄行天子政。摄政,在尧还活着的时候摄政。之后又过了二十八年,帝尧崩。”   林若拙双手一摊:“你看,我说帝尧事多吧。他前面的帝君都是崩了才由后人继位。偏他还有六十年好活的时候,就得问大臣,以后谁能接替我的位置?在还有二十八年寿命的时候,被人摄政,当了‘太上皇’。书上的理由是‘帝尧老’。哦,果然是老了。被摄政后只活了二十八年啊!唉,他的运气也太差了,前面黄帝、颛顼、喾,哪一个不是一直在帝位上活到死?”说到这儿,她略停了停,笑眯眯的看一眼脸色发白的林若谨一眼,纤手一指:“再看这里的数据,从尧承认舜的地位,到尧当‘太上皇’中间,有二十年的时间。二十年,舜用这二十年时间发展自己的势力。最终将尧‘供养’了起来。这二十年中间,倘若有所差池,舜想必也就像失败的鲧一样,在史书留下个‘功用不成’的评语了吧。”   林若谨沉默良久,轻声道:“古人云,书读百遍,其义自现。我果然读的还不够多。”才明显的忽视了这么多隐藏的隐讳信息。   林若拙叹了口气。这是她占了多一辈见识的便宜。没有超前的知识量和信息量,她也分析不出这么多隐讳的深意。林若谨,需要真正的名师指点,不然以他的性格贸然进入官场,迟早被漩涡吞噬。   末了,林若谨揣着那张家谱表走了。他需要好好想一想,以前那些理所当然以为看明白的文章,是真的‘明白’了吗?   林若拙收拾了一下笔墨,抽出昨天写的同人文,浸入笔洗,墨色的水浸染纸张,渐渐融化。取出轻碾揉搓,直到那一纸融化的文章变成纸浆,再将黏糊糊的纸浆埋进花盆。   黄氏得到消息,林若谨与林若拙在房中聊天,谈论《史记》。置之一笑。   风尘仆仆的车队一溜烟停靠在林府大门前,传说中的大太太冯氏终于带着三个儿女回到了京城。   女眷们聚集在内宅正堂等候,早有消息传来,除了回乡考秀才的老大林若愚,冯氏这次将林大老爷剩余的儿女全都带了回来。   纷乱的脚步于门外响起,不多时,丫鬟掀了帘子,引一位中年妇人而入,她身材高大,容长脸蛋,肤色略深,穿着一身枣红色褙子,绣缠枝花,下着姜黄色襦裙,高高的发髻上簪着三四样首饰。一眼看上去就是个体面的夫人,唯一遗憾的是眼睛小了些,配上时下流行的长长柳叶眉,有种不伦不类的土气感。   冯氏进来先给林老太太行礼,接着,三个儿女排成一列,跪下行了大礼。林老太太眼眶立刻就红了,头刚磕完,迫不及待的拉起跪在中间的女孩,感慨的抚摸着她乌黑的头发:“敏儿都长这么大了。”   这位,大约就是长房唯一的嫡女林若敏了。二房三房的姑娘们早已睁大了火眼金睛,将她从头发丝打量到手指尖。   林若敏生的比冯氏要白嫩许多,相貌也只有四五分像。但遗憾的是,她的一双眼睛完全继承了母亲,好在修了一对弯月眉,配上饱满的额头、圆润的下巴,看着就讨喜,很是符合正统女人的审美观。换句话说,这是典型的正室长相。换成林若拙和林若菡,放在贵人眼里那就是不端庄啊不端庄。   大房庶长女林若萱也不是很出彩,平淡的相貌、平淡的衣着、平淡的举止。明明是十四岁的豆蔻年华,偏她整个人站在那里,一点都不打眼,简单说来就是没有任何个人特色。当然,同样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八岁的庶子林若正似乎被遗忘了,他不声不响的跟随长姐起身,站到一侧。从动作神情上看,应是很习惯于这样的待遇。   林老太太在林若敏头上摸了半天,终于摸够了。转身对冯氏道:“外出这么些年,家里好些孩子都不认识了。这回儿赶紧认认,都过来见见你们的大伯母。”   冯氏笑道:“可不是呢,我走的时候,二弟妹还是新妇,哪成想这回回来,两个儿子都抱手上了,真是好福气。”   黄氏微笑着过来,给冯氏福了福:“大嫂一路辛苦。”   冯氏赶紧伸手扶她:“弟妹快起,弟妹照看一家老小才是辛苦,我谢你还来不及。”   一个‘谢’字点出关键。黄氏了然一笑,不予置喙,退后一步给童氏让地方。童氏笑的可开心多了,礼行的真心实意。长媳回来了,内宅事务再不会是黄氏的‘一言堂’。左右她是没争权的份,不如闲下心看热闹。   接下来便是小辈们见礼。林若萱年纪最大,众姐妹一声声‘大姐姐’唤过,每人得了一方绢帕做礼物。林若敏送的是荷包。二房三房姐妹也各有回礼,皆是女孩儿的女红小玩意,不外乎手帕香囊荷包一类。唯有林若拙送出两个五彩斑斓的大毽子。   林若萱中规中矩的道谢:“多谢六妹妹。”林若敏则哑然失笑:“六妹妹喜欢踢毽子?”   林若拙认真的道:“大姐姐、三姐姐,多踢毽子身体好,身体好比什么都好。”   “切——”林若贞小声嘀咕,“还不是女红见不得人。”她声音小,冯氏三个隔得远没听见,女孩子们站得近,清清楚楚入耳。林若菡一听,脸立时就涨红了,林若芜同样同仇敌忾,又恨林若拙不争气。哪怕是让丫鬟做,自己补两针也算数的呀。六姐怎么就这么笨呢!   林若萱对此置若罔闻,似是没听见。林若敏拿起毽子细看了看,笑道:“这公鸡毛鲜亮如缎,踢起来定然不错。妹妹有空了只管来找我,咱们一块踢着玩。”   --------------------------------   第二十三章 冯氏   第二十三章 冯氏   男孩子中林若谨只比林若正大一岁,两人还算有话题。三房的林若诚只四岁,黄氏的两个儿子更是萝卜豆,见面行个礼,送上礼物也就完了。   女孩子们自也有给林若正的礼物,还是一水儿的针线活。有了前番之事,这回,众人不约而同的将眼睛盯上了林若拙。   林若拙不负重望,拿出一把弹弓,认真的塞到林若正手上:“三哥,这个给你打雀儿玩。”   “噗——”却是冯氏见他们这边热闹,正眼瞧过来,刚好听见林若拙的话,忍不住笑了出来:“六丫头,你三哥已经进学了,可不是那莽撞顽童,早不玩这些了。”   林若拙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八九岁的小孩不招猫逗狗,长大了很容易心理变态的。你们不给小孩子童年,等这群没有童年的孩子长大了,迟早会报复社会!到时有你们哭的。当然,表面上她还是天真的道:“放学后也可以打雀儿的呀,打雀儿可好玩了。”   冯氏看看女儿手中的毽子,又看看庶子手里的弹弓,对着黄氏直笑:“六丫头倒是个活泼的,这么大了还和小孩子一样贪玩。”   “可不是。”黄氏淡淡道,“这么大的人了,天天儿都要在院里疯跑,天气再凉都能出一身大汗,衣衫天天换,澡天天洗。我常说呢,这丫头是命好,生在咱们这样的人家。换了那眉眼窄促的小户,哪能任她这么放肆。”   冯氏一顿,片刻又笑道:“虽是你娇惯孩子,可该教的还是得教。她也六岁了,女红礼仪都得学起来。”   黄氏道:“女红礼仪家里都是一块儿教的。孩子们每日去芭蕉堂上学。今儿是有事才休息一天。六丫头人虽贪玩,学业上却半点没懈怠。别的不说,小小年纪学了家里男儿一般,缀了小石头在手腕上练字,那一笔字,江夫子见了也赞不绝口。这世上十项全才的人不过少数,百年还不知出不出得一个呢。专一方能精练,她于学业上用功,知礼守仪,便是其它普通些也没什么。好动是小孩子心性,这点儿任性,我林家还是养的起的。”   两人你来我往说了一大车话,林老太太半眯着眼睛老神在在,仿佛很满意于两个儿媳之间的交流。   初战受挫,冯氏并不在意,今日只是试探而已,拉过林若拙的手,细细打量一番,笑道:“你母亲疼你,怪不能养的这么惹人怜爱。若是先头弟妹在,见了你过的这么好,也是极欢喜的。”   这话一说,林老太太目光一凝,笑容微顿。林若敏脸色大变,焦急的看着母亲。童氏浑身是劲,高高竖起耳朵。三房姐妹齐齐瞪大了眼,林若菡和林若芜不由自主的互握住手。林若谨双手缩进袖中,紧紧握拳。   林若拙眨巴眼睛,看着黄氏,嘴一弯,嘿嘿笑。那样子要多傻憨有多傻憨。   冯氏用鼓励的眼光看她。   林若拙继续回以傻笑。笑了一会儿,伸出手,在她绣了缠枝花的枣红褙子下摆上摸了摸,又摸了摸。   林若贞忍不住了,扭过头偷笑。林若菡和林若芜恨不能闭上眼睛。黄氏不动声色,走上前握住林若拙的手:“好孩子,你喜欢这花色,明儿也给你新衣绣上一幅就是了。你大伯母一路劳累,别总缠着她。以后日子长着呢,有的是亲近的时候。”   总算有人救场了。林若拙心底松了口气,呐呐站到黄氏身边。   林老太太这时开口:“六丫头最是老实,你们也别逗她了。”   黄氏跟着道:“我们家六娘心眼实,日后还得大嫂多担待。”   林若敏笑吟吟的走过来:“瞧二婶娘担心的,好似我们专会欺负妹妹一样。六妹妹,你可听好了,姐姐我是坏人,赶明儿天天去你屋‘欺负’你。”说着,伸出手轻怕林若拙嫩嫩的小脸:“你怕不怕?”   “不怕。”林若拙嘿嘿傻笑,“三姐姐是好人。”   众人齐声笑,室内欢声一片。   林老太太又道:“老2家的,家里住处怎么安排的?”   住处当然该是早安排好的,老太太特意挑了这话当场问自有原因。   林老太爷是三品文官,然林家在京城并无祖业,今日家业皆是老太爷一人多年置办。金银财物、古玩器皿还好,唯独房产一项,因不是累世积攒,林家的住宅虽不算拥挤,却也没宽敞到每个姑娘小子都能分一个院落的地步。   林府中轴正院是老太太的容瑞堂,次一等的院落就是长房的观霞院,二房和三房的住处,皆是后来买了邻家住宅扩建而成,隔了一个花园。另在花园西边辟开一处融雪院,专给未嫁姑娘们住。   二房正屋是黄氏的住所,左右两个不大的小跨院数间房,分别住着林若信林若慎兄弟俩。另有一个扩建的院子在花园后角落,住着二房的三个姨娘。林若菡和林若芜目前皆跟着生母住一块儿。   三房的房屋数量和二房差不多,在这一点上林老太爷还是很公平的,扩建时就考虑到,给两个儿子足够的家眷容纳空间。但不同的是,三房姨娘少。只一个董氏,通房丫鬟没有。住房就大大的节省了下来。   童氏将董姨娘安排在小跨院,另一边小跨院是林若诚,中间隔了她的正屋,如隔天涯海角。融雪院在西边,离二房的距离比去三房近的多。童氏舍不得女儿住的远,刚好还多出来个大院子,便安排了三姐妹住进去,离她近,方便照看。   如此一来,说是给未嫁姑娘居住的融雪院,目前只住了林若拙一个人。   观霞院是个很大的院落。确切的说来,二分之一的外院、荣瑞堂、观霞院和一部分花园才是林府最初的住宅面积。可想而知观霞院的面积有多大,大到塞进大房一家绰绰有余。林大老爷的妾室数量也只有一个,便是林若萱和林若正的生母柳姨娘。另外据说还有两个通房丫头,冯氏全都给丈夫留在了任上,只带三个儿女回京。这样一来,大房的住处就很富裕。   黄氏准备了两套方案,沉吟片刻,她先道:“观霞院的屋子都整理了出来。只是正哥儿八岁了,这年纪住内外院都使得,大嫂你看……”   冯氏没有将庶子关照在眼前呵护备至的想法,立刻道:“弟妹说的很是,他这个年纪,合该去外院的。没得让哥儿长于我们深宅妇人之手。”   黄氏笑道:“谨哥儿院里的东厢还空着,我理了出来,不若他俩一块儿做个伴?”   外院的居住面积经扩建后也不小,林家小辈男丁住外院的不多,目前只林若谨一个。然而黄氏考虑到大房长子林若愚秋天考完院试就要回京。林若愚今年已经十六,又是得了功名的嫡长孙,待遇优越于众兄弟才好激励后面的弟弟用功进学。一个完整单独的院落是必须的。这样一来,林若正就只能和林若谨挤挤了。   冯氏显然理解了她的用意,笑的眉眼舒展:“这样很好。”   黄氏又道:“萱儿和敏儿……”   冯氏爽快的接过话:“统共就带了三个孩子回来,这也分出去那也分出去,我一个住那么大的院子岂不冷情死?萱儿和敏儿自是和我住。”亲女儿和她一块儿作伴,多个林若萱也不碍事。   黄氏微微一笑:“那就让下人们将行李都搬去观霞院了。母亲看这样可好?”   “好,很好。”林老太太很满意。挥手让大房一家去忙活:“你们刚到,要整理的东西一大堆,赶紧去吧,晚上摆宴咱们再好好说话。”   冯氏也不客气,告了罪退下,回到观霞院后第一件事,就是将送给各房各人的礼物分派出去。   林若萱和林若敏分派了各自的住处,房间和院落都很干净,该有的家什物件也一样不少。所谓的整理不过是将各自常用的摆设拿出来放好。见大致整齐了,林若敏便去正房帮忙。   冯氏正忙着,忽见她过来,笑道:“我儿,哪里用你忙这个,坐了好些天的马车累不累?快歇着去吧。”   林若敏道:“我不累。现在歇着,晚上走了困到不好。母亲,我有些担心。”她忧愁的蹙起眉,“老太太是不是还在为姐姐的婚事生您的气?”   说到这个,冯氏停下手中的活,拉着她到窗边坐下叹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大丫头的婚事我是小心了又小心,一挑再挑。就怕她这个头儿开的不好,带累了你的运气。我何曾想害她来着。闻国公家从太祖起事,历经三代,宫中又有贵妃。显赫之极的勋贵人家。虽说你祖父是读书人看不上,可那张家也是正经科考出来的官宦,谁料就这走了闻国公的门路也遭你祖父厌呢?官场上谁人不走门路,偏到了咱们这儿就犯忌讳,这是什么理?”   林若敏沉默不语。自己母亲自己知道,对大姐虽不是很亲,但在这婚配一事上确实是尽心打点。这关系到林家的脸面,大姐嫁得好,日后对大哥也是助力。谁知这门当户对的人家竟也不妥了,可见世事难料。大姐和张家都已换了庚帖,到底找了‘八字不合’的理由给退了。日后说亲怕是更为艰难。   “这就是命。”冯氏安慰她,“你大姐姐合该在姻缘上受些挫折,我儿别多想了。既回了家,姐妹们一块何不开开心心过日子。这些烦心事自有大人操心。”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按说你和六丫头都是嫡子嫡出,该多亲近才是。可我瞧那丫头是个傻的,人又贪玩,你注意着些,少和她来往。”   林若敏笑道:“母亲多虑了,我瞧着六妹妹就挺好,心眼实。心眼实才可人疼呢。”   冯氏道:“心眼实的孩子固然好,可六丫头不同。二太太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你想想,你二叔和先头二婶都是灵巧人,怎么就生出个傻女儿来了?谨哥儿怎么一点不傻,七丫头和八丫头也好好的。偏她这个原配嫡女是傻的,这里面能没有缘故?”   “不会吧。”林若敏大吃一惊。   “傻丫头。”冯氏教导她,“你哪里知道,这继室和原配儿女里面的关系蹊跷着呢。俗话说有后娘就有后爹。总归没娘的孩子任人欺。你少和她走近,他日有事也少几分担待。”   ---------------------------------------------------   第二十四章 衣裳   第二十四章 衣裳   晚上的这顿接风宴气氛还算不错,祖父大人露了一会儿脸就走了,他老人家和儿媳没什么可多说的。倒是问了林若正几句功课,似乎对回答也不是很满意。这是林若拙从他媲美棺材板的脸,以及下垂0.5公分的嘴角弧度观察得来。   祖父大人不高兴,很不高兴。甩袖子走人。渣爹很会撒娇,一连说了好几个笑话,逗的林老太太笑的合不拢嘴。   林若拙惊讶的发现,原来‘笑不露齿’这项要求仅仅针对年轻女人。林老太太哈哈笑,没人认为她失仪。   三叔淡淡的坐在一旁,手中酒盏轻摇,把玩了半晌也不见喝一口。明明满堂热闹,愣是被他坐出了遗世独立之姿。三婶童氏笑的满面春风,一会儿和冯氏说笑,一会儿对林若敏关心,像一只花蝴蝶满场飞舞。   林若拙越看越稀奇,这俩夫妻是怎么有共同语言的?   正呆呆看着,林海屿忽然视线转过,准确的对她对接上。片刻,微微一笑,对她举了举杯。   林若拙一愣,也傻傻举起手中茶盏对着他摇了摇。林海屿眼中笑意闪过,饮尽杯中酒。起身告罪离席。   林老太太不在意的挥手同意。渣爹又说笑一会儿,见席上就他一个成年男人,就有了些郁闷。尤其是林若拙一直瞪着一双黑黑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看的他说话都不自在起来。胡乱唠叨两句,也起身告罪退席。   林老太太知道男人是要在妻儿面前保证威严的,没多想,也随他去了。   只有黄氏朝林若拙看了一眼,若有所思。   林若拙正在思考。她在用上辈子的家庭聚会和这里对比。上辈子的亲人们,过年聚集一堂,小辈们撒欢,女人们闲话,男人豪放喝酒高声谈天,忽某人揭了某人的短,上上下下一齐去闹腾。最大年纪的祖父,也乐呵呵的在一旁喝茶看笑话。那一世的家人,在家庭中永远是最真实的自我。而这里的男人,在妻子儿女面前更多表现出的是面具。林若拙猜想,无论是祖父、渣爹、还是三叔,在这方面都是共通的。所以举凡家庭聚会,除非男人们单独在一处,不然成年男性成员总是要一个个先离席的。似乎这种带了面具式的伪装欢乐,他们自己也很不自在。   儒家父慈子孝的传统,是在什么时候被悄悄扭曲了?或许,是从‘抱孙不抱子’开始。   盛宴过后,各自回归寂静。偌大的融雪院只住了林若拙一个未嫁女孩,她估计自己是林家姑娘中居住环境最宽敞的一位。穿过黑夜森森的花园,丫鬟手中的牛角灯照出莹莹光芒。   林若敏看着那小小的背影在丫鬟下人的拥簇下,独自走进前方的黑暗。怔忪良久。   端午节前夕,全家人的新衣总算做好了。林若贞不负重望的穿上了那条朱红和杏黄的间色裙。在童氏的把关下,粉蓝色的半臂没了,上身变成杏色衣衫,朱红半臂。粉蓝色的料子被林若静做了半臂和长裙,内衬藕荷色绣花交领衫,搭一条浅紫披帛。林若容穿一身粉色衣裙,蕊黄色的腰带缀了几颗珍珠。   大房两个女孩子穿的都很素雅,林若萱白底青花大袖衫,浅碧色长裙,青色的束腰盈盈一握,少女窈窕的身姿引人注目。林若敏一身浅黄衫裙,衣襟、腰带、裙摆处绣了满满的粉色花朵。   二房女孩子到得稍晚,最小的林若芜上身着紫色窄袖,半透明的纱隐隐映出白色内袖手肘处的绣花。深粉浅粉间色齐胸襦裙,淡黄色披帛。林若菡浅碧绣竹叶衣裙,嫩黄色束腰。林若拙淡粉内衫,粉绿半臂和长裙,腰间系着长长的淡粉穗子。   林家女眷今日各有活动。冯氏要带两个女儿出去赴宴。主要目的是带林若萱出去露脸,宣传一下吾家有女初长成。黄氏要带孩子回娘家,林若谨和林若拙沾了和黄家兄妹要好的光,一齐同行。林若菡和林若芜则和三房姐妹一道,由童氏带着去兴国寺赏梨花,也就是春游。林老太太泛了春困,没什么精神,留守家中。   马车从偏门进府。林家兄妹还是第一来黄家做客,心里都有些紧张。   下了车进垂花门,穿过回廊。黄家的宅子和林家扩建后差不多大,然年月深久,雕栏画栋处依稀可见斑驳的痕迹。黄家人口出乎意料的少。黄二舅一家人据说都在祖籍,京中宅子就只有黄大人夫妇,黄舅舅夫妇并黄耀、黄恬、黄珍。   黄氏拖着四个孩子来,立时就把黄夫人给乐坏了。热闹啊!她和黄大太太两个,一人一手抱着林若信和林若慎,亲了又亲、爱不释手。   黄恬早就笑眯了眼,迫不及待的拉着林若拙去一边说话:“我给你送的双陆棋可收到了?”   “收到了。”林若拙道,“可我不会下,白劳你费心了。”   黄恬笑:“这又什么,我教你,走一会儿去我房里。”   林若拙摇头:“今儿可和上回不一样。七妹八妹没来,我们不好撇下珍表姐的。”   因林若菡和林若芜没来黄家,她们俩总不好撇下黄珍自己玩。   黄恬声音古怪的道:“你放心。今日不同以往,她只和我们说半天话就要自己走的。”   林若拙一愣,这是为何?   没多久,答案就被黄大太太揭开了。原来黄珍的生母近新怀了身孕,黄大太太借口家中事多,照顾不周。劳烦黄珍替她多照看一下姨娘。黄珍求之不得,应下了。   黄氏淡淡而笑:“好孩子,难为你小小年纪就要忙这个。孝心可嘉。”   “可不是。”黄大太太满脸慈爱,“我自从生了阿恬就患偏头疯,事情一多就抽疼。实在是顾不过来。好在她年纪虽小,人却懂事,可是帮了我的大忙。”   黄恬悄声在她耳边细语:“我说她没功夫吧。她紧着她姨娘的肚皮很呢。咱们只管乐咱们的,只离那院子远远的,就是体贴她了。”   林若拙奇怪:“珍表姐不过比我大一岁,能照看她姨娘什么?”   黄恬撇撇嘴,道:“我们家这位姨娘自从怀了身子就害病,一日比一日瘦,饭吃不下,觉睡不稳。大夫说是心脉郁结所致,得放宽心养,尤其是得心情开朗。不然迟早要滑台。家里谁都那功夫日日逗她开心去,只能亲生女儿上了。”   林若拙这才明白,原来黄家姨娘得了产前忧郁症,黄珍每天陪伴她舒缓心情。这个行为她倒是能理解,毕竟对庶女来说,能有个一母同胞的兄弟出生,实在是太重要的。   黄家人也能理解,虽然黄舅舅不可能伏低做小去日日哄一个姨娘开心,黄珍出马却是完全无碍,毕竟骨肉亲情。   “所以,咱们今天可以好好玩玩。”黄恬继续给咬耳朵,“你知道什么新鲜好玩的吗?”   三个女孩子陪大人说了一会儿话,果然黄珍早早告退。黄恬也带着林若拙去她的院子做耍。先教她下双陆,两人对局几次,又丢开来一个弹琴一个**合奏。   这些玩意儿终是常玩的,黄恬很快就腻了,问她:“你在家常玩什么?”   林若拙想了想,写同人不能说,再扣除读书写字,剩下的时间都用在锻炼身体上了。便道:“我喜欢在院子里乱跑,只可惜家里姐妹多,管得严,不能爬树。我一直想试试这个。”   “唉?你会爬?”黄恬来了兴致。   林若拙毫不含糊:“谁一开始就会啊。捡那分叉多的老树爬,下面可以垫石头,换了粗布衣裳,不弄脏新衣就行。”   黄恬眼睛一亮,计划可行,顿时道:“那咱们去换,我知道家里有好几颗这样的老树。对了,不能穿裙子,得找男装,粗布男装才方便。”   林若拙也想到了这点,女装多是裙子,又补充:“还有鞋。咱们穿的是软底绣花鞋,爬树会伤了脚。皮短靴是最好。”   黄恬兴奋点满满,立刻道:“去我哥房里找。他小时最顽皮,有好几身耐磨的粗使衣裳,旧年的小了不能穿的靴子也有,好几双呢,咱们去找了来。”   林若拙自是毫无意见,两人高高兴兴的去了黄耀院子,一个眉眼整齐的大丫头惊讶的迎上来:“大姑娘怎么来了。”   黄恬不和她废话,直接问:“我哥呢?”   丫鬟道:“和林家表少爷去花园了,姑娘来时没看见?”   “大概是走差了。”黄恬毫不在意,指示她:“我和六妹妹想玩些打闹的,穿这身新衣不方便。你去将大哥旧年那些耐磨的粗衣找几件来,还有和我们脚一样大小的旧靴,也一并找出来。”   丫鬟大约是对她这样的命令习以为常,抿着嘴笑应了,和另一个大丫鬟一同翻开箱子,果找出几件合适的旧衣和靴子,伺候两人换上。只肩膀略宽些,其余还算合身。   一个丫鬟笑道:“姑娘穿了这身配上这小姐的发髻可不伦不类,索性婢子替您梳了像大公子一样的头可好?”   这是彻底打扮成男孩了,黄恬自然一口答应。两个丫鬟便一人负责一个,也替林若拙梳了同样的男童发式。应是粗绸衣,便只用缎带绑了前额碎发,后端散发披下,乍一看,真个是两位唇红齿白的小家公子。   黄恬对着镜子照了半天,笑的腰差点直不起来:“这样好,回头咱们再找了锦衣这样穿扮起来给我娘看去,保管她吓一跳!”   林若拙道:“可惜你哥年纪大了,不然让他穿上你的裙子梳个垂髫丫髻,还要吓你母亲一跳。”   黄恬一愣,随后大笑:“若拙,原来你比我还坏十倍!”   两人说笑着打闹,嘻嘻哈哈去院中找树爬。到得树前,黄恬束手无策,林若拙却很有办法,取了根结实的麻绳系上石头,用力甩过最低最粗的枝桠,拉过绳子,试了试结实度。又用粗布一圈圈包好手掌,连手指尖也包上,双手扯了麻绳,脚下一蹬,轮换着向上爬。胳膊一开始使不上力,好在这颗树最低端的枝桠离地面也不高,她又是惯在房里偷偷做俯卧撑锻炼的,总算还有几分力道,蹭了几次,到底难看的爬了上去。   黄恬看的目瞪口呆,大为佩服,直嚷嚷着自己也要试。   林若拙在上头气喘吁吁道:“姐姐,你胳膊有没有力气啊?没力气最好不要试。”   黄恬不服气道:“你比我还小两岁呢,你上的去我就上不去?”   “这个年纪大小没关系。”林若拙纠正她的常识,“我上头五个姐姐呢,我估计,没一个能爬上这颗树来着。”   --------------------------------------------------   第二十五章 书房   第二十五章 书房   “呸——!”黄恬失笑,狠啐她一口:“你个促狭鬼!”想想又不得不承认,林若拙说的有道理,一时间又脑海浮现出娇滴滴的大家小姐们穿着绣金锦缎长裙爬树的形象,自己忍不住笑倒了:“亏你想得出来!”   事实果然如林若拙预料的那样,没有锻炼过肱二头肌的富家小姐,怎么都使力都无法靠一根绳子和腿支撑自身的重量。黄恬使了一次失败了,不甘心还想来第二次,下头陪同的丫鬟吓的魂飞魄散,死活不敢再让她行动,齐齐给跪下了。   黄恬扫兴的一丢绳子:“真没劲!下来吧,咱们去别处玩。”   林若拙也很郁闷,她才爬了一根枝桠,离树顶还远着呢。上辈子体弱多病,最羡慕的就是邻家小孩爬墙爬树欢腾的厉害。这辈子好不容易有个好身体了,结果还是不能猴高窜低。真是人生处处不如意。   “有时候我真恨不得生在那乡下人家,虽日子过的穷些,好歹有一方自由天地。”黄恬闷闷的走着,推心置腹。   林若拙骇笑:“乡下人家,那日子过的可苦。”吃不上肉就罢了,一个不好还得卖儿卖女。想想夏衣,立马觉得不能爬树也不算多委屈。   黄恬不知她心中所想,叹道:“你道她们为什么这么紧张。前几日宫里出事了,七皇子玩闹的时候从假山上摔了下来,足足躺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醒来后就有点傻了,说话认人都慢半晌。段淑妃哭死过去好几次,也不知现在是怎么样了。”   “这么严重?”林若拙惊讶,“皇子玩耍,身边都不带人的吗?”   “谁知道呢。”黄恬悄悄在她耳边嘀咕,“听说牵扯到二皇子和四皇子,总之内帷隐私,不是什么好事。今上处置了一大批宫女内监,又赏了段淑妃和七皇子不少珍玩,这事就算过去了。”   林若拙心有余悸的怕怕胸口,宫斗比宅斗可怕多了,幸好她穿的是大家闺秀,要是个宫女,想撞死都找不着豆腐。   两人没精打采的往前院走,先换回衣服。一扭头看见身后喏喏的几个丫鬟,黄恬心中恼怒,道:“前头就是大公子的院子,我去找大哥说话,你们别跟来,看着就烦!”   丫鬟们期期艾艾,黄恬沉下脸:“怎么,还怕我丢了?这里就一条路,前面十步远。你们是牢头那!”   两个年长的丫鬟看看前方,确实没几步就是黄耀的院子,这条路也不通向其它地方,便等候在原地,眼看着两人进了黄耀的院门,才叹了口气离开。   黄耀的丫鬟见她们回来了,问是否要换回衣服,黄恬挥挥手让她们下去:“我带六妹妹去书房坐会儿,你们忙你们的,别来烦我们。”   丫鬟们见她神色不好,知趣的不再打扰,齐齐退下各忙各的事去了。黄恬拉着林若拙来到黄耀的书房。钻进一张大大的书案底下:“我小时候一旦心情不好,最喜欢躲在这下面。旁人都找不到我,这有我哥能找到。”   林若拙心道,那是人家故意找不到的。知道你大小姐心情不好,除了黄大公子,谁还敢来撩虎须。   黄恬又絮絮叨叨的和她说了许多和兄长的趣事。忽而片刻,听见外面传来说话声。   “表弟,你也太小心了。咱们男孩子又不是那女儿家,出个门怕什么。带上小厮就行了。”这时黄耀的声音。   “总得和母亲说一声吧。”这时林若谨犹豫的声音。   “哎呀不用。女人事多,她们知道了,嘱咐东嘱咐西,又是套车又是备马,拖拖拉拉给你带上一大堆人,这到底是上街呢还是巡街啊?”黄耀鼓动三寸不烂之舌劝说。   “这……”听声音林若谨动摇了   “吱嘎”一声门推开,黄耀边走进来边加上最后一把柴:“我时常这样出去的,父亲也没说过什么。”   废话,你都十一了,半大小子。你爹当然不会拦你出门。林若拙在书案底下腹诽,呆老哥又被骗了。不过算了,黄耀精的跟鬼一样,跟着他开开眼也没坏处。   “我这里常备了两套出门的衣服。你我来换上。”悉悉索索的解衣声,“人生处处是学问,出门在外最重要是‘中庸’二字。打扮成那中等富裕人家是最保险的。”   林若拙还在听,就见一旁的黄恬再也忍不住,‘砰’的跳了出去:“好啊!你们想偷溜!”   “啊——!”这是林若谨惊慌的叫声。拜托,大哥,不要叫的像被失贞的大姑娘好不好?黄恬是扑了你呀,还是抱了你?   黄恬当然没扑也没抱。事实是她出去后,刚好看见了衣服穿一半的林若谨。而这个穿一半仅指外套。内面雪白的中衣系的整整齐齐,林若谨同学除了领口和手腕,半点皮肤都没露出来。绕是这样,他还是涨红了脸。   林若拙满头黑线的爬出桌底。老哥,你这么纯情可肿么是好哦!   黄耀很镇定,笑眯眯的问:“六妹妹,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林若拙老实回答:“耀表哥,恬姐姐说她心情不好。”   黄耀笑,转眼看妹妹:“谁惹你了?”   林若谨趁机手忙脚乱的将衣服穿好,无奈平时做惯了‘伸手’大少爷,衣服穿得一团乱。对比一下黄耀的整齐麻利,林若拙叹了口气,认命的过去给老哥重穿。林若谨的脸更红了。   林若拙翻了个白眼,红毛红啊!我是你亲妹!   那边,黄恬张牙舞爪虚张声势:“本来没人惹我,但现在你惹到我了。你们是不是要偷溜出去玩?”   黄耀指了指她身上的衣服和灰尘:“你穿成这样又是干嘛的。”   “爬树的。”黄恬理直气壮,“别转移话题,一句话,带不带我们去?”   黄耀笑摊开手:“我能说不吗?”   “当然不能。”黄恬终于露出笑脸,兴奋的回扑林若拙:“太好了,若拙,咱们出去玩!”   林若拙还没有任何表示,林若谨先惊悚了:“等等,耀表哥,我们也就算了,妹妹们两个女孩子怎么能私自出门?”   黄耀顿了顿,清咳一声,将林若谨拉到一边低声说话:“表弟,我问你,咱们的妹妹们是不是很顽皮?”   林若静一愣,看了那两人一眼,痛苦的给予承认:“是。”   黄耀叹了口气:“她要干个什么事,你拦得住吗?”   林若谨想了想,咬牙挤出:“拦不住……”   黄耀再接再厉,忧愁的道:“倘若我们不带上,你说,她们会不会自己溜出去?”   绝对……会!林若谨彻底绝望。   “咳咳,所以吧。还不如我们带着。”黄耀鼓动,“好歹我们在一旁看着,不会出事。咱们让小厮雇一辆干净的马车,带她们去几家女客专去的铺子看一看,再找个干净茶楼包上个包间,喝一壶茶歇脚。也差不多是回来的时候的。只消小心些,不会遇见什么生人。”   他说的头头是道,安排的仅仅有条。林若谨终于被说动,看看林若拙可怜兮兮的小脸,想到家中每个女孩儿都和父母靠着住,便是刚回来的两个堂姐也是。唯独自己亲妹妹一个六岁的小女孩,独个儿住在花园西边的融雪院。晚上害怕了找不到亲人诉说。心一下子就软了。叹道:“好吧,难得她高兴。”   黄耀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就对了。女孩儿的好日子也就是在家中的几年。能自在说笑跑跳,更是只有年岁小的时候。何苦这时把她拘傻了。到老回想起来,一辈子连个快活的回忆都没有,那才是惨。”   有了哥哥们的帮助,两个女孩子开始了第一次出门探险。坐在雇来的马车里,黄恬好奇的看来看去:“没咱家的宽敞,木材也不好,板子太硬。垫子太粗,棉花放少了。走的也不稳。”   林若拙听的昏昏欲睡:“我知道,总之都是不如家里的好。”这不废话么!外头雇的马车和你家的一样,黄外公还当个屁的官!   黄耀温和却坚定的开口:“阿恬,这些话别说了,出门在外要谨慎。若你不听,我现在就让车回去。”   黄恬缩了缩脖子,收敛了:“好嘛,知道了。”   黄耀神情严肃:“你知道一年之中京城有多少人家的孩子被拐卖?你知道有多少大户人家的女孩儿丢失了再也找不着?”   “这个我知道!”林若拙顿时来了精神,插话:“我知道的,有个女孩儿,是乡绅家的小姐,元宵节被下人带出去看花灯,然后就被拐子给拐了……”她将香菱的故事讲了一遍,“……那呆霸王横行无赖,仗着家里有钱打死人……人人都当她是丫头奴才,她自己也不记得家乡何处……那夏金桂到底将她给整死了……”   黄恬听的心惊胆战:“这是真的?你从哪里听来的?”   林若拙半真半假的道:“我听家里婆子们闲聊时说的,说是前朝时候的事。这位香菱姑娘可真惨。好容易投胎成了小姐,却被那拐子拐带,一辈子做了奴才。可不是真惨。”   这话说的其实也是在提醒她自己。穿成官家小姐不容易,别得意忘了形,落得个香菱的命运就惨了。   黄恬脑补了一下,越想越心惊。果然言行举止收敛了许多。黄耀看了林若拙一眼,道:“这甄英莲三字分明是谐音‘真应怜’。作此隐讳之称,又牵扯到数位公侯之家,想必不是空穴来风,只后人给换了姓名将真人真事隐了。可悲可叹。”   林若谨听的紧张万分,一双眼睛牢牢盯住林若拙,就怕一眨眼她也不见了。   黄耀趁机道:“所以说出门在外,再小心都是不为过的。依我看咱们之间的称呼得改改。不能叫我耀表哥,也不能叫出‘妹妹’二字。”他指了指林若谨,“你只叫我表哥,我只叫你表弟。”又指向黄恬、林若拙,“我唤你二弟,唤你六弟。”   黄恬举一反三:“那我也只叫大哥,表哥?”   “正是如此。”黄耀点头,“咱们换了装束出门,本就是隐瞒,留下名姓痕迹自是越少越好。”   ----------------------------------------------------   第二十六章 赫连熙   第二十六章 赫连熙   前朝战乱的时候,京城并没有遭到大规模的损毁。新朝建立,经过五十年的修生养息,京城的范围向外不断扩张,又比前朝时候大出了三分之一的面积。   靠近皇城的内城区,有不少前朝世家遗留下的住宅,本朝新贵们纷纷入住。没有轮着住宅的,大楚的太祖大手笔一挥,划出大片地段,将旧有民居迁徙拆除,空出地段让权贵和官员们盖新房。如此,虽无城墙相隔,仍然形成了一片京城人称之为‘内城’的黄金地段。   黄家旧宅就在这片内城之中。而林家的地段就要稍差一点,已经排到了内城边缘,和外城接壤。这里,大多是根基不深的新贵以及很有钱的富裕人家住所。各处街道交错,亦有一些中等人家住在这里。再往外,就是普通百姓的住所,被称为‘外城’。   黄耀的意思是,今日出门只在内城逛逛就是。这里的店铺、酒楼、茶楼无不是本行当中做到顶尖的佼佼者,背后亦有大势力撑腰。购物环境清幽,往来顾客都是有身份的人。   黄恬不愿意。难得出来一趟,她更想去外城看新鲜。   黄耀自然不同意,折中之下,最后,一行人决定去内外城交界的地段。这里即能见识普通百姓的生活,又不太会遇上地痞无赖之类的麻烦。   和马车说好在何处等他们回头,四人带着两个小厮长随,随街闲逛了起来。走过几家铺子,林若拙忽一抬眼,见前方出现一所被青竹掩映的半开放式宅院,依稀可以听见绿竹猗猗间传来声声丝竹、清丽的唱音。   “那是什么地方?”黄恬也看见了,忙问身边的小厮。   小厮道:“二公子,那里是荣盛戏院。京中最好的戏院。宏祥班,德庆班,京城一流的戏班没有不在那儿唱的。”   黄恬和林若拙听得眼睛皆是一亮,对视一眼,齐声道:“去那儿看看!”   到得前头一打听,荣盛戏院今天上演的是德庆班、段如锦的《西厢记》。黄恬一听就欢呼起来,嚷着要进去瞧瞧。   黄耀便问还有无包间,跑堂的却回答:“少爷们来晚了,段大家的《西厢》座无虚席,早两天包间就被定完了。”   黄耀心中窃喜,面上却遗憾的道:“真真是可惜。如此下回有机会再听吧。”   扫兴片刻,林若拙忽然道:“我与德庆班的人认识,段如锦在我家唱过堂会。你带我们去后台,我找他们说两句话。”   黄恬也醒悟:“对对,找那什么清波问问,说不定他们有地方。”   跑堂有些为难,黄耀想了想,塞给他一块碎银:“不必这般,你只将那叫什么清波的叫出来就是了。”   跑堂这才笑着接过,领他们到一处清净角落等着。不多时,貌若女童的小男孩清波,满脸狐疑的被跑堂领了过来。   “清波,清波,这里!”黄恬早忘了先前相处时的抬杠,欢快的招手唤他。清波见到他们先是一愣,打量半晌后恍然大悟:“是你,你们?”   “是,是我们。”林若拙接过话茬,笑嘻嘻的问:“没想到吧,我们今儿外出,刚好走到这儿,听说你师父唱《西厢》。可惜没包间了。”   清波了然,随后眉头轻皱:“原本戏院总是空着一间留给不速贵客的。今天来了一个贵人,我不认识。师父却说咱们得罪不起,将包间给他了。若不然,你们合用一间也使得。那间是戏院最好的房间,地方宽敞。那位贵客带了四个和你们差不多大的小郎。地方倒是够,只不知……”   黄耀听明白了他的未尽之意,若是他们和那贵客相识或者家中有旧,自是可以商量着共用一间。但他们四个是偷跑出来的,遮掩姓名还来不及,哪里有自报家门的道理:“算了吧。还是不用麻烦。”   黄恬问:“是哪里的贵客?”   清波刚要说话,身后传来云婶子的叫唤:“清波,那贵客家的小公子想找个年纪差不多大的小戏童说话,班主叫你呢!”   “咦,这是什么道理?”林若拙诧异的道,“这人到底是来听戏的还是找人陪说话?若闷了找人聊天,又来戏院干什么?”   清波苦笑一声:“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做我们这行的,多得是身不由己……”   “清波!”却听一声呼唤,胖呼呼的班主领着个眉眼英气、一身锦衣玉冠的小男孩走了过来:“清波,你疯跑什么,还不快过来招呼小公子!”   锦衣小男孩大约十岁左右的样子,一脸和善笑意:“你就是段大家的徒弟袁清波?”   林若拙总觉得这人的笑容很怪。和善的太过老成熟练,好像一个成年人用小孩子的脸努力释放出善意,要多别扭有多别扭,要多虚伪有多虚伪!   清波正要答话,就见锦衣小男孩眼风一扫,看见了他们四人,当视线移到林若谨身上时,眼神瞬间一变。随后目光不停的朝打量林若拙和黄恬身上打量。   黄耀上前一步,不动声色的遮住黄恬身形,笑道:“清波忙去吧,我们就先回了。改日再见。”   “慢着。”锦衣小男孩快走两步,盯着黄耀看了一会儿,笑道:“这位公子,相逢即是有缘,不知公子贵姓?”   黄耀不欲多谈,客气笑道:“萍水相逢,难有再会,就不必互通姓名了。我等告辞。”   锦衣小男孩虚手一拦,略有深意的笑道:“是我失礼了,在下曾经见过中书省参知政事林大人,觉得阁下的弟弟与林大人眉眼间有些想象,故有此一问,恕罪。”   “你认识我祖父?”林若谨惊讶的叫了出来。黄耀暗叫一声不好。   锦衣小男孩会心一笑:“原来是林大人的孙儿,据闻林大人长孙不在京中,瞧这年纪,礼部给事中林海峰大人的长子,莫非就是阁下?”   林若静更加惊喜:“你认识家父?”   锦衣小男孩嘴角噙出一抹淡笑,彬彬有礼道:“在下家中和林大人颇有渊源,算是世交。林兄,这几位是……”   林若谨刚要介绍,黄耀突然道:“说来说去,还不知阁下是哪一位?”   锦衣小男孩微微一笑,道:“在下姓连,家中排行第七。”   林若谨和黄耀顿时用力回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有哪一家旧识是姓连的。小男孩排行第七,便是说家中兄弟众多,看穿着,身上是贡缎,腰带、玉佩……   黄耀忽的瞳孔一缩。锦衣小男孩的玉冠,白色中隐隐有墨痕呈龙腾祥云之势,这是块天然的纹龙玉,西疆贡品,除皇家再无人敢做成配饰。排行第七,前段日子出事的七皇子赫连熙,今年刚好十岁。   “原来是七公子。”黄耀不敢大意,认真的施了一礼:“戏班人说,贵方共有四位小公子前来,不知那三位是几公子?”   赫连熙淡淡一笑:“你是太常寺少卿黄大人家的吧,眼力不错。今日是堂叔带五哥、我、八弟和九弟一块儿来见识见识。”   黄耀心中一惊。竟然是恒亲王带五皇子、七皇子、八皇子、九皇子一块微服私游。心下大大不安。这位七皇子,可是之前刚出过事,阎王爷手里抢回条命的,这要再有个好歹……一时间,他只恨不能有四条腿,立时躲这戏院远远的。   “你不用慌。”赫连熙似看出了他的心事,淡然道:“我们是得了父亲准许出来的。”   黄耀心中更是七上八下,得了那位的准许……   赫连熙视线流转,似不经意的道:“对了,这两位还不曾认识。黄兄,这两位是你弟弟?”   黄耀轻咳了一下,尴尬道:“这位是在下二弟,这一位,是林家六表弟。”   “表弟?”赫连熙在口中玩味了一会儿,似笑非笑:“是了,你姑姑嫁给了林海峰,他们自是你的表弟,不过……”他大有深意的道,“我似乎听说林大人只有四个孙儿?”   “咳咳!”黄耀差点被口水呛到。他惊恐发现,这位年幼的七皇子竟然对一个三品官的家事如此熟悉。官员对皇家儿女数量了若指掌不奇怪,皇子对官员儿女数目了若指掌则是大大的危险了!那么,他会不会也知道,黄家,并没有第二位公子。   这时,林若拙开口了:“这位公子知道的好仔细,我是刚从祖籍过来的,族中排行第六。”   林若谨立马也擦了一把汗,连声道:“不错,不错。六弟是族里的排行。”   赫连熙眉宇微凝,盯着林若拙看了一会儿,撇开,话锋一转:“几位来是听戏的吧,我们的包间甚是宽敞,一起过来吧。”   黄耀苦笑。这回是想不看都不成了。只能紧紧守在黄恬身边,低声嘱咐她要小心。   黄恬尚不知危险,见他神色严肃,也就倍加小心,拉着林若拙的手一句闲话也没说。赫连熙倒也没注意她们,一个劲儿的和林若谨拉家常。   “林弟名讳为何?”   林若谨老实回答:“上若下谨。”   赫连熙笑道:“我记得贵兄是上若下愚?”   “正是。”林若谨以为这位真是家中世交,说话间并无遮掩。   赫连熙又问:“不知林,六……弟,名讳何为?”   林若谨一怔。   “怎么?”和赫连熙紧追不放。   林若谨左右为难,忽灵机一动,转移话题:“啊,还不知连兄名讳,失礼,失礼!”   赫连熙看了他一会儿,道:“我单名一个‘熙’。”   林若谨没有被教导过皇子姓名的‘常识’,丝毫不察有异,笑道:“原来是熙兄。”   “咳咳!”黄耀狠命咳嗽,打断他:“表弟,叫七公子!”   “无妨。”赫连熙笑道,“黄兄不必太拘束,叫我小七便好。”然后又问,“林六……弟,名讳何为?”   林若拙躲不过去了,硬着头皮道:“上若下,拙。”   “若……拙?”赫连熙瞪大了眼睛,又重复一遍:“若拙?林若拙!?”   自己的名字被他这样叫,总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林若谨更是自责,自家妹妹的闺名就这么泄露出去了。黄耀正绞尽脑汁忙着给妹妹胡诌一个假名。   赫连熙一字一句的道:“我以为,‘拙’字实不配林六弟,合该是个‘涵’字才相配。”   涵?林若涵?   林家兄妹面面相觑,心中同时涌出一种古怪感觉。   ----------------------------------------------------------------------   第二十七章 小九   第二十七章 小九   林若拙从来不小看任何不合理的蛛丝马迹。毋庸置疑,这位七皇子很神秘,神秘的超出了常规。惊异之下,心中多了几分警惕。万言不如一默,她小心翼翼的控制着自己,不多说一个字。   好在赫连熙很快就转移了目标,对黄耀热络起来,询问他平时爱玩些什么。   黄耀哪里敢实话实说,只泛泛的道:“日常随先生读书,闲暇出来转转。”   赫连熙笑笑,转而问他都读了些什么书,谈论起学问来。可以看出他学识扎实、条例清晰。   这样的人只有十岁?   转眼间,清波已将他们带至包间,就见里面坐着两个衣着华贵的小男孩,皆和赫连熙差不多大。赫连熙叫他们五哥、八弟。并问:“叔父和九弟去哪儿了?”   那位小五看了黄耀四人一眼,不屑一顾。小八回答了赫连熙的问话:“中场休息。叔父去后台找段如锦了。九弟嫌气闷,说是去外头随便逛逛。”   林若拙敏感的发现,在小八说出他叔父去找段如锦后,清波的脸色瞬间变的僵硬。   赫连熙皱着眉道:“戏园子有什么可逛的,九弟一个人去的?身边带人了吗?”   就见那小五冷笑一声,道:“是啊,戏园子有什么可逛的,七弟你出去是干什么了呢?”   赫连熙不慌不忙,温和的道:“五哥,我来给你引见一下,这位是太常寺黄大人的长孙黄公子,这位是中书省林大人的次孙。他们来的不巧,园中包间已经没了,我邀了来大伙儿热闹些。”   听见黄耀身份时,那位小五哥嘴角噙着一抹不屑的傲然,等说到‘中书省’三字,小五哥的眼睛瞬间一亮,抬起他高贵的眼对林家兄妹打量了一番,落到林若拙身上,微微点头:“长的还行。”   林若拙立马给这位小五哥定位为‘超级大纨绔’。   这三个小男孩,一看就是非富即贵,高高在上的人家养出来的。眼睛都快生到头顶了。小五哥显然是看不上他们四个。小八哥根本就当他们是背景板,眼里只有一个七哥。而老七连熙,虽然身段放的很低,亲善周到。但他始终在用一种俯视的态度对待他们。就好比人说甲方对乙方礼贤下士,这个用词本身就有问题,它将甲方抬在了比乙方高出许多的位置之上。   这样一来,纵然赫连熙长袖善舞,包间内的气氛还是维持在不冷不热的状态。   茶水消耗的很快,三杯下肚后,林若拙感觉腹内有涨意,便问立在角落处的清波:“可有干净的净房?”   清波知道她是女的,一听这话,心领神会,答道:“若说干净,当是班主房内。小的带公子去吧。”   林若拙便向众人告罪,大伙儿也不在意,黄恬在黄耀的眼色下茶水用的少,没有这需要,用眼神示意她多加小心。   两人出的包间,走了有一段距离,清波方大大出一口气,半急半气的质问:“你们怎么这副打扮跑出来了?”   林若拙叹气:“别提了,我们也不过就是出来逛逛,谁知运气这么坏!那姓连的一家是什么来头?”   “不知道。”清波摇头道,“只知道来头很大,班主叫那人恒爷。师父也没对我透露,只说知道的越少对我越好。”   林若拙觉得怪怪的:“不管他地位多高,既然来捧你师父的场,自然是懂你师父戏的,何须如此如临大敌?”   清波一怔。戏班男旦被权贵看上,这几乎已是行内的通例。他却不知该怎么给这个一脸纯真的小姑娘解释,只能含糊道:“我年纪小,师父怕我冲撞了贵人。”   这个解释也说得通。虽然心底还是有些怪异,林若拙倒也没再纠缠这个话题。眼看着走到后园,清波指着前方一处偏僻的房间道:“那是云婶子的房间,床后的隔间有恭桶。你去吧,就只一条道通,我在这里帮你守着,不会有人过来。”   林若拙欢喜的谢了他,沿道走进屋子,反手关门,拴上。   一回头,愣住了。   床后的隔间走出一个小男孩,穿着和连熙相似的锦衣,前下摆掀起塞了一大半在腰带上,边走边低着头系裤子,手脚奇笨,一阵胡乱拉扯,丝质裤子‘唰’的滑落,露出前方小小的鸟儿。   林若拙立马风中凌乱,呆滞的停在原地。   小男孩泄愤似的跺了两脚,裤子缠在腿间,路都没办法走,一抬眼看见林若拙,大惊:“你是何人!”随后恼羞成怒,“谁让你进来的!”   林若拙干咳了两声:“门口又没人守着说不能进来。”她实在不习惯和露鸟的男童吵架,分辨完毕,立刻回身去拉门闩:“我这就走。”   “站住!”小男孩大喝一声,伸手用食指指住她,嚣张的命令:“你,过来给我系好裤子!”   纳尼?林若拙怀疑自己的耳朵。小男孩见她发愣,又神气活现的重新命令了一遍:“还不快过来帮我系裤子!”   林若拙反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   “没错,就是你!”小男孩气势汹汹叉着腰,光着两条小嫩腿,鸟儿抖动。   “咳咳!”林若拙狠狠的咳嗽两声,牙缝里挤出字句:“你自——己——系!”   小男孩顿时跳了起来:“大胆!你不帮我,我回去后叫父……父亲治你……整治你quan家!”   又是一富贵人家娇惯坏的破小孩,林若拙鄙夷的反问:“你知道我家在哪儿?”   小男孩气势汹汹:“说!你家住哪儿!”   林若拙叹了口气,问他:“你看我像生病了吗?”   小男孩细看了她的脸色,摇头:“不像。”   “这就对了!”林若拙用力吼回去,“没毛病我会告诉你我家住哪儿!当我是二傻啊!”说罢转身就要开门。   小男孩大急:“不能开门!我这个样子不能被外面的人看见!”边喊边扑过来拦她。   我管你去死!林若拙头也不回,她还有内急问题没解决,赶紧出去另找一间房才是当务之急。   小男孩大急,脚下飞扑,被缠着的裤子一绊,整个人扑倒在林若拙身上,死命连拉带拽,压住她。林若拙一不留神被扑倒,奋起反抗,又推又打,无奈对方年岁似乎比她大一点,又是男孩。力气远胜于她,林若拙被压的几乎喘不过气。幸好小男孩裤子碍事,只两只手用的上劲,两人勉强打个平手。林若拙发狠,两只手在他身上又打又拽,一不小心,狠狠的打在一个圆滚滚、肉嘟嘟的地方,发出一声响亮的‘啪’!   小男孩‘嗷’的叫一声,气的脸涨通红:“你居然打……那里,你,你不要脸!”   林若拙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大吼回去:“不会系裤子只能光屁股的人才不要脸!”说完,又泄愤的在那小屁股上狠狠打了两下。   “你!”小男孩眼眶都红了,大叫:“我一定要治你的罪,治你quan家的罪!”   林若拙才不怕一个小孩子的威胁,恶狠狠的反威胁回去:“好啊,到时我就说是因为你光屁股到处跑被我看见了,所以恼羞成怒,欲加之罪!相信很多人都会知道你一天到晚爱光着屁股的事,没人再看得起你!”   “你,你!”小男孩气的浑身发抖,突然‘哇’的一声哭出来,“你欺负人!坏透了!你坏透了!”   “不准哭”林若拙大喝一声,恐吓他:“再哭外面就有人听见了,然后他们会闯进来,然后就看见你现在的样子……”   小男孩一惊,立马止住哭声,抽抽噎噎的打嗝。   “还不赶紧起来!”林若拙怒目瞪他,用力一推,掌心触觉不对,哦,原来刚好摸到小鸟。   “你,你……”小男孩脸一红,飞快的爬起。   林若拙也是老脸一红,郁闷。她这算不算是猥/亵儿童啊?   一番折腾下,腹中的涨意更浓了。她想了想,道:“要我帮你系裤子也成,你得答应过一件事。”   “什么事。”小男孩红着脸低头。   林若拙取出手帕:“用这个蒙上你的眼睛,背过身数四十下,然后我给你解开。就这样。”   这么简单?小男孩先一愣,随后似想到什么,脸色又一变,惊慌失措。   “别胡思乱想。”林若拙看不得他那样子,刚刚还嚣张霸道,这回又装的跟小兔子一样惊慌,这是要闹哪那样:“就是数数,数完就成。”手脚利索的用帕子给他蒙上眼。见男孩背过身开始数数,急忙跑到床后隔间,解开裤带,飞快完事,又飞快的系好。   小男孩就听见哗哗水声完毕,没多时,眼前的帕子被解开,那人蹲下身帮他将裤子提上,绕上汗巾,一圈圈系好。又将裤腿从上至下抹平整,放下衣袍下摆,遮住巴巴的丝质皱痕,乍一看,也算是整整齐齐。   “我先出去。你数完三十下再出门。”林若拙索性将恶人装到底,凶巴巴的命令他:“刚才的事,不许对人说出去!”   男孩连连点头:“我不说。”   林若拙满意的赞他一句:“这就对了,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你有过丢脸的事呢?好,我先走了。”   小男孩眼巴巴的看着门眼前合上,握着手里的帕子,左看右看,发现是普通的棉帕,上面半点绣纹也无,朴素的找不到丁点儿标记。   他就这么呆呆的站在房中,直到外面传来呼喊:“九公子——九公子——!”是被他甩掉的侍卫在找他。推开门出去:“我在这儿。”   便装的侍卫们惊飞的魂总算又回了来,不好说这位小祖宗,挤出笑容道:“九公子,外面没什么好玩的。您还是回吧。七公子领了几位客人来,属下瞅着有两位和您差不多年纪,都是朝中大人们家的。包间里可热闹了。”   --------------------------------------------------   前天开始就头疼,码字码的一团乱,昨天的又拖到现在。今晚补6000+。   第二十八章 恒大人   第二十八章 恒大人   回到包间,林若谨轻声问她:“怎么去那么久。”   “路上耽搁了一会儿。”林若拙低声回答,眼风一扫,发现那位小七哥面对戏台端正坐着,视线却时不时投注过来。眉头微蹙,问道:“哥,咱们什么时候走?”   林若谨其实也颇觉不自在,道:“我也想走。可表哥说,得等等,见过连公子家的长辈才能告辞。”   林若拙一愣:“要见他家长辈?难道表哥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来头?”   “应该知道。”林若谨想了想,肯定的回答。   林若拙思索了一下,还是没有头绪。林家对女孩子的教育从不涉及政治这一面,林若谨么,大约是看不上他的天分,也甚少教导。对于京城权贵圈,他们兄妹俩是一无所知。   想到这里,她不禁牙痒痒的恨。渣爹的智商简直可以和猪媲美了!别的不说,你好歹把权贵圈的人员名单给你嫡长子普及一份吧!这么两眼一抹黑的,也不怕你儿子在外头冲撞了谁给你惹祸?真是猪一样的队友!   某人显然忘记了,她今天是偷跑出来的。正常情况下,林若谨还没到单独外出社交的时候。   外面传来响动,包间门被打开,一个衣衫有些褶皱的锦衣小男孩带着一群侍从走进来。   赫连熙笑道:“九弟回来了。”   小五哥看了一眼,嫌弃的道:“你又上哪儿捣鼓去了,衣服乱成这样!”   小九撇撇嘴,刚要说什么,忽然眼睛一亮,惊喜的看着林若拙:“是你!”   林若拙早在他进门的时候就吓了一跳,暗暗叫苦,恨不能缩身成隐身人。可惜未能如愿,只得干巴巴道:“好巧,这位公子。”顺便给他使眼色。   “你们见过?”赫连熙冷不丁插话。   林若拙忙抢着道:“是,刚刚在外面撞见过,只不知是九公子。”   小九脸上的笑忽然一收,洋洋得意大声道:“哈!这回看你往哪儿逃!七哥,他是谁家的?”   赫连熙分别看了看两人一眼,道:“这位是中书省林大人的次孙,那位是他族弟。”   “哈!原来你是……”小九喜不自胜,大喝一声,没喝完,忽发现自己压根不知道中书省的林大人到底是一群褶子脸老头中的哪一个,语气就虚张声势了几分:“……是他家的!”   伪儿童林若拙当然听出他话里的气弱,呵呵一笑:“九公子,可是还要治我的罪?”   小九一愣,治罪也要有个理由,难道真的将自己丢脸的事说出去?遂哼哼两声:“算了,本公子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计较。”   赫连熙若有所思的看着这两人,眼眸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九却是已凑到了林若拙身边,问她:“你叫什么,多大了?”   林若拙看他一眼:“我也不知道你叫什么,多大了啊。”   一旁知晓这几人身份的黄耀听这两人对话,几乎晕过去。暗思,回头一定要给这两兄妹普及一下某些‘常识’。   小九呵呵笑道:“我六岁,阿娘叫我阿濯。你呢?”   林若拙怔了怔,郁闷道:“我也六岁,……小名也叫拙。”   “啊?真的!”小九赫连濯惊喜道,“你几月生的?那个濯字?我三月生的,‘濯清涟而不妖’的濯。”   林若拙道:“我九月生的,笨拙的拙。”   小九哈哈的笑:“我比你大,你得叫我哥哥。就叫九哥吧。”心底十分高兴。家中兄弟姐妹他最年幼,从来没当过哥哥,今日总算可以炫耀一番。   林若拙心里‘呸’了一声,道:“我又不是你家的人,我自有哥哥。做什么叫你。”   小九顿时急了,道:“你这傻子,你认了我做哥哥,好处数不尽。你不信,你问……五哥、七哥、八哥,你们告诉他,认了我做哥哥是不是天大的好事?”   小八狂笑:“九弟,你想当哥哥想疯了吧!是了,连四妹妹都比你大,可怜见的,长到现在还没听人叫过一声‘哥’。”   老七赫连熙微微笑着谴责:“九弟,别胡闹。亲不是乱认的。”   小五本来一副与他无关的表情,听见这话,反针锋相对道:“老七,你这话就不对了,又不是正儿八经的认亲,不过叫声哥哥,收个人罩着而已。什么大不了的事。”转过头,拽拽的对林若拙道:“我九弟看上了是你的福气,还不赶紧叫人!”   这简直是忍无可忍。林若谨率先忍不住,开口就要反驳。林若拙迅速拦住了。她也气,但到底理智占了上风。这几个小男孩不知什么家世,嚣张的不成样子。可看黄耀一脸憋大便的表情,半声不敢言语,搞不好这伙人还真有这么嚣张的资本,遂忍气对小九道:“朋友相交贵乎诚,你藏头露尾的连个身家名姓都没有,可见是消遣我玩的。”   小五嗤笑一声:“消遣你又怎么样?”   “你!”这回林若谨是再也忍不下去了,眼看着要发怒。   林若拙死命拽住。目光冷冷的扫向坐在一旁看热闹的赫连熙。就是这个人,花言巧语的匡了他们来包间,看似亲切和善。可一旦冲突来临,不冷不热的说两句话,便是端坐一旁着看好戏,尼玛简直一肚子黑水坏到家了!   就在这时,包间门再次被打开。一个穿着富贵,气质不凡的男人带着段如锦走了进来。见房间里多出几个人,一愣,笑问:“这几个是谁家的孩子?”   赫连熙理所当然的出马了,笑吟吟的起身道:“堂叔,这两位是中书省林大人家的小公子,那两位是太常寺少卿黄大人家的小公子。”   林若拙狠狠剜了他一眼,这人果然又坏又阴。   黄耀率先给那男子行礼:“小子黄耀见过恒……大人。”   “哦。”男子玩味的笑了笑,“你知道我是谁?”他身材颀长,长相风流,一双桃花眼看着有说不出的韵味。   林若拙苦苦思索,桃花眼风流是正常的,可到底是哪里怪呢,那一丝违和感是从哪儿来的?   “知道就知道吧,只别嚷嚷出来。今儿来是享清净的。”男子不在意的置之一笑。   黄耀喏喏,又带着亲妹、表弟表妹给他见礼,一同口唤“恒大人”。这一回,就是林若谨也看出问题了,这一拨人显然地位非常高。   “咦,这孩子生的倒整齐。”恒大人瞥见林若拙,惊异的打量了她几眼,对段如锦笑道:“我瞧着比你那徒弟袁清波还强上几分,若是你收了做徒弟,想必他日可名动天下。”   黄耀林若谨等人脸唰的就白了。   段如锦冷淡的道:“恒爷说笑了,人家是中书省林大人家的公子,怎可操此贱业。”   “那倒是。”恒大人笑了笑,又看了几眼,招手让林若拙过来:“走过来些,让我细瞧瞧。”   黄耀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了。这位爷可是京中有名的爱好男风。天!回去后爹一定会打死他的!   林若拙恍若不觉,老实的走上前,仰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清澈的映出对方的身影。   “真是一双好眼。”恒大人赞道,“如锦,你看是不是?只要略训练几年,日后便是秋水横波、妙目昭然。无言一凝,胜似千言万语。清波的眼也生的好,只是浅淡了些,没有这孩子来的天然幽深。”   废话!林若拙暗自警醒。伪儿童的眼睛自然要比真儿童来的幽深,日后当小心。   “恒爷。”段如锦冷声提醒,“他是好人家的孩子。”   “知道!知道!”恒大人哈哈一笑,“我不过见猎心痒,随口评价几句而已。”说罢,从手上解下一个玉扳指,冲林若拙一努嘴:“这个,拿去玩吧。”   黄耀欲言又止,林若谨狠狠握拳,黄恬目色黯然。赫连熙温文而笑,小五小八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小九懵懵懂懂。   林若拙眨巴眨巴眼睛,坦然接过扳指。在手上转了转,玉色温润,白璧无瑕,是上好的羊脂软玉。欢喜一笑,转身走到小九身边,将那扳指递上,笑的眉眼弯弯:“我才不认你当哥哥,不过大家可以做个朋友。喏,这个好东西送给你。”   小九傻傻道:“这是堂叔给你的。”   林若拙理直气壮道:“送了我就是我的东西,我再转送给你,有什么不可以?”说罢,转过头,挑衅的看向恒大人:“您说,可不可以?”   六岁的小孩子做出挑衅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像一只被惹炸毛的小猫,漂亮的大眼睛生机勃勃。恒大人看的有趣,哈哈大笑:“不错,送了你就是你的东西。你爱若珍宝也好,弃之敝履也好,随便。”   林若拙顿时松了口气。她猜对了。这种人既然喜欢漂亮小孩,就会对漂亮孩子的容忍度较高。段如锦对他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证明这人吃这一套,喜欢有个性的。照这个套路来果然没错。   不过……喜欢漂亮小孩,怎么怎么……变态呢。这人不是真的变态吧?想到这里,她又紧张起来。   恒大人似乎对她的兴趣更足了,笑问:“你是林梓言的孙子?多大了?家中排行第几?”   小九忙抢着道:“堂叔,他六岁,和我一般大。不是林大人的亲孙,是族孙。”   黄耀一惊,恨不能堵上小九的嘴。   果然,恒大人眼睛一亮,道:“族孙。这么说来你不是官家子弟。”   林若拙一听不好。这位十有八九是个变态,难道还想强抢良家男孩?便傲然一扬头:“我家祖上是做官的。将来我也是要科考做进士的。”   “科考,做进士。”恒大人似笑非笑,“哎呀呀,好志气。可是科考很难,有些人一辈子怕也考不上呢。这可怎么办呢?不若你投奔我,我给你请最好的先生读书,可好?”   林若拙骄傲的一甩头:“才不好!我聪明的紧,怎么会考不上?”   “哈哈!”恒大人放声大笑,“你聪明的紧?我还没见人这么自夸过。”   “这可不是我自夸。”林若拙瞪大了眼睛辩解,“家里亲戚,还有外面见过的客人,都夸我聪敏伶俐,日后能考上状元呢!”说完,转身问小九:“有没有人这样夸过你?”   小九道:“有的有的。好多人夸我聪明伶俐。不过,他们没说我能考上状元。”   “哈哈哈哈——!”恒大人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笑完,伸手拍拍林若拙饱鼓鼓的小脸:“好孩子,你是住在京城吧。改日到我家来玩。”   啊!被非礼了!林若拙大惊失色,飞速后退,两只手紧紧捂住脸蛋。   恒大人看了又是笑。大有深意的看向黄耀:“你听见了。”   黄耀一张脸苦得都要哭出来了。他会被打死的,他一定会被老爹打死的。   小九犹不知发生了什么,兴高采烈的拉林若拙的手:“你哪天去堂叔家,我也一块儿去。咱们一起玩。”   --------------------------------------------------------   失言了,啥也不多说,码字还账,先上3000+   第二十九章 商议   第二十九章 商议   “完了!彻底完了!”黄耀第四十二次重复叹气。   马车滚滚前行。四人业已回头。沉默的车厢里,短短一炷香时间,就听他不断的叹气、再叹气。   “那些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林若谨忍不住这气氛,开口问:“我们可是惹麻烦了?”   “麻烦?何止麻烦!”黄耀惨呼一声,“是完蛋了!你道他们是谁?那位恒大人,便是恒亲王殿下!”   恒亲王!林若谨和黄恬齐齐惊呼一声。这位可是当今皇帝的堂弟,祖父便是开国太祖,太祖陛下只存活两子在世,大儿是先皇,当今陛下的父亲。幼子就是现在这位的父亲,第一代御封恒亲王,世袭罔替。   黄恬大叫一声:“糟糕!既是恒亲王,那几位叫他堂叔,岂不是,不是……”   “就是。”黄耀有气无力的接话,掰着手指开数:“五皇子赫连淳,七皇子赫连熙,八皇子赫连璞,九皇子赫连濯。”   黄恬大惊。想了又想,自己兄妹二人还好,林若谨冲动了点,林若拙……就悲剧了。听恒亲王的意思,似乎是要她去王府读书?   “这可怎么办?若拙是女孩儿。”她焦急的道。   黄耀叹着气摇头:“该怎么办都不是你我说了算的,回去告诉爹和祖父,看他们怎么说吧。”顿了顿,同情的看向林家兄妹,安抚道:“我们都要受处罚了。”   处罚是必然的,可事实上,当黄外祖和黄舅舅听完整件事情的叙述后,没人想起处罚。目前最要紧的,是怎么解决掉这件事。   “拿我的帖子,去请林大人过来。”黄外祖很能压得住场面,有条不紊的吩咐:“内宅派人去给亲家送个信,就说今天晚了,我们家留姑奶奶住一宿。孩子们也是。”想了想,又补充:“海峰也叫过来。”   吩咐完这些,又命黄大太太并黄氏带几个孩子去换衣吃饭。林若拙四个人是真累了,从热气腾腾的洗澡水里出来,才觉得身上又恢复了几许力气。换上干净的衣服,梳好头发。捣腾整齐的四个孩子再次被带入正房。祖父大人和渣爹已经到了。   黄耀作为主要复述人,将事情又重新说了一遍。从进戏园见到赫连熙开始。他的记忆力很好,每句话都没有遗漏,每个字都没有错误。甚至连几个人不同的语气也模仿的惟妙惟肖。   当他说到赫连熙认为‘涵’字更配林若拙时,林家父子二人齐齐皱了下眉。   黄夫人知道自家闺女有个庶女叫林若菡,轻声道:“约莫是巧合吧。”   林老太爷看渣爹,渣爹很肯定的回答:“若菡年幼,闺名未曾外泄。”   “那就是巧合了。”黄氏一锤定音,“耀儿接着说。”   后面的发展没什么,林若拙在净房和小九的那一段没人知道。众人皆将九皇子和她接近看做是年纪相当的原因。重点的冲突在恒亲王出现以后。   林老太爷打量了这个孙女几眼,眉毛太浓,眼睛太大太亮。生在女子脸上有失韵味,扮作男孩却是一等一的漂亮。   黄大人和黄舅舅也发现了,面面相觑,哀叹一声。怎么就碰上恒亲王这主儿了。这位是有名的好男风,还美其名曰是雅人之好。意思即为他看不上倌馆中那些雌雄莫辩的柔美男孩。他喜欢的是出身良好、有一定学识、品貌举止皆上佳的真男儿。换句话说,人家追求的不是单纯肉体刺激,而是心灵和身体双方面的愉悦。   长辈们说的隐讳,林若拙到底仗着成人灵魂听明白了里面的意思。也就是说,恒亲王那个‘双’看上‘他’了,想玩一把养成。有鉴于林若拙口诌的林家族孙身份,恒亲王到不至于将好好的良家子给当做男宠。而是通过‘请先生读书’一说,暗含给出的待遇将属于‘倾心相交’一类。   前朝某些前卫人士提过一个理论:真正的倾心只在男子与男子之间。故而本朝男子,若双方地位相若,自尊自立,各有妻妾儿女。略有亲近之事倒也不会被人看不起,顶多算是一种‘前卫’的风潮。   恒亲王高明就高明在换了个方式提要求。人家不说别的,只是说要培养这个孩子。倘若孩子自己心智坚、立身正。以林家的地位足可保证他全身而退。恒亲王打的只是一张‘诱惑’牌,如果林家真有这么个族孙,倒还不好拒绝。   可问题是,林若拙她是个女孩,女孩!   “噗——”黄舅舅先笑了,“终日大雁也有瞎了眼的时候,连个男女都分不出来,恒亲王愧对他‘慧眼识美’的名号呀。”   林老太爷气的胡子都抖歪了,一双眼睛狠狠的瞪过儿孙,他一辈子的老脸都在今天丢尽了。   当然,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这件事只是一个开始。林若拙这个孙女在未来,将会给他丢一次又一次脸,每一次都刷新着他心脏的承受能力。   两家人商量了一下,方案基本有二。第一,谎报军情,说这位族孙已经连夜回了祖籍。明面上就是变相的拒绝,恒亲王如果还知礼,就该哈哈一笑揭过。第二,实话实说,领着穿了女装的林若拙和黄恬去王府拜见,直接告诉亲王殿下,孩子们顽皮,您老看错人了。左右事情没外人知晓,两个女孩又是只六岁和八岁,不影响闺誉。   渣爹首先表示赞同第一种。不暴露他教养女儿无能的一面最好。   黄家人暂时不表态,看向林老太爷。   祖父大人沉思片刻,问黄氏:“你以为何种途径为佳?”   黄氏静默片刻,道:“儿媳赞同第二法。”   林若拙松了口气,她也是赞成第二种。恒亲王这种有变态嗜好的人,是不能用常理去推断的。谁知道他会不会派人去祖籍查找?毕竟他是大楚最尊贵的亲王。除了皇帝,就属他地位最高。派几个人手出去找人不费吹灰之力。   这种时刻,祖父大人显示出了他高标准的政治素养,毫不犹豫的道:“海峰家的说的对。这事不能瞒着。说开了不过小孩子家顽皮,瞒着,反倒是我们和恒亲王府打擂台了。”   黄夫人叹了口气,担忧的道:“只是这一来,不但王府知晓,皇子那边也该知晓了,孩子将来说亲……”   黄氏立刻明了母亲的担忧。皇子知道也意味着后/宫嫔妃们都知道。日后在选秀一事上,是别指望和皇家结亲了。她本就不在乎这个,开解道:“母亲,这样也好。你瞧这两个丫头的野性子,去了那地方也是惹祸。还不如找个稳妥的门第,咱们也能照顾的周到。”   黄夫人道:“恬丫头生的平常,老爷又非重臣,我是不担心这个的。只是亲家……”   林老太爷虽是三品,然中书省的地位决定了他官位的重要性。再说,六丫头是林家唯一适龄的嫡女,又生的不错,很难说能不能进一步。   林老太爷闻言若有所思,朝林若拙看去。林若拙吓了一跳,忙露出一个讨好的傻乎乎微笑。林老太爷嘴角一抽,下了决心:“不妨事。老夫只做纯臣。”就这么个傻孙女,进皇子府被生吃了事小,给全家惹祸才是事大。比如今天,不就已经惹出了祸事?   林若拙顿时大喜,这么一来今天这险冒的算值了。脸上越发笑的憨傻。   林老太爷又卖了个人情给黄家:“你们家两个孩子就别去了。恬丫头的身份也不用提。只我们带二小子和六丫头去说明白就好。”如此一来,黄恬的名声至少可以保住。   黄家人果然很高兴。黄大太太拉过林若拙的手,亲热的安慰她:“好孩子,别怕。到时跟着你母亲,也别说话,只行礼赔罪就是。”   林若拙演戏到底,憨憨笑道:“我不怕。恒王殿下爱笑,人和善的紧。”   黄大太太嘴一抽,回头看小姑子。黄氏不动如山,对继女的呆傻恍若不觉。   众人商定。就由林家给恒亲王府递帖子,看王府回音再定下拜访的时间。   应时间商量的晚,林家几人就歇在了黄府。   因为有个林老太爷,渣爹就和祖父大人一块儿住在前院。黄氏住未出嫁时的闺房。林若谨和黄耀住,林若拙和黄恬住。当天晚上,黄夫人和黄氏说着母女间的私话。   “六丫头你就这么养着?”黄夫人人老眼不老,敏锐的指出:“自古高门嫁女、低头娶妇。姑娘家的婚事到底能给兄弟添些助力。你就这么放任?”   黄氏淡淡笑道:“母亲,您看六丫头是傻还是不傻?”   黄夫人沉吟:“外头看是傻。可若是真傻,耀哥儿和恬丫头不会和她玩的这么好。尤其是恬丫头,眼光挑剔的很。”   “就是呢。”黄氏轻笑道,“她既愿意装傻,可见是个有主见的。既是有主见,便不会任人摆布。”   黄夫人嗤笑:“到底是小孩子家不懂事,难道你还会害她?这么防着也太小家子气。”   黄氏正色道:“母亲,这倒是说错了。她装傻,防的可不是我。”   “不是你?”黄夫人一愣,随后惊愕。不是黄氏,那就只能是林二老爷,或者老太太,更或者林老太爷:“竟会是这样!”   “可不就是这样。”黄氏冷笑,“娘,林家的家风可不像咱们家。您是没瞧见,便是一家子骨肉,那骨肉亲情也是有价码的。林家老大想投靠闻国公府。你以为公公骂他是因为心底无私?呸!那是因为现在局势尚未明朗,他不肯现在就下注。倘若当今意向已透,你见他会不会将孙女送上去!”   --------------------------------------------------------   再还3000+   第三十章 告之   第三十章 告之   “这是什么话!“黄夫人骂她,“多大的人了,还是这么性子急。你也不想想,你公公一家是什么样的人。送孙女?再怎么送也得三书六礼,八抬大轿的迎进门。林家是读书人,就是庶女也没得做妾的,丢不起那个脸!既是明媒正娶,就算不得送女儿。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哪有那么多至诚君子、情深不渝、夫唱妇随?你活这么大了,这个道理都不懂么!”   黄氏深吸了一口气,她是激动了。   黄夫人继续道:“我知道,女婿不能干,不如你的意。你若是男人,十个女婿也赶不上你的作为。可人皆有命,当日婚事波折,你自己想想,若不是攀上林家这门亲,你真要嫁那几辈子寒门苦读出来的穷举子不成?你到那样的男人是好的?一朝得志轻狂,汲汲钻营,老子娘没见识,以为中个进士做个小官就是天大的了不起,脚底下泥巴还没洗干净,眼睛就抬的比头顶高。这样的人家不但苛待儿媳,还格外偏袒儿子,没规没距,宠妾灭妻、没上没下,全是这一等久贫乍富的人家做出的。这一等的男人也一样几经不住事,因幼时清苦、不曾见过繁华,一朝得志,左拥右抱,于女色方便反比那纨绔还急迫十倍。不过面子上装的清高而已,内里早就巴不得环肥燕瘦、各色享用了。这样的男人,如何嫁的?”   林若拙如果在此,定会为黄夫人叫声好。典型的凤凰男,被她评论的真是淋漓尽致。   黄氏听的默不作声。半晌,叹道:“我只恨,自己不是男儿身。”   黄夫人叹了口气,劝她:“老天给你什么就该什么。似你这般想,钻进死胡同,日子只会越过越不痛快。你得换个想法,女婿这人没有大本事也是好事,容易拿捏。林家嫡庶之风还是不错的,他家老太太断不会管到儿子房里。你只坐稳了位置,管束几个姨娘,教好两个小子。这辈子就是稳稳当当。就这福气,已是世间难寻的了。”   黄氏也知道这个道理。夫君又混又笨,可笨有笨的好处。上有老太爷管着,也就只敢在几个姨娘女色上发发威。等将来公公老了,自己两个儿子长大,靠着娘家走科举之路,到时林海峰就是她掌心里的陀螺,什么时候转、什么时候停都是她手指头动动的事。可想明白是一回事,意难平又是另一回事。   “这就是我们女人的命。”黄夫人叹道,“你还年轻,一时意气不平也是有的。等到了我这个年纪就能看开了。”   “看您说的。”黄氏激动的情绪已经完全平稳下来,嗔道:“我这不是也就在您身边发发牢骚么,不和您唠叨我还能找谁说去。”   黄夫人失笑:“你呀,多大的人还和娘撒娇!”罢了她又叹,“你这是没生个女儿,女儿家贴心,有个小闺女说说话,也不至于这么闷。”说到这里,她不免又想到林若拙:“……这么说,你家那个六丫头,到是个极聪明的?”   黄氏笑了笑,道:“贫家女儿早当家吧。小娃娃的时候想哭就哭,想笑就笑,那等被人宠的,哭了有人哄,笑了有人逗。可不就喜怒皆随心所欲。那等没人疼的,哭了没人理会,笑了旁人也当看不见。日子一久,可不就老老实实,小心翼翼。有那一等爱争宠的,也有那一等想过清净日子的。六丫头真傻也好,假傻也好。总归是她自己摸索的处事之态。好坏结果也都是她自己承受。再说了,她这样傻傻的,日后不管嫁到何处,只要不惹是非,凭林家的地位过平安日子还是有的。又有什么不好?”   “也是。”黄夫人看的明白,“没娘的孩子总是早熟些。你真不打算管她?”   黄氏冷笑:“我做什么要管她,管好了也没人感激我,觉得应该的。管砸了,不知多少诛心之话等着呢!我费那个劲去管教他林海峰的女儿?又不是我生的,凭什么!”   黄夫人一听就知道女儿这是心里有怨气,怨气是从女婿身上而来。心中虽不赞同,却也不好多说。只能道:“你教好了也是功德一件,并不为林海峰,只为你和那对兄妹的缘分。惠人者,日后终反惠及己身。”   黄氏断然拒绝:“我不缺孩子。我只教养自己生的。他林海峰既能生,就能教!他快活完了撒手不管,什么都往我这里扔,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后宅女人的想法,男人一无所知。前院,黄林两家的男人们把酒言欢,话题自然而然说到了今日之事的衍生上。   “照今日耀儿讲述的来看,七皇子在几个年幼皇子中倒是最为聪慧。”林老太爷摸着胡子开启话题。   黄大人笑了一下:“以前尚未脱颖而出,这次受伤转醒,行事确实大不一样。仿若一夜之间开窍了。”   “毕竟是生死关头走了一遭。”黄舅舅发表中肯意见,“按说宫里头闹的也太不像样了,最大的二皇子不过十五,三皇子四皇子皆十四。这么点年纪就争着向兄弟下手,非仁者之风。”   黄大人沉吟片刻,道:“就怕今上想的是唐太宗那句,生子如羊不若生子如狼。”   如果这样,那就意味着皇子们的厮杀是经过当今皇帝默许的。这样一来,局势将会非常混乱。   “不然,应该有个度。”林老太爷发言,“七皇子受伤之后,陛下大发雷霆,嫁长川公主于姚家,显国公世子婚事迟迟不定,应该就是给二皇子一党的教训。”   黄舅舅接过话:“所以现在闻国公府很是招摇。”二皇子被打压下去了,四皇子一党猖獗起来了。   渣爹好不容易找到空隙,弱弱发言:“依父亲和岳父看,哪位皇子品性更佳?”   这是要问谁最适合被扶上那个位置了。黄大人和林老太爷齐齐摇头:“现在说这个,为时尚早。”   黄舅舅道:“正是,陛下春秋鼎盛,只怕胸中也尚未有定论。想是要从几个皇子能力、品性,多方察看、细看。没个几年,哪里看得出来。”   “可是,可是……”渣爹吞吞吐吐道,“等陛下有了定论,咱们就落后了……”   林老太爷气不打一处来,喝道:“糊涂!从龙之功哪有那么好立的,身败名裂,全家覆灭的例子才是最多!踏踏实实做事比什么都强!”   渣爹撇撇嘴,不敢苟同。同僚中有人攀上了闻公府的路子,手头顿宽裕许多,买房置地,京郊良田何等紧俏,竟也有门路购置。都是一样的品级,他还有个三品大元的爹呢,一个月手头的银钱就只够人家一顿饭。   想了想,他道:“父亲,孩儿是想,你现如今在中书省任职,无论哪个皇子想有所作为,必得拉拢中书省的。你在这圈子里,脱不去啊。”   这到是句实诚话。自从废除丞相,中书省实际上就在代行宰相之职。林老太爷的官位,的确在风尖浪口上。   林老太爷叹了口气:“先看着吧。总之家里要小心,不可乱接帖子。一应新贴都要叫我过目方可。”   黄舅舅想起一事,隐讳的提醒:“听闻贵家长孙女今年欲说亲,已是放出了风去。这亲事上,只怕要小心。”   提到这事,林老太爷顿时老脸微红,气道:“老大这几年在外头心大了,人也不稳重了。我早已和他媳妇说过,大丫头的事必得她祖母过目方可。不会给他乱来。”   那就没有什么问题了。林家长孙林若愚是男孩,婚事推迟个一两年不成问题。   “且看着吧。”黄大人下定论,“闻国公府可以嚣张,却不会一直嚣张下去。就看陛下什么时候忍不住了。”   一夜过去。第二天天明,林老太爷立刻以自己的名义,给恒亲王府送了帖子,问何时方便,欲携小辈来访。   王府长史接到这份拜帖,因林老太爷任中书省参知政事,算核心官员的一份子。按规定程序,这份拜帖就送到了恒亲王的书房。恒亲王翻到,笑了,对长史道:“林老头还算识趣。”然翻开一看,愣了。就见帖子上写着,不但林梓言要带孙子来拜访他,还有林家二太太带女儿欲拜访王妃。   “这是怎么说的?”恒亲王玩味的将拜帖在指尖翻弄,“林老头算是个老狐狸了,不像爱走后宅门路的,他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不管什么主意,来了就知道了。恒亲王将帖子甩给长史:“让他们后天过来。再去内宅给王妃说一声,就这样。”   “是。”长史领命而去。   恒王妃接到通知,莫名其妙,等问明了长史来龙去脉,知道是自家丈夫看上一个小男孩引发的‘事件’,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这叫什么事!”王妃想的多些。若是看上什么平民家的孩子也就罢了,左右王爷也就新鲜一阵子,没多久就会腻,到时给些银两、安排个去处。这么些年来也有过几起。若是那家穷的,就更简单了,花些银子买了来,生死都是王府的人。可这回的孩子却是好人家的,正经官宦人家后代,哪有荒唐到这个地步的!   “这种事,你们就该劝着王爷些!”王妃很不高兴,“林家为什么来女眷?还不是想让我帮着说到说到?这种荒唐事亏你们做得出来!传到陛下耳朵里,说恒亲王府逼官家子弟为……咱们还要不要脸!”   长史忙道:“娘娘,您弄错了。王爷的意思是将那孩子领到府里来读书,请个好先生。也是栽培人家的意思。”   “呸!”王妃才不会被花言巧语迷惑,一言道破玄机:“昨儿他不是去看段如锦的么?能在段如锦的美色下注意到一个小男孩,还弄回府里栽培?你当我傻子啊!”   气了一会儿,又问:“那孩子多大了?”   长史忙说了。王妃一听就差点厥过去:“六岁!六岁他也下得了手?”她到底嫁了个什么样的人!   当晚,恒亲王接到内宅传话,王妃找他有事相叙。   恒亲王对这位结发妻子还是有些感情的,特别是王妃给他生了唯一的儿子。他虽男女皆好,然子嗣上却诸多艰难,迄今唯有世子赫连瑜一个。就冲这点,恒亲王对王妃是非常敬重。   所以,当王妃质问之时,他当即为自己人格辩解:“你弄错了,我再禽兽也不至于对个六岁的孩子有想法。我就是觉得他可爱,很有趣。等后儿他来你就知道了,我带来给你见见,真是有趣的不得了!”   王妃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憋了一会儿,耐下性子道:“王爷,若是这样,只时常叫了人家孩子来家里玩也就是了。何必说那样让人误会的话。”   “误会?什么误会?”恒亲王理直气壮道,“那小子想日后靠进士,我就栽培他,给请最好的先生。这能有什么误会!”   误会就是,你这话说出去,没人会相信!包括王妃自己都不相信:“人家好好的孩子,可不兴被你带上那条道。”   恒亲王立刻被触到了痛脚:“那条道?什么那条道?天下又不是我一个人爱这个,风流韵事多着呢!我又没禁止他娶妻生子!”   王妃淡淡道:“看,您还是有这个心思的。”   恒亲王一怔,半晌,嘿嘿的笑:“我敢肯定,只要十年,那孩子定然生的比段如锦还美。尤其是一双眼睛,天然风韵,似有无限心事藏于其间。很是难得。”   王妃忍无可忍,给他泼冷水:“林大人不会同意的。”不然就不会有女眷拜访这回事。   恒亲王哼哼:“你不要管,随便招待着就行。别答应她们什么事。林老头那边,我来说定。”   罢了,罢了!王妃疲倦的闭了闭眼,她是管不了这么多了,只看护好唯一的儿子,别学他爹的这份爱好就成。挥挥手:“妾身知道了,您去忙吧。”   恒亲王搞定妻子,乐呵之余想起了儿子:“瑜儿呢?怎么没见他,这么早就睡了?”   王妃喉咙一噎,心道谈论这种事难道我还让儿子在一边听着?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淡淡道:“今儿进宫累了,我让他早些回屋休息。”   恒亲王点头,想了想,嘱咐她:“进宫不要紧,但切记,不可和二皇子或是四皇子交好。切切紧要。倘若躲不过,就去皇嫂那儿,皇嫂会帮你的。”   恒亲王口中的皇嫂就是司徒皇后,恒王妃道:“这你放心。我进宫也只和皇嫂说话,旁人我循礼觐见,无有交情。瑜儿也只和八皇子、九皇子两个小的玩,不掺和其它。”   “那便好。”恒亲王思索片刻,又补充:“我瞧小七自从苏醒后也挺怪的,心眼多了不少。小五最近和小四走的太紧,这两个也少接近。”   恒王妃叹口气:“孩子们都大了,各有想法。只怕没几年清净日子可过。”   “咱们怕什么。”恒亲王不以为意,“只要不掺和那事,陛下不会对我们家做什么。我一来没高远志向,二来名声不好,碍不着他们。”   夫妻俩便就宫廷话题延续谈论开来。在离正院不远处的一座精致小院中,一个小厮模样打扮的人对着七岁的世子赫连瑜汇报:“长史那边说了,林家人后天来府中拜访。”   “好,明天你去宫门,将事情传话给九殿下。”解决了问题,赫连瑜打了个呵欠,上床睡觉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转眼到了拜访日。一大早天还没亮,林若拙就被从床上拖了起来。   渴睡的要命,闭着眼睛,长着手臂,任由乔妈妈带队的丫鬟们给她穿衣、洗漱、梳头,左插一支花,右插一根簪。打扮的光彩亮眼。   咕噜噜灌下一晚热腾腾的米粥,这才缓过劲来。一群人拥簇着,先去黄氏屋里,被检查一番。随后由黄氏领着,到荣瑞堂,再被林老太太检查一番。   林老太太往堂下看,就见林若拙一身嫩黄色衣裙,襟边、袖口、裙摆处绣粉红fen紫双色茶花,宽边浅紫色腰带,麦穗黄腰绳垂下长长穗子。头梳双丫垂髫髻,饰以嫩绿、嫩黄两色缎带,间缀点翠蝴蝶花钿。缎带长短不一随垂髫而落,或至鬓发,或至耳边。   打扮是不错了。衬着苹果一样饱满的小脸很是可爱。但是,但是……那双模糊朦胧的眼睛怎么看怎么像没睡醒?   “六丫头!”林老太太严肃的喝了一声。   林若拙悻悻抬头。六丫头!六丫头!她就没听过这些亲人叫过一遍她的名字。其实她是姓林名六,字丫头吧。   林老太太叹了口气。如果可能,她是真不愿这一位去王府。可惜世事难料,这一趟必须得去。   “在外要听你母亲的话,不可多言,不可多语,不可随意走动,不可眼睛乱看……”   林若拙冷笑。你们家干脆只养提线木偶好了,提一提,动一动,包君满意。就是有你们这样养女儿的人,才会有坐拥美女无数却依旧选择搅基的恒亲王这种男人!   林老太太足说了半个时辰的话,想想还是有没教完的。可惜时间来不及了,她又不能陪着去。只能再一次嘱托黄氏:“你多看着她些,别让她惹祸。”   在对外问题上,黄氏和林家的利益是一致的。但她不认为需要像老太太说的这样谨慎。在她看来,林若拙是个女孩,如果能被恒亲王和恒王妃喜欢,那是化不利为有利的最好办法。需知恒亲王见过的漂亮小孩多了,能看上林若拙,更多的应该是喜欢她的性格、言谈等等。不过这些不关她的事,林老太太也没待她多好,就当个高级管家而已。她干嘛给林家掏心掏肺。   耽搁了两个时辰,相当于四个小时。黄氏总算带着两个孩子上了马车。林若拙算了一下,如果没有一连串的废话教育,起床穿衣洗漱吃饭带出门,一个小时绰绰有余。也就是说,三个小时的时间纯熟浪费。还不如给她睡个饱觉。   马车无言的驶在路面,一路上,三人无言。直到车夫报讯,快到王府前大街了,黄氏才开口道:“六丫头,今日见面,言行举止你自己要心里有数。”   林若拙顿了顿,道:“是。”   黄氏又转向林若谨:“祖父会在前头等我们,你跟着。祖父让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   林若谨低沉应诺:“是。”   马车行到王府正门,林老太爷的轿子果在那处等候。汇合后,给长史递上名帖,开了侧门迎入。   林老太爷领着林若谨去前院书房见恒亲王,黄氏和林若拙下了车换王府的马车进内宅。过了内宅垂花门,换四人抬敞开式垂纱软轿,一路行至恒王妃居所。   恒王妃是个很年轻的女人,看着和黄氏差不多大。不过听说她的儿子赫连瑜已经七岁了,想必生子时年纪很小。   恒王妃坐在上堂,等两人刚行完礼,就笑着命身边去搀扶:“快起来!都是我们王爷爱闹,连累你们跑这一趟。”又命人送上一份表礼给林若拙。她虽意外黄氏带个闺女过来,却也不算太意外。林家二房就这么一个嫡女,单带出来走动也正常。   黄氏在下首坐了,略略欠身,开口就是道歉:“这话,我实在是不好意思和王妃说,可孩子们不懂事,淘气的紧,我这做长辈的,少不得厚着脸皮来请您原谅。”她吞吞吐吐、半遮半露的道来:“……那日是我回娘家,带了四个孩子。六丫头和他二哥与我娘家兄弟的两个孩子年纪相近,凑在一起就没天没地的胡闹起来。竟胆大到换了男装,带上小厮私自去街上闲逛。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荣盛戏园。因上月我们家请德庆班唱过堂会,这几个孩子就好奇的想进去瞧瞧。不想遇见了那位七公子……之后便见着了王爷。这丫头年纪小,不知道个天高地厚,王爷问话,她就胡乱答了。只一样,千万不敢说自己是女孩子扮的,您瞧,就这么阴差阳错的弄岔了。”   恒王妃几乎惊跳起来:“什么,你说那天的族孙,是你家这个丫头扮的?”   “是……”黄氏头垂的低低的,“我们林家第三辈孩子,取名中间皆有个‘若’字。男子和嫡女,取品德举止之雅字。庶女取草部花卉,意为嫡庶有别。林家男孙共六人,长孙若愚,长房嫡出。次孙若谨,二房嫡出。三孙若正,长房庶出。四孙若诚,三房记名嫡出。小五若信和小六若慎,皆是臣妇所生,一个三岁,一个周岁过半。”   她接着又道:“女孩共八人。长孙女若萱,长房庶出。次孙女若静,三房嫡出。三女若敏,长房嫡出。四女若贞,三房嫡出。五女若容,三房嫡出。六女……”她顿了顿,加重语气:“若拙,二房嫡出。七女若菡,二房庶出。八女若芜,二房庶出。”   恒王妃耳朵听见‘六女若拙,二房嫡出’后,就基本相信了黄氏所言的真实性。人家连家谱都报出来了,表明不怕你去查。很显然,王爷看上的那位小男孩,的的确确就是个女孩装扮的。   恒王妃怔了怔,又怔了怔。一股怎么灭都灭不下去的笑意蓦然升起。她侧过头,翘起嘴角狠狠的憋了一下,回身忍笑道:“这事大了,我做不了主。来人,去前头请王爷过来。”   传话人还没走出院门,就见前方小路飚过来一个怒气爆发的王爷,一路飞速疾走一路狂吼:“林老头!你消遣我!本王不信!我不信!”   ----------------------------------------------   第三十一章 大型玩具   第三十一章 大型玩具   恒亲王一路狂飙,肺都要气炸了。见过婉拒的,没见过用这种异想天开理由婉拒的。女孩?当他是傻子啊!分不清男女。哪家的女孩子能在一屋子男人面前镇定自若,还大胆的和他针锋相对?漂亮如袁清波不敢,知道他身份的黄家小儿不敢,不知道他身份的林家傻小子也不敢!女孩?亏他林老头想得出来!   “砰”的一声,房门被撞开。恒亲王殿下如一枚火炮飚至堂前,大喝:“那丫头呢!不是说是丫头吗!过来让本王瞧瞧!”   他高高的昂着头,怒气冲冲对持堂上的王妃、慌忙起身的黄氏。就是没注意到听见问话后走到他腿前,还没有他腰高的嫩黄小不点。   恒王妃一瞧,噗的笑出声来。越笑越想笑,紧紧用帕子捂住嘴。   黄氏可不敢笑,只能垂头死命憋着。   恒亲王见这两人的表情,莫名其妙。忽然发觉有东西在拽他的袍子下摆,低下头,顿时愣住。   就见一个穿的很可爱,长的很可爱,大大脑门、大大眼睛很可爱(殿下不知道‘萌’这个形容词)的小姑娘,眨巴着眼睛,水汪汪的看着他。恒亲王殿下立时就觉得心里有股痒酥酥的感觉。这么个小姑娘,给她穿漂亮衣服,喂她吃各种点心,看她眨巴眼睛,肯定很有意思。比那些见了他不是媚笑就是害怕的漂亮小男孩有意思多了。瞧那大大饱满的脑门上,新生的小绒毛细细的,黄黄的,好像很软。要不,摸一摸?   “王爷,王爷!”恒王妃狠狠唤醒他。坏了!她家王爷不会突然改嗜好,想养小女孩了吧。   恒亲王回过神,咳了一声,装模作样的做出凶煞表情,恶狠狠道:“前回在戏园子我见的人就是你?”   “对,殿下。”林若拙大大方方蹲身行了个礼,动作标准。行完后抬头仰望亲王殿下,一脸“求表扬”的期待。   恒亲王一瞅那小萌眼神,原本就消掉三分的怒意立时又消掉三分。只觉这个小姑娘还是很顺眼的。当然,殿下心思很深的,脸还是照旧板着,拖长了声调恐吓:“你居然女扮男装欺骗本王,该当何罪!”   林若拙才不会被他的虚张声势给吓住。身为成年人,她已经一针见血的判断出这位亲王殿下的本质,特么就是个变态怪蜀黍。继续眨巴着眼睛卖萌,无辜的道:“那天,我不知道您是王爷。”   “哼!”恒亲王冷哼一声,背着手走了几步:“这么说你知罪。”   林若拙点头:“王爷,您要责罚我吗?”虽是疑问,却没有害怕的表情。   “当然要罚。”恒亲王忍不住问,“你不怕吗?”   林若拙想了想,认真的道:“做错事就要受罚。怕也要受罚。”黑盈盈的眼睛清澈明亮。   这个答案太对恒亲王殿下的胃口了。他顿时觉得自己眼光还是很不错的。这个小孩子不怕他,很好,比别的女孩好,比很多男孩还好。   可惜是个女孩。如果是男孩,哪怕是林老头的亲孙子,他都有把握弄过王府来长住,大不了就说是陪世子读书的。可换成女孩……   没辙了。他要是把林老头嫡出的嫡出孙女弄进王府,林老头能跟他拼命。   唉——,无限遗憾的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太可惜了,这么好玩的一个,不能弄来身边养着。   想了想,他拿过桌边的糕点盘子,拈了一块,递到林若拙嘴边:“来,吃一块。”   黄氏倒吸一口凉气,几乎惊叫。恒王妃恨不能立时就晕厥过去。   林若拙倒是很理解恒亲王这种变态怪蜀黍的心理。想当年她也玩过洋娃娃,给洋娃娃喝茶、喂饭。当然洋娃娃不会真吃。但她还养过小猫,两个手掌大的小猫,蜷在腿上,一口一口吃着你递给的食物,间或用毛绒绒的爪子摸一把脸,要多‘萌’有多‘萌’。当然,小猫长成大猫后,尤其是春天会发*,就没那么可爱了。   所以,恒亲王的心态很好理解。这个动作不是在调戏未成年儿童。而是压根就把她当成了一大型玩具,活的洋娃娃。   于是,林若拙张口,吃下那块糕点,抿着嘴巴嚼。水润的嘴唇闪动着健康的光泽,饱鼓鼓的小腮帮一动一动。   恒亲王喜不自胜,又拿了一块喂她。   恒王妃别过脸,王爷又找到新鲜玩意了,喂鸟、喂猫喂锦鲤已经不能再满足他的需求。可以想象以后的悲惨岁月。恒王府大约要新进一批五六岁的小姑娘。特征:饱额头、苹果脸、大眼睛、会眨眼、会被投喂……   黄氏被惊着惊着只能惊习惯了。自暴自弃的暗暗嘀咕,喂吧,喂吧。喂完了就回家。左右恒王妃还要脸,这里的闲话传不出去。   恒亲王心情舒畅,又拿了第三块糕点。林若拙嫌弃的看了一眼,一扭头:“吃絮了,不好吃。”恒亲王如奉纶音,立时一声声叠唤:“人都死光啦!还不快上最新式的点心过来!”   就在这时,长史气喘吁吁的飞跑过来,匆忙行了个礼,焦急的道:“王爷,外头传话,七皇子、八皇子和九皇子来了!”   “什么!”恒王妃霍的站起,哪有这么巧的事,立马询问:“世子呢?”   “世子已先去前门相迎。”长史老老实实回话。   知子莫若母。恒王妃一听就知道是自己儿子传了消息出去,才引来这三尊大神。可问题是……   看看堂下粉嫩嫩的小女孩,以及满脸‘很想养一个’表情的恒王爷。长叹一声:“既来了,只能好好相迎。王爷,去前面瞧瞧吧。”   王府前院正堂,恒王世子赫连瑜正甩给三个皇子最新爆炸性新闻:“……哪里是个小子,明明就是个丫头。你们这群眼拙的竟一个都没看出来!”   “什么?女孩?!!”三个皇子齐齐瞪大了眼,又略有不同。   老八是最正常的,单纯的惊愕,随后大笑。不为别的,光是想想恒亲王可能有的脸色就够好笑的。   小九半晌合不拢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裤子,脸莫名的开始泛红。   老七赫连熙的心理简直可以用咆哮过一万头神兽来形容,他是最吃惊的,因为千算万算,居然事情还是和他猜想的不一样。   那位林六不是林家六姑娘林若涵,这一点就他当天就很快想通了。林若涵的长相和那位林若拙完全不同。虽说女大十八变,然浓眉可修成细蛾眉,大大的杏仁眼却不会变成纤长的丹凤眼。林若拙不是林若涵装扮的,那么,他说自己是林家族孙也完全有可能。即便他说了谎,身份另有蹊跷,也蹊跷不到哪里去。至少林家六姑娘这个身份,绝对不在赫连熙的预计之中。   林若拙是林家六姑娘,那林若涵又是什么?   他开始警醒,难道这回的生命轨迹竟和上一辈子不一样?不对,父皇、母妃、皇后、几个兄弟,朝中大臣格局,完全和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没半分改变。就是有改变,比如小八比上辈子和他更亲近。这也是他醒来后自行努力所改变的。   越想越觉得心悸,赫连熙压下心头千般思绪,微微笑着开口:“阿瑜,你确定吗?别是林大人想的推脱之词吧。”   “对!”小九第一个跳起来,对这话表示赞同:“肯定是林,林大人骗你们的,人家不想送他来你们家。”   赫连瑜道:“没这么大胆吧,是男是女一验就能验出来的。黄家二太太说,他们家男孩女孩起名都是有分别的。嫡女按男孩排辈取雅字,六姑娘是二房嫡出,名唤若拙,林家上上下下都知道。只消一打听就明了。”   赫连熙插话:“哦,难道林家六姑娘真的就叫林若拙?”   “没错。”赫连瑜接到的汇报很全面,“林家二小子和六姑娘都是二房的,一个叫若谨,一个叫若拙。不说人尽皆知,至少和林家相熟的人家都知道。”   那林若涵呢?林若涵哪去了?还是她这辈子改名叫林若拙了?不对,长相完全不同。   赫连熙定了定神,又笑道:“这事还是挺蹊跷,怎么林若谨偏就带个换了男装的妹妹出门?弟弟还小就算了,其它妹妹呢?难道林家二房就林若拙一个女孩?”   赫连瑜不疑有他,道:“当然不是。林家二房有三个女孩。不过只有这一个六姑娘是原配嫡出。今天来的林二太太,是续弦。只生了两个儿子,并没有女儿。”   原配嫡出。赫连熙眸中升起阴郁的浓雾。上辈子的林若涵打的旗号就是二房原配嫡出,其实呢?却是肮脏的青楼外室所生。接到密报后,因年月久远,他查了好久才查出。原来林家胆大包天,竟将外室之女冒充原配难产而亡的嫡女,竟在皇家选秀时不知避讳,最后,这样的女人竟成了他的结发之妻,简直是奇耻大辱!   这辈子,他绝不受此侮辱!林家,先不和你们计较,等父皇废除了中书省,再来细细算账。   等等,三个女孩?林家二房应该只有两个女孩的,六姑娘林若涵,七姑娘林若芜。这么说,林若拙是上辈子没有,这辈子多出来的一个?那林若涵呢?庶女?还是外室女?   现在显然不是捋顺思绪的好时候,赫连熙深吸了一口气,温文的笑意浮现脸庞:“一母同胞的妹妹?原来如此。”   小九已经坐不住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今天人都来了,不见个明白怎能罢休,急乎乎的插话:“阿瑜,你不是说他们都来了嘛,快带我们瞧瞧去。看看到底是真是假。”   赫连瑜原就有这意思,刚要动身,就听外面传来动静。恒亲王殿下大踏步的走了进来:“你们几个来的倒是快!定是我这府里出了内奸!”   赫连瑜嘿嘿的笑。赫连熙最年长,起身笑道:“王叔别怪阿瑜,实在是我们自己也好奇,听说那林家小六忽变成女孩了?是真是假?”   恒亲王朝着儿子‘哼’了一声,转而瞪眼三个名为皇子,实则不超过十岁的小破孩:“少废话!不就是想看热闹?行,都跟本王到后花园来!”说罢,抬脚领头就走。   赫连瑜紧跟其上,小九跳下椅子,两条小细腿嗖嗖往前跑。老八看看老七,跟在他身后前行。一行刚不多远,长史又过来请示:“王爷,林大人欲告辞。”   恒亲王正满肚子不快活,哪里有好脸色,狠狠一挥手:“滚滚滚!让他一个人走!孩子给我留下!”   他说的孩子是指林若拙。这位压根忘了前院还有一位林若谨。长史和林老太爷接到这句话,却都以为恒亲王还要留下林若谨。林老太爷想了想,觉得也不妨事,恒亲王又没有女儿,九岁的林若谨就是去后宅也无伤大雅。便将他交给长史,自行先去了。   于是呼,这群人走到花园,就先撞上了寻步而来的林若谨。   小九一眼看见,第一个跳出去,揪住他就问:“说,你那天带的是弟弟还是妹妹?”   --------------------------------------------------------   第三十二章 一碗汤   第三十二章 一碗汤   林若谨被吓一跳,赶忙先一一行礼,再回答:“那天随我而去的,确是在下的妹妹。”   小九哼哼:“我们怎么知道你有没有说谎?”   林若谨回道:“舍妹和母亲已去见了王妃,殿下一去便知。”   态度很恭敬,也很守礼。然而小九依然觉得心中有股怨气,不满,很不满!   老八赫连璞眼珠子转了转,扯过小九,在他耳边轻声嘀咕几句。小九眼睛一亮:“咦,对!”随后又迟疑,“这样能行吗,万一……”   “怕什么!”老八拉住他落后几步,咬耳朵:“是小子就不要紧,若是丫头,也没什么。咱们神不知鬼不觉,只要不说出去谁知道。难道你还怕她自己说出去毁了名声?”   小九犹豫了一下,低头,看见早上被宫女巧手缠绕的织锦腰带,想到自己已经被看光过一次,看回来也算不蚀本。牙一咬:“好,就这么办!”   老八唯恐天下不乱,嘿嘿的笑,摩拳擦掌:“那就这么办了。我去找阿瑜,这是他家,他出手最方便。”   林若谨诚惶诚恐的紧跟恒亲王脚步,浑然不觉身后两个混小子在酝酿阴谋。赫连熙满脑子心思还顺不过来,一心想见到黄氏,他上辈子的岳母,好好观察一下林家。   很快,后花园到了。恒王妃早已接到下人传话,在园中摆了一桌酒宴。此时端午刚过,天气温暖。园中鲜花盛开,繁绸似锦,暖洋洋的太阳晒在人身上,说不出的舒服。   古往今来,唯有一方自然天气恒古不变。清风明月不要一文钱,温暖的阳光、洁净的空气,这些在现代可算珍贵的资源此时是人人可享。所以啊,人的得到和失去,很难用价值来衡量。比如失去了现代生活的便利,却得到了纯净环保的自然。   林若拙呼吸着温暖的空气,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飘忽的哲学课题。抿一口果子露,半眯着眼睛,清风拂过脸面。仿若一只午后打盹的猫咪,要多惬意有多惬意。   恒亲王一见这小猫半打盹的画面就被‘萌’住了。太好玩了!丁点儿大的小孩,做出一脸陶醉享受的表情,真是好玩。   赫连熙可以肯定,眼前的这位林若拙和林若涵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林若涵可堪称大家闺秀典范,一举一动,无不诠释优雅从容。何曾露出过这种‘不庄重’的姿态。   “好喝吗?”面对向他行礼的黄氏,恒亲王随手一挥,眼睛全放在粉嫩的小女孩身上。   林若拙睁开眼睛,用力点头:“好喝。”   恒亲王拿过她面前的茶盏,一闻,道:“这是果子露,还有一种花露,不光甜,还很香。各种味道的都有。想喝吗?”   林若拙眉眼弯弯,捧着长颈玉壶:“这个就很好喝,很甜很香。”大大的眼中全是满足。   她今天的打扮,就是朝一个‘萌’字上靠,这回再一笑,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小九第一个抢着道:“别傻了,果子露哪有花露好喝,你是没喝过。改明儿我送你两瓶尝尝就知道了。”   林若拙这才发现小九,笑嘻嘻的朝他晃了晃手中的玉壶,眨巴着眼睛:“花露好,果子露也很好呀。干嘛比来比去的,它好喝,我喝着喜欢,这不就很好嘛!”   老八哼声:“土包子。”   恒亲王看他一眼。品味是天生的,有些人一辈子都学不会欣赏美。就知道糙俗。   王妃笑道:“好了,好了,都坐下来说话吧。想喝果露也好,想喝花露也成。我这里都有,只一样,不许喝酒。”说罢,命身边侍女去取花露:“木樨的,梨花的,各取一瓶过来。”   一时花露取来,兑了泉水,喝起来果然冰凉清甜,回味若甘。   恒亲王是个很会玩的男人,叫了府中乐师和歌姬过来,伴着丝竹声声,二八妙女嗓音袅袅,若云中穿雁,又若夜空百灵,干净清透。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经过两年正统古典文化教养,林若拙已经能从这种艺术中领会到美和神韵,听的出神。   老八使了个眼色给赫连瑜,赫连瑜迟疑了一下,老八使劲给瞪眼,他拖拉了一会儿,勉强起身离席。   不多时,一众侍女端着清一色黑底花卉漆器盘过来上菜。林若拙被分到一碗汤,碧清的汤液,上面飘着朵朵桃花。看着和一幅画似的。那桃花也不知是什么做成的,入口微软,有花香淡淡。   老八起身,做出要去更衣的样子,从林若拙身后走过。快接近时,忽然脚下一绊,身形不稳,手臂挥动辅助平衡,一下就打到了林若拙的胳膊。   林若拙正在喝汤,突然一股大力撞来,胳膊一抖,一晚汤全洒在了衣服上。   “哎呀!”恒王妃第一个叫出来,“可烫着没有?”   烫到不烫。五月天的时节,没人会上滚烫的汤水,林若拙在一瞬间就飞快的拎起裙子抖开汤水,只一身狼狈免不了。   恒亲王看看老八,不好说他什么,只得朝下人发火:“怎么伺候的?看着主子走不稳也不说扶一下,要你们何用!”   老八和林若拙身畔伺候的仆役全都跪下来请罪。黄氏叹了口气,起身说情:“想是花园地滑,小女并无大碍,王爷请息怒。”   有人递台阶就好办了,恒王妃立刻打圆场:“好了,王爷。别管那些有的没的。还是先给人家小姑娘看看要紧,别伤着哪里。碧波桃花羹最是易染色,这身衣裳是不能穿了。好孩子,去房里洗漱一下,换身衣裳吧。”   “真没烫着?”恒亲王问林若拙。   林若拙摇头,汤不烫,就是黏糊糊的在身上很难受。   王妃叫身边女官:“采香,你带林姑娘去客房洗漱一番,换身衣服。”   林若拙告罪离席,跟着这位女官走了一会儿,来到一间独立的小院,内有数间客舍,精致整齐。一个丫鬟走出来,行了礼:“洪姑姑,香汤已经备好了。”   香汤就是洗澡水,洪姑姑一怔:“谁备的?”   丫鬟道:“是世子。世子听闻八皇子汤泼了林姑娘的衣服,说咱们府里不能怠慢了客人。天气热,索性备下香汤,姑娘好好沐浴一番,身子也爽快些。”   洪姑姑笑了笑,道:“既然世子已经备下,倒不好逆了他的好意。林姑娘,你看……”   林若拙忙知趣的道:“我无妨的,只听姑姑吩咐。”   洪姑姑笑道:“不用慌,世子是好意。天气热,裙子薄,汤水想必也黏到了肌肤上,还是沐浴一下干净。”   林若拙能说什么。中级服务变成了高级服务,她就享受着呗。反正去宴席上也是展览给人看,洗个澡拖拖时间,一会儿就可以回家了。   房间很大,一只巨大的浴桶泡进她整个人绰绰有余,热水氤氲袅绕,水面上还撒了些蔷薇花瓣,果然很高级。   林若拙爽快的在一众侍女面前脱去衣服,跳下浴桶。六岁的丫头片子,一副搓板身材有什么可害羞的。   洪姑姑扫过一眼她的身体,唇边笑意加深,问:“姑娘,水温可合适?”   “很好。”林若拙点点头。   “那姑娘就泡一会儿。”洪姑姑笑眯眯的吩咐两个丫鬟留守,帮她洗漱。带着其余人退了下去。   花园中,林若拙离席,老八正常去更衣(上厕所)。大摇大摆的离开。过了一会儿,小九捂着肚子也离席。恒王妃笑了出来,自我打趣:“难不成我这儿的花露更香甜些?一个个喝这么多,争着离席。”   恒亲王忽而想起:“阿瑜哪儿去了,刚刚离席怎么这么久没回来?”   王妃也注意到,想了想,笑:“我知道了,这三个淘气包定是嫌坐在这儿气闷,说是离席,其实撺掇着一块儿玩去了。”   恒亲王一听,也不在意:“随他们去吧,小孩子都是坐不住的。”   黄氏看看零散的坐客,心里蓦然觉得有些不安。挣扎了一会儿,起身道:“王妃,臣妇想去看看女儿。”   今天这宴席摆的就不伦不类,满席上也只一个黄氏能和她说几句,恒王妃哪里愿意放人。笑道:“你呀,操这么多心干什么。我还能弄丢你的孩子不成?别担心,咱们坐着说会话,一会儿他们就回来了。”   却说洪姑姑离开浴房后想起一事,林家姑娘洗完澡要换衣服的。王府没有女孩子,去哪里找合适的衣服?总不能给人家一个千金小姐穿下人的衣服吧?就是一等王府侍女,那也是个下人。想来想去只能再去问王妃,便吩咐客舍众人伺候好,她去去就来。   恒王妃听得洪姑姑一说,果然是如此。也犯了难。恒亲王耳朵尖,立时眼睛一亮,精神振奋:“怎么会没衣服!阿瑜不是做了好多新衣么,穿都穿不完。我见身量都差不多,匀一身出来给林姑娘换上!”   男孩子童年期生长不若女孩子快,七岁的赫连瑜的确和六岁的林若拙个头相差无几。   恒王妃一听就傻眼了:“这,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恒亲王理直气壮反驳,两眼贼亮:“难道你还有其它的办法?还是现派人去林家取?让人笑话我堂堂恒亲王府连一件衣裳都找不出来?”   恒王妃叹了口气,明知道是王爷的恶趣味,却也是再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只能征求黄氏的意见:“您看……”   黄氏也是只有叹气的分:“……臣妇,无甚意见。”   王妃勉强笑了笑,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孩子还小,才六岁,不妨事的。”   恒亲王却已兴致勃   来,哪里耐烦两个女人唧唧歪歪,早一连声的唤下人去取世子新做那身大红锦缎绣金麒麟的袍子,石青色绸裤,粉底鹿皮靴:“……金冠,还有金冠,记得给她戴上。就梳那个鬓发留两绺的发式。衣服若长了就现改,别不合身!”   那架势,打扮亲儿子都没这么热衷。   ----------------------------------------------------   第三十三章 一盆水   第三十三章 一盆水   恒亲王府的春天是非常美丽的,花园中养育着各色珍品,只要是有心人,哪怕是在不起眼的角落,都能意外的找到惊喜,豆绿牡丹,皎白山茶,复瓣寿仙桃。精致的客舍也不例外,周围种满了一株株花枝压满头的海棠,掩映着厢房纱糊的窗户,花树低下,三个锦衣玉带的男孩头对头,凑在一块儿低声争执。   “我最大,个子最高,当然是我去看!”老八赫连璞跳着脚叫,“要不是我洒了她一碗汤,她能去洗澡?我的功劳最大,当然是我去看!你们两个给我垫脚。”   赫连瑜其实并不在乎客舍里洗澡的人是男是女,但是这种偷窥带来的刺激是别的游戏比不上的。再说,他自认这里面出功劳最大的是他,凭什么就得给人垫脚:“碧波桃花羹是我让侍女端给她的,洗澡水也是我命人准备的。要没有我,你撞了也白撞!”   小九急的团团转,好容易在这两人拌嘴的间隔找到机会,尖声叫:“不行!不行!你们一个都不许看,只有我能看!只有我可以看!”   “什么?”老八斜睨他,“凭什么只能你看?你倒是给我说出个理由来?”   因为她看过我,所以只有我能看回来!小九嘟了半天嘴,这个丢脸的理由死活还是说不出来。吭哧了半晌,结巴道:“因,因为,我最小,身子最轻,你们扛起来不费力啊。”说到这里,他忽的理直气壮起来:“对,就是这样!要给你垫脚,我可受不住那个重!难道你敢踩坏我?”   老八看看自己结实的身板,再看看小九秀气的模样,哑然无言。   皇子也是有高低贵贱之分的。老八的生母是个采女,三年前死了。他被张德妃收养。虽说成了四妃之一的养子,地位有所提高。然而第一玉碟未改,他还是低位采女所出。第二,五岁大的孩子已经很记生母了,张德妃嫌弃养不熟,收的就有些勉强。因为宫中再没有比他更年幼的孩子,养是养着了,到底不能指望他和自己一条心。故而老八始终和养母隔了一层。   要说张德妃待他其实也不差,毕竟是个儿子。后/宫里儿子总是金贵的。若老八一生下来就被这样带,或许懵懵懂懂的也过来了。可惜正如张德妃所料,老八清楚的记得生母是怎么待他的,对养母怎么都亲近不起来。皇子们凑一块儿时,底气也有所不足。   小九则不一样。小九赫连濯是李贤妃所出,目前宫中最小的孩子。单凭他幼子的身份,就在当今皇帝那里格外有些脸面。再则,李贤妃是四妃之中唯一一个文官家庭出身,父亲是先帝重臣。就看这一点,当今皇帝也得格外疼宠些,所以,别说老八拍马也追不上。就是同样四妃之一段淑妃所出的老七赫连熙,非到必要关头,也不愿和小九对着干。   小九的叫嚣还是很有资本的,谁也担不起‘踩坏’他的责任。赫连瑜第一个放弃,他也不是真想偷窥别人洗澡,就是觉得好玩:“行行行,你上就你上,哥哥我比你大,让你一回。”   老八看了看周围,花园清理的干干净净,连个稍大点的石块都找不到,值得也悻悻表态:“那就你先来吧。”和赫连瑜一块儿,蹲身伏在窗户下的墙脚边。   小九紧张的跺了跺脚,挽起袖子,紧了紧腰带。小心翼翼的一只脚踩上老八。重心移过去,另一只脚悬空,准备踏赫连瑜。这时候,他全身的重量都在老八身上。   “哎呦!你轻点!”老八牙一龇,往舌头里吸凉气。   “嘘,小声点,里面听得见。”赫连瑜急死了。这两个家伙,偷窥还这么大声,生怕不被人发现怎么的!   小九总算两只脚都踩稳了,拿指尖去捅窗纱:“里头的丫鬟你清走了?”   “不是我清的。”赫连瑜回答,“那丫头自己不要人服侍,遣出去了。喂,你看见没有,是男是女?”   小九狠呸了一口口水在手指,用力戳,气恼道:“你家这窗户怎么捅不开?戏文话本里不是说,手沾了唾沫,一捅就通的么?”   赫连瑜也纳闷:“真的捅不开?不会呀。难道话本里是骗人的?”   老八被他们啰嗦的不耐烦:“你们懂什么?要是骗人的,看戏的人不早起哄嘘他们下台了。分明是你没力气,下来,让我来!我力气大。”   小九哪里肯依,老八捅通了,那不是老八第一个看见。万一真是女的……不行,绝对不行:“你别吵,我再试试。”他又加上一根指头,使劲的戳。   林若拙打算好好泡一泡花瓣澡,便遣了那两个丫鬟先出去。天气热,水凉的也慢,她正阖上眼慢慢享受着,就听窗户外面嘀嘀咕咕,不知哪儿来的小孩说话声。   睁开眼,一看。喝!蒙了细纱的窗户外,一个半大的人头鬼鬼祟祟的左右摇晃,阳光照射,在房间地面留下一个清晰的阴影,连发丝和头顶的金冠都投映的清清楚楚。   这帮小破孩!   林若拙只用一秒钟就想明了前因后果。定是不愤她忽男忽女,跑来‘眼见为实’了?这群欠揍的小孩!就没想过房间里如果是真正的古代闺秀,会给人家造成多大的精神恐惧和名誉损失吗!六岁的小姑娘,搞不好被他们吓出病来都有可能!太不像话了!   沉着脸从水中站起,因为脏衣服已经被收走,只找到一块不大不小的擦布巾。幸好王府装饰奢华,房间处处悬挂着帐幔,一层又一层,有纱,有绸、也有缎。爬上椅子扯下一幅,全身上下裹严实了。将椅子搬到窗户下,抓过水瓢舀上满满一瓢水,爬上椅子,打开窗户。   一张忙的已经滴汗的小胖脸赫然出现。   窗户忽然打开,小九大吃一惊。还没看清对面的人脸,说时迟那时快,一瓢热水整头浇下,哗啦——   “啊——!”小九轰然摔倒,底下两个也被连累,东倒西歪。老八用力撅着屁股爬:“怎么回事,怎么摔了?”赫连瑜不小心被袍子下摆罩住头,什么都看不见,一边拉扯一边闷声大叫:“小九,怎么回事?”   小九还没答话,头顶又倾下来一大盆热水,团在一起的三人被浇了个从头到脚湿。   林若拙面无表情的收回铜盆。再一次感谢王府的服务周到,高高的架子上一盆热水,是给她洗脸洗手用的。挪过来刚好。   “你,你!你敢浇我!”老八总算爬了起来,抱着头大叫。   林若拙冷冷看了他一眼,将手中水瓢霍的一声砸了过去,登徒子去死!   赫连瑜眼尖手快,飞快的扑倒老八,水瓢砸在身上,还好,没砸到脸。   “小小年纪,不学好!下流!无耻!”林若拙狠狠吐出几个字,“砰”的一声关上了窗户,锁牢!   小九傻傻呆在原地。见老八和赫连瑜龇牙咧嘴的爬起来,忙问:“你们都看见了,对吧,快说,她是男是女?”   “兄弟,这还用问?”赫连瑜咧着嘴拍他的肩,“这么大的反应,肯定是丫头啊!”   “丫头也没什么。”老八的注意点就不在这里,“你们说,我们怎么会被发现的?”   小九怒瞪他一眼:“还用说,肯定是你声音太大。”   老八叫:“那你早点捅开窗户不就好了。半天都没成,我说让我来吧。”   赫连瑜打了个喷嚏,这两位的关注点都错了好不好:“我觉得,我们得先换身衣服,你们不觉得冷吗?”   五月的风就是再暖和,显然也不是小孩子能穿着湿衣服吹来吹去的。三人齐齐感到了一身凉意。   “去,去我房里换,阿嚏!”赫连瑜话没说完,连打了两个喷嚏。更糟糕的是,他们这里动静太大,丫鬟们听见声音已经跑了过来。跑来一见三个湿淋淋的凤子龙孙,顿吓的魂飞魄散!   洪姑姑第一个接到消息,她刚捧着王爷指定的那套衣服走在路上,一听,立时将衣服扔给侍女:“你去给林姑娘换,我瞧瞧皇子和世子去。你,赶紧去给王妃报讯!”   侍女匆匆忙忙跑到宴上,悄声对王妃耳语。   “说什么呢。”恒亲王耳朵尖,也是等的无聊,大声问:“什么事鬼鬼祟祟的。”   恒王妃百感交集的看了他一眼,果真是龙生龙,凤生凤,那什么生的儿子会打洞。挥挥手,让侍女给他说去,自己对黄氏道:“出了点小事,我去去就来。你先坐着。”并严厉命令周围侍从,“照顾好林太太和林公子,不得有失。”   这边,侍女再次对恒亲王耳语完。恒亲王先是一愣,随后爆发出一声大笑,笑的前仰后合:“这群混小子!哈哈哈!”喷笑着再次吩咐侍从,“照顾好林夫人林公子。”   这意思就是不让他们离开宴席,不能走动了。赫连熙若有所悟,起身担忧的道:“王叔,小八小九他们去哪儿了?我想去找找。”   恒亲王看了他一眼,道:“你跟我来。”   一转眼,姓赫连的走的干干净净,偌大一个花园宴上,就只坐了黄氏和林若谨,并周围一群名为伺候,实则拘禁他们不能离开半步的侍从。   “母亲,这……”林若谨焦急的坐立不安,“会不会是若拙出事了?”   黄氏眼皮都不抬一下,端坐,低声道:“你急也没用,等着吧。”   这里是恒亲王府。赫连家的人不想让你知道,你就最好什么也别知道。   园中,二八妙龄的歌姬依旧轻吟浅唱,丝竹声声。宴席上的气氛却早已和先前迥然有别。   -----------------------------------   第三十四章 后续   第三十四章 后续   林若拙面若沉水,看着眼前那套金碧华彩的男装。大红绣金麒麟锦袍,镶十二块白玉腰带,束发紫金冠。很明显,这是恒亲王世子赫连瑜的衣服。   侍女恐她多心,特意笑着解释:“姑娘,这套衣裳是新做的,还未曾有人上身。姑娘且放宽了心。”顿了顿,她又重点补充:“是王爷特意关照取了这身衣裳给姑娘穿的。”   林若拙沉默着张开手臂,一众侍女训练有素的替她穿衣、系带、束发。   不一会儿,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赫然出现。   “真是俊俏。”领头的侍女抿着嘴笑,“乍一看,还以为我们世子多了个弟弟。”   “什么多了个弟弟。”恒王妃带着一队侍女走了进来,看见屋里的人,眼睛一亮:“呵!这么一打扮真是俊俏!”   她命众人退下,只留一个心腹使女。对林若拙笑道:“这小模样生的真好。要真是个小子,连我都想哄了你来府里读书,也免得我们家那小子一个人嫌孤单,成日里上蹿下跳,尽给我惹事。好孩子,吓着了吧。不怕,那群淘气包就是给开个玩笑,他们才多大的人,知道什么。没事的。”   林若拙不能再沉默,便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王妃却已是很欣慰,柔声道:“你别慌。今儿呀,原本就什么事都没有。你看,你好好的在厢房沐浴。外头有侍女守着,窗户是锁牢的,连个破缝都没,能出什么事呢。不过在屋里打翻了一盆水,喊人来不及,慌的扯坏了一幅帘子罢了。”她略有深意的道,“小孩子都是这样的,容易毛手毛脚。这不,我家那个和两位皇子也是,好好的闹着要玩水,弄的全身都湿了,王爷正看着他们换衣服呢,再不准他们胡闹的。你可明白了?”   当然明白。这意思就是严令封口,什么事都没发生。三个小破孩没来偷看她洗澡,她也没泼三个小破孩一身水。   这也是常规的处理态度。真说起来,还是为她考虑了。女孩子注定弱势,名誉上沾不起丁点儿过失。况且王妃说的也对,窗户是锁好的,窗纱没有破,门外有人守着。若说偷看,从哪里下手?   的确,只要那三个小破孩没聪明的想到用工具划破窗纱。她其实可算是虚惊一场。   罢了,罢了。早就知道的不是吗?不然她何必去泼一盆水,直接叫了丫鬟就是。为的就是当场报仇。所以,不了了之也没什么。   “我知道了。”她答道。   恒王妃舒了口气,欣然而笑:“这就好。来,咱们去席上吧。你母亲想必都等急了。”   王府主院,一座汉白玉大池子,热气腾腾的聚了一池子水。赫连璞、赫连濯、赫连瑜三个泡在池中,耷拉着脑袋听恒亲王训话。   “能耐啊,真是能耐!”恒亲王嘴角抽动,“你们说我是该夸你们呢,还是该骂你们?现在就想着去偷看女孩子洗澡,你们是不是太心急了点?”   小九立刻为自己申辩:“王叔,我不是想偷看她洗澡,我就是想知道她到底是男是女。”   “这就更没出息!”恒亲王喷一口鼻息,“你不会问伺候她洗澡的丫头啊!”   小九委屈的道:“我怕丫头骗我。”   恒亲王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智商,小九到底像谁:“我府里的丫头在这事上骗你?她为的什么啊?”他家堂兄多英明睿智一个人,李贤妃怎么样他不知道,不过李贤妃的父亲李大人生前可是先皇重臣,一度位列丞相。能是傻的?小九这算好竹出歹笋?   “还有,还有。”恒亲王呷一口茶润嗓子,继续喷:“用手指头戳窗户,亏你们想地出来!你们怎么没用脚趾头去戳?啊?”就算匕首、簪子没有,随便拿个尖锐的树枝划一划,那窗纱也就破了。这帮孩子该傻成这么样,才拿个手指在哪儿戳来戳去。   这回是老八控诉:“王叔,难道话本和戏上演的都是骗人的?怎么没人哄他们下台去!”   “话本,戏上?”恒亲王一愣,略一思索:“哦,戳窗户这招你们是从那儿学的?”嘴角抽了又抽:“……真是,好聪明。”   这回,连一直站在旁边当柱子的赫连熙都忍不住要抽。何不食肉糜,这群弟弟,真是丢死人!   果然,恒亲王喷骂:“戏上学的。你们有没有动动脑子!那戏上演的是什么人家被戳窗户偷听?那是平民,平民!你们三个,不会以为平民也和咱们家一样,用二两银子一匹的霞影绡来糊窗户吧!”   “那是用什么糊?”老八不耻下问。   “纸!”恒亲王吼过去,“专门糊窗户的纸!那也不是一戳就破的,得用水浸湿上一段时间,浸透了再戳。”   “哦!”三个小孩面面相觑。王叔(父亲)知道的好多哦,连这个也知道!   “还有。那霞影绡最是轻薄透光,那么大的日头,你只要站在窗户前头就有影子被投到屋里。”恒亲王鄙视他们的智商,“那戏上偷听的,都是房里敞亮,外头黑。才不会被发现有影子。”   “哦!”三个人又是齐声惊叹。原来有这么多学问,受教了。   “咳咳!”赫连熙用力咳嗽。诸位,重点似乎搞错了。王叔,你是要教导他们这种行为是错误的。而不是教他们如何偷窥不会被发现!   恒亲王此刻的心情可用恨铁不成钢来形容。尤其是对自己的儿子。学业不拔尖不要紧,习武没天赋也没关系。生为恒亲王府世子,其实并不需要他有多出色,纨绔一些反而更好。但是,纨绔也要有纨绔的尊严。干个坏事都漏洞百出,这像话吗?像话吗!撒着大把银子当街调戏民女的那不叫纨绔,那叫二百五!   两个侍者端着热腾腾汤煲走进来。   “王叔,姜汤来了。”赫连熙很有眼色的提醒,“还是赶紧让弟弟们喝一碗,去去寒。”   恒亲王冲那三个一努嘴:“还不上来喝汤!想泡多久?”   三人连忙你挤我爬的上了池子,几个侍从围过来,替他们穿衣、擦头发,喂姜汤。   恒亲王想了想,问领头的侍从:“丫头那里有没有送一份?”   侍从轻声回答:“送过去了,只是林姑娘说她并未着凉,无需姜汤。”   “她当然没着凉!”一听提及某人,老八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好的很,有力气着呢!你们不知道,她用水瓢砸我,她居然敢砸我?!”   “是啊,怎么就没砸你脸上呢?”赫连熙冷冷接过话,“最好再留块疤,日后人家问起怎么来的。你就说,不是征战沙场奋勇杀敌,也不是护卫君上拼斗刺客,而是偷看女孩子洗澡被砸出来的。真是好光彩!”   “还没看见。”赫连瑜闷闷加上一句,心有不甘的问小九:“你看见了?”   小九支吾:“我就看见一张脸……”   赫连熙气的怒喝:“够了,还嫌不够丢人啊!”   恒亲王嗤笑一声:“知慕少艾,人之常情。你们几个眼光不错,就是时候早了点。再等等,等十六岁了,王叔带你们开荤去。”   “王叔!”赫连熙无语。想想上辈子,老八老九全都跟他学的不着调,张德妃和李贤妃差点没恨死。虽然这样的弟弟对他没有威胁性很好,可一旦他登上那个位置后就头疼了。无宗室子弟可担重任。有些敏感的位置,不是文臣和勋贵能坐稳的,他更希望有两个左膀右臂的弟弟。这辈子一定要随时防备,给拉回正道上来。   等那三个擦干了头发穿戴整齐,天色已然不早。刚回到宴席,黄氏就提出告辞。恒亲王没听见,眼睛里只有一身大红锦衣,金冠束发的漂亮小男孩。   “啊,你怎么穿这个!”小九第一个叫出来,随后又觉得这样穿很好,分辨不出男女,就可以和他一起玩了。   赫连熙意味深长的看了黄氏一眼。据上辈子的林若涵说,这位继母厉害的很。现在恒亲王明显盯上了她的继女,林家、黄氏,会做出什么反应?   恒亲王恋恋不舍,王妃直接替他做主,对黄氏道:“时候不早,我也不留你。今儿招待不周,下回再补吧。”说着,示意洪姑姑将准备的礼单拿过来:“一点心意,给孩子压压惊。”   黄氏福身道谢,连呼“不敢”。接了礼单,不看一眼,低眉顺眼的带着两个孩子告辞退下。   “这就走了。”小九意犹未尽看着三人消失的背影,他都没来得及和她说上话。   赫连瑜也很可惜:“她怎么就不是个小子呢。”要是个男孩,一齐捣乱肯定很带劲。   老八也赞同,无限遗憾:“要是个小子就好了。”要是个男孩,他二话不说,立马狠揍那家伙一通,报回仇来。   赫连熙也假设的想了想,如果林若拙是个男孩,倒是比林若谨更值得培养。林家的将来或许……不过想也是白想,最重要得是,这个时候,他们该回宫了。   “今日打扰王叔了。”他道,“时候不早,我们该回了。”   恒亲王点点头,想想又不放心,道:“我送你们回去。”老八老九从头到脚衣裳都换了,总得和宫里说一声。   恒王妃便命备车备马,招呼侍从、侍卫,将四人送出大门。   这边林家马车上,黄氏打开礼单一看,大吃一惊。就见礼单上写着:新式贡品绫罗十匹,内制上好笔墨纸砚一套,首饰一匣,金银裸子一匣,时新堆纱宫花一匣。那三个匣子陈年紫檀雕琢,精巧雅致。单拿出来,都可算是一份上好佳礼。   这份贵重的礼物中,两匹颜色稳重的料子和笔墨是给她和林若谨的。剩下轻薄粉嫩的最新贡品绫罗,贵重却又样式活泼的首饰,童趣十足的金银裸子,颜色鲜嫩成年人无论如何戴不出去的宫花。这些细节无不昭示着是专门为林若拙准备。若是衣料还能勉强理解成是给衣服损坏的赔偿,其它的又怎么说?   “你在王府,出了什么事?”黄氏几乎是立刻就用笃定的语气发问。   林若拙想了想,道:“王妃说,什么事都没有。我回去要见祖父。”   --------------------------------------------------------------   第三十五章 教育家人   第三十五章 教育家人   严令封口,事不外传。多少真相就这样湮没在了历史中。然而,一旦你达到了足够高的地位,真相往往会自发自动摆在你的桌前书案。   恒亲王是一个合格的纨绔,所谓合格,人人都知道他胡来,人人也拿他没办法,为什么,因为靠山硬!如何长久维持一个强硬的靠山,从根本上来说,这才是纨绔最大的本事。   恒亲王可算此中的佼佼者,先天条件好,后天努力到位。在当今皇帝面前,他可以说是透明的。任何或光彩或猥琐的念头,都掏心掏肺的向这位堂兄袒露。楚帝也习惯了这位不着调的行为,压力沉重的帝王生涯中,有这么个年纪小他很多的堂弟常来唠叨唠叨,虽然话题胡闹猥琐了些,却也是不错的轻松调剂。   贴身大太监胡春来汇报:“陛下,恒亲王求见。”   楚帝放下手中阅读的奏折,语气平静:“他又闯什么祸了。”   胡春来轻声将三个皇子今天去恒亲王府的事说了一遍,隐讳提及:“……八皇子和九皇子的衣衫鞋袜都换了一身。”   就是说有出事。楚帝合上奏折,朝桌上一扔:“让他进来。”   很快,恒亲王蹭蹭蹭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进殿门就直扑而来,飞快的半跪行礼,开口诉苦:“陛下,今天这事可不能怪我。”   楚帝淡淡道:“喊什么冤?事儿还没说,先行喊冤,你哪儿学来的。”   恒亲王嘿嘿笑:“还是陛下了解我,不过陛下,今天这事真不能赖我。您家儿子长大了,知慕少艾……”   “说重点。”楚帝面无表情的打断。   恒亲王不敢再胡侃,收了嬉皮笑脸,从在戏园遇见人,到今日宴请,一五一十的说了个遍。   楚帝不置可否的听完,道:“知道了。老八和小九朕会教导。林梓言的孙女,你不许再打主意。”   恒亲王神色顿时一塌,哭丧着脸:“皇上,臣也没想怎么样。就是看看,只看看。”   楚帝看了他一眼,嗤笑:“朕还不知道你?明白着告诉你,想让林梓言的孙女扮了男孩读书,万万不行。你要真好这个,就自己去外头采买女孩回来调/教,什么好模样的没有。那群文人死心眼的很,别惹他们较真。”   恒亲王垂头丧气:“臣弟知道了。”   楚帝见他立时萎靡的无精打采,气不打一处来:“你看看你,这是什么样子。你要真喜欢,待那丫头十五之后,朕指给你做侧妃就是。”   恒亲王顿时大惊失色,立时惊醒:“可别,皇上。女人一长大就无趣的很,我可不要。”   这叫什么变态的逻辑!楚帝板着脸,嘴角抽搐。身为男人,他也觉得女人年轻些才水嫩,可就是再偏好低龄那也有个限度,至少得是长开来的少女吧。是少女不是女童!偏他家这个堂弟品味奇特,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赫连逸的喜欢只是单纯的赏玩,没有上升到肌肤之亲。尚在有辱斯文阶段,还不至于禽兽不如。   如此奇特的堂弟,楚帝早就不存将其掰到正常道路上的指望了。只再三叮嘱:“你爱玩,买了贫家儿女回府养着,随便你折腾。朝臣的儿女,少动。”末了想想,又劝:“你也花点心思在正途上。别的不说,多生几个儿子。阿瑜孤零零一根独苗,朕看着都可怜。”   恒亲王理直气壮:“这不赖我。我爹他老人家倒不爱玩,也娶了一堆好生养的女人,到最后还不是只有我这独苗一根?这就是命!”   提及第一代恒亲王,楚帝也无言以对。老恒王和先帝年龄相差甚远,小了十大几岁,说是兄弟,实际上和父子也差不了多少。老恒王深受先皇重用,一辈子鞠躬尽瘁。生活严谨,从不沾花惹草,风流绯闻一概皆无。府中女人从王妃到侧妃到侍妾,要么是端庄闺秀,要么是健康好生养的女人。可到头来,却仍然只有赫连逸这么一根独苗。除了命运一说,还真找不出第二个解释。   “罢了,罢了。你去吧。”楚帝挥手让他退下,“阿瑜若是闷了,只管叫来宫中玩,皇后时常念着他呢。”   恒亲王默然,行了礼退下。   同一时刻,林府前院,林老太爷的书房,林若拙也将今天的事情原原本本给说了一遍。   林老太爷显然不像楚帝一样对亲人纵容,立刻抓住问题的关键点,质问她:“发现窗外有人为何不呼唤侍女,反任意妄为?”   林若拙板着一张包子脸:“忘记了。”   姐就是要当场报仇,姐就是不顾大局。怎么,不满意?不满意你来咬我啊!   林老太爷等了一会儿,再没下文。他家孙女用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把他给打发了。   老太爷顿时被气坏。这种答案,要么是老奸巨猾之辈不要脸的糊弄,要么是真心傻的小孩天真无邪。问题是,不管哪一个假设是真,其结果都不是他所乐见的。   “你就不想想你的声誉!”林老太爷痛心疾首,“做事冲动,有勇无谋。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这件事传出去,你一辈子就完了!”   呃……她还真没想这么多。   虽然是成年人内芯。但每个人都有其年龄无法改变的性格特点。在现代时林若拙就知道,自己的弱点是骄傲心太过。过到情愿自损八百也要杀敌一千。而不愿息事宁人,己方人马不受战火波及。用她的话来说就是,人活一世总得坚持些什么,尊严,必要时是可以用生命去维护的。   这一弱点正确不正确且不提,但林若拙本性就是如此,无法改变。再加上她穿越到此可算是死过一次的人,这份特质就发扬到了变本加厉的程度,已是深入骨髓致死难改。   所以,在发现窗户外有人影时,她能想到应该谋定后动,喊来侍女帮她穿衣,先行遮掩过。事后再向王妃隐讳提起,暗示自己受到的不平待遇……   她知道可以这么做。这么做或许是最完美的解决方法。但她做不出来。本性促使她在第一时间遵循了自己的内心:给那几个小子点苦头吃吃!   这或许不是一个完美的大家闺秀对于危机的处理手段。但无可否认,那盆热水浇下去的时候她心里痛快极了!   我穿越一世,虽不至无法无天,狂妄自大,但也不是为了将自己改造成古代男人心目中那种‘贤惠’的女人。   林老太爷口干舌燥说了半晌,发现孙女油盐不进。只瞪着一双黑若深潭的大眼睛,定定的看着他。面无表情。   “听懂了吗?”他问。   林若拙道:“听清了,记住了。不懂。”   林老太爷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狠咽下去,耐着性子道:“哪里不懂,说出来祖父给你细讲。”   林若拙有些不忍,说到底林老太爷虽不疼她,也没苛待她。这么着气一个老人家不太厚道。但是,她总不能亏了自己吧,于是还是回答:“哪里都不懂。”   哪里都不懂?   林老太爷可以确认,这个孙女要么是脑子不灵光,要么就是存心在耍他。这个……原因当然是第一种。老妻不也说了么,六丫头不机灵,与家中姐妹不合群。这就是笨的意思了。   也是,要不是脑袋一根筋。怎么就能当时一点儿害怕没有,直愣愣的裹了布幔开窗户往外头浇水?可见六丫头这笨,是脑子生的太直的缘故。   罢了,罢了。不过一个女孩。将来找个门户低点的人家嫁过去就是。不过再养个十年,这十年里,少让她出门吧。   林老太爷下了决断,也就不再和林若拙啰嗦。唤了人送她回去,临走嘱咐:“王府里的事不可再提,谁都不能说。便是你父亲母亲也一样。”   林若拙点头:“祖父放心,我不说。”   林老太爷见她说的认真,遂想到黄氏之前回报的,林若拙说‘王妃说什么事都没有’的话。心道脑子直来直去的人也有好处,至少答应了什么就是什么。不会花样百出的阳奉阴违。这么一想,倒也还算放心。   果然,没多久就得到消息。林若拙回内宅后老2和黄氏问她话,她翻来覆去只一句“祖父说不可再提”。再没说别的。不禁捋须微笑。   黄氏见打听不出来,很没有意外。有时候,知道的多不一定是好事。说到底她不过一后宅妇人,就是天塌下来,第一个顶上去的还不是公公么。便不甚在意。   倒是渣爹因为权威受到了打击,脸色不好,很是生气。不过话说回来,他什么时候对自己脸色好过?林若拙风吹水面过无痕,屁点儿都不在乎。   比起渣爹,还是今天受到的赔罪礼物更可亲可爱。打开三个匣子,林若拙越看越爱,这些可是她第一次靠自己本事弄来的收入啊!   首饰和金银裸子都是钱,一定要收好。林氏守财奴先拿过一张纸,给这些物品一一登记造册,再交给夏衣入箱子上锁。自从听过夏衣的过往,她对其就逐渐倚重起来。虽然夏衣是黄氏的人,但黄氏显然不会侵吞她这点‘资产’。更重要的是,黄氏能看上一个人,收复再到提拔,就说明这人的人品至少有保证。而乔妈妈,是生母秦氏死后,林家混乱之时指派给她的乳母,天知道属于哪个派系。但毋庸置疑的是,在黄氏进门后不久,乔妈妈投靠了她。黄氏收乔妈妈,是因为她是林若拙的乳母,而收夏衣,是因为看重了这个人,再将其派到林若拙身边。有本质的区别。   故而,林若拙更愿意将自己的财产交给夏衣保管。   夏衣大大方方的接过匣子,见她独留下了那匣宫花,便问:“姑娘明日可是要带?”   林若拙道:“这些花放着。一会儿咱们分分,给大姐姐、二姐姐她们每人送两支过去。”   夏衣点头,笑道:“是。姑娘去了一趟王府,想必几位姑娘也是好奇的。”   主仆俩一说一答,乔妈妈脸色就有些不好。赔笑道:“姑娘这回收了好多料子,何不给老太太送些,也是一片孝心。”   --------------------------------------------------   第三十六章 宅斗之下人篇   第三十六章 宅斗之下人篇   有些人的智商,真是让人捉急。不知道自己想法幼稚犹沾沾自喜倒也罢了,最可笑的是还妄图以为其它人都和自己一样智商偏低。   林若拙实在懒得和她计较,乔妈妈这人,职业水平也就勉强合格。至少没和贾迎春的奶妈一样偷小姐首饰变卖做赌资。要说她有多好,一点也谈不上。爱打小报告(主动投诚黄氏),小心眼多(排挤大丫鬟),最可怕的是能力低也就罢了,还爱乱出注意影响她(送衣料的提议)。这要换成个真婴儿给她奶大、养大,不长成悲剧简直都不可能。   至于本质工作没有差错,废话!那是应该的!要知道,乔妈妈是拿月钱的,金额还很不少。拿一份工资,做合格一份工作,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什么时候做好本职工作也成了该感恩戴德的了?贾迎春的乳母那是奇葩,贾府家风那也是奇葩,咱不能和奇葩比,咱们都是正常人。   林若拙道:“小福去太太院里打听打听,若是太太给老太太送了东西过去,再来回我。”   这次出去又不是她一个人收到了礼。礼单上写的清清楚楚,几匹衣料是给黄氏的,笔墨是给林若谨的。黄氏都没去老太太那儿献殷勤,她去干什么?打继母的脸吗?   乔妈妈脸一僵,强笑道:“是我考虑不周了。”   你哪里是考虑不周,你是想的太多了。林若拙心里翻   1/9   第三十七章 宅斗之妯娌篇   第三十七章 宅斗之妯娌篇   浩浩荡荡一群人前往荣瑞堂,大太太冯氏自然也得到了风声。她心道,这么大的动静,装作没听见不闻不问显然不可能。早早去了好像看热闹也不好,干脆等等,过片刻再去不迟。   片刻后,她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首饰,发觉没问题后,带上两个人,款款向荣瑞堂而去。   院子里齐齐跪着一排排丫鬟婆子,都是融雪院的人。看门的小丫头掀帘子通报:“大太太来了。”   半晌,老太太的声音传出:“让她进来。”   走得进去,屋内寂静无声,   林老太太手里拿着一叠纸,无声的一张张翻看。屋里站着满满的人,安静之极,唯闻纸张沙沙声。   “老大家的,我记得这个乔奶妈是你当初给选上的吧。”老太太翻完最后一张纸,放下。淡淡开口。   “这……”冯氏只知道融雪院出了乱子,闹到黄氏跟前,童氏半道插手给捅到了老太太处。至于是什么乱子,她真不知道。黄氏看管下人很有一套,她刚回来不久,消息渠道尚不灵通。想了想,谨慎的回答:“这个乔婆子是家生子。老子娘都是在祖籍就跟着咱家的,现年纪大了,已经回了祖籍看屋子修养。她男人,是父亲在江南做官时卖身了来的,乔婆子就学了一口江南吴语。六丫头出生后,家里正好乱着,几个奶娘人选中,唯有乔婆子会说江南话,和前头二弟妹留下的人手关系不错,因此就选了她。”   林老太太唔了一声,自语道:“那时的确乱。”   简简单单几个字,却是给冯氏的辩解下了肯定。家里乱,奶妈人选有所差池也是难免。   黄氏淡淡垂下眼帘。果然不出意外,老太太要维护林府的平稳,必然要稳定长房的地位。不过她原本也没打算拉长房下马,她要的,不过是一个明白。老太太得明白,冯氏、她、童氏三个人当中,谁的能力最优秀。优秀到……适合打理林家庶务。   当家太太,听上去很威风。她却看不上。只在后宅中围着蝇头小利打转能有什么出息?一个体面的管家罢了。二房男人若一直不中用下去,时日一久,必定被挤出林家一线话语权。想要维系几房人家之间平等的地位,就得另辟蹊径。林家从公公到大伯、小叔,走的都是做官路线。单纯的当官并不能带来财富收益。家族想要壮大,官场要有人,庶务同样需要有可靠的人来打点。她要的,就是全面掌管林家庶务的权力。   林海峰没有能力,不代表她没有能力做到。   生了两个儿子,她这个外姓人真正融入林家,这是第一步。   第二步,便是找机会证明她的能力。   脱手家务管理,一来是腾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二来,和长房、三房保持良好的关系很重要。当然,女人眼中的良好标准和男人的看法不一样。她主动让出管家权,在大伯子眼里,就是适度的退让和示好。公公眼中也是一样。   争夺后宅管家权?太小看她了!   三太太童氏可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或者她的视野达不到这么远??)。在她看来,左右自己当不成管家人,不若挑着大嫂和二嫂斗,有好处就捞一把,没好处就看热闹。闲着也是闲着。   林老太太杀伐果断,三下五除二的发出一连串命令:“乔婆子不要在府里当差了,角门上打四十板子再送去庄子。融雪院所有当差的下人,每人打十板子,扣当月月钱。六丫头房里的人,或是补、或是换,老2媳妇看着安排。今日之事到此为止,谁都不许再提。”   黄氏欠了欠身:“是。”   林老太太又道:“家里事多,你一个人忙不过来也是有的。老大媳妇既回来了,就让她帮你一把,你也好细理一下二房内务。”   这是指责她家事处理不善了。黄氏面无异色,恭敬的道:“老太太说的是,大嫂是长媳,本该由她管家才是。媳妇代管了这许久,早已疲乏不堪,还请大嫂就此接过管家之职。正是名正言顺。”   屋里众人齐齐惊愕。   童氏吃惊的瞪大了眼,二嫂是不是疯了?冯氏笑容有些僵硬。林老太太只略一想,就认定黄氏是在以退为进,以撂挑子来抗议自己的提议,不悦道:“老大媳妇刚回来,哪里一下子能上手。先让她帮帮忙,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黄氏淡淡一笑,道:“既然老太太发话,我就再辛苦些,等大嫂适应。只是管家之中最重要的便是银钱和采买。这两项,就劳烦大嫂先接手。”   冯氏吃了一惊,采买?银钱?这不是把命脉交上她手了?这个和管家权都交出来有什么区别?   童氏:二嫂疯了,她一定是疯了!   林老太太动容,深深的看了黄氏几眼。黄氏一脸坦然。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哪里耐烦在后宅事务上扯皮。老太太以前独倚重她一个,后宅管理不用废太大功夫还好。现在有心让两个儿媳竞争。她才不陷进这泥坛子。家务管得好是应该的,管不好是失职。家用由外账房每月总支取,当家夫人能得的利益无非是克扣挤压一点小钱,若是眼光只在这上面打转,都对不起她姓黄!   林老太太沉吟半晌,叹道:“既如此,就这么办吧。老大媳妇和老2媳妇交接一下账本。”停顿片刻,又加上一句:“老2媳妇,既然家事上松快了,就该抽出些时间好好教导几个丫头。别再出这种奴大欺主的事!”   黄氏神情一凛,知道老太太是暗指有关恒亲王府的事。沉声应答:“媳妇知道了。”   林老太太点点头:“那就都回吧,我也乏了,禁不住你们闹腾。”   众人福身告退。   冯氏一头雾水,出了荣瑞堂大门,忍不住喊住黄氏:“二弟妹……”   黄氏止住脚步,笑吟吟的看着她:“大嫂,您放心,待会儿我就让人将账本送来,您先细看,明儿咱们对账交钥匙,往后这内宅,就劳烦大嫂费心了。”   我不是要说这个。冯氏略有烦躁。不按牌理出牌的人简直太可恶。她的心可是一直拎着呢。   童氏走过来,娇笑两声:“大嫂、二嫂,慢慢聊,我先回了。”   冯氏目送她摇摇摆摆离去的背影,心中厌恶:“这么多年了,老三媳妇怎么还是这么不稳重。”瞧那小腰扭的,正经人家夫人谁会有那个样子。   黄氏一笑:“还能怎么的?小叔宠的呗。”只有被男人一直关怀宠爱,遮挡了外界风风雨雨的女人,才能如童氏这样数年如一日的天真小性。   冯氏心情骤然不好。无可否认,即便童氏嫁的是庶子,本人没儿子,为人也不大方气派。可在妯娌三人中,最幸福的人还是她。   真是什么好都比不上男人好!什么争气都比不上男人争气!   比家世、比身份、比儿子,童氏完败。比男人,童氏完胜!   一直打酱油的林若拙小心翼翼在心底吐槽,好男人就像稀有神器,童氏抽大奖中了,运气好到逆天。这个是羡慕不来的。要是计较这个,百分之九十的女人都别过日子了。   “各人有各人的命。”黄氏的观点意外的和她接近,淡淡和冯氏道了别。   领着二房人马回程,将林若拙带入正房,喝退了闲杂人群,关上门,认真的看着她,问:“今日为何如此冲动?”   林若拙囧了一下,喃喃道:“她说的,太多了。”这个她,自然是乔妈妈。   黄氏道:“你可以私下来告诉我。满园子的跑,是想闹得人尽皆知?”   林若拙犹豫了一下,冲着黄氏先前那句‘各人有各人的命’,终是试探道:“私下说了,有用吗?”   黄氏给气笑了:“我知道你想的多,可你想过没有,你房里乱了,我脸上难道好看?我能不管?”   林若拙皱着脸:“可乔妈妈一直都在,在好久了。”你以前也没管。   黄氏深深的看她一眼,道:“以前你还小,离不得乳母。”   靠!这是逻辑乱代入吧!她不吃奶好多年了!林若拙皱着眉郁闷了一会儿,决定还是不要超出六岁儿童的智商,轻声道:“那我现在不小了。”   黄氏笑道:“是,你不小了。奶妈可以不用,屋里却不能没个积年的老人。”想了想,问道:“我让平金家的去你那儿,补了乔妈**缺。夏衣和小喜小福几个仍旧不动,可好?”   当然好。对于林若拙这种宅斗低能儿来说,委托给黄氏总管再好不过。不管怎么说,黄氏人品和智商都靠得住。不然能靠谁?渣爹?祖母?祖父?OMG,还是让她找块豆腐撞一撞比较干脆!   黄氏见她毫不犹豫就相信了自己,心底多少有些触动,想起母亲说的‘遇上了也是缘分’之语,叹了口气。第一次对她做出提点:“其实后宅这些,都算不得大事。外头的那些才是重中之重。你在王府时的事我不知道,但从来滔天大祸都是由上至下,这才要格外当心。”   林若拙深深敬仰。黄氏的眼光格局能跳出后宅,实乃这个时代女子中极为难得。她宅斗小白,不知道管家权有多重要。不过看冯氏、童氏一个个红了眼的模样,还有二房下人们惊疑的变色,想来是很要紧的。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她忧心的问:“母亲,管家权交出去了,不要紧么?”   黄氏看看她,微微一笑,意味深长:“管家权,又不是当家权。懂么?”   管家?当家?一字之差。   林若拙似有所悟,好像明白了那么一点儿。   “眼界要放宽广一点,做事的格局才能优先于他人。”黄氏慢悠悠的提点。   -----------------------------------   接到通知,明天上架。   第三十八章 银钱的使用   )   第三十八章 银钱的使用   眼界要放宽广。   很显然,黄氏另有志向。   林若拙走回自己住处,苦思冥想了一路也想不明白黄氏的目标在哪里。   回到屋里,新来的平妈妈(平金家的)和夏衣伺候她换下沾满泥土的旧衣,打水洗脸。   忙完后,夏衣对平妈妈道:“妈妈,你照顾着些姑娘,我先去了。”   平妈妈道:“让小喜她们先去就是,你这一去,还得养伤,姑娘谁伺候?”   林若拙听见外间这两人的对话,很是纳闷,出来问道:“你们说什么呢?什么先去后去的?”   夏衣垂下头,平妈妈道:“姑娘,夏衣要去领那十个板子,您看……”   十个板子?林若拙赫然想起还有这一出,遂警醒,她的行动其实连累了很多人。   夏衣轻声道:“我是领头的,我不第一个去,这院里谁能服气?”说罢,福了福身:“姑娘,我去了。这几日就让小喜小福多累着些。等我好了,再换她们。”   平妈妈看看林若拙,欲言又止。   “你等等。”林若拙脱口叫住。思索片刻,道:“你去屋里,将钱匣子拿出来。”   林若拙的月钱不多,每月二两银子。外加过年过节收取的各色红包,多为吉祥式样的金银裸子。而最为值钱的,无非是恒亲王府赔礼的那一小匣子金银裸,全部是沉甸甸的实心。   王府给的那些是内造,有特殊标记。普通的空心金银裸却可以换做银钱花销。林若拙抓了几个放进荷包,又数了数银钱匣子里的钱,问平妈妈:“妈妈,若是我想让掌板子的人手下留情,该用多少来打点?”   平妈妈不动声色的看她动作,闻言,脸色一缓,多了几分真诚:“这得看姑娘的意思,是只打点夏衣一个,还是……”   林若拙叹了一口气,不患寡而患不均,只打点夏衣一个还不如一个都不打点:“自然是融雪院上下受罚的都要打点到。”   “即这么着……”平妈妈伸出右手比划了一下,“最好是这么多。掌刑的、管事的、看院门的都得有份。”   林若拙点头,从匣子里取出银钱给她:“妈妈陪夏衣一块儿去吧,劳烦妈妈帮着打点。”接着,又将钱匣子推至她面前:“我年纪小,不知道伤药价钱几何,还有滋补养身的药也得备上。就劳烦妈妈一总替我办了。若不够,再来寻我,总要将姐姐们身子养好,别年纪轻轻就带下了病根。”   夏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姑娘,姑娘这么说,奴婢们如何当得起。”   林若拙叹道:“快起来。说到底,是我连累了你们。我……当时没想到会这样。只是,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她疲倦的闭了闭眼睛。人在江湖,有些事终是避免不开。她享受了一众丫鬟婆子的伺候,同样要为维护这些人而付出。天下,没有什么好事是能免费享用的。   “姑娘。”平妈**语气很是和蔼可亲,再没有刚进门时那一板一眼的公事公办:“日后有太太关照姑娘,会好的。”   林若拙想了想,点点头:“不错,我应该跟着母亲多学学。”身在后宅,独善其身避免宅斗不可能。既然如此,不如向黄氏请教,请教不成也可以偷师。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她又不是真的六岁小孩。   如此一想,倒也通透了许多。   当晚,林若拙睡了个好觉。迷迷糊糊做起了梦。   梦中,一辆马车停在林府前院,车上走下来一位十六岁左右的少年,面若冠玉,乌发素袍。少年穿过一道道院门,走进荣瑞堂,冯氏失态的迎出大门,少年双膝一屈,欲行大礼。口呼:“母亲,孩儿回来了!”   冯氏一把扶住他弯到一半的身体,热泪盈眶:“回来就好。”   场景瞬间转换,老太太端坐堂上,堂下喜气洋洋。童氏凑趣的笑:“恭喜老太太,新出炉的秀才郎给你请安来了!”   少年走进正堂,给祖母行大礼。又和一众姐妹见面,姐妹皆称呼“大哥哥”。林若敏笑容恬淡,骄傲的眼神收都收不住。少年给众姐妹分发礼物,皆是同样。从林若萱开始一直发到林若芜:“七妹妹,这个给你……”(咦,有什么地方不对?)   老太太慈祥的问:“这一路可辛苦?一个人走这么远的路可害怕?”   少年笑道:“孙儿已然成年,男儿自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不曾害怕。”   不对,有地方不对!   林若芜怎么会是七妹妹?她明明排行第八!   数数屋里的姐妹人数,一、二、三、四、五、六,不对!林若菡怎么会排在第六?林若菡是六姑娘,她又是什么?   她是谁?她怎么会不在场?!   林若拙霍的翻身坐起,惊恐的睁开眼睛。冷汗涔涔。   梦里的林家没有她!惊愕的开始回想,越想越心惊。以往的梦她疏忽了一个关键点,那就是,梦里林家的每一个人都在,唯独没有她自己!   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的预言?   如果是梦?为何能预言现实。如果是预言?她,林若拙又去哪里了?   在黄氏那里吃早饭的时候,林若拙脸上糟糕的气色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大家以为是昨天的事故原因,也不感到奇怪。林若谨夹了一块腊肠卷给她,忧心的眼神中带着关切。   林若拙对他笑了笑,夹起腊肠卷咬了一大口。示意自己没事。   等到吃完早餐,黄氏宣布了一件事情:“有一件喜事,你们的大哥哥考中了秀才,再过一两个月就要回京。”   林若拙猛然抬起头。   林若菡小声的附和:“真真是喜事。”   林若芜不甘落后:“母亲,我们可是要准备给大哥哥的礼物?”   黄氏道:“你们小孩子家不拘送些什么,或是自己做的针线或是认真写幅字,心意到了就好。”   林若拙藏起心底的骇然,和众姐妹一同应诺:“是,母亲。”   黄氏命他们散去后,林若谨放慢脚步,拉着她落在后方,低声问:“怎么气色这么差,可是昨天吓着了?”他虽于后宅消息上不甚灵通,然而该知道的都也知道了。没人比他更心疼。若是生母在世,妹妹断不会受此委屈。   “我没事。”林若拙安慰他,“就是晚上没睡好。倒不是因为乔妈妈。而是我那院里的人都挨了板子。夏衣小福她们伺候的一向尽心,这回可算是平白受了牵连。都是我行事莽撞。”   原来是这样。林若谨不甚在意:“既如此,给些银钱好好照料她们的伤也就是了。”   “嗯。”林若拙点头,伏在他耳边悄声道:“昨儿我已经打点了掌刑的人,银钱花销了些。我想着,那些年节收的金银裸子白放着也是放着,不若取出来换成银子,你我也好做个平日开销。不经事不知道,咱们那点子月钱,以前小还罢了,正经过日子打点其实是不够用的。”   林若谨一直在家中苦读,外界社交少,没有什么花销,尚未体会到银钱艰难。见状道:“那些金银裸子你且留着玩,我这里还有些钱,回头让冷香给你送来。”   林若拙叹了口气:“傻哥哥,你比我还缺钱呢。到时候就知道了。别的不说,这回大哥哥要回来,你送什么礼?便是写一幅字,那纸总不能普通了,装裱也不该含糊了吧?”说着,飞速从袖底塞给他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东西都在里面,你拿着。换了银钱去使。若是不过意,等你将来有钱了多还我些也一样。”   钱是英雄胆。她不愿林若谨养成大手大脚的习惯,可也不能使点钱就畏畏缩缩。正确对待银钱的态度其实是每一个孩子都该学习的。会用钱,才会赚钱。   林若谨怔了怔,道:“也罢,我先收着。过两**改了主意再说。”   这一荷包金银裸,他原打算放两天,哄妹妹开心了再还回去。孰料没过多久,他发现事情真的就如同林若拙说的那样,月钱,其实是不够使的。   林老太爷人老记性不老,当日林若谨提出要习君子六艺,他同意了。细细寻访后,寻得一位因伤病退下来的老兵。请了到府中任教习师傅,教林若谨和林若正两人拳脚骑箭。不说让他们练的多好,最起码要掌握基础。能跑个马打个猎什么的。这也是上流社会公子的必备技能。因为是从底层起步,林家第二代三个孩子并没能受到全面教养。现在有了条件,在第三代上补足就很必要。   骑射师傅是京城人,自己有家。每天下午来林府给上课。林家地方不大,想撒开来骑马得去城外,便三天轮一次。其它时间主要练习射箭,以及一套基础的拳脚,用来锻炼体格。   林若谨学了一段时间,胃口大开,吃什么都香。个子也窜了不少。加上三天一次去城外骑马,途中难免有花销。歇个脚、喝点茶、吃个点心、啜些小酒什么的,林若谨和林若正当然不好意思让师傅花钱,便轮流做东。   骑射师傅是个粗人,脾气耿直。一段时间混熟后,也带着他们去了些不要紧的地方见识见识。什么茶楼,酒楼,外城的小吃铺子,城郊镇子的集场等等。堂兄弟两人大开眼界。   活动圈子一旦扩张开,银钱的消耗就很快速。没过多久,林若谨便很不好意思的告诉林若拙,那些金银裸子他换了银钱,先借着使使。   林若拙了然的笑笑,道:“银子花了不要紧,有个条件,每次出门经历了什么你都得回来告诉我。”   林若谨只当妹妹是在府中闷得慌,想听新鲜事。便一口答应。每次出门后回来,都给她讲的天花乱坠。   孰料林若拙精明的厉害,稍有不对的地方就给他点了出来:“卖身葬父?是骗子吧。人口买卖都必须有官府认可的人牙子经手,卖身契上的第三方证明人是要有官府许可证的。不然就是非法买卖。就是她不认识人牙子,也可去正规的人市,那里卖力气的、卖手艺的、自卖为奴的都有。这样买回来的人才是合法。他日有个意外,官府也好照章办理捉拿。像这样当街自卖的,没有合法手续,卖身契就是废纸一张。日后就是逃了,也不好正经发通告找人。单骗个卖身钱逃走还好,若是联合了匪徒引来家中抢劫偷盗,那是一家子都遭了殃。”   林若谨霎时瞪大了眼:“你,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他和林若正都不知道。险些同情那女子欲卖了回来。还是师傅给拦住了,吆喝着是道上的哪个不长眼,敢来骗他。不久,果有人出来。师傅又给打招呼,说两个小子刚出来见世面,多多包涵。末了,又是一把碎银散出去,事情才算了结。   “活该!”林若拙笑的腰都弯了。对祖父大人佩服不已。很显然,这位骑射师傅敢这样做,必是受了主家托付的。论起养儿子,祖父大人甩出渣爹十条街!   幸好、幸好,林若谨是个男孩。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三十九章对比   )   第三十九章对比   最近京城在传一则消息。恒亲王府又玩新花样了。前几天采购了一批五六岁的小女孩,好吧,这很正常。   接着,不正常的来了。没过几天,这批小女孩被送出了王府。又有一批人牙子带着同样年龄的小女孩进府。   过了几天,第二批采买的小女孩又被送了出来。第三批进入。   如此循环,恒亲王府不停的采买女童,不知因为什么原因都不满意,又不停的送出。搞的京城人牙市场女童奇缺,价格疯狂上涨。本来,王府要脸面,这些小女孩打算都养着,可随着府中日渐庞大的人数,外面市场奇缺的货源。恒王妃是可忍孰不可忍,再也不管什么脸面了,统统都转手给了人牙子。   再到后面采买的小女孩,就换了个方式。先不买,入府住几天,合格者留下,不合格者给点辛苦费送还回去。这样一来,总算抑制住了京城女童价格不断上涨的波动。   林若谨是当笑话讲给林若拙听的。林若拙听的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同样有不祥预感的,还有黄氏、以及林老太爷。   林老太爷这两天上朝,发现恒亲王殿下看他的眼神都是绿的。就像欲求不……啊呸!不能用这个词,就像饿了几天的狼。   林若拙决定未雨绸缪,看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问林若谨:“你学的那套拳脚,能教教我吗?”   林若谨有些为难:“这套拳脚走的是刚猛路数。师傅只说很适合男孩子,恐怕女孩子练不来。”   “那你打一遍给我看看。”林若拙提要求。   林若谨就练了一遍。有不少动作他目前尚不能做到位,边打边给解释:“这里,还有这里。师傅说我再练个半年就能做完整了。到时再教一套更难的。”   林若拙看完后彻底泄气。这套拳脚虽然没夸张到胸口碎大石的地步,但的确不适合女孩子学。她心目中女孩子打的拳,应该是太极那样柔中带刚,四两拨千斤。   可惜,上一辈是个病秧子,别说打拳,就是简单的跑步她都难以胜任。太极拳当然不会。   “你别急。”林若谨安慰她,“我听师傅说,有些镖局有过女镖师的。定有适合女子练的拳脚,等我慢慢想办法给你寻来。”   林若拙却知事情不易。这不是二十一世纪信息爆炸的时代,这个时代,知识、本领、独家秘籍都是非常珍贵的。男性之中传播就已是代价高昂,更别说教导给女性了。或者地位极高,或者有机缘。而这两者,她都不具备。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秋风习习的时节,冯氏接到来信,长子林若愚即将抵达京城。同行的,还有一位姓韩的先生一家,是林老太爷给请回的驻府先生。   冯氏忙忙的收拾外院,林若愚的院子是早准备好的,略打扫整理即可。难办的是韩夫子一家,即不是客人也不是亲戚,不知该如何安排。   她便来和黄氏商量,黄氏想了想,道:“不若将外院临街的那个两进院子,内里砌一道墙和我们分开,只开小门进出。外头临街再开一门,这样,韩夫子一家住着也便利。”   冯氏收到主意,又改进了一番,前去问林老太爷。林老太爷夸她想的周到,这么办极好。冯氏便领命去休整住宅。半点没提及黄氏曾出过主意。卢妈妈从私下渠道知晓后,很是不平,劝黄氏:“太太也该多个心眼。大公子考上了秀才,大太太现理家,再这么下去,这府里快没二房站的地方了。”   黄氏笑道:“你是这么想的?”   卢妈妈笑的恭维:“这只是老奴的一点浅显见识。”   “是浅显了。”黄氏笑了笑,和悦的对她解释:“昔年母亲刚嫁给父亲时,在妯娌中也置过些闲气。父亲对她道,家族就像一艘船,与其你争我夺的抢那船上有限的资源,不若齐心合力驶了那船去更大的岛屿,收获更多的财富。妯娌间争夺,夺的是家中的那一点恒产,可若将这份心力,用在增加恒产上,不就可分得更多了么?只要在增加恒产时划分明确,多劳者多得,日后,各艘小船分家离去,也会发展成原先家族那样的大船,倒时,家族就是一支船队。以此类推,方是王道。人活一世,行事之时或可不得已用诡道一二,但凡立意正心,必王道不可。”   后半截话说的太文绉绉,卢妈妈半懂不懂懂,前半截倒是听了个明白:“太太的意思是,与其争夺置气,不若将日子过好?可现在明摆着大太太在排挤您,就这么随她去?”   黄氏微微一笑:“不妨事,有老太太在。老太爷能从一个进士步步高升,做到三品大元。老太太怎么会没有见识和手腕?比如你看三弟妹,看似什么都爱插一脚,管一管。可又有哪一样是真的给这家造成损失的?老太太不过看她逗个乐。大嫂虽是长媳,二老爷却也是老太太亲生的。”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二老爷那个性子,未尝不是老太太从小溺爱出来的结果。只这一点,你就知道老太太最疼谁了。大老爷是长子,大份家业都是他的。三老爷是庶子,怎么分也多不过二老爷,我又有什么好不如意的?”   卢妈妈道:“可这样一来,老太太和老太爷未免看轻了您。”   黄氏笑:“日子还长着呢,急什么。且慢慢看吧。”兵法有云,不必计较一城一池的得失。引申到这里也一样,不要计较芝麻绿豆大的小事,看问题得从大局把握。安排一个夫子全家是什么大不了的?真正的大事还没来呢。岂不闻,恒亲王府刚进了一批江南女孩,没多久,又被送出来不少。留下的只在王妃身边伺候,恒亲王身边一个没留。老太爷已经破天荒的问过两次家里姑娘的教养课程。   这问题,严重了!   十月中旬,林家嫡长孙林若愚终于抵达京城。全家人早早得了消息,孩子们停课半天,齐聚荣瑞堂等候。   林若拙默默数着时辰,分毫不差,丫鬟进来传话:“大公子已进了二门。”   冯氏慌慌忙忙的看了老太太一眼:“老太太,媳妇外头去看看?”   老太太叹着气摇头:“哪里就缺这一会儿功夫。”想想又笑,“罢了,儿行千里母担忧。当娘的都不容易。你就去瞧瞧吧。”一挥手,放行。   冯氏拜谢,抬脚急急朝门外而去。   林若拙耳朵听着脚步声远离,心里默默念:母亲,孩儿回来了。   “母亲,孩儿回来了!”门外,响起少年激动哽咽的声音。   冯氏的声音紧随其后:“回来就好!”   接着,是一阵母子诉衷肠。冯氏笑语:“……快随我来见老太太。”   不多时,一个少年儿郎走进正堂,面若冠玉,乌发素袍。和梦中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打扮。少年跪在林老太太面前行大礼。童氏笑着打趣:“恭喜老太太,新出炉的秀才郎给你请安来了!”   林若拙轻数姐妹人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是八个,不是七个。   老太太拉着林若愚的手,哀哀凄凄哽咽:“长高了,长大了……”林若愚同样垂泪。片刻后,老太太笑:“行了,今儿是欢喜的日子,去见见你两个婶婶,还有兄弟姐妹们,有好些个你都没见过呢。”   林若愚轻笑:“孙儿失态了,竟忘了给二位婶婶见礼。”立时转身,对着黄氏和童氏长身作揖:“二婶婶、三婶婶安好。”   黄氏和童氏忙搀他起来。林若敏调皮的笑:“大哥哥,这屋里好些人你都不认识吧,可要我来给你介绍?”   林若愚笑道:“你也太小看人了,便是不认识,猜还不能猜到么?”说罢,走到林若谨面前,笑:“喏,第一个,二弟我是认识的。”   林若谨笑着给他行礼,口呼“大哥哥”。   林若愚拍拍他的肩膀:“二弟也长大了,咱们如今住得近,回头再好好聊。”   接着是老三林若正,这是长房的庶子,没什么说的。互相客气的行了礼。然后走到林若诚身边,弯下腰:“你一定是四弟。”   林若诚脆生生的道:“大哥哥,你认出我不稀奇。你能分清谁是五弟谁是六弟么?”   老五林若信被奶娘抱在手上。今年三岁,说话有些磕巴,奶娘叫他唤人,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声“大哥哥”。林若愚笑摸了摸他的头。递上早已准备的玩具,又将另一个递给一岁半的林若慎。   兄弟见完了便轮到姐妹。林若萱带头,一一福身行礼。林若敏恬淡的笑容、骄傲的眼神一如梦中。   林若愚给姐妹们的见面礼都是同样,一个个唤过去。走到林若拙身边,笑容温暖:“六妹妹……”   林若拙松下一大口气,真诚的送上自己准备的礼物,一副骑马用的手套,理直气壮的道:“大哥哥,我女红不好,这是丫鬟们做的。不过式样是我画的。你别嫌弃。”   林若愚笑:“只要是妹妹送的,我都喜欢。”   冯氏紧张了半天神经堪堪松下。谢天谢地,六丫头这回总算没拿什么弹弓出来。   最后轮到林若芜,在某人紧张的注视下,林若愚唤出她挂念已久的字眼:“八妹妹……”   呼——,一口浊气吐出。林若拙瞬间原地回血,重新满状态。精神也振奋起来。   一番见礼后,众人重新落座。老太太关切的问:“这一路可辛苦?”   咦,话不一样?   林若愚笑道:“孙儿已然成年,古人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一路孙儿见识了很多。后来遇上韩夫子,夫子胸有丘壑,孙儿更是受益不少。”   咦,这里又不一样。韩夫子是哪位?梦里没这人啊?林若愚是一个人回来的。   林若拙满肚子雾水,耳朵竖起,认真的听这祖孙俩说话。就见林老太太问冯氏:“这韩夫子就是老太爷给谨哥儿和正哥儿请的先生?”   冯氏道:“这事还没定下。据说这位韩夫子为人高傲,收学生讲究个眼缘。他只答应过来看一看,若是……不合眼缘,怕是不收的。”   林老太太不悦:“既然还没定下收不收,又为何举家搬迁到京城?”   冯氏看了一眼童氏,淡淡道:“这位韩夫子是三爷的同窗。”   童氏一惊,气急分辨:“大嫂,留下这位韩先生可是老太爷的主意。我家老爷又能做什么主!”   -------------------------------   二更送上。三更?……绕了我吧,目前还不能……(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十章夫子(和氏璧+)   )   第四十章夫子(和氏璧+)   冯氏笑道:“老太爷是想给两位哥儿重新请个先生。这位韩夫子么……”她略顿了顿,道:“是小叔推荐的,据说很有才华。”   浅浅一句话说的很有涵义。童氏立刻炸了毛:“三爷推荐了又如何。这位先生是有真本事的!”   冯氏淡淡道:“本事有没有尚且不知道,脾气大倒是真的。”   童氏辩驳:“大嫂这话说的好笑。有本事的人哪个没几分性子。卑颜屈膝的夫子谁家敢请?”   眼见着两个儿媳你一言我一语的争执,林老太太淡然而望,不做任何表示。等她们争的差不多了,才清咳一声。   冯氏和童氏立刻收口。   林老太太心底叹了口气。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黄氏:“老2媳妇,你怎么看?”   黄氏面色无异,声音沉静:“给哥儿们请先生,是男人家的事。我们女人身处后宅,哪里知道外头是什么样子。谁的学问好,谁有真本事。想来老太爷绝不会看错。”   林老太太暗暗点头。三个儿媳比较起来,还是老2媳妇最有本事。眼睛清明。老大媳妇就是个糊涂蛋,也不想想,那老三能是她几句话给打压下去的?韩夫子如此心高气傲,就必定有过人的才华做依仗。老头子一辈子混迹官场,这点眼力再没有,早就混到头了,哪里还能步步高升。   静了静,她道:“老2媳妇说的是。这事你们也别猜来猜去了。老太爷是孩子们的祖父,还能叫自家孙子吃亏?只是这韩夫子眼界如此高却还举家搬迁来京城,想必另有缘故。”   这时,坐在下首的林若愚微咳了一声,轻声道:“祖母,这事孙儿大约知晓一二。”   “哦。”林老太太笑看他,“小促狭鬼,这话怎不早早说来?”   林若愚不好意思的笑:“这只是孙儿猜的。不敢断定,故刚刚不敢说。韩夫子一家共四口人,夫子膝下一儿一女。大儿韩玉已有十二岁。家学渊源,书读的很好。听韩夫子话里的意思,大约是家乡地方小,邻家孩童顽皮,做学问的环境不佳。长期留守恐耽误了孩子,便想换个地方。再者,韩夫子本人在家乡做馆也是浪费了良才美质。京城地方大,机会也多。祖父的意思大约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又有,便是不正式收学生,略微指点一二,平日跟着韩玉一块读书,也是受益匪浅的。”   这倒是可以解释的通。韩夫子善价待沽,林家先下手为强笼络。就算不能正式收自家的孩子,时常来往,咱先占个位置,能学到多少是多少。   林老太爷能这样办,韩夫子的学问毋庸置疑是受到他肯定的。君不见,林若愚都已赞不绝口了么。   几位女眷不再有意见。童氏洋洋得意:“我家老爷别的不说,就是最关心家人。侄儿向来是当做亲儿一样看的。”   冯氏不屑看她那张嚣张的笑脸。不就是有男人撑腰么,我有儿子,你有么?   倒是林若谨和林若正被这几人你来我往的争执之后,不约而同的紧张忐忑。唯恐自己表现不好,新夫子看不上,丢脸丢大发了。   新抵达的韩夫子架子果然很大,自从搬进二进院落,只和祖父大人及三叔见过一次面,随后便是几天足不出户,角门大锁封闭。既不接受林府的派去的粗使下人,也不与邻人往来。据当日帮助搬行李的小厮传言,这位韩夫子腿脚不好,常年坐轮椅,偶尔行走也要拄了拐杖。脾气大的吓人。   约莫过了十天之后,韩家的角门终于打开。三叔林海屿带着林若谨和林若正正式拜访韩夫子。   这是一个激动又紧张的时刻。韩家的正厅中,两个孩子相对而坐,小仆给上了茶水就退下了。空旷的厅堂落针可闻。   不多久,林海屿进来,对林若谨道:“谨儿,跟我来。”领着他走至后堂,穿过一道湘妃竹帘,来到书房。   书房很宽敞,一应家具简单。高大的书架上堆着满满的书籍。一个看不出年纪的男子坐在宽大的书案之后,面无表情的看着进来的二人。   男子身边站着一个十二岁的少年,笑容亲切,给三叔送上茶水。又将林若谨引至书案之前,微微笑了笑,站到男子身畔。   男子懒洋洋的抬头,看了对面局促的少年一眼,对着三叔一声嗤笑:“这就是你那聪敏的侄儿,你开我玩笑呢!”   三叔尴尬的咳了一声:“这孩子平常出门少,有些认生。”   男子嘴角轻飘飘的弯了弯,发出“哈”的一声:“他是九岁吧,九岁出门少,认生?林海屿,你家儿子当姑娘养呢!”   三叔满脸通红,恨不能揪着韩澈辩论一番,他林家养儿子很靠谱的,林若愚多么大方,林若诚多么讨喜。林若谨……   他卡壳了。正宗的二房嫡长子被养成这样,总不能说,是因为我二哥很草包。   韩澈似是从鼻孔中喷出一个极低,极不屑的音量:“大户人家……”嘟囔之后,声音抬高,乱糟糟丢出一句:“随便讲一篇你见解最拿手的。”   林若谨足愣了半晌才回过神,这是在和他说话。结巴了两声,急急回答:“是,是!”   韩澈嫌弃的闭上眼:“讲!”   林若谨脑子一片空白,最拿手的?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是最拿手的。目前脑海倒是有一篇印象最深,便是《史记》第一篇《五帝本纪》。因为林若拙的提醒,他将其看了又看,越看越迷茫,越看越心惊。满脑子的疑问无人可解,此刻便下意识的问了出来:“……先生,何以帝尧试舜鲧九年,不立。试舜三年,尚可,复二十年后,舜摄政代行天子政。复又二十八年,帝尧崩。孰是孰非?”   “哐当”一声,三叔手中的茶碗歪了。像不认识林若谨一样瞪大了眼。   韩澈猛的睁开眼,仔细打量对面局促却坚持的少年。身畔的韩玉,也惊讶不已。   韩澈看了他许久,缓缓道:“自然是因为,鲧,能力不够。舜,能力德行上佳,可接替天子位。”   林若谨有一个好处,便是执拗。韩澈的解答根本没到点子上,他继续坚持:“舜摄政二十八年,帝尧尚可活二十八载,何以说身体衰老欠佳?既不欠佳,又何必舜摄政代行?”   韩澈静默了片刻,微微而笑:“这个么,只有当时的人知道了。我们活在千年之后,如何能知晓?”   林若谨无言沉默,稍后,迟疑道:“舜的弟弟象,屡屡欲谋害他,舜的父亲也一样恨不得他死。舜每次都能避过。还不怪罪他们。于是,舜的贤良之名,因着一次次善良大度,声名远播。”   韩澈微笑:“这是圣人者品德高尚,有什么不对吗?”   林若谨以前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林若拙的一句话点醒了他,如果现实中遇见这样的“圣人”,立马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太可怕。   “我觉得。”他诚实的道,“书上看着没什么,若是真遇上了这样的圣人,我……害怕。”无论是真高尚还是伪高尚,那都是一种高到凡人无法对抗的地步。   “害怕?”韩澈轻声重复,玩味了一会儿,抬眼对林海屿笑:“这孩子有点意思。虽不算聪慧绝伦,然心境空明倒也难得,不是庸俗之辈。便先在我这儿试读几日吧。”   三叔顿时大喜。虽是先试试,但韩澈肯开口,已是达到了目的。喜上眉梢道:“如此就拜托子清了。”   韩玉笑着走至林若谨身前,示意他跟着自己来,出门回到正厅,对枯坐久等的林若正道:“林三公子,请随我来。”   林若正忙忙起身,紧张的瞄了林若谨一眼,跟着韩玉消失在门外。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林海屿带着他回来。林若正表情沮丧,三叔安慰他:“祖父会有安排的,不要急。”   回至林府,消息很快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速传遍各房。冯氏得知林若谨被允许试读,林若正被刷下。撇了撇嘴,没说什么。这回可不是她苛待庶子,是人家先生自己没看上。林海峤总不能再怪她。   林若愚倒是有些可惜,他本想跟随韩夫子学习,可祖父说,韩澈的学问虽好,但不善应制文章,于科举考试有缺陷。只同意他随时去探讨。正因如此,就特别希望弟弟们能跟随夫子学习。可惜事与愿违,韩澈要求极高,只一个林若谨还在考察阶段。   黄氏听见这个消息很是意外。在她看来,林若谨不笨,但也没聪明到哪里去。能被韩夫子收下,哪怕是试读也是很意外的。不过人各有运气,林若谨能成才对二房来说是好事。对她的两个儿子来说就更是好事。便尽心打点束脩,又有各色礼物,韩家四口人一个不落。   黄氏亲自去送束脩,因为韩家有一个十岁的女孩,便欲带林若拙一同前往。为此,林若拙少不得又准备女孩子之间的见面礼。   她对这次的见面同样很慎重。百年大计教育为本。听林若谨回来的复述,韩夫子是一个极傲气的人。有所傲者必有所持,这人肚里恐怕很有两把刷子。女眷之间打点好交情也是一个助力。对送给韩家女儿韩雁的见面礼,斟酌了又斟酌。   打听消息的小喜回来禀报:“韩家穷的很,韩太太前两日才联系了一家绣坊,接了不少活计回来。估计要做女红贴补嚼用。”   林若拙想了想,问:“韩姑娘平时的穿戴怎样?”   小喜道:“很普通。素色绫子裙,头上只带绒花,首饰没几样。皆不值钱。”   林若拙大致便有数了。祖父请韩家人来,给的费用不会太低。然韩家宁愿封闭角门,女眷出去接绣活贴补家用,也只收一个林若谨试读,可见原则性和自尊心都很强。道:“将上回恒亲王府送的那匣子*花取出来。”细细选了四支精致且不扎眼的,另放一个匣子封好。   到得拜访的那一天,早早起来,选了一条半旧的粉色罗衫,白绫绣花裙,罩一件藕荷色半臂。头上也不带金银首饰,只饰以一对宫花以及粉色缎带。手腕和耳垂上皆是空空。   黄氏对她的打扮很满意,目露赞赏。她自己也是一身半旧衣服,首饰带了两样,皆是平常之物。   “这样很好。”她夸奖,“可见你用心了。”   林若拙嘿嘿一笑,道:“母亲,说实话,其实我真不喜欢带金银玉石,重死了。耳坠子也是,感觉要把耳垂都拉坏掉。手镯就更重了,还碍手碍脚。”   黄氏忍俊不禁:“到底是个孩子,净说傻话。”又道,“等过几年大了,只怕嫌首饰少还嫌不过来。”   林若拙郁闷,明明自己说的是真话,为什么就没人当回事呢?首饰虽漂亮也要符合人体工程学,古代首饰的分量可都是实打实。真的是美丽所不能承受之重。   --------------------------------   这个是感谢圈圈1同学的和氏璧加更。本日更新诸位略等。(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十一章韩家人   )   第四十一章韩家人   韩太太是一个很和气的女人,穿着家常褙子,鸭蛋脸,微笑时眼角有细细的纹路。然而岁月的劳累并没有损害她的气质,温和的眼睛明亮清澈。是个一见就令人心生好感的女人。   女人生的漂亮不算厉害,生的感觉亲切,人缘倍好才是真本事。韩太太就是这样一个人,林若拙只看她第一眼就有股温温的暖意涌上心口。仿若前世母亲身上独有的味道。   这才是真正的贤妻良母。   下意识的对比一下黄氏。……算了,这位太高端。渣爹,你是有怎样的勇气娶了这么一个妻子,还左拥右抱不亦乐乎。你真是……身子半截埋黄土了还不知死活!   女儿韩雁和母亲长的很像,一样的温婉柔和。看着这样的女人,你往往会忘记她们的容貌,只记得春风拂面的和煦。   黄氏送上束脩,韩太太大大方方的收了。这是应得的报酬,没什么好忸怩的。黄氏对她这样的态度大有好感,两人说了几句话,交谈甚欢。   林若拙送上宫花,韩雁回送了一只自己绣的荷包,针脚细密,刺绣精美。绣的是三只小鸡在吃苞米,神态各异。林若拙瞬间被征服,这画面、这色彩,可以算是艺术品了。   作为一个女红小白,见到刺绣大神,敬仰之意油然而生:“韩姐姐,你好能干。画好,绣的更好。小鸡就像要活了一样。”   韩雁笑道:“画是我哥哥作的。不当什么。你不嫌弃就好。”   “当然不嫌弃!”林若拙脱口而出,“姐姐绣的比外头绣坊卖的还要好。”   这倒不是恭维。林府也算上等人家,一年四季下来接触到的刺绣品有不少。一般来说,衣服裙子上的绣花只讲究花样、配色、针脚。于画面感要求不强。荷包、扇套、香囊这些看各人。讲究些的,就强调个画面新鲜。真正的刺绣珍品,一般都作为屏风、扇面、或者干脆就是一幅刺绣画作。这就不光要求绣娘技艺精湛,还必须有深厚的书画功底,方能绣出意境之美。   针法好练,掌握书画技法和意境却是极为难得。能达到这种顶级地步的绣娘,五十年也未必出得了一个。然而从韩雁送出的这个荷包上,林若拙看见了她绣法中的意境。色彩明暗的运用,将小鸡活灵活现的凸显画面。   “姐姐,假以时日。你一定会成为刺绣大家的。”她真心感言。   韩太太意外的看她一眼。黄氏听见,惊讶的拿过那只荷包看了看,发表同样意见:“这丫头眼睛倒是尖。没错,韩太太,您家闺女的天赋真是很好。”   “是吧,是吧!”林若拙跳来跳去,“这个荷包我可要收好了,日后等你成名,这就值钱了。”   两个大人齐齐笑出声,黄氏笑骂:“哪里就钻到钱眼里面去了,还有没有点女孩子的样子。”   林若拙振振有词:“柴米油盐,哪一样不需用钱。有道是大俗即大雅,母亲,难道我说的不对?”   黄氏‘噗’的笑出声:“你说的很对。”   韩雁羞涩的笑:“我没有妹妹说的那么好。”   “怎么没有。”林若拙脑中灵光一闪,忽的想出一个主意:“好姐姐,我有个好花样子,你帮我看看可好?”   韩雁一愣,还未答话,黄氏就笑骂:“笨丫头,自己手拙不会做针线,到这里来丢人!”   韩太太立时过来打圆场:“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帮个忙,林姑娘既然有好图,你帮着看看就是。”又对黄氏道,“小孩子家,随她们怎么闹去。咱们只说咱们的话。别理她们。”   韩雁遂笑道:“林妹妹,咱们去我房里说话吧。”   林若拙跟着她来到绣房,道:“韩姐姐,我借你这里的颜料用一用,画个样子你看看。”   韩雁这里虽是绣房,然也有一应俱全的画具,大书案,光线充足。她温和而笑:“妹妹想用什么,只管用。”   林若拙便裁了一张一尺见方的画纸。她上辈子身体不好,所能涉及的娱乐有限,为了打发时间,上学时学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画画。后来成年了,也时常画个几笔自娱自乐。她不追求什么内涵,一度曾喜临摹仿真画,原理记得很清楚。此刻,她下笔如飞,白纸上勾勒出一朵百合,周边用墨色层层晕染,由浅及深。中间白色百合明暗交接,一朵鲜花跃然纸上。   画好后,她将画作摆远了距离,丫鬟小喜第一个脱口惊呼:“啊,这花被溅上水了!”   韩雁同样惊讶万分。老实说,林若拙的作画技巧很是生疏,百合勾勒的也不够清爽漂亮。然而正如小喜所惊讶的,那样一朵不完美的花,花瓣上却有一滴再完美不过的露水,摇摇欲坠,简直就像真的。   林若拙很得意。时间有限,她也就是大概涂抹几笔,唯一用心刻画的就是那滴露珠。   “姐姐,你们平时绣花上的露水,都是用银线扎出。可是你看,只要稍稍将纹理颜色做变形处理,就能达成露珠的效果。”她怕自己表现的太过妖孽,补充道:“这是我看花园里花瓣上的露水想到的,露水并没有颜色,仔细去看,露水下的花瓣纹理和没有露水的地方是间错扭曲的。我试了试,这样一画,放远了看,果然就和真有露水一样。”   用电脑PS软件凭空制作过露水的人就知道,画一个空心圆,调整圆中画面的变形,加上高光,正常的露水,快要滴下来的露水,都可以这么做出来。   韩雁仿若没有听见她说话,着迷的走近画纸,细细的抚摸着露水处的颜料,喃喃自语:“原来可以这样……”   “怎么样,怎么样!韩姐姐?”林若拙兴奋的凑过来,“咱们细细画一幅月夜露水百合,从含苞到盛开,四个画面,做成桌屏。一定能卖得大价钱。”   韩雁回过神,扑哧一笑:“林妹妹,你好歹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怎么开口钱,闭口钱的?”   “这有什么。”林若拙不在意,“那些假惺惺叫‘阿堵物’的人才是恶心呢。咱们一不偷、二不抢。自己挣零花钱堂堂正正用。只要不被钱迷花了眼睛着魔就好。会挣钱会花钱,才是认真的过日子。”   韩雁失笑:“难怪父亲肯收你哥哥,你们兄妹果然都不是俗人。既这么着,我就试试。只是说好,这东西既新鲜又难弄,还不一定弄不弄的出来。我得好好琢磨琢磨。”   “不急不急。”林若拙喜不自胜,“韩姐姐,只要你肯琢磨就一定弄的出来。”现代一幅仿真刺绣不要太值钱哦!以韩雁的天赋再加上她曾经见识过的眼界,一定能做出来。到时候去宰恒亲王那个冤大头。   “好姐姐,这是一辈子的大事。咱么不短视,不急。”她乐呵呵的幻想了一会儿未来,笑mimi道:“一定要自成一家,开创个刺绣新流派。等你将来成名了,可别忘了我。”   韩雁被她逗得咯咯笑。   这一天,两人便这样就着刺绣和绘画谈论起来。韩雁教林若拙如何娴熟的把握国画线条,林若拙回以她‘新发现’的物体透视关系,明暗表现。越说越投机。等黄氏命人来叫回去的时候,两人皆是依依不舍。   “韩姐姐,改天我再来找你玩。”黄恬和她离的太远,见一面忒不容易。再者上回戏园子事件后,她也不大好意思厚着脸皮去黄家。这回又找到一个新朋友,极是高兴。   林家人走后。韩雁依旧着迷的看下午画出的几样底稿。韩夫人叫她去用饭,笑问:“今天可高兴?”   “嗯!”韩雁用力点头,“母亲,我想到了一个新的刺绣法子,定能绣出很好的作品。到时候你就不用赶绣活那么辛苦了。”   韩太太笑道:“傻丫头。这些不用你操心,放心,咱们家的日子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晚饭后,是韩家人家庭聚会的时间,韩澈和一双儿女闲聊,韩太太拿了针线活一旁做。韩澈问她:“林二太太人怎么样?”   韩太太抿嘴笑道:“是个很聪明的人。”说罢,将礼单递给韩澈:“你自己看看。她说,想开一个专做高档绣品的铺子,请我帮着打点筹划。”   韩澈道:“等她拿了具体计划来你再看。若是真心要做,只要职权分明,帮着指点绣娘,提供新鲜花样,凭本事挣银子也没什么。”   韩太太笑:“我也是这么想的。”   韩澈又问女儿:“林家姑娘如何?”   韩雁立刻交上那几张底稿,神秘一笑:“父亲,您看。”   韩澈一眼瞄过去,瞳孔猛然收缩,劈手夺过画稿,越看越惊异:“这是,她画的?”   “不算全部是。”韩雁将之前的事说了,“……是她有所发现,我们又研究了一下午,慢慢才画了这些。想用在刺绣上,还有好多地方需要琢磨。”   韩澈赞赏:“想法很好。此方法攻技艺大过意境,画作容易流于匠气。用在刺绣上却是极好的。若能细细研究,将来开创一个流派也未尝不可。”   韩太太嗔道:“你说的也太夸张了。”   韩澈傲然:“我的女儿,成为刺绣大家,开创一个流派又有什么不可能。”   韩雁顿感压力。下午林若拙这么说,现在父亲又这么说。她若是一无所成,岂不是罪过?   韩玉咳嗽了一声。   韩澈转头看他。他浅浅一笑,从怀里取出一张纸:“这个是我在若谨书页中看见的,随手抄了下来。我瞧着原件的笔迹,和妹妹画上林姑娘的字迹很是相像。”   韩澈接过纸张,赫然是一张轩辕黄帝家谱表。排列的方式很新颖,令人一看就明了各个人的关系。当然,某些隐讳的信息在这样的横表排列下,也一目了然。   韩澈捏着那张纸,沉默良久。对女儿道:“过两天,你下个帖子,请林家六姑娘来家里玩。”   --------------------------------   今天的更新……(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十二章课题   )   第四十二章课题   韩家兄妹对于父亲有着极大的崇拜,韩雁将事情牢记在心。只是她用不着下帖子,因为没过两天,林若拙就自动送上了门,带着全套画具和特殊的厚纸。她想要尽快定下月夜百合图的定稿。   还是在韩家的绣房,两人琢磨了良久,初步定下四张画稿,林若拙一遍又一遍的修改颜色,放至远处看透视表现。国画颜料的特性和油画颜料简直是两个概念,虽然和传统工笔有了很大不同,然而还是没有达到林若拙想要的效果。   也有现代技法创新的国画,但林若拙上辈子没接触过,技法什么的完全不知道,只能凭印象中看过的几幅画去模仿。   “要不,找我哥帮着看看,他画技比我好。”在又一次失败的尝试后,韩雁提出建议。   林若拙想了想,同意了。韩雁便提议去韩玉的小书房:“就是父亲给他们上课的地方,你哥也在呢。”   这样就更没什么问题了。林若拙跟着她来到小书房。韩夫子不在,韩玉和林若谨各据书案一头,拿笔在写着什么。   “哥,你帮我看看这副画。”一进房间,韩雁就熟络的直奔韩玉而去,献宝一样在他面前摊开画纸:“快帮我想想,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因上次拜访见过面,韩玉便只对林若拙笑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林若拙也就顺势点点头,走到林若谨身边看他在写什么。   “先生布置的课业……”林若谨愁眉苦脸道的摊开面前纸张,只见空白的纸面上最右边写着三个大字:论卫鞅。   林若拙一口血差点没喷出来。卫鞅就是‘商鞅变法’里的那个商鞅。虽然上过初中历史课的人都知道。但是专门论述商鞅,似乎不该是九岁学童的课业?   “这个题目也太大了。”她脱口而出。语气中的不满清晰可辩。韩夫子该不是想拔苗助长吧。   林若谨道:“夫子说了,这篇策论能写多长就多长,时间最宽可以放至明年二月底。”这也是他无从下笔的原因,如果没这么个很有深意的前提条件,他早就下笔了。   林若拙这回有点明白韩夫子的意思了。这是典型的教学生自主学习,提出一个课题,让学生自己寻找资料写论文,从而掌握知识。夫子在最后给予补充和解释。这种方法天朝学校很少用到,西方却是很流行。   果然,小课的待遇就是和大课不一样。她道:“哥,夫子有没有说一定要自己独立完成?”   林若谨吃了一惊:“课业不能寻人帮忙的。”   林若拙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如果你和韩家哥哥都有同样的策论题目,何妨大家一同找资料、一起探讨,有所启发也不一定。百人读文百样见解。便是一同探讨,最后写出来的文章也是不一样的啊。”   韩玉笑着道:“林妹妹这个建议好。若谨,不若我们试试,父亲并没有说不可互相交流。”接着,他又对林若拙笑曰:“妹妹既然一言惊醒梦中人,何不再给个建议,依你看,这千头万绪从哪里着手比较好?”   林若拙不疑有他,道:“当然是要先了解当时六国的各个现状……不对,还得往前,最好从春秋起始开始。”   历史书上关于周朝正式衰败分裂的时间,用了一个关键事件来定义,便是为搏美人褒姒一笑,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就从那个时候起。”   “为什么?”韩雁不解的问,“那个离卫鞅变法隔了三百多年呢。为何这么远的都要知晓?”   林若拙便问:“卫鞅变法的内容有哪些?”   林若谨背的很流利,张口就来:“废井田、重农桑、奖军功……”   “停!”林若拙打断他,双手一摊:“井田制是什么?怎么划分的?谁最受益?为何秦国一开始并不重视农桑?奖军功,可激发将士士气,为何其它五国做不到秦国这样完善?”既然不是搞应试教育,那么,故事总得从头说起。其实,韩夫子挑商鞅这个‘点’,是想开启春秋战国时代这个大的‘面’吧。   一连串的问题问的林若谨无言以对,他停下思索,片刻后,恍然大悟:“我明白了。难怪先生给了这么久的时间。”随后,又是紧张:“天哪,好多资料要查,韩兄,我们得加紧了!”   韩玉微微一笑:“是得加紧。小妹,你看,我忙的很,没时间帮你修改画稿。“   韩雁不依,嗔道:“你又不是刻刻埋头苦读,休息的时候帮我瞧着改改又能累到哪里去?”   韩玉沉吟:“我倒无妨,只是会耽误若谨兄弟。”   “不就是找资料么?”韩雁拉过林若拙,“我们也可以帮忙的呀,若拙,你说是不是?”   林若拙没什么意见,怎么样她都行:“我回去问问母亲,她同意就行。“   回去后,林若拙便向黄氏汇报申请,黄氏仔细问了韩夫子教给林若谨的课题,当即拍板定案:“你只管去。”稍后,又道:“你别怪我说话直,谨哥儿性子有些拧,读书怕也是不易转弯。韩家哥儿显是个伶俐的,人真诚,是值得一交的良友。少年同窗,将来同殿为臣,有良师益友,终身受益不尽。”   林若拙也是这么看的,韩家人是很值得一交的朋友,韩夫子更是难得的良师。黄氏看重,大约也存着为林若信和林若慎几年后读书的打算。   于是,莫名之间,一个不定时的四人学习小组就这样古怪的诞生。   有了韩玉的加入,月夜百合图修改的很快,当他掌握了透视技法、以及光线明暗的表现力后,一通百通。没几日,四幅画作基本完成,剩下的,便是韩雁的任务,将它们绣到绫罗上。   “用深色的料子。”两人先拿了一小块来做试验,林若拙指手画脚:“月夜的光晕不要那么整齐的针脚,你试试乱针绣。”   “乱针绣是什么?”韩雁发问。   林若拙这才知道,这个时代尚没有乱针绣。少不得又搜肠刮肚,憋出几句久远的记忆:“就是色彩不一定要套色、乱一点没关系,针脚可以随意一点,就像画笔涂抹。远观效果非常好……”   韩雁拿着绣花绷想了半天,下了几针,看看,皱眉,又改。半天后道:“这个得慢慢琢磨。你别虎视眈眈的在一旁瞪着,若闲了就帮我哥他们理资料去。”   因为是四人小组,他们的活动地点便在书房。林若拙也知道自己在韩雁这边能帮的忙有限,便去了林若谨那边,替他抄写找出的资料。很自然的,她多次引用了排表的形式,一句“哥哥在外头学来了”便交待了出处。   然而在韩玉眼里,林若拙的表格运用远比林若谨来的主动、灵活。纵排列、衡排列,圆形比例划分。没一张图表,都直观的表现出内容。   “所以,秦国由于地理位置原因,经常受到匈奴的骚扰。也就是说,秦国的兵,时时刻刻可以得到战场锻炼。”对比完一张地理图,林若谨很清楚的指出问题关键点。   林若拙欣慰不已,傻二哥终于学会正确的学习方法了。   课业进度一日千里。挣钱计划却因为新刺绣方法的研究而暂时搁浅。黄氏此时正在筹备绣坊,韩太太被拉了合伙。韩雁知道的消息反而多一些。   “最近正在筹集布料。派了人去江南、蜀州采买的。只是有些顶级的料子一时筹集不到。人家都是早早下了订单,一年就织那么一点儿。还有贡品料子,目前也没有门路弄到。”   林若拙心中一动,忽然就想起了她收到的那几匹‘赔礼’料子。据说都是很难得的贡品。   韩雁又道:“听说,二太太连嫁妆里压箱底的好料子都拿出来了。说是她用不了这些,料子白放着坏了可惜。唉——女孩儿家的嫁妆料子,可是娘家母亲从小一点一点积攒来的,指望女儿穿一辈子呢。二太太也真不容易。”   林若拙对此不予置评。黄氏一向是个有气魄的,新创业不投资怎么行。嫁妆料子放着也是放着,转为资金运作有什么不好,总比要用钱的时候没钱,三文不值二文的贱卖衣料的好。咦?   她“啊”了一声,终于想起有件很重要的事被忽略了。   嫁妆!秦氏的嫁妆!那是实打实属于林若谨和她的财产!   秦氏出身江南大族,江南丝织品历来就是贡品的大户。秦氏会没有压箱底的好料子?   想到这里,她再也坐不住,匆匆找到林若谨询问:“母亲的嫁妆你可知道何在?”   林若谨一愣:“怎么突然问这个?”   林若拙便解释:“……母亲(黄氏)将自己的嫁妆料子拿了出来,我想着,咱们母亲(秦氏)的嫁妆里应该也有,若是数量多,珍品多,何妨取出来算作股息入伙。一来帮了母亲(黄氏)的忙,二来你日后就有进项了。再不用为钱发愁。”   林若谨大吃一惊,断然拒绝:“不成,绝对不成!若拙,那些料子都是很难得的珍品,有银子也买不到的。将来都要留给你做嫁妆。”   哎呦我的傻哥哥!丝绸是动物蛋白质,不禁放的!林若拙急的冒火:“放在箱子里就是死钱,我才六岁,等个十年,再好的绫罗绸缎都闷坏了!你这是白白损失了一大笔银子!”   --------------------------------   今天去扫墓,更晚了。明天还要去扫……(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十三章权威   )   第四十三章权威   林若谨坚决不为所动。林若拙急死了:“不信,你去问韩伯母,料子放久了会不会坏?就是不坏颜色也不如之前鲜亮了。骗你我是小狗!”   林若谨叹气:“若拙,这十年里,你也要穿戴的。”   林若拙嚎叫一声:“一年四季四时八节,公中何时缺我们的新衣了?你怎么就不明白,咱们现在吃穿都是公中的,不缺。缺的是流动的真金白银!”   林若谨沉默良久,复开口:“若拙,是你不明白。现在的母亲不会补贴你。你是嫡女,不能落得和庶女一样只指望公中!”   两个人谁也说服不了谁。林若谨更狠的扔下一句:“母亲的嫁妆衣料里有很多都是贵重毛皮。等你出嫁时绝对不会有损伤。”   林若拙只能偃旗息鼓。她错误的估计了形势,古代不是现代商品社会,有钱什么奢侈品买不到?这里,恰恰有一大堆奢侈品还真不是有钱就能买的。最典型的,商人有钱,但他家的台阶只能砌一级!哪怕用金子铺满了,那也只能是一级。   此路不通。只好另辟蹊径。于是在一次聚会中,她不经意的将自己的烦恼讲给韩雁听:“……你说说,我哥怎么就那么死脑筋。这明明是为他好的事!他要是有个进项,我也不操那么多的心了。”   韩雁道:“既然你生母是江南大族,当年嫁过来,应是有陪嫁田庄和铺子的。何不将这些收益每年提出来些用?”   林若拙道:“别提了,这事我早就想过。当年母亲和父亲成婚,祖父还在江南做官,陪的铺子和田庄都是南边的。后来搬迁到京里,就交给了舅舅代管。母亲在世时有没有出息送来我不知道。总之我们兄妹是半个子儿都没见过。”   这就是各家的隐私了。韩雁想了想,又道:“就算这样,总还有压箱底的银子吧。可以拿了银子出来入股的,不一定要动用料子。”   林若拙苦着脸道:“可母亲现在缺料子,又不是缺银子。”   “傻子!”韩雁笑她,“做生意谁还嫌本金少的。你且等着,我让我娘帮你问问。”   晚上家庭聚会的时候,她便将这事说了。韩太太叹气道:“没想到大户人家也有大户人家的艰难,看着锦衣玉食的姑娘公子,竟手里也没钱花销。”   韩雁道:“若拙和我说,正是大户人家里头各项开销才多呢。处处要打赏,又有一应交际不能落了脸面,单指着月钱也能过,就是脸上不好看。她倒是无所谓,只不愿林兄弟在外头手紧、露了怯。”   韩太太对此赞同:“女孩子不光要会打理家务,知道经济营生也很要紧。那丫头人虽小,却很精明,是个会过日子的。”   韩澈淡淡一笑:“一叶落以知秋,一篇论卫鞅,她能想到从先秦开创之际找源头,可见不短视。和阿雁说这些也不是白讲的。你抽个空给林二太太提一提,看她怎么说。”   韩太太便抽空,将这事像讲笑话一般给黄氏讲了:“……你说说好笑不,丁点儿大个人,倒琢磨起生母嫁妆来了。可见将来是个会过日子的。”   黄氏闻弦知雅意,笑道:“这孩子也是瞎操心,回头我教她去。”   晚间,便将林若拙叫到房里,直言以对:“你母亲的嫁妆,别说是银子,便是一针一线都不能动。我动了,是觊觎原配嫁妆。你动了,是我挑唆继女乱使钱,刻意带坏。可明白?”   林若拙这才醒悟,原来有这么一层厉害关系在里面。   黄氏的解决之道也很干净利落:“过完年谨哥儿就十岁了,按照林家惯例,十岁之后若是进学用功,月钱可以涨一些。这个我会和你大伯母提。还有,你不是喜欢画画么?想些新鲜衣裙样式出来,比如你改的那条裙子就不错。若是铺子里收用了你的图样。我也不亏待,按市价给。你存着也好,买脂粉也好,随意。”   古时女子的裙子是一块长布条在身上裹出来的。料子再好,式样再变,也不过一块布变两块,素布变绣花,没有封闭式裙子的概念。林若拙嫌弃裹着不保险,有个万一时会走*。便将自己的裙子改进了一下,改成封闭式。拉链用布扣代替。这样一来裁剪不同,虽做工复杂了些,布料却省下了。而且还有喇叭、大摆种种式样变化。   黄氏很大方的取出十两银子给她:“这是改裙子的钱。关照你的丫头别走了风声。年前,绣坊会推出一批新式裙子。”   林若拙瞬间两眼一亮,原来还可以这样。再一想,这样反而合情合理。兴匆匆道:“母亲放心,我回去就想。”   黄氏提醒她:“你想做营生挣点脂粉钱没错。但女子做事,起步不可太过。比如我开绣坊,占了妇工一项。旁人说不出什么。你画衣衫图样,占了妇容、女红、书画,就是说出去,也是闺中女儿闲暇玩乐,不沾铜臭。可明白?”   林若拙沉思片刻,重重点头。这个世界不比现代,女人想要做一番事业,苛求格外的多。   回去后,她认真的回想了上辈子曾经见过的一些古装式样,将不适合时代的元素去掉,画了几张图样。又提点了一些腰部打杆、胸部立体裁剪的概念,由着黄氏的绣娘去琢磨改进。顺便,她对于汉服传统的手工裁剪提出意见。建议用厚纸板做出各式服装版型,这样,便是一般绣娘,也能照版型裁剪出最精确的尺寸。黄氏的绣坊只要掌握了版型,便是握住了流行的命脉。   然后,她又得了十两银子的收入。总共二十两,暂且存了起来。   转眼进入腊月,过年的气氛越来越重。绣坊开业。新颖的样式和配色惊艳了很多人。出乎意外的是,黄氏并没有朝高档路线发展,而是做的中低档生意。衣料不算很好,然样式新颖别致。林若拙稍一想,不得不佩服她精明。中低档一来赚钱快,二来因版型是修改了再修改,便是卖回家模仿,也很难裁剪出那种独特的味道。一旦新样式流行开,上层贵妇们发现自己用好料子模仿不出原件的效果,便会有需求。这时再开一家高档绣坊就是水到渠成之事。先期广告费全省下了。   从此,服装版型和刺绣花样,成了绣坊的两大王牌。   趁着过年,黄氏赚了一笔。冯氏看着很是眼红。但那是二房用嫁妆置办的产业,眼红也没有办法。便想着,怎么样入一股才好。   童氏也很羡慕,但三叔劝住了她。道是开春后自己科考在即,这种经营铺子的事能不沾就不沾,万一在关键时刻有流言传出,会影响他的品行。给考官甚至是皇上留下不好的印象。童氏便很快打消了念头。   年三十吃团圆饭的时候,冯氏忍不住开口了。   “二弟妹,听说你的绣坊很是火红,年前想必赚了不少吧。”   黄氏浅浅一笑,叹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二老爷待的是清水衙门,我们这一房有三个哥儿,将来进学、科考、成亲,哪一样不要用钱。我这是没办法想出来的办法。不过做些女人家的裙子、绣花。贴补一二。”她刻意加重了‘三个哥儿’这四字读音。   林老太太一听,果觉如此。不由自主的心疼起小儿子:“老2在礼部也待了不少年了,可有法子动动?”   这话是说给林老太爷听的。林老太爷淡淡回应:“妇道人家,少插手外头的事。”   提拔也得看人的,就渣爹这种品质。提拔上去搞不好就是个猪队友,到时不分敌我乱炸一气,坑谁还说不定呢。祖父大人当然不肯松口。不但如此,他还很肯定了黄氏的作为:“你能想到这些,很好。三个小子的学业要抓紧。过了年,信哥儿该认字了吧。”   黄氏恭敬的回答:“是,媳妇已经叫了识字的丫头,每天给他念半个时辰的《三字经》《百家姓》。若谨在韩夫子处学的也甚好。韩家人都很能干,媳妇的绣坊有好多事都是靠韩太太打点。”   林老太爷很满意。虽然二儿子不出息,然二儿媳很能干,看出了韩家的潜在价值,抓牢手上。只要将来三个孙子学业有成,二房一样枝叶繁荣。   想到这里,他心情稍佳,便问林若谨功课学到哪里了。   林若谨道:“夫子布置了‘卫鞅论’,孙儿找了许多书,和韩家大哥一同整理。”   “哦,你们是如何整理的?”林老太爷很感兴趣。   林若谨便一五一十的汇报。说着说着,三叔也被提起了兴致,加入谈话行列,间或发表自己的看法。   林若拙看看被撇在一旁的渣爹,这位故作深沉,一脸严肃倾听的表情。可是亲,你怎么一句话都插/不进去呢?   正听的认真,忽觉袖口被人扯了一下,回头一看,是林若菡。   “六姐姐,最近你都不和我们一起玩了。”   的确如此,自从和韩雁交上朋友,她和林家姐妹的相处时间是越来越少,韩夫子偶尔一次指点过她的书法和绘画,再回去上江夫子的课,明显就有些心不在焉,故下午的学习时常缺课。   不过这些是没必要和林若菡说的。她笑了笑,道:“我在和韩家姐姐学刺绣。”   林若菡轻声问:“六姐姐,我也想认识韩家姐姐,你能带我去吗?”   “不能。”林若拙一口否决。   没料到回应如此粗暴简单,林若菡一时哑了声,想好的话有些接不下去。   林若芜接过话:“为什么不能?姐姐去得,为何我们去不得?”   林若拙道:“韩夫子不喜生人。是母亲带我去后才慢慢熟络起来。你们想去,只跟着母亲去拜访就是。我是没有那么大的面子,能带生人进韩家。”   林若菡和林若芜皆怔住。   三房的林若贞瞅到这里气氛异常,假笑着过来:“咦,两位妹妹的脸色怎的如此不好?”   她的声音有些高,屋里好多人听见,齐齐看过来。   童氏眼睛一亮,唯恐天下不乱的关怀备至:“这是怎么了?六丫头、七丫头、八丫头,可是吵架了?”   林若拙立刻抢道:“回三婶的话,是七妹妹和八妹妹想去韩家玩,听我说韩夫子不接待生人,失望不已。”   童氏张口,刚打算说些什么。就听一个威严的声音道:“韩先生是请了来教授学问,不是给你们这些闺阁丫头逗趣的!”   众人回首,就见林老太爷一脸怒气,狠狠的瞪一眼渣爹:“你怎么教女儿的?”   林二老爷的脑子向来跟不上自家亲爹的节奏,傻傻的道:“是儿子的过失,那……六丫头也不用去了?”   林老太爷闻言差点一口气哽住,这儿子傻的没治了。他就不想想,六孙女已经和韩家女儿交好,此时刻意避开,岂不是让人寒心?   “我再说一遍!”他严肃的看了林老太太一眼,强调:“韩家是客人,不是我们家请的幕僚!要是再让我听见有谁放肆,家法伺候!”   老太爷一发威,神马心思诡计都不再管用。这一番话,彻底脱去了林若拙在韩家事件上被宅斗的任何借口。可见身在大家族不擅长宅斗也没关系,只要你有绝对的权威。   旧年的最后一天就在小小的插曲中过去。子时一到,众人放了爆竹散去。第二天一早,各房小辈给长辈拜年,拿红包。   初二随黄氏回娘家。没见着黄恬,她也随黄大太太去了舅舅家。之后从初三一直到初十,都辗转于各式各样的拜年中。   十二这天,黄氏接到了恒亲王府的帖子,恒王妃用自己的名义,邀请她正月十六去府中赏灯。   黄氏不敢自专,捧了帖子来请示林老太太:“……因上回六丫头收了不少礼,这次过年媳妇想着不能什么表示也没有。可恒亲王府是什么地方?套交情的官员能把队伍排到外城门去。媳妇想着咱们也就是表表心意,并没有硬凑上去的意思。故而年礼皆是寻常之物。万没想着王府会送来这么一张请帖。老太太,您看……”   林老太太也踟蹰了。主要是这份请帖写的很另类,被邀请者只两位:林家二太太、林家六姑娘。   不符合常理。   “外头可有传言说恒亲王府要办赏灯宴?”沉吟半晌,老太太期望的问。   黄氏苦笑:“正月十五,恒亲王一家是要入宫赴元宵家宴的。就是想请客,也万没有安排在正月十六的道理。”   ---------------------------------------   今天继续去扫墓,辗转于几个地方,累的脚疼,烟熏的眼睛酸。今天4000+。   四月份,我会努力多更一些。但不敢保证每天有双更……总之,尽量多一些。(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十四章不怕   )   第四十四章不怕   正月十六那天,卢妈妈一早给送来一套新衣,取上回恒亲王府送的内贡衣料,黄氏的飞虹绣坊提供最新式样制成。穿在身上,若王母身前童女,华彩晶莹。   一同去的,除了黄氏和林若拙,还有韩太太。   到了王府,果见门前冷清,并无车马。进得府中,侍女领入后堂,就见恒王妃端坐在上首,身边无一陪客。   “林二太太,听说你新开了一家绣坊?”见过礼后,恒王妃笑吟吟的寒暄:“林丫头身上穿的就是最新式样吧,果真不错。只是你也是的,既铺张开了摊子怎的不做大些,只弄些破料子捣鼓,能卖出几个钱?你若缺料子,何妨与我说,我恰好知道几个专做好面料的铺子。”   黄氏赔笑道:“实不相瞒,臣妇虽有一两个新点子,然样式比之寻常改动较大,做了贵人衣衫出来怕卖不掉,故只敢先在家境普通者中试试水。实是小本经营,怕亏了嫁妆本。”   恒王妃扑哧一笑:“看你小心的。不就是一点本金么,我来入个股如何?别的没有,一点银子料子还是有的。”   黄氏惊喜道:“若能得王妃相助,自是再好没有。”她指了指韩太太,“这是韩氏,绣坊中一应新衣版式都是她在打点。王妃若不嫌弃,可让她帮您量体制版一套。”   似恒亲王府这样的人家,一般不穿外头人做的衣服。故黄氏只言做纸版型,由得恒王妃自家用人裁剪缝制。   恒王妃很有兴趣,高兴的道:“择日不如撞日,既然你人都带来了,就给我现制一套吧。”   韩太太一听,上前行了礼:“尊王妃命。”拿出一本厚厚的彩画图册递上,“王妃先看看我们绣坊的寻常式样,再言明要求,还有衣料颜色特性,小妇人好斟酌落笔。”   黄氏补充:“请王妃赐画具一套,韩氏可根据您的要求当场画出样式初稿。”   这种设计师当场设计作画的理念很新颖,恒王妃立刻被吸引住,命人上画具颜料,又叫侍女将新收的衣料各拿数样过来。   一连串命令下完,忽的看见乖乖坐在一旁的林若拙,笑道:“我们这么忙,倒冷落了孩子。我让人带你下去自己玩可好?”   能说不好吗?当然不能。于是,林若拙被一个叫采珠的侍女带了下去。   采珠带她转七转八走了好一会儿,来到一座宽敞大气的院落前,长长的青色围墙内,光秃秃的树枝间,隐约可见黛青色飞檐,瑞兽左右蹲坐。进了院门,虽是正月,然房中处处可见大株大株的绿色植物,各色盆栽鲜花。窗台下的罗汉床上,恒亲王赫连逸半歪着身体,地上半跪着两个梳双鬟的小丫头,一人一边替他捶腿。   “王爷,林姑娘来了。”采珠低眉顺眼的禀报。   林若拙撇撇嘴,半蹲着福了福身。   “呦!挺不乐意啊!”恒亲王半眯着眼,似笑非笑的打量:“这是意外了?还是生气了?”   林若拙能说什么。恒亲王府从下帖子起就在步步试探。黄氏带着她赴会,恒王妃提出入股绣坊,黄氏应了。然后恒王妃才命人带了她来这里。现在的她,有什么资格生气?就是生气,也不该对着恒亲王府。毕竟人家先付了价钱。   她叹了口气,道:“王爷,能不能让我换上男装?”   “哦?为何?”恒亲王兴致勃勃。   林若拙道:“换了男装,只要您不说,林家六姑娘的声誉就不会损伤。对王爷您也有好处呀。”   恒亲王哈哈大笑:“还挺会为自己打算。怎么,你就不恨本王?不恨你的继母?”   林若拙翻了个白眼,反问:“王爷,您能把我怎么样?”   恒亲王能做的,也无非是利用王妃的名义将她时不时请到王府来,陪他玩变装游戏,养成游戏等等。难道他还敢真的光明正大豪夺官宦人家女儿,或者猥亵女童?   前者,文官集团丢不起这个脸,会誓死和他干到底。后者,如果恒亲王有这样的爱好,王府也不会将那么多女童放出去。王爷殿下的恐吓,吓吓小女孩还成,吓她这个伪儿童,很难。   恒亲王嘿嘿一笑,做出一副森冷的表情:“你说,如果林家报六姑娘夭亡,本王府上再买进一个小丫头,有没有这种可能?”   林若拙抽抽嘴角:“您说有就有吧。”   恒亲王对她的反应很不满意,脸一板,威胁着冷笑:“你当本王做不到!”   当然能做到。他毕竟一个亲王,横下心来对付一个六岁小姑娘,有什么是不能办到的?林家孙女很多,只要威胁到点子上,祖父大人绝不会为了她一个人连累全家。   可问题是,为她一个六岁小屁孩动这样大的阵仗,有意义吗?   林若拙在心底翻个白眼,脸上老实诚恳的回答:“只要您愿意,当然可以。”   “你就不怕?”恒亲王鼓起眼珠,做凶神恶煞状。   林若拙问:“怕,您能放过我吗?”   “当然不会!”恒亲王得意的道。   林若拙眨眨眼:“哦,那我就不怕了。”   恒亲王的脸立刻如同上了调色板,什么颜色都有。站在角落里的采珠死死忍住笑。两个捶腿的小丫鬟没忍住,手抖了好几下。   “滚!滚!笨手笨脚的!”恒亲王大发雷霆,一脚踹开她们,气呼呼的走到林若拙身前,瞪着眼睛:“别以为本王治不了你!”   林若拙板着一张小脸皱眉:“可是,害怕也没有用啊!”   “……”恒亲王死死盯着她,片刻,慢吞吞的道:“你一害怕,本王的心情就会很好。本王心情一好,说不定就放过你了。”   话音刚落,就见林若拙扑通一声跪下,一把抱住王爷殿下的大腿,声嘶力竭的嚎:“王爷!我错了!我好害怕!我怕极了,您大人大量,放过我吧!”   “你……”恒亲王脸都绿了。看看房间,两个小丫鬟早已退下,唯有王妃派来的采珠缩在角落里。狠狠跺脚,用力抽,恨骂:“怎么跟街上的小无赖一个样,哪儿学的?还不放手!”   林若拙哪里肯放,用力抱紧。嗷嗷!殿下的大腿很紧致嘛。更加用力的嚎:“您说过我害怕就有用的,我好怕呀——!”   恒亲王气的浑身哆嗦:“你这是害怕吗?!你当本王是傻子!”   哎呀,这位也挺聪明嘛。赶紧卖力表演,哇哇大哭(虽然没有眼泪):“王爷,怕又不好,不怕又不好,您到底要我怎么样啊~~~啊~~~啊~~!”   恒亲王被她嚎的脑门直抽,青筋火冒,脚抽不开,又不能真踹伤了她,当下习惯性怒吼:“你嚎丧呢!滚!给我滚出去!”   “是!”林若拙翻脸如翻书,说变就变,立刻收住嚎叫,飞快的爬起一福:“多谢王爷开恩,民女告退。”小短腿一抬,哧溜一下就奔了出去。   恒亲王目瞪口呆,手指着门哆嗦了会儿,怒问采珠:“这,这还是个姑娘家吗?啊!她还是个姑娘吗!”   采珠干笑两声,道:“王爷,园子大,林姑娘恐不认识路。奴婢还得带她回王妃那儿。奴婢先走了。”   她前脚刚踏出台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等等!”   恒亲王不是傻瓜,刚刚是气急了,这回琢磨过来,发觉自己上当,咬牙切齿:“混蛋!本王被那臭丫头给骗了!你,找到她再给我带回来!”想想,又补充:“换一身小子的衣服再来。她那无赖样,哪配穿姑娘家的裙子!”   采珠顿了顿,回道:“是。”领命而去。   于是,林若拙的小短腿没跑多远,就被赶上了。采珠又好气又好笑的道:“林姑娘,王爷命我带您去换身衣服,再陪他说话。”   陪,陪。她整个儿就一‘**’!林若拙吐一口气,对此命令并没有表现出多少失望,能换上男孩衣服,还是有进步的。   衣服取来一看,她给乐了。这种衣料昂贵如权贵世家,式样又不是亲王世子所用的男童服饰,明显就是专门准备的。换上后照照镜子,王母跟前yu女变金童。   不过说老实话,从运动方便和舒适度来说,男装比女装强多了。经受过二十一世纪男装女装混搭到性别不分地步的某人,对穿上男装不但丝毫没有不适感,反而觉得更贴心舒适。   她的行动也没有女孩特有的忸怩,加之年纪小。虎虎生风的走起来,赫然就是个神气漂亮的小男孩。   两人重新往正房走,突然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童音。   “站住!”   赫连瑜趁着母亲今天有客顾不上他,偷偷溜出课堂玩,转眼看见个眼熟的小男孩被母亲身边的采珠带着往父亲处走,悄悄跟上去。仔细一看,咦,这不是上回林家那丫头么?怎么,又穿上男孩衣服了?   “你!怎么打扮成这样!”他厉声喝问。   林若拙道:“穿着好玩呗,活动起来方便。”   赫连瑜眼珠转了转,又问:“你去父王那儿干什么?”   林若拙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是王爷命我去的。”停了停,试探的提议:“要不,你也过来一起瞧瞧?”   赫连瑜看看采珠:“父王找她干什么?”   采珠得到的命令是,只带耳朵不带嘴。恒王妃命令她,不管恒亲王做什么都不要说话,回来后再汇报给她。便摇头:“奴婢也不知。”   这个态度不像是从事什么机密。恒王府近半年来的闹剧赫连瑜从头看到尾。以他的年龄段和想法,自家父王也没干什么出格的事。不就是采买几个小姑娘回来,命她们穿上漂亮的男孩装、女孩装,陪着说话,吃饭嘛。晚间父王要么歇在后宅要么睡在自己屋里,从来没听说要这群小丫头里哪个伺候的。隔几天看腻了再放她们出去。这算什么大事?   是了,父王肯定是嫌弃外头买来的丫头丑。赫连瑜表示认同,那些小姑娘们中的确有比林家丫头生的好的,可没一个比她神气。换上男装后更是不如,一副阴阳怪气样。   赫连瑜用他的脑袋认定父亲找林若拙只是为寻个乐子,觉得自己可以跟去,伺机报上回的水浇之仇,大刺刺的道:“行,本世子就和你一块儿去瞧瞧。”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十五章出路   )   第四十五章出路   恒亲王见自己儿子雄赳赳气昂昂的领着穿了一身男装的林若拙进来,意外了一下,却也并没有介意。只骂一句:“鬼小子,又逃课了是不是!”   赫连瑜嘿嘿笑:“父王,您不是说儿子用不着有多大出息嘛。”   恒亲王看了林若拙一眼,冷笑:“你母亲教训你,我可不管。”   “啊!”赫连瑜惨呼,“父王您怎么可以这样!”   恒亲王凉凉道:“我和你母亲有协议,教导你的事,归她管。”   林若拙的脸要多苦有多苦。完了,她失策了,她知道的太多了。会不会被灭口?   恒亲王跷起二郎腿,端过一盘糕点,朝林若拙招招手:“过来。”   林若拙见那堆得高高的盘子,头皮一阵发麻。赫连瑜呵呵的笑,不怀好意的道:“你是空着肚子来的还是饱着来的,有个丫头,被撑的得了病,吃什么吐什么,人瘦的只剩一张皮了。”   “咳咳咳……”林若拙一口糕点岔进气管,咳的差点把肺呕出来。皱着眉咽下,她苦笑:“王爷,咱们不玩这个,玩点别的成么?”   “玩什么?”恒亲王不置可否,又塞了她一块糕点。   林若拙苦着脸嚼,想了想,灵光一闪,道:“王爷,你爱看戏是不是?要不,我学了戏唱给您听?”   恒亲王一愣,停下手中动作,表情变的不可思议:“你情愿学唱戏也不愿吃点心?”   在他看来,喂点心最多是肚子饱胀一点,算什么苦(林若拙摔桌)。唱戏却是下九流的营生,哪怕买回来做下人的那些丫头都不肯学这个的。她一个大家闺秀,竟然连一点点腹涨之苦都受不了,自愿去学戏?这简直……不合常理!   林若拙上辈子是病秧子。身体健康的人很难理解常年病弱者对健康的那种渴求。在她的理念中,一切损害她健康的行为都是不能被容忍的。至于学唱戏,一则可以锻炼身体,二则她的三观里并不认为学戏是下等行为。至于名声……只唱给恒亲王一个人有什么要紧。   恒亲王想了想,道:“没意思。我要想听孩子唱戏,随便哪个戏班子不能拉出一帮人来。”   林若拙道:“可是我和他们不一样呀。他们是师父、名角教出来的。我,我……我是您教出来的呀!”想到这里,她忽然发觉自己找到了一条可行性道路:“王爷,您是票友对吧(见鬼了!女人业余唱戏是自甘堕落,男人业余唱就是高雅爱好)。您的鉴赏力、唱功其实不比那些名角差。您教了我,也算调教出一个徒弟。是不是?”   恒亲王目光毛毛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慢吞吞道:“听着似乎有点意思……”   林若拙赶紧趁热打铁:“是吧是吧!您可以试试的。”   赫连瑜一旁迫不及待的蹦了起来:“父王,我看行!教她唱三打白骨精,我当孙猴子,打得她落花流水!”这位念念不忘报仇。   恒亲王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觉得挺有趣,笑:“行,那就试试。过来,我先教你唱段,你回去好好练,等回头戏服做好了,扮起来演给我看!”   赫连瑜高叫着欢呼,抽出一根锦鸡毛掸子,做金箍棒挥舞状,跳起来大喝:“妖精!看你往哪儿逃!吃俺老孙一棒!”   林若拙叹一口气,捏着嗓子道:“小师父,奴家不是妖精,奴家是这山里的村民啊!唐长老!”她扑到恒亲王身前,苦苦哀求:“唐长老救我!”   恒亲王拍着腿哈哈大笑:“有意思,有意思!来来,我从头教给你。”   一个上午就这么过去。恒亲王无愧他‘有格调的纨绔’之名,哪怕是教一个孩子玩票唱戏,也严格要求。最令林若拙惊讶的事,他居然很有耐心。唱不对的地方一点一点的给她纠正。再反复听过,不厌其烦。   “差太多了!”午饭三人都在这院里吃,林若拙觉得自己累得跟死狗差不多,肚子饿的打雷,狼吞虎咽的扒饭。恒亲王犹不满意的教训:“中气不足,唱功差。身段也差!”   殿下!我本来就没学过好不好!林若拙就当没听见,筷子精准的夹起盘中菜,布菜的采珠差点忙不过来。   “你看看你那吃相!”恒亲王又不满意,“还有一点女孩子样吗?”   林若拙百忙中咽下一口饭,申辩:“我现在是男孩子。”   恒亲王没好气:“你还能当男孩一辈子?就是学戏,你唱的也是旦角!”   林若拙愣了愣,怀疑的发问:“王爷,您教旦角,能成吗?”   恒亲王冷哼一声:“你少操心。教你,本王绰绰有余!”   阿喂,问题的重点不在这里好吧。林若拙闷闷扒饭。难道恒亲王其实是被压的那一个?   恒亲王接着道:“你生成这个样子,扮小生也不像,只能唱旦角。”专业就是专业,怎么能胡来!   饭后休息的时候,林若拙提出要求:“王爷,唱功我回去可以练,身段该怎么练呢?”白骨精,可是要上打戏的!   恒亲王皱眉。他向来是尽善尽美的性子,教出个不伦不类四不像显然不行。想了想,道:“我找一套女子练身段的功夫,过两天再接你过来学。”   哦也!林若拙恨不得举手欢庆。越看恒亲王越觉得可亲。所以说,福兮祸兮,端看你怎么想。   回头的时候,王府长史亲自送林家人出门。韩太太瞅瞅林若拙,见她小脸红扑扑,眼睛晶亮,心中忐忑放下。看来,是真的跟着侍女玩了一天。   黄氏一路上并没有说什么,回到家后,将林若拙带着内室换了衣衫,问她:“你可怨我?”   林若拙想了想,道:“一开始是怨的。不过后来想通了,这样对二哥有好处。”   黄氏笑了,道:“我知道你是个沉得住气的。需知,以你林家六姑娘的身份,恒亲王府不会做出太过之事。媚上之举,君子不屑。可人生在世,有些事不是黑白分明这么简单的。你可知道,韩夫子的腿不是先天有疾,而是后天被人打伤的。”   林若拙惊愕,她当然不知道。   黄氏道:“以韩夫子的学问和见识,若是投身仕途,做到二品大元不是问题。可就因为他没地位、没背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被妒忌他的人在乡试前一天打伤了腿。还将他囚禁,生生延误了诊断。韩夫子这才腿脚无治,终身无望仕途。”   她深深的叹了口气:“二房的现状你也知道。咱们是要人没人要钱没钱。你哥哥进学要打点,将来做官要人提携,要有靠山。祖父那时怕是已然致仕。能指望谁?你大伯吗?还是三叔?不是我悲观,二房除了靠自己,靠谁都没有用。”   “你这一去,是个投门砖的意思。天下攘攘皆为利来,一开始咱们弱势些,只要慢慢发展,双方利益牵制一处,便不用再气弱。恒亲王府与别家不同,并不牵扯朝政,然官场谁人又敢不给恒亲王面子。这是最好的靠山。”黄氏侃侃而谈,“你不用担心名声传出去有损。恒王妃已经表态,是因为她喜欢你,才时常接了你进府说话,不会有事。”   林若拙看了她半晌,突然道:“母亲,王爷教我唱戏。”   噗——!黄氏说渴了,刚端起茶就听见这么惊人的一句,一口水全喷了。   “你说什么?!”   林若拙无辜的重复:“他教我唱戏,还要我每天练习。学会后扮上像,和世子一起演《三打白骨精》给他看。”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黄氏想的太美好了。不损闺誉,怎么可能?   这一路上她其实也仔细考虑过自己以后的路。做个像林若敏那样的闺秀,她真心学不来。更悲催的是未来的嫁人后生活,参照:如果她嫁给大伯父那样的人,成了冯氏——生完林若愚后,找包耗子药毒死林海峤。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一劳永逸解决宅斗方法。   万一她成了生母秦氏,嫁给渣爹——买凶打残他,当小白脸养一辈子。   万一她成为童氏,嫁给三叔——那个,这种亿万分之一的几率暂且不谈,生不出儿子怎么办?面对深情若斯得男人提出纳妾生庶子怎么办?和离吧——这是她唯一能想到并接受的方案。   所以说,问题不在学到多少本事,而是在各人的本我。她林若拙,就过不了正常古代贵妇的日子!   所以,她的计划是,找个有点能干又不太能干的男人,家庭简单,做个小知县管理一方。她有恒亲王府和林家这两大靠山,谅那个男人也不敢不老实。而在外地做小官,也不会有人指责林家姑娘家教不好,当母老虎妥妥的。   黄氏可以利用她,她为什么不能因势利导利用他们所有人?   黄氏的目标和冯氏不一样。她的目标和她们都不一样。   做姑娘时还好些,嫁人?她真心觉得自己过不了那种给丈夫纳妾、置通房,或者遇见极品婆家之类的生活。真要有那一天,她就,她就报复社会!   ----------------------------   双更到了,亲们,赏点粉红鼓励吧。(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十六章匪夷所思   )   第四十六章匪夷所思   没多久,林老太太派人来传唤。黄氏咬咬牙,独自去了荣瑞堂,不仅见到了老太太,连林老太爷也在场。   她轻声细语说了今日一行:“韩太太当场给王妃画了好几张衣服式样,王妃很喜欢。又选了料子,量体制作了纸样板。绣花什么的先不急,用普通的料子裁出来,看什么不好的地方再改进。估计过个几天还得去一趟。”   老太太点点头,又问:“六丫头没闯什么祸吧。”   黄氏道:“王妃怕她闷,命侍女带下去自个儿玩。”   老太太立刻问:“玩什么了?”   “这个,媳妇不知。”黄氏低眉顺眼,垂头回答:“王妃不提,媳妇也不要紧着问。回来时六丫头气色到还好,说并没有受什么委屈。媳妇看她只累的慌,上下眼皮子都打架,就没多问。让她早些回去睡了。只是……”她踟蹰片刻,道:“王妃说要入股飞虹绣坊,还说,下回也要带六丫头过来玩,她喜欢的很。”   林老太爷突然开口:“这事你怎么看?”   黄氏顿了顿,道:“恒亲王一向不理会朝政之事,然而和陛下却是亲厚有加。天下想交好恒亲王府的人太多,然恒亲王荒唐归荒唐,于这一方面却谨慎的很。媳妇以为,今次女眷交往是极为难得的机会。转瞬即逝。”   林老太爷沉吟良久,看向林老太太:“六丫头将来的婚事,怎么说?”   林老太太不答话,转而将皮球踢给黄氏:“你是她母亲,你怎么看?”   黄氏低声道:“父亲,母亲。恒王爷虽爱胡闹,然却不是个长久的性子。五年前迷上了驯养猛兽,小老虎、小豹子撒欢的在花园跑,吓的都没人敢上王府做客。现在呢,哪里还有猛兽的半点影子?前两年爱玩鸟,声势浩大的率领一大群手下去深山捕捉。现在呢?王府的珍奇异鸟十天半个月还不知道瞅不瞅一眼。前些时日不停的采买女孩,想也是因为越是见不着越觉着好。真要时常见了,一个七岁的小姑娘,难道恒王爷还会惦念个天长日久?”   林老太太点头:“若是只一两年功夫到无甚影响。左右还不到十岁。日后说门外地的亲事也就罢了。只要不知内情,和王府有香火情反还是六丫头的底气。”   林老太爷叹了口气,道:“就先这样吧。只是千万要教好了六丫头,不妥当的事切不可做。”   黄氏应诺。   当晚,辗转难眠。   第二天,林若拙早早来请安,她挥退左右,艰难的道:“拙儿,恒王爷教你唱戏的事,不必再和第二个人说,若是你祖母她们问起来,就说是和王妃一块儿说话来着。”   林若拙眼睛睁的大大,静默片刻,道:“我知道了。”   黄氏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叹了会儿气,掩耳盗铃道:“或许王爷只是一时兴起,过两天见你笨拙,就烦了。”   林若拙低声附和:“或许吧。”   这话题说的好没意思。停顿一会儿,黄氏强笑道:“对了,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吧,你大伯母已经同意给几个哥哥涨月钱,一个月五两。”   林若拙一点儿也不意外。要知道,林若愚回来了,这位可是冯氏亲生的,委屈了谁也不能委屈他,涨月钱是必然之举。   果然,就听黄氏接着道:“你大哥哥已然有了功名在身,不同他人。除一应应酬往来花销由公中负责外,月钱是一个月二十两。我想着,谨哥儿如今也是有人情往来的,五两怕是不够,每月再添他十两,你这边也是一样。”   林若拙一算,他们两兄妹一个十五两,一个十二两,足可做兄弟姐妹中的‘富翁’。心下喟叹,道:“母亲,为了哥哥,我愿意的。”   黄氏一怔,随即眼眶红了,潸然道:“别怪母亲狠心,我也是没有办法。你看看咱们二房,能指望上谁?你放心,他日说亲……”   “母亲!”林若拙打断她,“女儿不愿攀附豪门,只求一人口简单,人品忠厚之家即可。女儿,愿意低嫁。”   “你……”黄氏惊住,“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还小,不懂这里头的厉害。你道那低一等人家是好的?放心,恒王爷从来就不是个长情的人,爱好多变。他还能教你十年不成?最多一两年就没兴趣了。那时你也十岁不到。这点子小时候的胡闹,不算什么。高门先不去想它,说个和咱们家差不多门户的绝无问题!”   林若拙沉默,以后的事谁也不知道。名声这种东西,其实就像史官笔下记录的历史。不在于是否真实,而在于为谁服务。需要什么样,就必须写成什么样。需要你是英雄,叛乱也能写成不畏强权,需要你是小人,正当防卫也能写成主动伤害。未来这种东西,不定因素太多了。至少当下,她的付出可以立刻看见丰厚的回报。   “母亲。”她道,“王爷教的东西,回来我要练习的。总不好太糊弄。融雪院只住了我一个,就是怕下人嘴杂。”   黄氏立刻道:“下人你放心,我自有办法。只是,唱起来是有声音的,捂住眼睛容易,捂住耳朵却难。”   林若拙想了想,道:“母亲,不若我去韩夫子家练。外院人少,便是偶尔有人隔墙听见,也会误以为是夫子买了小童。”   黄氏心中一动,仔细看了她几眼。   从正常思路上来讲,这个提议很离谱。大家闺秀学才唱戏,韩夫子难道会觉得这事很靠谱?   但是,这个提议又不一定那么离谱,因为韩夫子……并不是一个无欲无求的人,他所求的……   黄氏思忖片刻,心里有了主张。道:“这事不急,我先去探探口风。你且不要和任何人提。”   外头卢妈妈来报:“太太,少爷和姑娘们都到了。”   黄氏遂打住,示意林若拙和她一起去外间。   早饭结束后,黄氏带着林若拙去给林老太太请安。林老太太问:“昨天在王府都玩了什么?”   林若拙斟酌着回答:“没玩多久就遇上了王爷。王爷拿了一套男孩子的衣服命我换上,然后就是吃糕点,吃的我快吐了。后来世子也来了,见我穿着男装,要我和他打架,我不肯,他就恼了,拿了鸡毛掸子打我。都打在背上,很疼。”   黄氏赶紧道:“媳妇已经看过了,没有外伤,就是红了一片。已经给上了药,明天就能退了。”   林老太太一阵无语。半晌,叹道:“六丫头,委屈你了。世子调皮,并不是有心伤你,这事不可外传。”   闻弦歌知雅意。林若拙一听就知道,黄氏隐瞒了学戏的事,林家已然决定牺牲她交好恒亲王府。   彼之砒霜、我之蜜糖。   因为见解和追求不同,林若拙倒没什么羞愤委屈的感觉。一如她长久以来对林家人的看法,大家不过是凑巧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这样也好,为林家做点事。也算是偿还他们的养育之恩。   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   黄氏左隐右瞒,下的这盘棋还有一个重要的子没有落。便是林若拙练功的地方。   这天,在和韩太太商量完恒王妃衣服的绣花图样后,她随口闲聊的问起:“当年害了韩先生的那狂徒,可曾伏法?”   韩太太身体一僵,顿了一会儿,低声道:“那人虽一直乡试不成,然兄长却是个能干的,在军中颇有地位。当年事发后,打点官员污蔑相公是诬告,皆是此人一手经办。便是我们归乡之后,还多有泼皮无赖骚扰。幸得旧日同窗提携,接了府上的邀请,这才举家搬迁京城。”   京城贵人多,一个军中小小的新进将领算不得大人物。这才是韩家投靠林府的真正原因。   黄氏欣然大悟。如此一来,韩家既自尊又不着痕迹示好的一系列古怪行为就很能理解了。看来,对方的来头还有一点。笑问:“什么人如此猖狂,当真天下没有王法了?”   韩太太低头道:“他家姓丁,兄长是西南军大帅袁将军手下心腹将领。”   韩家正是西南籍贯。黄氏了然,这种地头蛇要整治一个没靠山的小秀才,简直太容易了。   不够,西南军大帅手下心腹。这身份可不是林家能对付的。不过这样一来,韩家想报仇就更需借助权贵。   她忧愁的道:“武将和文官向来有罅隙,老太爷想也为难。不过,若是得贵人相助,这事虽难办,却也不是没有机会。”   韩太太感激的抬头:“二太太,您带我去恒王府,就已经帮了我的大忙了。”   黄氏淡淡笑:“恒亲王从不插手政务。”   韩太太轻声道:“我们不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夫君等得,我也等得。”   黄氏微微一笑,开口:“你不用谢我,先有一事我刚好想请你帮忙……”   …………   当天晚上,黄氏春风满面的告之林若拙,她可以去韩家练功。韩家人会给予最大能力的帮助和遮掩。   林若拙惊讶,她当时就是随口提一提,没指望能成功。居然就成了,还这么快?   黄氏得意的道:“韩家人有所求,自然清高不起来。”便将韩澈腿是怎么伤的,仇人是谁,大仇难报得形势一一道来。   林若拙无言以对。她得出一个结论,什么名声、什么规矩,什么文人清高,什么君子至诚,统统是他**的狗屁!   强权,才是这个世界最高的真理!   ------------------------------   章节名叫匪夷所思。一件匪夷所思的事在匪夷所思的情况下被办成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十七章 各有思量   )   第四十七章 各有思量   几天之后,黄氏带着林若拙、韩太太,以及新设计的绣花样稿,再次来到恒亲王府。   恒王妃笑吟吟的接待了她们,对黄氏道:“今天,王爷接了德庆班段老板的小徒弟袁清波过来,清唱解乏。”   黄氏先是一怔,随后立即醒悟,感激的行礼:“臣妇谢过王妃,臣妇,感激不尽……”声音不由自主的哽咽。   恒王妃叹了口气,扶她起来:“你也不容易。咱们女人,都不容易。你放心,这孩子将来说亲,我来做媒,保管找个如意郎君。”   黄氏立刻拽林若拙跪下:“还不谢过王妃。”   这个是真要感谢的。恒王妃此举虽然是替恒亲王拾遗补缺,将屁股擦的更干净些。但对林若拙的好处也是实打实。袁清波进王府,林若拙又是换上男装。即便有一丁点儿话题泄露,也可以说唱戏的小男孩是袁清波。这就和林家六姑娘彻底没有了关系。   至于少数几个知道的贵人?无非是那位置最高的几个。此时,恒王妃和黄氏都不认为,林若拙的将来会嫁给皇族。   恒王妃又打包票:“我和世子也特别提过,对几位皇子一定要三缄其口。依我看,王爷这性子也长不了几天,等兴头过去就好了。”   很快,林若拙在王妃的内堂换了男孩装束,再次来到恒亲王的院子。袁清波已经在了。赫连瑜没来,恒王妃发现了他上回的逃课,下狠力气整治。正悲催的埋首之乎者也中。   恒亲王兴致极好,命林若拙先唱一遍他上回教的,又让袁清波唱一曲。末了,请出一个中年女子,教授林若拙一套拳脚。   中年女子先给她拉韧带,发现韧带全开,略带深意的的看了她一眼,直接教授下面的步骤。锻炼身体各部位的灵活和力道。所谓灵活不是简单的动作能做到。打个比方,比若腰部的柔软,通常以能前后下腰折叠为准。但要达到灵活,就必须在最短的时间,瞬间扭至一定的角度。时间、频率,缺一不可。而角度的位置是要靠各人调节把握的,这里就牵扯到天赋的问题。同样的动作,有人做出来是漂亮,有人做出来就是张牙舞爪。   中年女子指导完,让她自行练习,告退。看两个孩子练了一会儿,恒亲王没了兴趣,进里屋找段如锦去相亲相爱。清波瞅着没了人,小声对她道:“你怎么学这个?”   林若拙也小声回应:“我是要锻炼身体。我发现,身体练好了其实是很能防止宅斗的。”   “宅斗?”袁清波不理解这是什么。林若拙便打了个比方:“比如说将来有哪个贵女看我不顺眼,将我推下湖,我可以自己游上来。”   “怎么会有人推你下湖?”袁清波吓一跳。   林若拙又道:“我发现了,身体一旦锻炼灵活,眼力和动作都很灵敏。如果有人想将汤水洒在我身上,除非她练过,不然我绝对可以躲避。”   袁清波更惊讶:“大户人家的下人不是都受过严训的?怎会洒汤水在你身上?”   “你别不信。”林若拙道,“就在这恒王府,我就被洒过。当时我反应慢,后来回想,就是躲不过去也该掀翻了桌子挡那丫头。这样我身上就不会沾上汤水了。”她扼腕不已,“这就是眼到手不到,反应太慢的结果。”   袁清波笑:“那你该学刀马旦。或者,直接拜武师傅学艺才对啊。侠女?”   林若拙悄声道:“嘿,傻了吧。我要不入这个门哪儿来的机会?就是遇上机会,我又怎么光明正大的在家里练?”   袁清波点点头:“原来如此。”想想,还是觉得匪夷所思:“这打算,怎么听着跟要跑江湖似的?学这些,就不怕被人看不起?你终究是大家闺秀,将来要嫁人的。”   “切——”林若拙不屑一顾,“人活一世,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万一我活不到二十就死了呢?憋屈的活个二十年,不是委屈死了?这是对珍贵的投胎资源的浪费!”   “胡说!”袁清波喝止她,“哪有人咒自己的,呸呸!快说童言无忌!”   林若拙笑笑:“你不信?我就相信世事无常。比如说我的生母,她也就活到二十。十七岁生我哥,二十岁生我。在娘家时据说什么都好。嫁给我爹也是贤良淑德。可这有什么用,她终究只活了二十年。”秦氏这二十年活的是否值且不论,但如果她早就知道自己只能活到二十,还会那样委曲求全吗?生命只有一次,她真的一点儿也不后悔?反正她林若拙是做不到,她上辈子都病死了,这辈子本来就是白捡的。她要活的痛快!想学什么就学什么。想花钱就花钱,想跳舞就跳舞,想唱歌就唱歌。   一个连女孩子自娱自唱都被禁止的所谓上流社会,让她这种曾经的耳麦一族情何以堪啊!   是一辈子盯着男人的裤腰带,兢兢战战活到子孙满堂。还是肆意纵情,燃烧生命最灿烂的华彩。这是一个选择。无所谓对错,只是个人的选择而已。   “没嫁人,我是我。嫁了人,我还是我。”她笑眯眯的道,“只要是我,其它的又有什么关系?”她是林若拙,不是‘六丫头’,更不是什么‘林氏’。   回到林府,老太太第一时间召集黄氏和她到身边问话:“今天在王府做了什么?”   黄氏看林若拙,这问题不是问她的。   林若拙笑呵呵的道:“没干什么呀,和王妃说了一会儿话,在花园里玩了玩。王爷今天有客,是一个会唱戏的漂亮公子。”   林老太太狐疑。黄氏赶紧补充:“王妃今日接了德庆班的段如锦和他的小徒弟入府。”   林老太太这才释疑,松了一大口气,感激道:“阿弥陀佛,恒王妃果然贤惠心善。那以后……”   黄氏笑道:“王妃说了,只要六丫头过府,她就去接德庆班的人,就是段如锦没空,也必定将那小徒弟接来。因王爷没有放明话,暂时还……”   林老太太立即道:“既然王妃喜欢六丫头,去一去也没什么。”   黄氏笑着点头,又说了几句闲话,带林若拙退下。   走到岔道处,她看了看她,几度想说什么,最终欲言又止。只道了一句:“下回,带夏衣去吧。”   因为要保密,这两次去王府,林若拙身边一个丫鬟也没带,皆是黄氏身边的卢妈妈照应。然长此以往不行,总要带个自己的丫鬟。的确也没有比夏衣更合适的人选了。   一回到融雪院,大大小小丫鬟们争先恐后迎了上来。小喜最先抢着问:“姑娘,这回去王府玩什么了?我听人说,里头连砖头都是金的。”   林若拙摇摇头:“不是金的,不知道是什么做的。烧制的很平,光滑如镜,能映出倒影。”   众丫头齐齐惊叹。小福问:“姑娘,王妃可漂亮?人可和气?”   林若拙道:“王妃美如天仙,和蔼的不得了。说话声音又缓又轻,十分好听。”   众人又是一阵羡慕。平妈妈走过来赶人:“去去去!姑娘回来不说赶紧上茶上水伺候,反倒围着问东问西,还有点规矩没有!我看你们是都皮痒了!”   小喜咯咯笑道:“夏衣姐姐早在屋里准备好了呢。妈妈且绕我这遭,回头我给您打水捶背赔不是。”   平妈妈笑骂:“看着姑娘和气,一个个都蹬鼻子上脸的。还不赶紧伺候姑娘回屋!”   回到房里。林若拙摘下出门的首饰,换上家常衣服。刚端了一碗茶要喝,就听外头传话:“大姑娘、三姑娘来了。”   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她道:“快请进来。”   林若敏拉着林若萱进来,笑吟吟道:“六妹妹,我明着说,这回是来听热闹的。妹妹去了两趟王府,我怎么着也要听些新闻,长长见识。”   她直白的将来意道出,反而有一种光明正大的味道。林若拙对这个姐姐还是比较有好感的,叹道:“哪里有新闻,我就是一个陪客,都是侍女带着我玩,一步也不能乱跑的。”   饶是这样,林若敏还是很羡慕,问起恒王妃相貌如何,带什么首饰。王府中侍女又是什么品级,怎样穿戴,怎样说话。   林若拙真心觉得很无聊,可还得耐下性子一一回忆。连恒王妃屋里的家具是什么用料林若敏都要津津有味的揣摩半天,真是太不能理解了。   林若萱虽然没什么话,但从她听的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状态来看,显然这位也得趣其中。   说的口干舌燥。外头又有人报:“七姑娘、八姑娘来了。”   林若拙惨嚎一声。让她死了吧!   林若菡和林若芜相伴着走进来,笑曰:“好久没见姐姐,怪想的。”   话题重新开启。恒王妃的衣服、恒王妃的首饰、恒王妃的古玩、恒王妃的家具……尼玛!恒王妃的马桶是什么样你们要不要知道?   外头又报:“二姑娘、四姑娘、五姑娘来了。”   我好想shi一shi !林若拙恨不能晕过去。   等到送走这七个姐妹。她一头倒在榻上,保险推销员都没有她说的多!   然而这只是开始,更严重的还在后面。   当天晚上,冯氏去了林老太太屋里,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最后一脸失望外加苦大仇深的出来了。   童氏在红纱帐鸳鸯交颈小憩之时,对二房姑娘得到恒王妃亲眼有加表示了小小的羡慕。被三叔严肃的上了一堂课。最后以“我什么时候害过你?”“自己的姑娘我就不知道心疼?”两句话作为结束语。童氏遂偃旗息鼓。   林若菡对齐姨娘道:“若是母亲也能带我和八妹妹一同去就好了。”她自信定能比林若拙更讨恒王妃的欢心。   齐姨娘苦笑着摇头:“姑娘,不成的。”就凭林若菡的真实身世,林家无论如何也不会给她这样的机会。   林若菡急道:“姨娘,你怎么连打算都不替我打算。”   齐姨娘哄她:“姑娘,咱们太太平平的过日子,将来找个疼人的夫婿,比什么都强。”   林若菡冷笑:“你当我不争就没人去争吗?你看着,大伯母、三伯母一定会提出意见的。就是八妹妹,何姨娘今儿是不是又拉了父亲去她院里?”   齐姨娘如老僧入定,半分不动。只摇头:“不行,姑娘。不行的。”   林若菡恨铁不成钢,气了一会儿,道:“也罢,左右何姨娘说也是一样。我就不信,二房三个女儿,带了她们两个去偏丢下我一个!”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十八章宅斗之妻妾篇   )   第四十八章宅斗之妻妾篇   早晨,请安完毕,二房众人照旧聚在一块用早餐。   渣爹突然开口,对黄氏道:“恒王妃既喜欢女孩子,下回过府,咱们房的三个丫头都带上吧。倘若入了眼也是个造化。”   “啪嗒!”林若拙手里的筷子惊掉了下来。   渣爹看她一眼,罕见的没有训斥。皱了皱眉,只当没看见。   何姨娘站在黄氏身后,乖觉的低下头,掩住眼中期待的欢喜。   陈姨娘撇撇嘴,这事跟她没关系。齐姨娘眼观鼻鼻观心,她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到。   林若谨眼中愤愤。林若菡和林若芜竭力表现出镇定,然而眼睛都不由自主的看向黄氏。   黄氏是真心无语了。   她能说什么?她有什么好说的。   这已经不是答应还是拒绝的问题了。   林若拙去恒王府到底是干什么的,女眷方面且不论,单说男人这边,大伯林海屿不在京城不提。在京的林家男人,老太爷知道,三叔林海屿知道。二房唯一的男丁林海峰——不知道。   这问题——大发了!   林若拙一脸同情的看向渣爹,混到这种地步也算是奇葩一朵了。亲爹亲娘不看好你的智商,什么都不告诉。妻子女儿也不看好,什么都不说。最后,沦落到和小妾一个信息频率同步。渣爹!不是所有男人都能混到你这种境界的!   黄氏干干的清了清嗓子,道:“王妃不喜生人。再说,这也是老太太吩咐过了,只带六丫头一个去就好。”管它呢,反正受益人不止我一个,林家都有份,皮球踢出去,让最疼你的老太太掰络去。   很可惜,渣爹和妻子显然没有心有灵犀这回事,板着脸道:“老太太知道什么,你带了人上门,王府还会赶出来不成?若王妃不喜,下回不带就是了。”   很好。黄氏心道,她就该把‘老太太知道什么’这句话甩到林老太太脸上去!这可是她最疼的小儿子的亲口评价!冷冷道:“我一个当媳妇的,不敢违背婆婆的意思。老爷若真有心,且回明了老太太再来计较。”   渣爹怒:“老太太的话要听,我的话就可以不听!”   这不废话么。黄氏嘴角抽了抽,抬头看看低眉垂眼的何姨娘:“时候不早,大家都散了吧。”竟是不再理会这个话题。   渣爹的脸色顿时难看无比。   好在黄氏还护着他的脸面,淡淡道:“老爷也该去公门了,这些话什么时候不能说,耽搁了公务就不好了。”   渣爹想想,晚上回来谈也是一样,遂冷哼一声,对林若拙瞪了一眼,甩袖而去。   又是我?林若拙感觉自己躺着也中枪,关我屁事啊!   在黄氏的强压下,事件就这么了了。然而,事件易压,人心难禁。没过多久,林家下人间悄悄传开一个话题,说是二太太打压庶女,六姑娘缺乏姐妹之情。   “满府里这么些姑娘,论年长,是大姑娘,论尊贵是三姑娘。论讨嘴甜当属四姑娘。怎么就单单只去她一个?”   “嗨!那是隔房的。人家能让好处给你占了。”   “便是二房,难道七姑娘、八姑娘就不是二老爷生的了?”   “人家是嫡女。”   “三姑娘还是长房嫡长女呢!”   各种小道消息像田野里冒出的杂草,疯一般的蔓延各个小院。   冯氏冷笑一声,并不去管,反在暗地纵容一二。童氏笑嘻嘻的看笑话,心里算着黄氏这回该怎么办。   林若拙仔细观察着,但凡了解个内情的人都知道,这种话传出来九是找死,黄氏按兵不动,应该是另有对策。   黄氏的手段很快就显露了出来。不动则已,一动便是雷霆之势。   这一天上午,林家姑娘们正在芭蕉堂读书,忽而何姨娘院里的小丫头跑了来,哭着跪在林若芜面前:“姑娘,您快去看看吧。二太太要将姨娘关进柴房里去呢!”   林若芜大吃一惊:“怎么回事?可是姨娘犯了什么错?”   小丫头哭着道:“并没有,好好的卢妈妈就带了一帮人来,捉了姨娘就走。姑娘,您快去救救姨娘吧!”   林若芜丢下书本就跑。其余几个姑娘面面相觑,也纷纷丢下手边笔墨,尾随而去。   “捉贼凭赃,捉奸拿双!太太,您一句话就拿了我,敢问我哪里犯了罪?”还没到院门,老远就听见何姨娘尖锐的声音。   黄氏不带丝毫烟火气的声音传来:“你不敬主母,出言顶撞我。”   “我没有!”何姨娘大叫,“我没有顶撞您!”   黄氏平静的道:“一个身为家奴的贱妾,是没有资格自称我的。何姨娘,显然你懂的规矩太少了。来人,将她拉下去关起来,谁都不许见,谁都不许和她说话。不然……”嘴角几乎不起眼的弯了弯:“……也没什么,只要你们承受的起后果。”   何姨娘被关了起来。   紧接着,消息一个个传来。   冯氏表示,这是二房的私事,与她无关。   林老太太发话,主母管教姨娘天经地义。   林若拙就当看热闹,谁想,这热闹居然烧到了她身上。   林若芜来了,哭哭啼啼的哀求,请她帮着向黄氏求情。   林若拙吃惊的瞪大了眼睛。林老太太都不管儿媳妇教训妾室。她一个姑娘家去管?林若芜是脑壳子坏掉了吧。退一万步说,就是她管了,黄氏凭什么就听她的。更重要的是,林家这几天的传言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又有谁在推波助澜?何姨娘是不是主谋尚且不论,掺了一脚绝对有。她去帮她求情?她是宅斗无能,可不是智商无能!   谁料林若芜哭哭啼啼的道:“姐姐便是看在母亲的份上,也不该撒手不管。姨娘可是母亲身边的人。”   这是什么逻辑?林若拙就没听懂:“你说什么呢?”   林若芜傻眼,呆滞的看她。   平妈妈看不下去了,咳嗽了一声提醒:“姑娘,八姑娘说的是先头二太太。姑娘的生母。”   生母?秦氏?林若拙这才想起一件被她遗忘到脑袋后头的事,何姨娘,原是秦氏身边的丫头。   还真是……看不出来啊。   她十分无语。这么恶心的话,林若芜怎么有脸说的出口?特么的太恶心人了,恶心的一脸血!   怒极反笑,她冷笑一声,学着黄氏不带烟火气的道:“母亲身边的人?既然如此,敢问卖身契何在?”   林若芜一愣。卖身契,这关卖身契什么事?   林若拙冷冷道:“既然是奴籍自然以卖身契说话。卖身契在谁的手上就是谁家的人。倘若甲家的家奴又转投了乙家,惹了事,自然得算乙家的。没得甲家给背黑锅的道理。若不然,”她讥讽一笑,“史上三姓家奴的那个谁,就该三家人都护着。便是弑主也得死命保了他平安。不然,岂非是不顾及主仆之情?”   ‘三姓家奴’四个字狠狠甩了林若芜一脸。她颤抖的张了张唇,没发出声音。   林若拙高声道:“母亲故去时我尚在襁褓,然哥哥已然进学。家奴的身契是母亲的嫁妆,我是不信父亲会侵吞母亲嫁妆的。若是那一帮下人真忠心,就该归了哥哥才是。既然身契不在,就算不得是我娘的人!八妹妹。”她弯了弯嘴角,好心轻言:“你还是赶紧回去问问,姨娘的主家到底是谁。别求错了人。”   林若芜浑身颤抖,咬牙离去。   林若拙唤来夏衣:“去,到外院给哥哥传个话,就说‘三姓家奴也有脸求故主庇护?’不必避着人。”林家的首脑人物,目前没有一个会为了个何姨娘得罪于她。   “是。”夏衣应诺而去。   没多久,这句话就传遍了林宅。   “三姓家奴?”黄氏听后笑弯了眼。何姨娘的卖身契当然是不在她这里的。当初应该是二老爷保管。估计何姨娘早哄着拿到了自己手上。只是没有林家人的出面,她一个女人家也不好去衙门办理脱籍。而二老爷,是不敢在这种大事上违逆林老太爷意思的。毕竟何姨娘已是妾室,一旦身份成了良民,那就是正儿八经的二房良妾。林家三房就没一家有这玩意儿。君不见大房柳姨娘,那还是生了一儿一女两个的呢,还不是一个贱妾。   林家唯一正经写了纳妾文书的良妾,是林海屿的亲娘。就那位,亏得早早去了。不然也是和老太太一笔纠葛不清的烂账。   想到这里,她觉得有必要给老太太提个醒儿。亲自去了荣瑞堂,担忧的道:“何姨娘的身契当初是姐姐收着,这些年……多半到了她自己手里。就怕二老爷一个糊涂,去官府销了奴籍。到时她不是咱家的家奴,没凭没据的,还真不好管她。”   老太太脸色阴沉:“混账!”   背地里发发牢骚也就算了,最不该的是挑唆下人传播消息,这消息是能乱传的吗?之前是说她们长辈偏心,最近两天居然就联系上了前段日子恒王府采买女孩的事,说这会儿六丫头讨得欢心,还不知道是不是伏小做低当丫头干活讨来的呢。不然王妃能独喜欢她一个?这,这……这简直是不知死活!   黄氏轻轻的吐出一口气,眼眸下垂。这么多天的纵容,为的就是这一刻。何姨娘死活都不会想到,她随口的一句牢骚,竟会触动了林家上层的痛点。   人,一旦心里有鬼。就格外容易疑神疑鬼。   “也是媳妇不好。想着一个姨娘能翻出什么风浪。”她愧疚的自责,“就没去计较。谁知她左打听、右打听。竟是什么话都乱说。唉!也不知她打听到了多少。”   “不管有多少,家里是该好好管管了。”林老太太发威,“整治下人不用手软。何姨娘的身契你去问她要,若是老2不肯给你就来找我。不能让她一个人害了老太爷一生的清誉!”   黄氏又道:“还有八丫头,刚刚去找六丫头求情了。这孩子倒是个有孝心的。处置了何姨娘只怕伤了她的脸面。”   林老太太此刻生吃了何姨娘的心都有,听到这句话无疑火上浇油,森冷的道:“孝心?她的母亲是你,父亲是老2。她孝顺的哪门子心!脸面?她倒是有脸面了,可知晓咱们一家的脸面都被她姨娘摔在了地上!”   黄氏立刻道:“到底八丫头还小,知道什么。冷不丁出了事当然怕。媳妇想着,不若就让陈姨娘先照顾她几天。也省的她害怕。”   林老太太懒得操心这些,一挥手:“你看着办。只是那何姨娘的嘴,务必要给锁住了,不许她乱说!”   “是。”黄氏沉声保证。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十九章宅斗之夫妻篇   )   第四十九章宅斗之夫妻篇   出了荣瑞堂,黄氏的眼神冷了下来。她招过卢妈妈,低声吩咐几句:“……去,给那边透个话,就说我要拿了何姨娘的卖身契,八成是要卖了她……只管放他出府去给二老爷报讯……二老爷回来,务必拦着房门拖延半个时辰,消息不可传到内宅……”   卢妈妈领命而去。   于是这一天下午,事情奇迹般的发生了突变。   融雪院的下人惊呼着传言:“不好了,不好了。二老爷和太太闹起来,太太气的回娘家去了!”   林若拙一口茶喷出来。神马??   小丫头手脚比划,说的活灵活现:“太太去何姨娘屋子翻找卖身契,八姑娘拦着哭,这时候,二老爷突然回来了,铁青着脸,抬脚就踹,太太躲过去,摔在了地上,卢妈妈哭着扑上去。二老爷大声质问,她凭什么要卖何姨娘。太太推开卢妈妈,头也不回的收拾行李,抱着五少爷和六少爷,出门上车就回了娘家。大太太赶着拦没拦上……”   这真是神转折。渣爹的战斗力一如既往的彪悍,总能莫名其妙的将一件原本可以化解的事弄成难以收拾的局面。   “现在呢?”林若拙急急问,“现在怎么样?”   小丫头喘了口气,小喜赶紧递上一杯茶,小丫头一口气灌了,抹抹嘴道:“太太已经走了,门房那里不知让什么事绊住了,大太太消息慢了一步,这回去见老太太了。”   至此,消息报告完毕。林若拙抓了一把钱给她:“你再去荣瑞堂打听打听,看老太太那里怎么说?打听消息的必不止咱们这里一处,你大大方方就行,说我得知母亲回了娘家,很是担心。”   小丫头点点头,接过钱撒腿就去。   平妈妈挥退看热闹的粗使下人,只留夏衣三个,五人关上房门,面面相觑。   “平妈妈。”林若拙自己想不通,决定请教:“母亲为何要回娘家?”   到了这个时代才知道。出嫁女不告诉夫家,单独回娘家是一件很严重的事。这种逻辑,她初知道时呆滞了好一会儿。她家母上大人下班时顺道弯一趟外婆家不要太正常哦,到这里,居然出嫁女一年当中回娘家的次数还是有限制的,不能太频繁了。简直是……神逻辑!   平妈妈沉吟片刻,道:“姑娘,事到如今何姨娘这事怕是轻易了解不得了。这样也好,给那些不知好歹的人瞧瞧,让她们知道什么是怕,日后才不敢肆意妄为。”   林若拙这才领悟。原来黄氏回娘家的目的在此。她既出手了,就不能白出一回。林家必须给她一个交代。不是给二房,而是给她本人交代。   也对,劳心劳力的办事,最终还落得埋怨,换谁谁也不服气。流言刚起的时候,冯氏不知内情没有制止,林老太太也不知内情吗?她为什么不制止?   黄氏是打算借用这事一举确立她在林家的地位。即便不是管家太太,她的威严也不容动摇。   小丫头又飞奔而来,汇报最新进展,眉飞色舞:“老太太命二老爷跪在荣瑞堂,又遣了身边妈妈将八姑娘的东西搬到陈姨娘处,说是八姑娘以后就归陈姨娘养了。八姑娘哭的都晕了过去!”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这真是个大大的新闻。小喜到底年纪小,抑制不住激动的情绪,狠狠呸了一口:“该!还有脸来求姑娘,这回看她还神气得起来不。”   小福也气愤的道:“好几次老爷罚姑娘,都是她们母女挑唆的。”   夏衣比较沉稳,咳了一声:“这些话出了这门就不要再说了,没得给姑娘招祸。八姑娘到底还是老爷的亲闺女。以后日子长着呢。”   两个小丫头方收敛了兴奋,静默片刻,小喜出声:“何姨娘这回会怎么样?”   平妈妈看了窗外一眼,平静的道:“这个,就看老太太怎么想了。”   荣瑞堂,林老太太气的直抚胸口,她真是要被气死了。本来事情都压下去了,偏这没出息的又给折腾起来,这回好,黄氏回了娘家,黄家必然也要知道内情,这真是,真是……气死她了!   冯氏赶忙帮着老太太揉胸口,急道:“二弟,你看你把母亲气的。还不赶紧处置了那闹事的姨娘,再去黄家接弟妹回来!”回头又轻声细语的劝老太太,“母亲,二弟是一时糊涂。那些个姨娘就不是好东西!专会狐媚了挑唆人的。一个姨娘拿了自个儿的卖身契在手里想干什么?这就是个心不正的。有这种人在二弟身边,怪不得家宅不宁。”   这件事闹出来总得有个罪魁祸首,林二老爷不能当,只有尽数推在何姨娘身上了。   “说来也怪。”童氏阴阳怪气的插话,“一个被关起来的姨娘竟也能指使动前头的小厮出府给她通风报信,到礼部衙门去找二伯,这家里的规矩倒是比以前松乏多了。”   这话意有所指,冯氏顿时气青了脸:“三弟妹这话是说我管家不利?事情该算在我的头上?”   “哎呦!我可不敢。”童氏用帕子掩了口,故作慌张:“大嫂,我就是随口一说,万没有挑剔您的意思。您大人大量,别和我一般见识。”   冯氏恨不得糊一脸屎在她头上,面上却还得假笑:“三弟妹不是这个意思就好。”   “够了!”林老太太怒喝一声。都什么时候了,两个媳妇还在这里针锋相对,难怪老2媳妇稳坐钓鱼台,敢出此下策。实在是因为对手太不中用,有恃无恐。   报讯的小厮是无意的也好、故意的也好。门房是真被事情耽搁了还是假被事情耽搁了,都改变不一个事实。那便是老2自己不长脑子!若不是他听信谗言,怎会被一挑唆就回家闹起来!   “何姨娘偷盗主家财物,不敬主母。”她缓了一口气,一字一句道:“拖到这院子里打四十板子,让各房女眷丫鬟婆子们都过来看着,知道什么叫‘口舌之犯’。打完后送到庄子上去,若是熬不过也是她的命。”   冯氏倒吸一口凉气。何姨娘受这样的羞辱还能活成么?这是明明白白想要她的命。二弟妹不过回一趟娘家,竟能让婆母如此给她撑腰?   她迟疑道:“老太太,何姨娘毕竟还生了八丫头……”   “哪又怎么样!”因着前面黄氏挖下的坑,老太太这时最听不得什么‘看在姑娘的面上’的话,怒道:“难道说,她生了一个丫头就功劳大到天上去,谁都治不得了?犯了天大的错都得看姑娘的脸面,绕她一二。世上还有王法吗!一个下人,难道还是明媒正娶的太太不成!”   冯氏立刻改口:“是媳妇想岔了,母亲放心,我立刻去办。”   “娘——!”懵懵懂懂跪在堂下的渣爹这回才听出道道,惊恐的呼:“使不得,使不得!”   老太太又是一阵心悸。冤孽!儿女都是债!她费尽心思给他善后,儿子还不领情。心下更恨何姨娘,厉声呵斥冯氏:“还愣着干什么,不赶紧去办!”回眼再对渣爹,“你大了,我管不了。来人,带二老爷去前院书房。等你爹回来了,你和他说去!”   这边渣爹被带走不提。园中,各房姑娘们听到冯氏派人过来的传话,齐齐惊愕。   “这,这是话传错了吧。”林若菡送走来人,惊恐的拉住齐姨娘:“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不过是一件小事。”   “姑娘。”齐姨娘怜悯的摸摸她的发丝,“内宅之中无对错,只有强弱。二老爷……”她顿了顿,艰难的出声:“不是能靠的住的。你看错了。”   “怎么会,怎么会?”林若菡彷徨无措,几欲崩溃:“这是要了何姨娘的命,还有八妹,交给陈姨娘,陈姨娘一向与何姨娘不合,她怎么会对八妹好?”   “姑娘。”齐姨娘按住她的肩膀,轻声而严厉的道:“何姨娘本身就犯了大错。错在太狂妄,不把太太放在眼里。她是先头太太的丫鬟,先头太太性子好,手段也不利落,养成了她不把主子放在眼里的坏毛病。终在此时大祸临头。不是这回事情大小的问题,而是她本来就犯了不要命的错。姑娘,你要小心那。太太不是普通人,便是六姑娘也不可小窥。她那句‘三姓家奴’就已经将何姨娘半条身子踏在土里了。”   林若菡浑身颤抖:“我该怎么办,姨娘,我该怎么办?”   “按规矩办。”齐姨娘坚定的道,“不要掐尖要强。姑娘,我七岁就在老太太屋里,看了太多掐尖要强人的下场。那些普普通通的,反而一生平安。姑娘,你只按规矩行事,不去争那要强的头。林家是书香门第,太太怎么样都会给你说个好人家的。”   “我……”林若菡哆嗦了半天,终于‘哇’的一声,投进齐姨娘怀中大哭起来。   荣瑞堂外院,何姨娘被堵上了嘴,按在长长的条凳上,裙子裤子全被扒掉。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手持小臂粗的棍子,狠狠的击打在她光滑雪白的臀部,鲜血,顺着两条修长的腿蜿蜒而下。   围观人排成圈子,最里面是各房主母、姑娘和姨娘,在外面一点是管事婆子和大丫鬟,最外圈是粗使下人。八姑娘林若芜因为早已晕了,没来。   “啊——”林若贞尖叫一声晕倒,小脸白的没有血色。   “抬到里屋去。”冯氏有条不紊的吩咐,这是第二个。第一个是林若菡,在刚开始没多久她就吓晕了。   没多久,林若容也摇摇欲坠,童氏掐了她一下,一把搂住:“容儿,容儿!不好了,大嫂,容儿也晕了。”   冯氏抽抽嘴角,挥手命人送她进去。反正目的已经达到。老太太的主要目标是各房的姨娘和下人。   “敏儿,你要不要……”她关切的问自己女儿。   林若敏拉着林若萱的手,脸色雪白,然而坚持的道:“不用,我和大姐姐都看着。”她轻声道,“母亲,好险那……”   冯氏心中一凛,知道她所指的是自己为去恒王府一事去找老太太。现在看来,黄氏和六丫头去王府不是那么简单的,内幕,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十五岁的林若萱静静看着,目光幽深。   至此,大房女孩齐全,三房只有一个林若静,二房唯有一个林若拙。   何姨娘艰难的抬头,目视四周,当看到林若拙时,眼中射出愤怒的光,似刀似刃。林若拙对上她,无悲无喜。   人在做天在看,这条路是她自己选择的,得意时由她,落难时亦由她。   当你在我生母尸骨未寒之时爬上渣爹的床,可曾想过有这一天。   ----------------------------------   今天会和氏璧加更一章。某瞳早上接到女儿学校短信,让家长自己制作打印一份报纸,内容是各民族的语言和文字。星期天开学后交。   我简直不能理解学校的思维,他是不是以为学生家长都是电脑平面高手?退一万步,就是有财大气粗者找广告公司制作,清明节三天,也得有人家上班呀!   某瞳决定恶心一下学校。我要放上吐火罗文、西夏文、殄文……   亲们还知道什么恶心人的文字,统统可以告诉我,哼哼!(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十章哥儿们   )   第五十章哥儿们(和氏璧加更)   何姨娘死了。行刑的婆子很有经验。四十板打完,她还活着。众人都散去片刻后,就咽了气。   林若拙接到消息,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欢喜,没有。悲哀,也没有。后怕,就更没有了。   不过她真心祈祷,何姨娘这种人,还是不要穿越了,老老实实投胎重新做人去吧。阿弥陀佛!   平妈妈提醒她:“姑娘,八姑娘应是恨极了您。”   林若拙淡笑:“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如果她认为我是仇人就来吧,无所谓。就这点眼光见识,不过魑魅魍魉。”有本事去恨林老太太呀,下令的人是她。有本事去恨渣爹呀,有能力阻止又见死不救的是他。   看着正义凛然的恨,拨开了悲情的外皮,也就是一个胆小鬼欺软怕硬的迁怒。   不过黄氏这一招真是狠。大蛇不死反受伤。不出手则已,出手必一绝后患。借他人之手斩草除根,干净利落。   林老太爷回来后,不多说,对着渣爹就是一顿喷骂。具体教训内容不知,总之渣爹被放出来后,很是老实。不但不再提起何姨娘,就连卧病在床的林若芜也没去探望。仿佛以前六年的宠爱皆是一场梦幻。   林若芜病的更重了。林若菡像换了一个人,寡言少语,沉默安静。她去探望过林若芜一次,话只说了一句“你死了,就再没人记得你姨娘。”   因为这句话,林若芜挣扎着喝药,到底一点一点有了起色。   黄氏在娘家住了两天,渣爹当天去接,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才将人接回。回来后知道林若芜病了,赏下几份药材,一应如常。   从此,关于六姑娘得到恒王府青睐一事,林家下人皆三缄其口,避而不谈。   时间过的很快,天气回暖的时候,春闱将至,全家人围绕着这一件事忙,在童氏的一番兵荒马乱后,三叔林海屿拎着考篮,走进贡院大门。   归家的那天林若拙听丫鬟们传言,据说三叔憔悴的不成人形。三婶哭着服侍他睡下。这一睡就睡了一天一夜。起来后精神熠熠,也不提自己考的如何,只日日赏花下棋,悠闲度日。   没多久,榜文放了下来,三叔榜上有名,排位二十一。名次不错。祖父大人喜的胡子都一颤一颤。   三房忽的热闹起来,道喜的,恭贺的,往来不绝。三叔全部拒之门外,言道还没有参加殿试,不可轻狂。   焦急忐忑中,殿试的名次终于放了下来,林海屿名列二甲,赐进士出身。   三房轰动,林家喜气洋洋。冯氏操办宴席,请了一众亲戚朋友,热热闹闹庆祝了一天。   黄家人当然也来了。黄恬惆怅的对林若拙道:“我要离开京城了。”   林若拙大吃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黄恬道:“我爹的调令下来了,要去西北永平府任职。我娘、我哥和我都去。”   这个时代虽然长媳应该留在家中孝敬父母,但很多人家更讲究个人情,并不硬性规定。像黄舅舅这次,西北苦寒,民生彪悍。少了正经官太太显然不利于工作展开。黄夫人便做主让黄大太太跟着去。那什么姨娘因临近生产,便不带去了。庶女黄珍也不去。   “我娘说了,让她在家照顾姨娘。”黄恬一点也不为这种看似吃亏的待遇苦恼,悄声对她道:“我娘说了,跟在我爹身边长见识。况且西北民风自在,到时我可以学骑马,大白天在街上四处闲逛都没人说过。我爹还答应了,到西北后请个女师傅教我使鞭子射箭。听说,那里的女人都会。”   林若拙听的羡慕不已,深恨自己没有生在黄家。又恨,祖父怎么就不去西北做官呢!(林拉太爷:不孝孙女!)   “你就得瑟吧。”她气道,“说了来馋我,还是朋友呢!”   黄恬笑道:“我可不敢。你如今是得了恒王妃眼的红了,京城里多少闺秀羡慕你还来不及呢。”   “你信这个?”林若拙反问她。   黄恬收了脸色,认真道:“你别恼,我是不信的。你就不是那样的人。再者……”她看了看左右,伏到她耳边悄声道:“我听我爹和祖父话里的意思,似乎是姑姑提起西北有什么生意可做,然后恒王府和我家都掺了一脚。我爹这回的调任虽是自己申请,但也有恒王府说了话在里头,才办的这么利落这么快。”   林若拙立刻察觉到这里有内情,敏锐道:“你爹自己要去西北?”去那种苦寒之地?   黄恬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好像是大事。我是偷听来的。就这些。你可别说出去。”   林若拙点头,若有深思。   宴请结束后,三叔又闭门苦读。据说是要参加庶吉士的考试。   林若拙感叹,科举进身果然不容易,这一连串大考小考下来,人都要烤焦了。高考简直没法比。   好在,庶吉士考试通过了,三叔去了翰林院。博得了文人中最清贵的出身。黄氏有一次才林若拙面前说漏了嘴,她道,三叔林海屿的才学天赋是大伯林海峤都比不上的。但论行事老辣圆滑,三叔又比不上大伯。未来谁更能飞黄腾达,还很难说。   再次去恒王府的时候,恒王爷就笑问她:“你们府里喜事不少吧。”   林若拙知道自己的优势。恒王爷之所以一直热情不减,是因为众多女孩当中比她漂亮的,没她胆大。比她胆大的,太粗俗,没她有礼仪。礼仪好的官家小姐,又没她机灵活泼。总之,论起综合素质,她这种个性,意外对恒亲王的胃口。   这其实是见识和眼界的原因。她有着现代人开阔的眼界和高端的知识层次,又是披着可爱儿童外表的成年人心态。当然和正常的儿童有本质区别。正常儿童看见怪叔叔的第一反应应该是吓的大哭。能不哭不闹,已经很了不起了。   故而,很快,她就在恒亲王面前显露了本性。‘早慧’?豪放,惊世骇俗,一样样展露。恒亲王皆不以为意。时间一久,林若拙倒觉得,在这里反而是她最为放松的时刻。   比如这回,她就直接道:“是,三叔考上了庶吉士。三婶喜的每天眼睛都是弯的。”   恒亲王道:“那你高不高兴。”   “这事和我关系不大。”林若拙挥挥手,“我有一件不怎么高兴的事,我的好朋友要离京了。能说话的闺阁好友又少了一个。”   “哦?”恒亲王也听她拉呱过,说是闺蜜只有两个,一个是哥哥夫子的女儿,一个是舅舅家的表姐。想了想,道:“黄家的闺女?”   “是啊。”林若拙羡慕的道,“她说去了西北能痛快骑马,还能学鞭子、学射箭。多痛快!”   恒亲王哈哈大笑,斜着眼睨她:“你这个性子真不像文臣的女儿。倒似是武将的女儿。想骑马?学鞭子?学射箭?”   林若拙用力点头。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充满渴望:你教我吗?教我吧!教我吧!   “去!少来这套!”恒亲王板了脸唬她,“你又不是我女儿,我犯得着对你这么好吗?想学?找你亲爹去!”   林若拙悻悻,嘀咕:“不教就不教呗。拿人家爹说事。明知道我指望不上。”   赫连瑜这时冲了进来,他听话听一半,兴匆匆问:“什么指望不上?”   采珠便笑着将事情说了。赫连瑜一听,拍着胸脯道:“这是什么大事。把你爹也调到西北去就是了。这都不用父王出马,我就能给你办成。到时你想学什么就学什么。”   林若拙要给跪了。世子,你别玩了成不?这要真的一份调令下来,渣爹非被吓死不可。再知道原由,生吃了她的心都有!   “噗——!”恒亲王哈哈大笑,“你个傻小子。”看看林若拙皱成一团的小脸,尤为可乐,又是一阵大笑。   赫连瑜还真不是寒碜人的。他是真心想帮忙。等恒王爷没了兴致,放林若拙回头的时候,他捡了机会溜出来,拉她到一旁,哥俩好的道:“我说真的,你别看西北那地方苦。我听说,是那姓黄的上了一份折子,提议朝廷改良马政。我父王都打算在哪里入股开牧场养马了。利润大着呢。你爹去那边,先期苦一点,政绩却是稳拿稳的有。回来就能升官。还能在马场上捞一票。前程和银钱全有了。这么好的事,哪儿找去。”   寥寥几句话,将林若拙脑中模糊的拼图补全,她恍然大悟,又奇道:“这事你怎么这么清楚?王爷和你说的?”   “才不是。”赫连瑜得意的道,“父王还没和我说呢,山人自有妙计,知道来由。你可快点决定,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哪有那么容易的事。黄家上的折子,黄舅舅去了,明摆着是主事人。林家偏偏一点风声没有,很显然,黄氏做了隐瞒。她赶着去凑热闹?先不说渣爹有没有那个本事,单是得罪黄氏她就不愿意。现在的林家,连最微末的下人都知道,二房做主说话的人是二太太。二老爷?指望他还不如指望一头骡子!   “我爹不是那块料。”她一口否决,“这种好事你能想着我,多谢了。哎,那给你出主意的人地位很高吧。是不是哪位皇子?”这是她猜的,因为够规格接触到这种机密,而赫连瑜又有交情的,显然只剩下这一类人。   赫连瑜嘿嘿一笑:“你猜着了?那你再猜猜,是几皇子?”   林若拙打量他的脸色,慢吞吞的道:“反正不会是……九皇子。”那是个小受。   赫连瑜脸色轻松。她忙接着道:“也不会是八皇子。”那就是个傻货炮仗。   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年长,赫连瑜和他们不怎么交流。剩下的……她眉头一皱,蓦然就想到那个古怪的人:“七皇子……”赫连瑜脸色顿时一紧张。她立刻道:“就是他!就是七皇子,对不对?”   “嘿!你还真猜到了。”赫连瑜心服口服。自从林小六来王府,他就觉得日子过的比以往有意思多了。父亲的兴致就那么一会儿功夫,大多时间林小六随便在府里玩。一开始他见着新鲜去捉弄过几回,结果发现她一点儿都不娇气,爬树下河样样都敢来。在尚没有具体性别意识的赫连瑜心中,林家小六已经自动升格为他的好哥儿们。   “你上回不是说武林高手吃了蛇胆能增加内力吗?”他凑过来搭着肩膀,叽叽咕咕道:“我让侍卫去捉几条,咱们试试?”   这种话你也信?林若拙真心无语,小孩子的思维就是这么奇怪。不过人不闯祸枉少年,等东西放在眼前,赫连瑜未必有勇气吃下去!   “东西在哪儿。”她问   “你跟我来。”赫连瑜拉着她就往角门跑,“东西在外头,咱们悄悄出去,弄完了再回来。时间还早,保管没人知道。”   林若拙道:“你错了,是一定有人知道。只不过王爷和王妃疼你,不忍心拘束,装着不知道而已。我敢肯定,你身边一定有暗中保护的人。”   “这话说的有见识。”就听角门外一辆马车里传出声音,车帘一掀,老八赫连璞的脸傲然露出,他不屑的打量林若拙一眼:“阿瑜,这就是你说的有意思的家伙?瘦巴巴的,也不怎么样嘛。”   林若拙:“……”   亲,时隔大半年,我穿上一套马甲你就不认识了吗?   “咦,你不认识了。”赫连瑜替她把话说出来,“这是林小六啊!”因为王妃说女孩子的闺名不能乱喊,在他的思维中,林若拙的大名就等同林小六。   林小六是谁?赫连璞还没反应过来,身后就被人推了一把,赫连熙的俊脸露出来,震惊的看着一身男装的林若拙:“是你——!”   “你认识他?”赫连璞又挤过半张脸。   小九赫连濯在最后直跳脚:“谁呀,谁呀,让我看看!”   “别挤了,都上车,都上车!”赫连瑜嚷嚷,拽着林若拙爬上马车:“快点,还要去抓蛇呢!有话都上车说。”   赫连熙无语到极点。吃蛇胆增加内功这种无稽之谈,他原以为是什么居心叵测之人别有用心。结果……就是两个孩子胡闹。林家这回的六姑娘也太奇葩。陪着恒亲王胡闹不说,连阿瑜都一网打尽。   “啊!是你!”小九惊喜的认出了林若拙,“你,你是男的?”   这孩子,居然还在这事上纠结。林若拙摇摇头,道:“您就当我是男孩,一样的。”   这叫什么话!赫连熙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赫连瑜还唯恐天下不乱:“没错没错,小六现在和我们差不多,等长大了才会变成女孩。”   老八惊奇的瞪大了眼睛:“还有这样的事?”   赫连瑜振振有词的引用当初林若拙对他说的话:“就是这样啊。你想,小婴儿生下来是不是都一样?皱巴巴的难看死了。小孩子换个衣服大人都分不出男女,长大了就不行。可见,小时候男孩女孩区别不大。不然古人怎么说小时候不用男女大防,长大了才需要?所以长大了才会不同。”   赫连璞被绕晕了:“那她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哎呀,你管她男女。咱们一块儿玩的痛快就成。”赫连瑜潜意识的不去考虑这个问题,“等会儿咱们比爬树,保管你比不过她。”   赫连璞好胜心起:“谁说的,就她那小细胳膊样儿,能比过我?”   “我觉得林,林六能赢你。”小九细声细气的说   “好!那就比!”赫连璞拍板,“谁输谁第一个吃蛇胆,就这么定了!”   小九欢呼。   赫连熙惨不忍睹的闭上眼睛,见鬼的,还有多久这帮小破孩才能长成记忆中玉树临风的翩翩少年!   他到底还要忍受多久!   -----------------------------   和氏璧加更。4000+的字数。(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十一章聚众烧烤   )   第五十一章聚众烧烤   权二代们的目的地是一间在外城的大宅院,目测很荒凉,芳草萋萋。几间破烂房舍,面积倒是不小。   赫连瑜跳下马车,连连惊呼:“七哥,你这地方真不错!”在小孩子眼里,尤其是这种富贵窝里长出的小孩,这么个荒凉十足的宅院比繁华屋舍更有吸引力。   赫连熙的地方?他今年多大?   林若拙若有所思,观察周围布局,四周邻人稀少,然过两条街就是人生鼎沸的街市,闹中取静、生活便利,还不打眼。真是个很好的秘密据点。   “七哥,这里还闹鬼不?”赫连璞兴奋的东张西望,“不是说因为闹鬼才卖的便宜?”   赫连熙咳嗽了一声,道:“闹鬼之说不过是无知愚人自己吓自己。朗朗乾坤,哪有鬼怪。”   闹鬼?房子便宜?通常,飞檐走壁的武学高人,也是可以扮作鬼吓人的。   林若拙脑中窜起一条线,似乎明白了什么。   赫连濯紧紧跟在她身后,亲热的问:“你怕不?怕就牵着我。”   赫连瑜已经蹦跶了一圈回来,高兴的宣布,第一,他已经命侍卫去捉蛇了。第二,他找到了一颗很高的老树,适合攀爬。比赛地点有了。   “你真要去。”小九十分担心。赫连熙也道:“服个软就行,八弟不会计较的。”   切!那是你们不知道姑奶奶爬树的本事!林若拙帅气的一甩头,问赫连瑜:“树在哪儿,绳子准备了?”   “老规矩,都有。”赫连瑜兴奋的带路,边走边对赫连璞道:“你一看就知道了,小六这套本事我第一次见也吓一跳呢。”   一般情况下小孩子爬树,都要先踏上最低端的枝桠。而林若拙的方式不同,她选择的是用一根绳子拴在身上,多出来的那截绕过树干,利用悬空臂力,一截一截往上爬。要点有两个,臂力和身体技巧承重。运用这种方法,连最光滑笔直的云杉树都能上去。一开始她技巧不成熟,只能爬一点点。经过教拳脚的女师傅指点后,现在已经很灵活了。别人家的孩子不心疼。恒王妃不允许赫连瑜爬太高的树,林若拙却没人管。这种情况下,她的技巧能力领先几条街。令赫连瑜羡慕不已。   “看看!上去了。”   三个皇子看的目瞪口呆。老八早在看见笔直光滑的树杆时就嚎叫赫连瑜耍他玩。结果,林若拙嗖嗖嗖,如一只灵活的猴子蹭蹭而上。惊愕之余,他很男子汉的服气:“成!这本事,能和我们一块儿玩!”   这叫什么事!赫连熙嘴角抽了又抽。他真心认为,林家六姑娘将来难嫁了。真的,真难嫁了。就这样的,还不如林若涵呢。   等到林若拙下来的时候,又是一阵惊险。绳索微微一松,只用了一秒,她就瞬间从高高的顶端滑到了底。   “啊啊!”小九尖叫着欢呼,脸激动的通红。   林若拙甩甩袍子,拿出一颗在枝头摘的花苞,米粒大小,淡黄的花瓣还未展开。递给小九:“给,我在最高的枝头摘的,大概是今春第一朵。”   小九如获至宝的收下,小心的放进贴身荷包。   赫连瑜大声嚷嚷:“愿赌服输!老八,你得吃蛇胆,生吃蛇胆!哈哈哈!”   “胡闹!”赫连熙头都疼了,“吃出病来怎么办?”   谁料赫连瑜振振有词:“我早问过人了,浇上烈酒吞服就可以,好多人这么吃过。”小看他,他才不是莽撞的人,早找可靠的人打听过了。   赫连熙头更疼,吼回去:“那是你没说是谁要吃,你说是你自己要吃的试试看?看谁敢和你说没事?”   “也不是我吃啊。不是老八先试么。”赫连瑜大大咧咧,“愿赌服输男子汉!”   赫连璞决不能容忍自己背上‘不是男子汉’这个名声,咬牙道:“拿来我吃。”   侍卫们原来只知道主子要捉蛇玩,哪里想到有这一茬,吓的魂飞魄散,几条菜花蛇险些捏不住。丧着脸劝:“世子,可不能啊!八皇子胃弱,伤着了怎么办?”   林若拙也不想事情闹僵了,打圆场道:“蛇胆先别管它,咱们把蛇烤了吧,蛇肉挺好吃的。”   听到她第一句话,赫连熙还点点头,紧接着后面两句差点把他肺气炸。什么叫烤着吃,这东西能吃吗!   火堆到底是燃了起来,侍卫们熟练的给菜花蛇扒皮掏内脏,蛇胆泡在酒里,蛇肉洗干净切成一块一块,叉着架在火上烤。   抹上调料,香味渐渐飘了出来。   赫连瑜眼睛盯的眨也不眨:“能吃吗?”   侍卫们互相看了一眼,他们吃当然没问题。可要说一句“能吃”,谁有这个胆子?   侍卫们支吾不语。赫连瑜不耐烦的又问了一遍。仍然没有人回答。林若拙扑哧一笑,伸手拿起一根竹签,叉过一块蛇肉吹了吹,放进嘴里,味道还行。不好吃也不难吃,烧烤独有的火烧味还算有些特色。   赫连瑜紧张的看着她:“怎么样?能吃吗?”   林若拙瞥他一眼:“见过乡下人吃河豚吗?从来没人请的,桌边放一双筷子,吃了生死由天命。”   “这是怎么说?”小九追问,“河豚是什么?”   可怜的孩子,连河豚是什么都不知道。林若拙便开讲,上辈子河豚已经成了菜馆里的一道招牌名菜。不过这个据说是人工饲养的,毒性不如野生的大,饭馆弄的也干净。母上大人犹记得困难年代,食物匮乏。外婆是扬中人,买来河豚自家弄着吃。香气传遍整个大院。外婆却不敢送给邻里,只在桌边多放一双筷子。信任主家手艺的只管自己动手。据说在吃河豚的老家就是这么个规矩。因为即便是熟手,也难保食物处理过程中不出意外。这就是所谓‘拼死吃河豚’。   三个赫连家小孩听的津津有味。恨不得立刻就能一睹河豚风采。   赫连熙若有所思,深宅大院的小姐怎么会知道这些?   小九替他问了:“小六,你吃过没?”   “我……”林若拙顿了一下:“当然没,吃过。家里有下人是南边的,都是她们闲谈唠叨时我听来的。”   林二老爷的原配秦氏的确是江南大户。倒也合情合理。   说话间林若拙已经吃了好几块烤蛇排,这东西好大一块排骨,就没二两肉,纯粹吃个好玩。   老八见她吃的无畏,不愿被看低,也尝了一块,发觉还不错。遂大吃起来。他一开先例,赫连瑜和小九也跟风而上。   赫连熙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也斯条慢理的吃了几块。   野外烧烤吃的其实不是味道,而是一个氛围。本来就没多少,侍卫们也加进来分着吃,很快,几条本就不大的菜花蛇被一扫而光。侍卫们又拿过刚刚泡了蛇胆的酒,仰头灌下。这东西补人,皇子们娇贵不能碰,正好便宜他们。   林若拙看的心痒,听说蛇胆可以明目,便嚷嚷:“给我留一颗。”   “你要吃?”赫连熙吃惊的看着她,就好似看见什么怪物。   “他们不都吃了?”林若拙觉得他大惊小怪,“蛇胆能明目,这可是医书上说的。”   这位不在凤子龙孙之列,侍卫们也就递了过来。林若拙先小小抿了一口,哎呀妈呀,又苦又腥又辣,估计传说中的‘魔药药水’也就这味道了。长痛不如短痛,她咬咬牙,闭上眼一口气灌下。一道火辣辣的线从喉咙烧到胃,随即就是一阵阵泛恶心。她捂住,赶紧从荷包扒出一颗甘草润喉糖塞进嘴里。   “哈哈哈哈!”侍卫们大笑。同时也对她心生好感。不知内情的几个更是赞她“像个男人!”   林若拙已然听不清了,她觉得自己头重脚轻,摇摇欲坠。眼前的人左摇右晃……   “你们用的是烈酒?”这是谁的声音?   “老八,你给我放下!”又是谁在气急败坏的吼?   “我也是个男人!”这又是谁洋洋得意的声音?   林若拙统统不知道,眼前的景色越来越模糊,模糊到最后,陷入深深黑暗。   …………   仿佛做了一个很久很久的梦。梦中,她回到现代,父母安详的在小区花园散步。弟弟带着新女朋友归家,闺蜜第N次相亲失败,楼下的小夫妻为了谁接送孩子上兴趣班吵架。她飘到父母身边,用尽力气叫:“妈妈,爸爸,我现在很好,很好——!”   “太不像话了,太不像话了!”耳边闹哄哄的声音不断,像一只只恼人的苍蝇。   “王爷没说出六丫头,只说是世子顽皮,向皇上请了罪。”烦死了,怎么还在吵。   “你以为他不说陛下就不知道?”这只老苍蝇最烦,叫声特么的最大。   林若拙深恨睡眠被打扰,狠狠尖叫:“别吵啦!”   然而,她自以为很大的声音并没有发出,反而一个机灵,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   “呀!六丫头醒了!”黄氏惊喜的第一个发现。随后几乎是立刻,祖父大人干桔子皮一样的老脸飞快出现,下巴上的胡子气的胡乱抖动:“说,你到底做了什么?七皇子、八皇子、九皇子、恒王世子全都上吐下泻不止!”   呃?拉肚子?是了,皇子们几乎没吃过不洁的食物,肠胃娇弱的很。可这得找大夫呀,找她能干什么?   她刚想开口叫屈,突然,脸色大变。   “你想起什么了?”祖父大人挤开黄氏,紧张的凑近。   “我,我……”一阵臭不可闻的气体噗的释放在祖父大人鼻尖范围,林若拙羞愧难当:“我好像也腹泻了。”   某人忘了,她的这个新肠胃,也很娇弱。   -------------------------   晕死,这两天忙昏了居然昨天的加更忘了注明是哪位亲的打赏。迟了一天,谢谢弑雨世羽亲的和氏璧。   三天假期忙的跟打仗一样。今天只能一更。明天争取一下双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十二章离别   )   第五十二章离别(和氏璧加更)   喝了几贴苦苦的中药,治好了慢性肠胃炎后,林若拙才从黄氏口中得知这次事件的严重性。   三个皇子上吐下泻,其中以老八赫连璞最为严重,这位据说是吃了酒泡生蛇胆,药性过猛,足足病了三天。那天跟着去的侍卫们,每一个都被分隔审问,追问无数细节,最后确认,这是一起普通的食物消化不良事件,与投毒无关。   “投毒?”林若拙惊的嘴巴差点合不上。   黄氏叹气:“宫廷里的人哪个是好相与的,一件事给你想出七道八道都是简单的。九皇子从小多病,七灾八难的养大了,李贤妃看的跟眼珠子似的,这回哭的差点晕死过去。好在恒亲王将事情给担下了。陛下封了口,除皇后外宫里娘娘一概不知,只道是和世子一块儿贪玩闹的。”   林若拙叹为观止。很快又发现疑问点:“不对呀,王爷和陛下不说,几个皇子自己不都知道么?还有侍卫。”说封口就能封口?   黄氏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所以,娘娘们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不好说。不过据王妃说,七皇子、八皇子和九皇子都没说出你。”   老八没亲娘,不说倒也可以理解。小九不说嘛,估计是这孩子太善良了。那个阴阳怪气的赫连熙居然也没说,这简直就不科学。   他怎么会没说?他凭什么没说!   黄氏倒是给她解了疑惑:“既然八皇子和九皇子都不说,七皇子一个人说出来岂不是枉做歹人?况且,听说这位近来和段淑妃闹脾气,虽说母子没有隔夜仇,这些小事上瞒一瞒也合他的性子。”   “闹脾气?”林若拙是一个惊讶连一个,“他还会和亲娘闹脾气,他不是最稳重的嘛?呃,我是说几个年幼皇子里面。”   “对。”黄氏表示赞同,同时诱导:“那你想一想,这样稳重的他,会因为什么和亲娘闹脾气。又是什么值得他和亲娘闹脾气?”   林若拙眨巴眨巴眼睛,傻乎乎的摇头。不知道,坚决不知道。咱宅斗无能,宫斗更无能。我神马都不知道!   黄氏给气笑:“你这破孩子!”末了又道,“这样也好,你这性子是掺和不得那地方的。”只是可惜了几个皇子和她之间初步建立的好感。小孩子忘性大,一旦不联系,过个几年就淡了。   她叹息着道:“还有个消息。不知道对你来说是好还是不好。陛下亲自斥责了恒亲王,命他再不许烦扰你。也就是说,从今以后,你再不必去恒王府了。”   林若拙一怔,随后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蔓延心头。这个……正如黄氏所说,她也不明白是好还是不好。   只是短短几个月,她年纪又小。从此不去恒王府,成年之后名声几乎不会受到损伤。黄舅舅去了西北,新马政工作展开。恒王爷在西北投资马场,黄氏要的双方利益纠葛已然完成。没有她的联系已不要紧。而陛下下令,也不存在林家事后过路抽桥。可以说,这是最好的一种功成身退。   可是为什么,她心中会涌起淡淡的失落。   恒亲王虽然胡闹,但他的作为在林若拙眼中都算不得‘胡闹’。他请艺术名家给她上‘艺术特长班’,请特教一对一上‘武术小班’。他花钱给她做各种各样漂亮的衣服(男装),他纵容她爬树、下河、赖在地上打滚。他愿意听她匪夷所思的‘童言’,虽然看笑话逗弄的成分多,然而却只是单纯的觉着好玩,不会呵斥、鄙夷。   其实,在这个时代遇见的所有成年男性中,恒亲王对她是最为纵容,纵容她的本性。   “就这样不去了……”她结结巴巴道,“我们不用道个别,陪个礼什么的?”   黄氏叹了口气,刚要说话,门外传来声音:“二太太,恒亲王府来人了,说是给六姑娘送压惊礼。”   林若拙生病的原因,对外的官方言论是:在恒亲王府吃坏了肚子。王府派人送压惊礼很正常。可知晓内情的母女二人皆是一脸惊讶。   黄氏先出去看了。很快回来,一脸古怪的带回几个箱子和两个人,一个是采珠,另一个是教习她拳脚的中年女师傅。   采珠清了清嗓子,看看左右:“二太太,王妃有话传给六姑娘。”   黄氏忙挥退左右,亲自查看了房门四周,确定了附近没有人。   采珠笑道:“六姑娘,王妃说,最近外头风大,姑娘身子不好就别出门了。这几样东西是给姑娘压惊的,养好了身子要紧。另有这一箱小玩意是世子给你淘来解闷的。王爷的礼嘛,”笑了笑,指着女师傅:“就是这位,下面的话是王爷命我传给你的,一字不漏,你听好了。”她板了板面孔,压低嗓子,学着恒亲王的腔调:“丫头,从来没有人能让本王背这么大的黑锅,你好,好的很!你这样的丫头本王是招惹不起了。不过,本王吃了亏,你也别想有好日子过。这个仲师傅,就是本王送给你的大礼。她会不遗余力的将你打造成一个野丫头,将来人人嫌弃,找不到婆家。这就是本王的回报。怎么样,是不是很生气,很害怕?哈哈!不用太感谢我。”   话刚说完,采珠和黄氏惊讶的发现,林若拙已经泪流满面。   “丫头,别怕。”黄氏直接认为她是吓的,“王爷是在开玩笑,别吓着!”   采珠也唬了一跳。刚听到这段荒唐的‘威胁’她也是哭笑不得,王爷竟然和一个小女孩计较。可她真没想到,一向大胆的林六姑娘居然被吓哭了。   林若拙伤心的大哭,边哭边打嗝:“王爷,真是太好了。呜呜,对不起,我不想哭的。我就是觉得难过……”   他记得,他什么都记得。记得她想学骑马、想挥舞长鞭。他也什么都明白,明白她那颗为世俗所不容的心。   擦擦眼泪,带着泪花微笑:“采珠姐姐,替我谢谢王爷和王妃,还有世子。”   采珠笑:“姑娘,好歹给个具体的回话吧。王爷还等着呢。”   听意思,像是恒亲王在等好戏看。   林若拙想了想,道:“谢谢王妃的大恩。若不是王妃多方操心,京中早已有风言风语,若拙不是无知狂妄之人,王妃的恩情铭记在心。告诉世子,我很喜欢他送的礼,虽然还没看,但他能想到送我,还特意淘了一箱子。我就很开心了。至于王爷……”   想到这位她就异常遗憾,这是她在古代唯一遇见能有部分共同语言的成年男人,可惜年龄相差太大,地位相差更是悬殊。不然,真要找个搭伙过日子的人,恒亲王真是个再好不过的人选。啊,不对!差点忘了,这位是个双,不,应该说,他好男风的程度比喜欢女人更多。每次去府里,和段如锦那个亲热,哎呦呦,纯纯的Gay啊。想到这里,她不由自主感叹:“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男风了。”   听到第一句,采珠和黄氏齐齐变色,然而紧接着第二句,她们的脸又齐齐抽筋。   这真是……难怪恒亲王左挑右挑只看上了这一位,敢情脑子都是一样的抽。   这句话被带到了恒王府,恒亲王一家三口刚好都在,齐齐耳闻了这句经典——“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男风了。”   “噗——”一向端庄典雅的恒王妃笑的差点背过气去,手指着恒亲王,不停的抖,一句话说不出来。   下人们使劲低着头,用尽浑身力气压住笑意。   恒亲王脸皮一阵青一阵红,咬牙切齿恨骂:“死丫头!死丫头!不知好歹的死丫头!”   唯有赫连瑜一脸懵懂:“什么?林小六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恒亲王仰天长啸,“臭丫头想气死我的意思!”   正如黄氏所预料,林若拙一旦不再去恒王府,之前的那一段出入很快不再被人放在心上。人们传言,恒王妃到底是腻味了,不是自己的女儿,别人家的孩子生的再可爱有什么用。   沉寂下来的京城在流逝的时间中,悄然不起眼的发生着一些普普通通的寻常事。   黄舅舅带着妻子和两个嫡子嫡女远赴西北。黄氏派了一队伙计并得力管事,带着各式精美丝绸同往。这队人马会在达到目的地后置屋开店,同时将布料卖出的大笔银钱在当地投资马场,一部分优质良马再运回京城总经销。恒王府的人也去了,虽然也是投资马场,不过,他们的经销对象是大楚军队。据说,西南军、东南军、好几处地方都抢先预订。   四月里,林家大姑娘林若萱办了及笄宴。随后两个月,先后有几家上门表露说亲意向。   冯氏细细挑选,林老太太把关,最后请示林老太爷,终于定下了一户差不多人家的庶子。虽是庶子,然本人很有上进心,学问据说也不错。林若萱除了要面临两重婆婆考验,以及复杂大家庭外,基本不用吃什么苦。   林若拙第一次目睹了一套完整的古代婚嫁程序。放小定的日子是秋天。十一月下的大定。婚期男方本想定在腊月,林若萱则期望生母能回来看她出嫁。冯氏也不喜欢柳姨娘一直在外地独霸丈夫,便推迟婚期至来年三月。同时给柳姨娘去信,让她回来参加大姑娘的婚礼。   柳姨娘在腊月赶回林家,陪同前来的还有大伯林海峤,因为公事顺道。具体事项小辈一概不知,不过新年聚在一起,总或多或少的听了些新闻。比如,七皇子拜了一位有名的大儒为师,又比如,二皇子和四皇子斗的太凶,元宵节观灯时因为置气,误伤了八皇子。最后五皇子出来认错,说是他干的。但楚帝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实情为何。不但二皇子和四皇子受了罚,便是顶罪的五皇子也挨了一顿训斥。   大伯分析,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在二皇子和四皇子之外,别的皇子也渐渐露出了爪牙。   又有,过完年,二公主银川芳龄十六,婚事提上日程。显国公的嫡长子十七岁,不知道会不会是驸马人选。   二月里,大伯公事办完,返回任上。三月,大伯母操办了林若萱的婚事。三朝回门,大姐夫仪表堂堂,表面上看还不错,内里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了。   半年后,林若萱传来有孕喜讯,举家欢喜。只是这一股喜气并没能在大房持续多久。九月底,传来坏消息,林若愚乡试未中,落榜了。   ----------------------------------------   更新完上一章,轻松的翻看书评区,然后,某瞳傻了—— 弑雨世羽同学很潇洒的甩出第二块和氏璧。   亲,你赢了……流泪……君以国士待我,我当以国士报之。   有什么办法呢,送上和氏璧加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十三章娶妻   )   第五十三章娶妻   林若愚的落榜,冯氏痛不欲生。林老太爷倒是没太大失望,十八岁的年纪,成功了固然是少年得志,然人生得失很难用短时间内的成败来定夺。在这个年龄段上磨一磨林若愚的性子,让他知道天外有天,自己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少年才俊,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林老太太人活成精,多少风雨经历,自然也懂得这个道理。为了转移冯氏的注意力,便提醒她另一件很重要的事:“愚哥儿今年十八了。科考一路咱们可以慢慢来,这婚事却是拖不得。拖来拖去,好人家的姑娘都被别人相走了。”   冯氏骤然一惊,想起还有这件大事,立时又振奋了精神:“母亲说的是,愚儿的媳妇可是嫡长孙媳,一定得挑个才貌双全、家世出众、贤惠和气、有爱弟妹……的好姑娘。”   不拉不拉说了一大堆定语,仿佛不是世上最优秀的女子就配不上她最优秀的儿子。   老太太嘴角抽了抽。虽然她也觉得自家长孙很优秀,但冯氏开出的条件……   皇子选妃也就那样了吧。   “你先去相看人吧。有了人选再具体商议。”冯氏这种虚荣的心理,只要被现实打击一两回就能改过来。别看她面上能干爽利,老大的话半个字都不敢违背。   想到这里,林老太太又有些胸口闷。就连老三都把媳妇顺的服服帖帖。偏老2被个媳妇治的死死的。黄家大舅在西北操持新马政。黄氏的绣坊和马场一来一往赚了大钱。可怜的老2在二房连个声响都没法吱了。想想她就心口闷。   当然,让林老太太郁闷的还不止这些。如果说渣爹只是让她心疼,六孙女林若拙就让她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办才好。   这一位现在成天混在韩夫子家,女孩子该学的全都敷衍了事,不该学的学的走火入魔。跟着那个仲师傅天天呼来喝去。偏她们还教训不得,人家头上有恒亲王这座大靠山。仲师傅的薪资都是恒王府给的。哎呦,她是真的头疼。这丫头怎么就一点儿不知道好歹呢?恒亲王随口一句玩笑竟当了真,这么学歪了下去,以后怎么找婆家?真是傻到家了!   老太太这边为家族心忧,那边,冯氏兴匆匆的去相看各家女孩。   她先是看中了中书令许家的孙女,后又发现吏部尚书家的孙女不错,再还有,彭参军的侄女也很好,就是父亲官位低了点,要是彭参军的亲女儿就更好了。   很快,她的热情被泼下一盆盆凉水。自古高门嫁女、低门娶妇。这些人家的闺女不知怎么的,一个个似不急着说亲般,捂在手里不肯松口。林若愚要是中了举人还好,偏又落了第,后宅妇人哪里懂什么经济文章,对这个人选就很看不上眼。   冯氏遭到了无情的打击。黄氏火上浇油的又刺激了她一下:“大嫂,二皇子今年17,三皇子和四皇子皆是16。这些人家,当然不急。”   冯氏恍然大悟。可不是,只要年龄在16岁以下的姑娘,谁家着急?还不死捂着等上头选秀的意思。她家愚儿真命苦,怎么就和皇子年纪杠上了!   不得已,她只好将眼光放宽至次一等的人家。谁料,次一等的人家也一样有上进心。甚至,他们的渴求比第一等的人家更为强烈。只要是优秀的女儿,无不希望有‘大出息’。能拿出来的只有庶女。   庶女!冯氏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怒极攻心,病了好几天。   没过多久,一个更惊人的噩耗传来。林若愚,林家最出色的长房嫡长孙,跪在地上请求母亲去刑部郎中郭家说亲。求娶郭家大小姐。   “刑部郎中?姓郭的?”冯氏想了半天想不起京城有这么一号人。经林若愚一解释才知道,是刚从外任调上来的。   林若愚道:“郭大人善于断案,有宋慈在世之美称。儿子回京的时候刚好和他们同过一程。对郭大人钦佩不已。”   冯氏险些气晕过去。你对郭大人钦佩,和你想娶郭家小姐有什么关系?五品郎中,还是从外任刚调上来的。没根没基。这样的人家,她随便都能抓出十个八个回来!   还是林若敏心细,问道:“大哥,你可是见过那郭家小姐?”   林若愚的脸立刻就涨红了,支支吾吾起来。林若敏一见有戏,立刻加把劲:“你不说,母亲焉知你是不是一时冲动,只不过因为欣赏郭大人,就误以为……”   “不!她是个很好的姑娘。”林若愚冲口而出。   冯氏的脸色立刻变的很难看。   林若愚却没发现,沉浸在回忆中:“那时儿子因为落第,心情低落,在驿站中长吁短叹。恰巧被郭小姐听见,斥责孩儿一顿,将孩儿骂醒,孩儿这才振作起来。”   他说的结结巴巴,还尤为心虚。因为真实的情况是,郭家小姐嫌他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的声音烦人。派了丫鬟出来交涉,得知原由后,很不同情的问了他几个假设案例。林若愚当然一无所知。郭小姐道,幸好,你这样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便是当了官也是个胡乱断案的昏官。可见朝廷还是有眼光的。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自从落第,林若愚听了无数安慰话。听的耳朵皮都生了老茧。然而这些话每说一遍都是在他心上凌迟一次。割的鲜血淋漓。郭小姐冷冷的几句讽刺反而将他痛苦的伤痕给治愈了。第二天,他特意拜访郭大人。真心请教。这位郭大人是从基层一步步做上来的。破案手段十分了得,只用了半个时辰,林若愚就当场被折服。   前几天,偶尔从丫鬟口中得知母亲在为他挑选妻子时受到挫折。不知怎么的,耳边就回响起了郭小姐冷淡的声音。他觉得,既然那些贵家小姐眼光高,看不上他。还不如娶郭家小姐这样的。至少,她不是趋炎附势的人。郭家一家都不是那样的人。   冯氏才不管儿子的这些少男情怀。在她的眼睛里,郭家在京城就是个三等人家。况且儿子越是表现出对郭小姐的向往,她就越认为郭小姐人品欠佳。居然勾引大家公子!   林若敏是无所谓自家大嫂出身如何的。在她心里,大哥的幸福最重要。可是母亲连提都不愿再提,硬是和大哥拧上,明明一件可以商量的事弄成这般纠结。   心里烦闷,便找了林若萱商量。林若萱让自家相公去打听郭大人为人如何。得出是个有才之人,但不会钻营的结论。便含蓄的道:“这样岳家对大哥其实是好事。”   林若敏一听,深得其中三昧。去劝冯氏,结果冯氏一条道走到黑,坚决不听。说是这样成亲前就勾了儿子魂的媳妇不能要。   林若敏无奈,她已经尽力了。   林若愚悲观之极,心情不好,拉着两个弟弟喝酒。半醉之时吞吞吐吐说了心事:“是我走错一步,我就不该说我认识她。不然,也不会惹得母亲厌弃……”   林若谨深表同情,回头就将事情讲给林若拙听。林若拙很纳闷:“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大伯母不同意就去求大伯好了,或者去找祖父。只要让他们明白和郭家结亲是对大哥有利的,再排除几个不利因素,总有一二可为。什么都不努力,长吁短叹,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么?连横、合纵、诈骗、隐瞒,什么手段不能使出来?”   林若谨听的冷汗直冒。自从跟随仲师傅习武,若拙越来越彪悍了。好在他的骑射师父表示,六姑娘学的只是花拳绣腿,杀伤力不大。这才令林家一众人放了心。   此时他们尚不知道。江湖人眼中的杀伤力不大,和文官眼中的有很大差距。   而且杀伤力这种东西,彪悍的内心远比强壮的体魄来的更为危险。   于是,本着兄弟友情,林若谨将话含蓄的给林若愚说了,林若愚听完眼睛一亮,狠狠拍了一下自己脑袋:“我真傻!”随后,又狠狠拍了林若谨的肩膀:“好弟弟,大恩不言谢,等哥哥成亲了,让你嫂子亲自给你端谢媒茶。”   他飞快的不见了人影。   之后的事林若拙就不知道详情了。总之来年春天,两家下了小定。冯氏拖拖拉拉,非暴力不合作。郭家不知是没有察觉还是沉得住气,也不着急,婚事办的奇慢无比。一直到秋末,林若萱生下长子,派人前来林家报喜。林若敏看不下去的说了一句“明年哥哥是弱冠之年,尤膝下空空。”林老太太当场发了狠,放话冯氏要是不想操办婚事就让黄氏来办。大伯母这才兢兢战战打起精神,定下了来年二月的婚期。   然而,到底是不喜欢这个媳妇到了极点。   承平28年,二月,林家嫡长孙林若愚,娶郭家长女。   这一年,林若拙十岁。   大嫂闺名郭盈盈。这是她在‘问名’礼之后特意问来的。众姐妹笑问她干嘛这么关心。林若拙一本正经的道:“就是想知道。”郭大小姐、未来大嫂,未来林家大*奶,都只是一个代号。唯有郭盈盈三个字,才是父母在生命新诞之初对孩子真切的祝福。刻画出一个妙龄少女隐约模糊的面目。   成亲那天,红头盖揭下。林若拙瞬间明白了郭家父母给女儿起名的用意,新大嫂有一双秋水盈盈的眼睛,将五分姿色的脸衬出八分色彩。如画龙点睛之笔。   林若愚对妻子的相貌很满意,笑的连合卺酒都忘了接。   第二天敬茶,郭氏奉上亲手做的针线,针脚很粗,还有线头露在外面。冯氏的脸刷的就青了。郭氏大大方方的道:“母亲见笑了,媳妇不善女红。”说的理直气壮。   林若敏赶紧笑嘻嘻打圆场:“六妹妹,这回好,你可是有同伴了。”   林若拙便认真的对郭氏道:“大嫂,不要紧,咱们家有专门负责针线的丫鬟。还有我母亲也开着绣坊,缺不了衣服。”   郭氏惊讶的看着她,随后微笑:“多谢六妹妹指点。”   林若愚也感激不已,笑道:“六妹妹,想要什么以后只管和大哥说。”   冯氏的脸色很不好。   林若拙看看现场气氛,淡定的扔出一枚炸弹:“祖父,我听说,今年陛下要给几位皇子和两位公主选定亲事。”   炸弹效果太强大,就见林老太爷霍的睁亮了眼睛,童氏“啊”的一声捂住嘴,冯氏兴奋的几乎失态,紧紧追问:“消息可靠吗?你怎么知道的?”   林若拙老神在在:“自然是恒王府传出的消息,母亲和我也是刚得知。要过几天再公布,外头人还不知晓呢。”   众人眼看黄氏。黄氏微微一笑,点头承认。   这是她们在林家无人敢惹的根本原因,靠山大!   ------------------------------------   过度情节不想写个七八章,没女主什么事,就这样处理吧。后面上大戏。   本来说好今天双更的,晚上再放第二更。和氏璧的加更放在明天。大家没意见吧。(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十四章犹豫   )   第五十四章犹豫   按说以二、三、四皇子的年龄,两年前就该将婚事提上日程。但二、四两位皇子不约而同、心有灵犀的以各式各样理由给拒绝了。为什么呢?因为皇后的娘家,显国公长女司徒家大小姐,今年刚好十四。情窦初开的年纪。   两位皇子算盘打的精,虽说显国公家不欲再将女儿嫁进皇族,可诉说的好,儿大不由娘。若是司徒大小姐自己倾心于他们,父皇定会乐见其成。所以说,迟个一两年定亲有什么关系,婚姻大事,嫡妻原配、天然盟友,那个最好的,总要试一试能不能得到。   三皇子倒是没这个心思,可他运气不好。前年生母关嫔死了。这位生母宫女出身,人前不显。死后才被追封一个嫔。倒霉的三皇子总不能亲娘死了还没一年就议亲,拖拖拉拉也就到了今天。   而那位今年业已十八岁的银川公主,说起来就更郁闷了。按照楚帝和皇后的约定,显国公家要尚一位公主,无疑,比世子司徒九年幼一岁的银川公主本是最合适的人选。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楚帝迟迟不松口。也正是因为他的不松口,才给了二、四两位皇子希望。毕竟,皇家没有换亲一说,尚了公主的人家怎么可能再出皇子妃?   三公主临川倒是芳龄十六,正当花信。本该此时选驸马。   所以说,这里头的牵扯太复杂。林老太爷带着男人们去前院商讨,女眷们以同样的热情八卦这件大事。议论纷纷。   冯氏身为长媳,丈夫又志在千里,对这些格外关心:“银川公主是在五皇子生母穆嫔身边养大的。便是不嫁给显国公府,也少不了一个好夫婿。”   林老太太想到一个关切的问题:“既然二皇子和四皇子有意司徒家,待选女子的年龄势必会放宽至十四岁,二丫头和三丫头,可会要参选?”   林若静和林若敏今年刚好十四。   冯氏立刻将目光投向黄氏,眼露期盼。黄氏道:“这个不好说。条件放的很宽,凡五品官员之嫡女、嫡孙女皆可参选,京中外任不论。名单报上后会有第一轮筛选。据说,若是有个别出色的,条件还可再度放宽,具体是什么就不知道了。”   这个具体什么的其实很简单,入了至高位置上人的眼。但黄氏不能这么说,只能含蓄表示。   在场人都听懂了。林若静、林若敏都符合条件,需要参选。   冯氏和童氏顿时沸腾起来,激动的就提议:“老太太,得赶紧给姑娘裁新衣、打首饰,还有礼仪规矩也得格外教导,咱们家可不能让人小看了去。”   这种选秀是大事,就是不被选上,在贵人前表现出良好的素质品行,一样能有好姻缘。同样,在这种几乎是全国范围,优质闺秀的展览会场上,一旦有什么差错闪失,也是不可弥补的伤害。闺秀声名大跌,良缘难继。故而两位母亲十分紧张。   林老太太当然全部同意,她也很激动,不过克制的很好:“老2媳妇,这是大事,你多偏劳些,帮帮你大嫂和弟妹。”   黄氏温文而笑:“母亲放心,媳妇知晓。”   冯氏早将‘找新儿媳的茬’这一念头抛至九霄云外。急急拉了黄氏,讨论绣坊可有什么最新的衣裳式样。童氏也热情的凑上来。   林老太太清咳一声,提醒几个兴奋过度的儿媳:“你们三个想是要忙了,家里几个小一些的丫头干脆就让愚儿媳妇帮着照看些。如何?”   冯氏一想,左右大房就一个林若敏,无有女孩需要照看,便爽快的答应。   林老太太又对几个小孙女道:“这些日子你们的母亲会很忙,你们要各自安分,不可在此时添乱,可知。”   林若贞领头,五个女孩子齐齐应诺。   没过几天,选秀的旨意果然放了下来,京中沸腾。黄氏绣坊的高档衣料和最新样式衣裙几乎卖的脱货。整个人忙的似打转的陀螺。林若静和林若敏被安排了一大堆补充课业,每人身边多了一个礼仪教习,各色衣服首饰统统重新添置。   在这一片热情中。三年一次的庶吉士散馆考试结束。三叔林海屿被受任翰林院编修,正七品。   一向在家中默默无闻的渣爹突然吃香起来,这位的官职虽然不大,但偏偏是在礼部,内部消息最为迅速。为了家族荣誉,渣爹也积极参与,与同僚们亲密接触,力求第一手资料。大家知道他有个三品大元的爹,倒也给几分面子。再则,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有门路的人家,谁没有第一手资料。   第一批名单报上去一个月后,礼部下达筛选名单。林若静和林若敏都过了初选。被通知准备半年后参加复选。这是给外地闺秀进京的时间。   初选是礼部官员定夺。复选则有勋贵超品级夫人们把关。最后正选才是由楚帝陛下和宫中娘娘们亲自选定。而复选的领头人,便是恒亲王妃。   林若拙突然变的抢手起来,林若静林若敏经常来找她说话不提,居然有好几封邀请林家女眷的请帖中,指名要邀请林家六姑娘。   冯氏的意思是不去。恒王妃的喜好什么的,自家人知道就行了,没得便宜外人。   黄氏自家人知晓自家事,林若拙就不是她们想象的那样,还是不要放出去吓人了。   林若拙觉得这些人的想法简直不可思议:“她们是想嫁给皇子对吧?又不是恒王妃的儿子,恒王妃的意见很重要么?”   林若贞笑她:“傻了吧。恒王妃不入眼,连复选都通不过,哪里还能去娘娘们眼前露脸?”   林若拙不屑:“你才傻了。只要家世够好,复选怎么会通不过?比如中书令许大人的孙女,谁敢刷她下来?”   林若贞顿时一噎,郁闷的脸涨红:“照你这么说,选秀干脆不要办好了。直接按家世指定皇子妃人选。陛下为什么要举办,便是看重人品更甚。”   林若拙嗤之以鼻:“家世是基础,在这之上才看人品。家世不重要?那何必有五品官员的限制?”   林若容斯斯文文道:“六妹妹,话不是这么说的,家世固然重要,然人品德行也在其中。倘若一个女子品德上佳,被贵人看重也是有的。”   林若拙一针见血:“家世不够格,看重了也是当侧妃。当小妾很有光彩么?你们甘心?”参选的可都是嫡女,皇子侧妃也是妾,不过名义上好听点。真正能摆谱的妾,全天下唯有一个地方,便是皇宫。谁又敢肯定,这三个适龄皇子里就有未来的皇帝?   一盆冷水浇下,几个姑娘齐齐沉默。一直安静倾听的林若静脸色雪白,她的条件还不如林若敏,真要被看中了,妥妥的是当妾。   当晚,三房的灯亮了很久。   第二天,童氏红着眼睛来找黄氏:“二嫂,能不能请你帮忙给恒王妃说说,我家若静复选不必通过。”   黄氏吃了一惊,前几天童氏还雄心勃勃,怎么这么快就换了天翻地覆的想法:“三弟妹,这么大的事,父亲和母亲可知道?你可想好了?”   童氏眼泪就流了下来:“二嫂,我想过了。我手心里捧大的姑娘不能去做妾,侧妃也是妾。她要熬多少年啊!熬的出来熬不出来还不一定,我怎么能让她去吃这样的苦,我不能!母亲那边不必去说,复选那么多闺秀,静儿又不是那么出色,被落选很正常。”   童氏庶女出生,看够了妾室在主母面前的卑微。她和林海屿都有嫡出情节,侧妃虽说有品级,可一样要在正妃前面立规矩,孩子将来一样是庶出。这对夫妻的心理都无法承受。   黄氏的笑容多了几分真心:“三弟妹,有你这句话我就有底了。你放心,选中我不敢保证,这落选却是很容易,只要你不后悔就行。”   “我不后悔!”童氏咬牙,“我的女儿,咱们又不是那吃不饱饭的人家,姑娘自是要去做正头娘子的。”   黄氏点头赞同。   那边林若敏也是心事重重,她将林若拙的话对冯氏说了:“母亲,我担心。要不,咱们去求求二婶,她和恒王妃交情好,让我落选吧。”   “这是什么话!”冯氏一口否决,“敏儿,你傻了。你是什么身份,祖父是三品大元,父亲是五品知州。你祖父是中书省第三位,陛下也要经常向他问政。你的家世哪里低了!”   “可……”林若敏想说的是,皇子正妃就三个,她的家世再不低,也没高到挤进前三,甚至是前五。进不了前五,那还不是当侧妃。侧妃?天!   “我不想当侧妃。”她低声道。   “侧妃怎么了,侧妃也有品级。生出的儿子也是皇家人,将来要封爵的。”冯氏不以为然。   林若敏失望的离开。   之后几天,她茶饭不香,人渐渐消瘦起来。相反的,林若静倒是气色上好,养的有红似白。   林若愚见妹妹消瘦,关切的询问,林若敏对着他说不出来。冯氏的话犹在耳畔:“便是想想你哥哥,也不该这么没志气。你若攀上皇家,你哥哥将来能少走多少弯路。不必像你父亲刚入仕时小心翼翼,处处看人脸色。你连这点儿兄妹之情都没有么!”   林若敏强笑道:“我没事,就是近来学的太多,有些累了。”   林若愚若有所思。晚上便对郭氏道:“妹妹最近好像有什么心事,我问她她不肯说,明天你再去探探,有些话,想是你们女人家更容易开口些。”   郭氏奇怪的道:“你居然不知道?也难怪,这是后宅的话。我知道三妹妹的心事。是前儿六妹妹说了,家世不够的姑娘若是入了贵人眼,十之八九是要当侧妃的。妹妹是为这个烦恼。”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十五章提议   )   第五十五章提议   “侧妃?”林若愚皱了皱眉头,“确是不好。”想了想,又笑:“她也是傻钻了牛角尖,入选不容易,落选还不简单?不拘哪里出个小错就好,母亲还能跟着她一块儿去选不成。这丫头,平时挺机灵的,怎么轮到自己的事反变笨了。难怪人说关心则乱。”   郭氏撇撇嘴:“你说的轻巧。枉费妹妹对你一番心意。她这般委屈,还不是为了你的将来。”   冯氏的算盘路人皆知,这个不怪她轻狂,因为满京城这样打算的人太多了。大潮流大趋势。可郭氏看不上。用女儿婚姻换取儿子的前程,这是男子无能的表现。   “你要是个男人,就给句明白话。”她认真的道,“没得带累了妹妹一辈子受委屈!”   林若愚惊愕之极,他还真没想到这个。他,他连乡试都没中,现在才是个秀才好吧。居然母亲和妹妹都操心到那么远去了,况且,储君悬位,几个皇子将来还不定结果如何。未必是良人。   “我跟她说去。”林若愚找出外面大衣裳换上,一边系腰带一边道:“这事得办的不落痕迹。母亲是这个意思,父亲也定是这么想的。不能让他们知道,特别是父亲,他精明的很。你千万小心,尤其是下人面前不能露半点风声。”   郭氏高兴的上前帮忙:“放心好了。你院里的几个丫头笨的要死。一瞒一个准。保管没事。”   林若愚想想也笑,道:“可不是,自从我们家来了郭青天,什么疑难案件都断的一清二楚。”   说这话是有原因的。郭氏新嫁,院中下人难免不服管教,没几天就出来点状况,什么东西丢了胡乱攀咬的,什么差事没办好无人认账的。全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但若处理不好便是新妇能力不足。   郭盈盈全然不将这些小伎俩放在眼里,东西丢了?顺藤摸瓜,隔离审查,没一个时辰就找了出来,无人认账?衣服鞋子查一查,房里房外转一圈,立刻找到供词漏洞,真凶无所遁迹。   不到半个月,郭家神捕扬名,再没人敢给她捣乱。   林若愚笑道:“屋里交给你我放心,神捕威名在,何人敢捣乱?我去了,别让丫头们知晓。父亲不在京中,母亲想不到我们私下谋划的。只要面上不露,等事情已成定局,他们也无可奈何。”说罢,匆匆而去。   郭氏拿过她最喜欢的《洗冤集录》,边看边等人。不多久,林若愚的大丫鬟暖萍拎着一个食盒进来:“大*奶,这是厨房熬的燕窝粥,您和大爷用点宵夜吧。”放下盒子端出碗碟,她惊讶的看了看:“咦,大爷呢?”   “出去了。”郭氏淡淡道。   “这么晚,可是去太太哪儿了。”暖萍笑着道,“还是去了书房,粥恐放久恐凉了,奴婢给大爷送去。”   郭氏从上到下打量了她几眼,道:“暖萍,你不是刚从太太哪里来?怎么还问?”   暖萍一惊,笑容勉强:“奶奶如何知道。”   郭氏嗤笑:“我当然知道。”   暖萍笑容几乎挂不住,强笑道:“奶奶又再和奴婢开玩笑。”   “谁和你玩笑了。”郭氏面孔一板,冷笑,“我犯不着和你开玩笑。你是不是从太太那儿来的,一问便知。还想隐瞒?你明知大爷没去太太处,还询问于我,分明是居心叵测!”见暖萍想分辨什么,她一挥手:“我犯不着听你解释。你只要知道,在我面前是说不了谎的。至于你爱骗谁我管不着,只别犯到我手上。”   没见过这么笨的丫头。大厨房是公中出钱,宵夜根本不会准备燕窝粥这样的补品。要么是太太们小厨房备的,要么就是自己出钱出货让大厨房加工。再者,大太太院里种着桂花,暖香的头发丝上落了米粒大小的一朵,还有她的鞋子,大厨房的路程和这里相隔甚远,不会这么干净。再有,燕窝汤的浓稠度不是刚从锅上端下来,她应该是和冯氏说了不少时间的话耽搁了。说话的内容用脚后跟想都知道……   “洪妈妈。”她径直唤道,“暖萍一路走辛苦了,带她下去歇着,别让她再乱跑。都快嫁人的姑娘了,成天跑东跑西的,成什么体统!”   听见‘嫁人’二字,暖萍脸色刷白,一动不动的被郭氏的乳母带了下去。   “奶奶。”洪妈妈稍后回来,对郭氏耳语:“这个暖萍心思不正。”   郭氏笑:“这还用说?这屋里有几个心思正的?不妨事,让她们闹,闹的林若愚烦了,自然会稀罕我这儿的清净。再说,就她们那拙劣手段,掰开来讲牙都能笑掉。”   “话不是这么说。”洪妈妈担忧道,“暖萍是太太给的,倘若做了屋里人,还不一心向着太太。大爷身边的人总得是姑娘自己人才好。”   郭氏大笑:“妈妈,这你就不知道了,男人不能惯着,屋里得乱一乱,他才知道齐家不易。就暖萍那稻草脑袋,林若愚吃几回就得腻,他口味刁着呢。妈妈,我再说一遍,我身边的丫头决不许当大爷的通房。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洪妈妈不理解:“姑娘,这是为何,姑娘捏着她们的身契,谁敢有二心?是自己人岂不好?”   郭氏意味深长的道:“二心不是一纸契书能约束的,身契管不了人心。这世上有太多值得豁出命去争的东西,命都不在乎了,还在乎卖身契?所以,不若干脆连背叛的可能都不给的好。我用不着靠通房拉拢男人,太太给的,老太太给的,无所谓。”   “姑娘……”洪妈妈焦虑的换回了旧时称呼,“姑娘已经成亲了,可不能再像闺中那般不在意。这夫妻间不同他人,姑娘若是将姑爷推远了,这将来的日子可难过。头一个,小少爷什么时候出来,大太太眼盯着紧呢!”   郭氏不在意的拿起《洗冤集录》,继续翻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归将来都是一堆黄土埋骨头,死人骨头我都看过,这些有什么要紧的。”   “姑娘!这话可不能再说!”洪妈妈急的不行,“被姑爷听见还了得!”又急她毫不在意,只得暗自警醒,一定要将几个不安分的丫头看住了。   郭氏无奈的摇头。丫头们出手怕什么,她就怕她们不出手。出手才让她有案子可破啊。不然,这日子还不无聊透顶?   林若敏的脸上重新恢复了镇定的微笑。虽然人还是很瘦,但精神很好,瞳孔晶亮。对礼仪教习的课程更为用心。冯氏看在眼里,以为她是想通了,十分欣慰。   这一天,为了庆祝林若信、林若慎兄弟拜在韩夫子门下读书,二房出钱做东,举办了个小小的家宴。   黄氏这几年到底赚了多少钱林家人不知道。她为人低调,穿衣打扮一如既往,二房的用度也只是在几个孩子的吃食上丰富些,其它并无太大区别。   然而林若拙知道,黄氏手上的财产,能吓大家一跳。隐瞒是正确的,不然渣爹知道自家这么有钱,还不使劲着当猪头队友。   “母亲,我想学骑马。”家宴之后,她趁机提出要求。   黄氏知道她心心念念这事。笑道:“若不怕摔着,我不拦你。”   “那母亲送我一匹马。”黄氏有西北马场投资,每年运送进京不少好马,林若拙早已眼馋。   林老太太不悦:“好好的姑娘家,学那个干什么!”   林若拙立刻道:“我听说复选是在郊外的皇家别院,那里有很大的跑马场,还有猎场。听说,女眷们也有打猎赛马的活动。虽然不必争夺第一,可总不能连马都不会骑吧,好丢人的。”   冯氏立刻坐不住了,问:“是真的。”   林若拙看看林若敏,故意道:“三姐姐这么文静的人,不会骑也不要紧的。这次的闺秀有好些都是西南、西北那边将军的女儿,若是伤着了反而不美。”   冯氏立刻紧张,武将之女,那些粗鲁地方来的。万一真的伤了她女儿可怎么是好。   林老太太叹了口气:“六丫头要学就学吧。二丫头和三丫头到时就说不会。”   一丁点儿不会反而安全,别人见你完全外行,也不会拖上场。最怕的就是那种半会半不会。   林若拙得到准许,高兴的不得了。冯氏又追着问她还有什么内幕消息没有。她哪里知道,这些都是仲师傅说的。话说这几年仲师傅一直替她和恒王府之间传话,恒亲王一家到底是什么意思她也很莫名。   恒亲王府,赫连瑜正对恒王妃撒娇:“我也要去揽秀园打猎,我也要去!”   恒王妃头疼道:“那是给闺秀复选,就是个花架子,你去干什么!”   “我去玩啊!”赫连瑜振振有词,“揽秀园那么大,我不去你们那头就是了。本来秋天就要去好好玩一玩的,五堂兄、七堂哥、八堂兄还有九堂弟他们都要去,为什么我就不能去!对了,还有司徒十一也去呢!”   “什么?”恒王妃大吃一惊,“这些人也去,谁说的?”   恒亲王刚好走进来,顺口答道:“老七提议,陛下应允了。说是让孩子们互相看看对眼也好,免得乱点鸳鸯谱。”   恒王妃惊愕:“难道二皇子他们也去?”   “呵呵!”恒亲王笑的幸灾乐祸,“不但他们,大公主和大驸马也带三个公主一块儿去。皇后娘娘估计马上就要宣你进宫商量了。”   “天!”恒王妃抚额,“这是要闹什么!”   恒亲王冷笑:“还不是那几个混小子总盯着司徒家大丫头,皇后嫂子恼了呗,索性一潭水再搅浑些,让牛鬼蛇神都出来。”   赫连瑜听不懂这些,他忽尔想起一事:“既然这么多人,父王,咱们把林小六也叫上吧,一块儿玩多有意思。”这三年,他就没找到第二个像林小六这么有意思的人。   恒亲王笑:“你喜欢和她玩?干脆想个法子让她长远到咱们家来玩可好?”   “王爷!”恒王妃厉声喝止,“瑜儿还小,你别逗他!”深深吸了两口气,又和颜悦色的劝儿子:“她一个不在选的小丫头,忽而巴刺的夹在里面,不成个样子。”   恒亲王又给妻子拆台:“这倒不妨。因新川公主也要去,皇后娘娘大约会让你请一两个适龄的姑娘陪伴。”   恒王妃给气笑了:“那也是爵位人家的女孩,皇后娘娘知道林家丫头是谁?”   “不一定哦!”赫连瑜神秘的显摆,“说不定皇后娘娘就知道林小六呢。”   怎么会知道的?当然是有人提的。   提议者大家都没想到,居然是新川公主本人。   --------------------------------------   昨天我以为十二点前能写完,结果十二点没写多少。我又以为一点前能写完,结果还是不行……一点半后,我放弃了。   第二更,这是今天的正式更。还剩一更还债。(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十六章进宫   )   第五十六章进宫(和氏璧加更)   新川公主是个命好的姑娘,人人都这么认为。   你看,从小死了母亲,被中宫皇后抚养。满宫廷那个兄弟姐妹不讨好她?哪个宫人内监敢怠慢她?   每一个身边人都善意教导她,要讨皇后娘娘的欢心,皇后娘娘是你的大恩人。没有皇后娘娘,就没有‘最尊贵’公主的地位。   她是最尊贵的公主?新川不知道,但有一点毋庸置疑,她必须讨司徒皇后的喜欢。   单一个‘讨’字就微妙的点出了这对母女间的关系。   当然,新川作为一个公主,还是最年幼的公主,基本上也很容易做到这一点,只要不去触犯司徒皇后的某些忌讳。   比如说,显国公家。   有很多人都猜测,她未来的夫婿会是司徒十一。但新川凭着本能告诫自己,不要去触犯这个地雷。皇后对司徒九和司徒十一的喜爱,远胜于对她。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新川甚至觉得,如果她不是父皇的孩子,皇后说不定还会更喜欢她一点。   于是,在姐姐临川公主半酸半妒的打趣中,她向皇后提出:“母后,孩儿没有同龄玩伴,一个人去揽秀园没意思,孩儿留在宫中陪着母后。”   皇后淡淡而笑:“又说傻话,姐妹们都去,你一个人留下来干什么。一块儿去。你若是嫌闷,叫几个同伴陪着就是。”   新川公主便趁机撒娇:“那我要自己选。”   皇后轻笑:“就你刁钻事多,说说,你想请谁?”   新川公主眼珠子转了转,道:“那些木愣愣的闺秀没意思,听小九和阿瑜说,中书省林大人家的六姑娘为人很是有趣,女儿想请她。”   皇后一听就笑:“你又见过?还不是听小九他们撺掇的。”皇后的记性很好,很快回忆起:“那个小姑娘,不就是三年前和他们一块儿玩,吃坏了肚子的?”   “可不就是她。”新川公主拍手而笑,“听阿瑜说,连恒王叔都被她气过呢,好有本事的。”   有些事新川不知道,皇后却是知道的,比如那句有名的‘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南风了(第三声)’。想到这个,现在还会发笑。意有所动:“好不好的,你说了不算,得把人叫过来瞧瞧。若是个妥当的,就让她和你一块儿去。”   新川很高兴。小九拍着胸脯对她保证,只要林小六能来,她就不用怕司徒十一。   为了不兴师动众,皇后没有下懿旨去林家宣召,而是关照恒王妃将林若拙带进宫。   林家接到消息,又喜又怕。喜的是能给新川公主当玩伴,怕的是六丫头实在有些不着调,勾着公主出什么事就糟了。   于是,林若拙被嘱托了再嘱托,教育了再教育。林老太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操碎了。哎呦,儿女是债,孙辈也是债!这个六丫头,怎么教了这么多年还是个榆木疙瘩呢!   “好好的,别闯祸,别去不该去的地方,不该说的话别说……”   统统是老生常谈,好像几年前也有过这么一次?   林若拙挖挖耳朵,没人欺负她她当然会很乖,被人欺负到头上还要忍着,她一个小人物,还指望君子十年后报仇不成。   三观早已定型的某人就当那话是催眠曲,成年人,早过了被教育的年龄段,唯有自己吃苦总结出的经验,才会被他们牢牢深记。   当天一早,恒王府的马车过来接人,大哥林若愚陪送,抵达王府后换马车,恒王妃带着她和赫连瑜一同入宫。   马车上,恒王妃教导她:“太后故去,后/宫以皇后为尊。咱们先去拜见,你只跟着我。若是有宫女和你说什么其它娘娘召见,一概不理会,只来回我。切不可私下和人走动。”   赫连瑜立刻道:“可是我和小九说好了,小六今天进宫,带她过去玩。”   恒王妃立刻一瞪眼:“你少出馊主意,那一回吃坏了肚子,贤妃娘娘虽不说,焉知有没有不满。总归当娘的,没人乐意自家孩子生病。”   林若拙一听,艾玛呀!这么一看,四妃里头有三个得不待见她。宫廷太危险了,咱就在皇后那儿窝着了。   头点的像小鸡吃米:“我哪儿也不去,就在坤宁宫。”   赫连瑜嘟了嘟嘴:“贤妃娘娘也太婆妈了。那回我病的比小九还厉害呢,娘你都没说我什么。”   恒王妃气的骂他:“我不担心?没良心的混小子,我眼睛都哭红了我不担心!”当娘的看着孩子病了,有几个能不担心?   赫连瑜丝毫没有体会慈母心肠,他已经激动的问起林若拙:“林小六,这几年你学了什么?我瞧着你好像白净了些,还爬树吗?”   林若拙道:“爬的,这个东西一段时间不练手脚会生。”   赫连瑜很高兴:“我就知道你不是个俗人。”   恒王妃嘴角抽了抽,很真诚的道:“林丫头,这些话在外人面前不要说,文静的女孩才招人喜欢。”   赫连瑜立刻嚷嚷:“不要紧的,父王说了,将来林小六嫁不出去就来咱们家。”   “咳咳咳!”恒王妃爆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她以为她的神经已经被夫君殿下训练的很粗壮了,很显然,王爷永远更高一筹。   林若拙也吓一跳,赶紧插科打诨:“不要!你家没姐妹,不好玩!”   赫连瑜不屑道:“女孩子娇滴滴的,有什么好玩。没两下就哭了。”   林若拙赶紧道:“谁说的,是你没见过厉害的。我家大哥新娶的嫂嫂就十分厉害。有一回,房里丢了东西,谁都说自己没拿……”她细细讲了一回郭神捕破案记,“大嫂道,厨房要处理蔬菜家禽,故那边的泥地里常有残留,你说你没去,你鞋底的鸡毛是哪儿来的……脱了那婆子的鞋一看,果然有一片细小的绒毛……”   赫连瑜听的入了迷,连连惊叹:“你家竟有这么厉害的人,怎么有趣的人都生在你家了!真是!”他深以为恨。   “那是,我家大嫂很厉害的。”林若拙骄傲的炫耀,“人家家学渊源,大哥的泰山郭大人是刑部郎中,刚调入京城不久。他在好些地方任过职,凡是奇难疑案都能破获。人称‘宋慈再世’。”   “宋慈?宋慈是谁?”赫连瑜没听说过这位。   林若拙立刻用一副‘你好无知’的表情鄙视他:“你居然不知道宋慈?《洗冤集录》就是他写的。”   “《洗冤集录》,那是什么?”赫连瑜不耻下问。   恒王妃闭上眼睛,很好,想必明天,啊不,今晚府里的书房就要遭殃了。   就听林若拙道:“这是一本教你学会‘如何让死人说话’的奇书。”声音森森,营造出一股神秘气氛。   果然,赫连瑜觉得刺激的不得了:“还有这样的书?还有这样的?”   “哼哼!”林若拙故作冷笑,“这种书怕鬼的人是看不得的。你回头看了害怕别来找我。”   “我才不怕!”赫连瑜立刻发誓,又问:“你看过吗?”   林若拙连连摇头,这种变态人士才会痴迷的东西她敬谢不敏:“没有,我不敢看。”   赫连瑜笑她:“原来你也是个胆小鬼。”   林若拙点头承认:“我有不怕的,也有害怕的。这有什么好丢人的,害怕就是害怕。”   恒王妃惊讶的睁眼,瞥了瞥她。放任林若拙和儿子混说,是因为赫连瑜平时没有玩伴,一个人很孤单。便是从外面招了伴读,也多少有些奉承谄媚。并无一人如林家丫头一般将他当成普通朋友相处。为了这份难得的童真,她也就算了。不想,这丫头还有几分不凡,竟能说出那番话。“   赫连瑜不知母亲所想,他正嘿嘿得意而笑。心道终于知道林小六的弱点了,原来这家伙怕鬼。嘿嘿,找机会吓她一吓,吓得她惊慌尖叫,害怕之极,肯定很有意思。   至于为什么‘林若拙被他吓得害怕’会很有意思,赫连瑜从未深想过。   马车终于驶进皇宫。因为是恒王府的车,可以一路通行。不过至内廷门处,还是要下来换车。然后到坤宁宫不远,则需要步行。   坤宁宫静深悠远,高大的梧桐树、幽幽青竹、碧绿芭蕉。到处是青翠之色,花朵很少,从气氛上来说,有点不太像女人住的地方。   带路的宫女迎她们进正殿,幽幽檀香飘拂。林若拙微微诧异,居然是檀香。这个,似乎是修行之人用的多。   上座一位深紫色华服女子,金色的绣纹勾勒出凤翱九天,满头乌发不见一丝杂色,十二根成色一模一样的白玉簪分插发髻,中间一柄琉璃凤凰,垂衔明珠一串。   磕头见了礼,就听上面人柔声道:“抬起头我看看。”   自从进殿门就只看脚尖前面一块地面的林若拙,听话的抬起头,不能直视皇后眼睛,目光略微一扫,停在她下巴部位。   司徒皇后是个很美丽的女人,美丽的有些让人惊讶。一般来说,皇后什么的该是端庄,宠妃才和美丽搭边。不过联想到司徒家族的前朝历史,又欣然而解。世家嘛,多少代美女基因改造,不美丽才不正常了。   就听司徒皇后轻笑:“这么个小小的姑娘,就是她气的恒王弟说不出话来?”   恒王妃很无奈,道:“就是她。”   林若拙纳闷,她什么时候把恒亲王气的说不出话了?   司徒皇后见她一脸疑惑,笑道:“就是你那句‘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男风了’气的他呀!”   “噗——”旁边传来一声放肆的轻笑,一个清越如水的男声道:“姑姑,原来这句话的出处在这里。”   居然有人敢在坤宁宫这么放肆,还是个男的?   林若拙惊讶的转头,霎时,呼吸一滞。   仿佛二维世界的美男子从清秀山水间跃然而出,一个很美的少年正一脸兴趣的打量她。   恒王妃给介绍:“这是显国公府二公子。”   司徒十一。四个字赫然跃上心头。黄恬的话犹在耳畔:司徒十一绝美如玉、掷果盈车、侧帽风流。   果然,是个嚣张的美少年。   美少年什么她没有兴趣,嚣张的美少年更没兴趣。   林若拙索然无味的转回头,一个被宠坏的小男孩罢了。即不如小九来的可爱,也不如赫连瑜心地纯净。   司徒十一似乎对她很感兴趣,见她只惊艳一瞬就恢复平静,随后更是不屑再看他,还从来没有碰见过这样的小姑娘。   司徒皇后倒是对林若拙有了几分高看。她见过的年轻女子,除了新川对他不假辞色,其余皆会被青珺相貌所惑。   ------------------------------   有气无力……   送上加更。感谢sunbliss123同学的和氏璧,呜……终于不欠债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十七章各有计划   )   第五十七章各有计划   司徒皇后很快叫了新川公主过来,见见她指定的人选。   十二岁的新川公主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穿着鲜艳,说话又脆又块。   “你就是林家六姑娘?听说你特别会玩,可是真的?”又叽叽喳喳问她平时玩什么?外头的京城闺秀之间又流行什么。   皇后看着好笑:“好了好了,小姑娘们有话就私下说去吧,实在是聒噪不行。”   新川公主就拉着林若拙:“那我们就去后头看花了,母后。”   司徒十一道:“我也陪表妹一块儿走走。”强行挤了进来。   皇后没有反对,新川只得无奈:“有劳表哥。”   三人走出大殿,坤宁宫后面有个小花园,这里倒是种着许多花朵,不过夏日刚过,依旧盛开的寥寥无几。   新川出了殿门后便一言不发。林若拙不好自说自话,也跟着闭嘴。司徒十一竟然也没有开口,三人就这么很古怪的沉默。   林若拙暗暗叫苦,看这气氛,明显不对啊。难道说,司徒十一和新川公主有那啥情?可有情人不是这个表现吧?或者,赌气了?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司徒十一开口了:“再过些日子菊花就要开了,揽秀园中的绿牡丹不知今年长势如何。”   绿牡丹就是绿菊的一个品种。林若拙不吱声,这话想想也知道不是对她说的。   新川冷笑一声:“绿牡丹是好花,表哥干嘛不去请三姐一同欣赏。”   “生气了。”司徒十一微微一笑,若天边流光。   “怎么会。”新川甜甜一笑,“我巴不得表哥一直伴着三姐姐才好。何况如今我也有同伴相陪,不劳表哥费心。”   司徒十一就瞥向林若拙。林若拙死死低头,恨不能缩到地里去。尼玛!皇宫太危险,这明摆着又听见机密了啊!求求你们,就当看不见我好不好?   司徒十一再次微笑:“同伴相陪是同伴,我陪着是我,不一样的。”   新川一脸正气:“我更喜欢林姑娘陪我。”   司徒十一笑的温柔:“她若是陪不了你呢?”   新川冷冷一笑:“你可以试试。”   “好。”   林若拙就听见一个好字,忽的一阵凉风擦过,眉头一跳,几乎是本能的身体一拧,飞快躲开。   “咦,练过?”司徒十一收回脚,毫不在意的笑看新川:“难怪你这回有把握,原来找了这么个人。”   新川是意外之气,她哪里知道林若拙练过,此刻自然不会揭穿,骄傲的昂起头:“这回你还有什么招?”   林若拙将冷意藏进眼底。安静的听那两人对持。若不是她躲的及时,刚刚那一脚的力道,非重摔在地不可。到时扭脚、受伤,谁知道后面还会发生什么。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特么的她好容易生成了官二代,还有更高杆的贵二代欺在头上肆意妄为。   “林家的姑娘。”司徒十一忽然一笑,放柔了声音:“咱们打个商量,你今日拧伤个脚好不好?”   声音温柔可亲,容貌绝色潋滟,说出来的话却如阎罗附体,阴狠无情。   拧伤脚,至少修养三个多月,绝对无法参加揽秀园之行。   新川怒不可谒:“你敢!”   司徒十一无所谓:“我这不是在和她商量么。”说罢,笑吟吟的看着林若拙:“林姑娘,识时务者为俊杰。”   威胁,这是赤果果的威胁!林若拙垂下眼眸:“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爱惜是为不孝。”   “哎呀,这可难办了呢。”司徒十一的语气听着很为难,脸上却看不出半点为难的表情。他暧昧的低下头,凑到她耳边,热呼呼的气流拂过耳畔:“我可以帮你嫁给小九哦。”声音说不出的暧昧。   林若拙忍住心头怒火,冷冷后退一步:“公子请自重。”同时去看新川公主的表情。   很奇怪的,新川公主脸上只是单纯的愤怒,半点妒忌或者别的什么都没有。   这两个,不像是情侣啊。既然不是小情侣,她去了又不会当电灯泡,司徒十一为什么要这么做?   新川忽然眼睛一亮,高声道:“阿瑜,九弟,你们来了?”   原来赫连瑜早早请退是去找赫连濯了。两人飞步而来,小九满眼惊喜。   就在回头的顷刻间,司徒十一收起了刚刚的表情,迅速转换为彬彬有礼,行云流水的行礼:“见过九皇子。”   “青珺哥哥不用客气。”小九忙摆手,缓缓的走到林若拙身边:“三年不见,一向可好?”   “见过九皇子,臣女很好。”新川公主和司徒十一在这儿,她不得不尊礼而行   小九比三年前老成多了,虽然眼底有喜色,表现的却很老成。先和新川公主说话,关切询问。再和司徒十一交流,面面俱到。   赫连瑜觉得没劲透了,装模作样。他认为这是有‘外人’在的原因,恨不能赶走这两个。耐着性子敷衍了半天,见着时间差不多,就要拖林若拙走。   新川公主坚决不让。死死拖住林若拙,不让她走。   气氛怪的要命。   好在新川也知道这么干站着不是个事,命宫女拿了棋盘来,园中品茗下棋。   赫连瑜一向头疼这些,连声道自己不熟。林若拙一看司徒十一那张脸就知道这斯不是好人,也说不会。于是小九便和他下了一盘,输了。换新川公主上。   瞅着没人注意,林若拙悄悄拉过赫连瑜:“哎,我说,那两位之间好像有些古怪啊?”   “怎么?他欺负你了?”小九过来,听见后回道:“多担待些,我特意向新川保举的你。”   “怎么回事?”林若拙、赫连瑜齐齐看他。   小九叹道:“都是父皇那句承诺闹的。你们都知道,我有一个姐姐要嫁进司徒家的吧。”   两人用力点头。   小九又道:“问题就在这里。我有三个姐姐,二姐和青阳表哥适龄。四姐和青珺表哥适龄。三姐姐只比青珺哥哥大一岁,嫁谁都可以。”   林若拙脑中灵光一闪:“难道显国公家自己有想法?”不对,如果是这样,干嘛不和皇后娘娘说,难道皇后娘娘还会害自己的娘家?   “是这兄弟两个有想法。”她肯定的重新下结论。   “不错。”小九赞赏,“就是这样,青阳哥哥从小身体不好,青珺哥哥不想有个公主嫂子压在他哥哥头上。母后和显国公的意思是,青阳哥哥既然身体不好,就更需要一位显赫的妻子。”   司徒青阳便是世子司徒九。这一位身体不好京中也略有耳闻。只是不知不好到了什么程度,竟累的亲弟弟这样‘操心’?   “他这是帮忙还是拆台呀?”林若拙疑问,“新川公主好像不喜欢他。”   小九压低了声音:“本来要是我二姐银川也没什么,二姐性子温柔,便是嫁过去也不会仗势欺人。只是最近听说,父皇有意将二姐嫁到西南去,说是那边……”他顿了顿,“总之是朝政上头的事,十有八九是准了。这样,不娶新川就得娶三姐。三姐可一点不如二姐温柔,换成我,我也看不上。”   “那就和直接和皇后说也成啊。”林若拙表示不解,“都是亲侄子,有什么话不方便说的。”   小九摇头:“母妃说,没那么简单。显国公家似乎有什么打算,必得有一个出来顶立门户。这人就是青珺表哥,早就定好的。娶了公主,仕途就绝了。”   那也不对呀。就冲新川这样子,显然不接受司徒十一的计划。他一头热有什么用?这年头还能私定终身不成?   “青珺表哥大约是想让四姐去求母后。”小九这样猜测。   “不靠谱。”林若拙否决。新川公主又不是皇后亲生的,血缘就没关系,还不如司徒十一呢。   这家伙,一定有什么别的阴谋。   小九笑道:“四姐被烦的不行。这些事自有父皇母后做主。这回一块儿去揽秀园是青珺表哥提议的,三姐的心思都在他身上,四姐不愿闹的太过,想找个镇得住场面的闺秀做陪伴,我就推荐了你。”   林若拙差点没一口气晕过去。要不要这么一副邀功的表情!赫连濯,你这不是在提携我,你这是要害死我!   “九皇子,我和你有仇吗?”她一脸血的悲愤发问。   小九呆了呆:“啊?你不高兴?”   高兴?我高兴你个大爷!   一路无语的出宫,赫连瑜几次逗她说话都没理。   回到家中,来不及喝口水,就被带到荣瑞堂,请求回避了下人,只留下林老太太、冯氏、黄氏三人,林若拙开讲,一五一十道来进宫后的一切。包括司徒十一的每一个表情,新川和他之间古怪的气氛,以及小九后来说的话。   “这回复选,怕是要出事。”黄氏眉头紧锁,“司徒十一是显国公家精心培养出来光耀门户的人,绝不会有勇无谋,或者计谋拙劣至此。”   “这么说,他劝我受伤是好意?”林若拙虽然有一颗彪悍的心,奈何计谋方便拙劣不堪。从来只会打乱拳。一旦遇上高手就迫切需要有人给她分析。   “没错。你当时就该顺势摔倒。”黄氏叹气,最好的机会没有了。   敢情那位还是好心?林若拙傻了眼:“他,他说要我自己拧伤脚,我,我需要么……”瞅见冯氏目光扫向她的脚,立刻缩了缩。   “不行,时机已过。“黄氏道斩钉截铁道,“话已经被他说明白,现在受伤会惹恼新川公主。”浑水搅不起,新川公主同样得罪不起。   “只能见机行事了。”她扼腕,“最好的机会已经失去,只能靠你自己小心。”   冯氏慌了:“不会连累敏儿她们吧。”   “很难说。”黄氏给出的回答还不如不给,“一切都得靠她们自己。尽量跟在人多的地方吧。但也不一定就保险。”   冯氏六神无主:“要不,咱们告诉皇后娘娘……”   “住嘴!”林老太太发火,“司徒十一敢说,就不怕你去告。怎么告?到时他一句开玩笑,皇后娘娘是信你还是信他?”   “大嫂。连新川公主都没开口。”黄氏意味深长的道,“宫中子女,无一人和皇后有血缘。娘娘唯一能依靠的,只是显国公府。”   显国公府,就是司徒皇后的逆鳞。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林老太太沉默良久,道:“为什么会推荐你?听说九皇子性子单纯。看这回的分析却是头头是道,与传说不符。或者他韬光隐晦?还是,还是有人指导过。”   林若拙立时一惊。小九如果是自己分析出的那些,又怎么会不知道这次陪伴新川的人,其实是架在火上烤?   黄氏已然追问:“快想想,你得罪过谁?”   “我……”她卡壳。要说得罪,三年前拉肚子事件她得罪的宫妃多了。天知道谁比较记仇。不过就算报仇也别这么狠吧。   不知道为什么,赫连熙的脸突然跃入脑海。她赶紧摇头,这是魔障了呢。赫连熙虽然阴阳怪气,她和他又没有深仇大恨,真要整她,三年前就可以动手,何必借这个势。   皇宫中。赫连濯兴匆匆的告诉赫连熙:“七哥,母后已经同意林六陪新川一块去了。”   赫连熙微笑:“好,这边成了一半。九弟,你可想清楚了。真的想娶她?你还小,这一定,日后后悔也没用了。”   “嗯。”赫连濯白净的脸微微泛红,“我不后悔。七哥,谢谢你帮我。”   “不客气。”赫连熙真心的笑,“我也希望你们有情人成眷属。”顺便排除掉最不稳定因素。   上一辈,黄立璀虽提议新马政,但折子的主署名人不是他,他只是从署。想来想去,变数就在林若拙身上。因为她入了恒王叔的眼,王叔靠马场供给军队赚钱,黄家人这才有此机会越过一众上头,直接将折子递到父皇案头。虽然这事对他影响不大,然而终究是变数。变数越多,他的优势就越少。而最大的阴影,便是未来七皇妃的人选。他是再不想和林家女儿扯上什么关系了。   小九想娶,正好瞌睡送来枕头。将计就计,送他俩做堆。也算功德一件。   至于林若菡,这辈子与他注定陌路,平安一生也为幸事。   ----------------------   先放4000(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十八章猜测   )   第五十八章猜测   既然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也只好认命。   林若拙以为,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妨想想怎么得更多的利益。   黄氏不明白这里头还能有什么利益?   林若拙提醒她:“韩姐姐的仿真绣。”   仿真绣,韩雁其实在两年前就研究出来了,然而黄氏觉得她技艺不算成熟。画技有待提高。当时拿出来虽可轰动一时,却不能造成最好的效果。倘若有高手模仿学了去,加以揣摩,意境和画技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她们反倒落了下乘。便让高价供养,让韩雁继续研究。时至今日,已经出了一两幅很能有水平的作品。   “我带了去,到时拿出来一鸣惊人。那是京中顶级贵妇云集的场所,还有皇子和公主。定能一举成名。”   黄氏哭笑不得:“你竟还有心思操心这些小事。”   “这可不是小事。”她认真道,“对韩姐姐一家来说,是很大的大事。对韩姐姐一生来说,或许是最大的大事。”   她的命运如何无法把握。韩雁未来的路却是清晰可见,既然如此,有能力帮朋友为什么不帮?再说了,在她看来,什么皇子公主,百年之后还不是一捧烂土。韩雁的仿真绣,只要不断的磨练,其中珍品,哪怕一百年、两百年后都会有人珍藏。会有少女、**、文人、雅士,在春日的花香中凝视、欣赏。   “也是。”黄氏笑,“还是你心宽。总归是这样了,还不如多赚一分是一分。”   两人便商议一番怎么操作。末了,林若拙又道:“虽是不知道司徒十一想干什么,有些东西早点准备起来也是好的。”提议了几件物品。   黄氏虽然惊讶,却没有反对,一一给照办。   又有,进入揽秀园的闺秀,每人可带一名侍女,其余马车、下人都在规定处等候,不得乱走。   “我带仲师傅去。”这时候就显出了武力的重要性。再机灵的丫头都比不过一个江湖阅历深厚,又在官宦后宅待过几年的仲师傅。   黄氏这时也不得不承认,恒亲王这份礼,危难时节太为实用。   接下来的时间也没有闲着,林老太爷打听显国公府的事。冯氏和黄氏想办法打听公主婚嫁的事。   然而都没有打听出什么。谁都不知道楚帝打算将银川公主嫁到西南。   这一来,告诉小九内幕的人,就更加令人心惊。   林老太爷毕竟混迹官场多年,便从另一条路走,打听西南出了什么事。   几日之后,战报送到。   西南边民动乱,大帅袁将军领兵,大胜,与当地土司化敌为友。送上战利品以及数个土司的进贡。   林老太爷倒吸一口凉气,私下对三叔道:“此人非同了得。兵部加急文书抵达京城之前就得知西南战况,必有自己的秘密通讯渠道。况且,还能根据战情揣摩陛下处理之意,若果然银川公主出嫁。此人能力、心智、势力样样齐全,必不是池中之物。”   三叔也惊愕:“您的意思是哪一位皇子?”   “自然。”林老太爷笃定,“便不是皇子,也是被某位皇子收归门下。终究是一样的。这一位,比二皇子、四皇子厉害多了!”   三叔心绪不宁:“这一位如此厉害,他日夺嫡之争,手段定然不凡,二皇子和四皇子恐不是对手。”   “是一定不是对手。”林老太爷倒是有几分高兴,“有此人在,林家或许是可以投一注了。”   三叔怔忪好久。   其实林老太爷是高看赫连熙了。他能料敌先机是因为上辈子经历过一次。虽然新马政被蝴蝶了一点点。然西南大捷、银川公主下嫁这些事,料定不会有变动。正如司徒十一还和上辈子一样,打算实施某计划。   不过上辈子司徒十一的计划功亏一篑,最后娶的不是新川而是临川,这辈子他也不打算更改。   没多久,朝堂的反馈就出来了。黄立璀升任西北通政司左通政。银川公主下嫁西南大帅袁将军幼子。   韩夫子分析给林若拙听:“袁将军嫡子三人,老大伤残,老2战死。唯一囫囵头尾的就是这个小儿子。下嫁公主,是要荣养他的预兆。自古领兵者最怕兵权解除后被上位者清算。陛下下嫁公主,意为保袁家三代荣华。袁将军若是聪明,便该放心交出兵权。”   林若拙问:“那他会交出来吗?”   韩澈笑了笑:“你觉得呢?”   林若拙道:“我又不了解他。不过要是我我就交。”   “哦,为什么?”韩澈饶有兴致,“虽然下嫁一个公主可保三代富贵,然而西南称王多逍遥自在,兵权在手,谁敢动他?”   林若拙想了想,道:“大势所趋。楚建朝三代帝王,正是蒸蒸日上之势。陛下不是昏庸之人,相反他很精明,不会容得臣子做大。袁将军想西南称王,朝廷定然领兵围剿,百姓之想必祖父犹记得幼时战乱,不会愿意打仗。这便失了民心。黄舅舅升官,这里头必有个缘故,舅舅去西北是为了新马政。升官想来和马离不了关系,或者还有什么。总之陛下不会做无用之功,这里头定有牵制西南的名堂。”   韩澈大笑:“虽不中亦不远矣。你见解不行,直觉倒是挺灵。胡乱下注也能下个准,这倒是灵性了。”   “先生错了。”林若拙摇头,“我不是直觉行。而是我虽不善相事,却善相人。我认定陛下雄才远超袁将军。”   “哦,这又是从何认定?”韩澈更加感兴趣,“你见过陛下?”   “没有。”林若拙道,“开国三代,帝国不乱反定,只要大势行稳,五十年安定可保。”这是从历史书上各朝各代分析来的。自从士族退出历史舞台,科举制成为主流,王朝更迭基本如此。只要不是遇见奇葩,开国第三代,年月可谓太平。   韩澈若有所思:“似乎有点道理。可还是歪理。你这是取巧,不走正道。”   林若拙哀嚎:“先生,你饶了我吧。我又不科考当官,搞那么清楚干什么。再说,我也不是那块料啊。您非要把我打造成经天纬地之才,这不是为难我么。”   这三年下来,韩澈也发觉自己有些看走眼,又不甘心:“小时见你还挺灵,怎么越大越懒。你读史书时的那股灵气哪儿去了。”   林若拙嗷嗷申辩:“我就没有灵气,我只有本能!”她只不过多了三十年人生阅历,知晓人性更深刻些而已。所以说,伪儿童伪天才是要遭报应的。   韩澈摇头叹气,破罐子破摔:“那就用你的本能说说,指使九皇子这么做的人是谁。”   “赫连熙。”林若拙脱口而出。   答案说的太快,韩澈一怔,皱眉缓缓:“七皇子?你对他,很防备?”   -----------------------------------   补齐。(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十九章游园   )   第五十九章游园   林若拙知道,自己又做梦了。   如同一个旁观者,她来到了一座气势恢宏的皇家园林。满山植物呈青、苍、黄、红层层递减,各色菊花遍野盛开,一望无际的湖水波光粼粼。远处,亭台楼阁掩映苍翠红霞,美若仙境。   一群狩猎者骑马呼啸而来,华服美眷,腰系明珠,五彩锦绣装裹的少男少女们,香汗淋漓,挥舞绣弓,射杀着被赶到草地中央的小动物。   服饰整齐的侍卫们围在外圈跟随保护。   忽然,骑马少女中有一马匹忽发癫狂,疯一样的跳跃奔跑,冲散了队形,飞速狂奔。马上少女惊叫着拉紧缰绳,然而毫无作用。   林若拙定睛一看,那少女居然是新川公主。   这时,人群中冲出一位骑马少年,直奔新川。美如玉石的俊脸,正是司徒十一。   紧接着,又有几人跟随而出,冲在第二位,紧跟司徒十一的是一位黄衣女子,第三位的,是一位身材高挑的火红衣衫少女。   新川的马匹已奔到湖边,犹不停止,直冲湖水而去。马背上的新川惊恐大叫。而靠她最近的司徒十一,吼叫着伸长胳膊,依然碰不到她的衣角。   说时迟那时快,火光电石间,一条银鞭破空而出,灵蛇一般卷住新川的纤腰,长鞭的另一头,红衣少女起身一跃,踏过司徒十一的马背,轻轻巧巧落到新川马背之上。随后,她抱住新川纤腰,用尽全身力气向司徒十一扔去。   而这时,黄衣少女已经跑到司徒十一身边,她指挥着身下马匹挤开司徒十一,司徒十一躲避之下,新川没有落入马背,而是翻滚摔下。   匆忙之间,新川凭着本能手臂乱抓,恰好拉住司徒十一的腰带,两人一同滚落下马。司徒十一眼尖手快,紧紧拽住缰绳。两人被马挂在身后飞跑。司徒十一用尽力气扶住新川,将她重新托上马背。刚坐稳,马匹后腿在拉扯间被头冠上的尖锐处刮伤吃疼,后腿踢抬。司徒十一霎时被抛了出去。   黄衣少女见状,似发了疯一样跳下马,飞奔过去,扑在他身上大声痛哭。   湖边,红衣少女用箭壶中箭矢,不停的刺入马匹脖颈,鲜血淋漓的马倒在湖畔。少女衣衫混合着血水染红了湖面。   鬓发散乱的新川坐在高高的马背上,呆滞的看着这一切。   梦境戛然而止。   林若拙睁开眼,天已蒙蒙亮。今天,正是复选的日子。   马车隆隆的使向城外,林若愚骑着高头大马送三个妹妹出城。林若静和林若敏穿戴一新,端坐在车厢两边,心情紧张。两人时不时互看一眼,想说些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干巴巴。便向唯一不需紧张的林若拙看去,却发现这位六妹妹恍恍惚惚,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若拙的脑海中,正反复回忆着残留不多的梦境。   梦境中那群少男少女中,到底有几个是她认识的?   仔细回想,似乎认识的都不在。至少两个姐姐不在,这个也对,林若静和林若敏都不会骑马。   赫连家的几个小萝卜豆都不在,也正……不对!   她霍的睁亮了眼睛。   前些日子见到的小九,已然和三年前很是不同,成熟稳重了许多。这还是十岁左右的年纪。赫连熙和赫连璞,今年该有十四了。十岁是儿童,十四岁则是少年。少年人,梦境里似乎有那么几个?   很可惜。因为当时的注意力全在新川身上,这时再想,竟想不起什么。到底不是电影,只能过一遍不带回放。   就这么心情复杂着,马车驶到了揽秀园。   门前的空地上已经停了许多马车,侍卫巡逻,女官检查车辆,来的什么人,请帖上几位,带下人几个,入园几个,穿戴相貌特征,一一记录仔细。然后才放行,故而速度很慢,等好久才进去一辆。   林若愚前去查探了片刻,回来告诉她们这些消息:“……等你们检查完了进去,我就回。酉时初散,再过来接你们。   如此便慢慢等。有那性急的,便揭了窗帘子一角往外看。林若静想了想,也揭了那帘子向外头瞧去。她是为落选来的,没必要那么端庄小心。   看了一会儿,林若敏也将头凑过来:“二姐姐,我也看看。”   林若静惊讶的转头。   林若敏含笑颔首,目光流转过深意,霎时间,两姐妹心有灵犀,不约而同相视一笑,各自明白了对方心中所想。   没想到三妹妹也有自己的打算。林若静觉得好笑,也是,大房这一双兄妹都不是任人摆布之人,林若愚当初想娶郭氏,大伯母不同意,可最后,郭氏还不是她们大嫂?   林若愚也笑着道:“二妹妹,此间你最为长,有劳你多照料了。”又对林若拙,“六妹妹不可淘气,需好好陪伴公主。”   林若拙一张脸苦的堪比黄连,如果梦是真的,娘啊!今天是要出大事的!   慌慌看向车外:“仲师傅呢?可在?”   仲师傅靠近:“六姑娘,我在呢。”   林若拙长长出一口气,赶紧道:“你上车来,这一日,怎么也别离了我的身边,我眼皮直跳,不是吉兆,恐怕会有祸事。”   这话一说,林若静和林若敏都紧张起来,林若愚赶紧安慰,指给她们看那一队队严密巡逻的侍卫:“陛下特意调遣了人手过来,检查严密,不会有歹人。”   林若拙一看那些侍卫的打扮,深红镶边军服、闪光的腰刀,和梦中一模一样,原本八分的担心升级到十二分。紧紧拉住仲师傅的手,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跟紧我。”   终于轮到了她们,女官看过请帖,入车厢检查,登记完人数,放她们入行。   到了马车停止处,车夫和一众闲杂下人都需留守,每个闺秀只允许带一名随从。   那边也有登记的女官,一见林府名帖,笑道:“林六姑娘,四公主还未到,劳烦您略等一等。”   林若拙无奈,只能和两个姐姐分手,跟着那女官去了一处雅致小轩等候。   女官命侍女上了茶便离去了。两人枯坐等候,一直等了大半个时辰,才又有侍女过来:“公主殿下已到,林姑娘请随我来。”   跟着那侍女走了一会儿,到得一处建筑前,就见好几个衣着华丽的男男女女站在一处说话。新川公主便在中间,穿着一身紫色宫装。   侍女回禀:“……林姑娘来了。”林若拙便给新川见礼。   新川笑着引见人群中一对年轻男女:“这是我大姐和大姐夫。”   林若拙知晓是大公主长川和驸马姚纾,忙拜见。接下来便是二公主银川。轮到三公主临川,林若拙心中大骇,这不是梦中那黄衣女子么?只不过此时还没有穿上那件黄色骑马装,但面目是一模一样。   五皇子赫连淳高傲的扬着下巴略动了动,心高气傲的紧。后面就都是老熟人了,七皇子赫连熙、八皇子赫连璞、九皇子赫连濯。   十四岁的赫连熙身材高挑,眉目沉稳,乍一看,还以为有十六七岁,对着林若拙笑点点头,没有言语。即不亲近也不傲慢。赫连璞比他略矮一点,表情也跳脱些,很符合他的年纪。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几眼,小声嘀咕了句什么。小九和那天见的一样,虽长大了不少,和三个哥哥一比还是一团孩子气。   长川公主笑问侍女:“那边怎么样了?”   侍女便细细道来:“诸位姑娘已落座,午时开宴,宴后游园赏花,善骑射的姑娘可去后山射猎。”   五皇子立刻就嗤笑:“后山射猎,打那些圈养的兔子锦鸡?呵呵!这也叫射猎。”   长川公主瞪他一眼:“姑娘家玩乐而已,你以为是正经狩猎打打杀杀的。”   五皇子不屑的撇撇嘴:“随她们闹去,我是不奉陪。我自找我的乐子,老七、老八、老九,要不要一块儿来?”   赫连熙略想了想,笑道:“好,我随五哥一块儿。跟姑娘家抢着射兔子,胜之不武。”   老八连连点头:“我也去。”   小九为难的看了看左右,问长姐:“阿瑜还没来么?”   长川公主一缓神,笑道:“我差点忘了,阿瑜、阿显、青阳、青珺都来了。陪着恒王叔另开了一宴吃酒。”   五皇子立刻道:“恒王叔也来了,那我们就去那边。”   眼见着男人们都去,姚纾笑道:“九皇子,我和你也一块儿去吧,总不能就落我们两个。”   小九遂点头。长川公主也笑:“那就这么说了,你们去找恒王叔,我带着她们去恒王妃席上。帮大伙儿先掌掌眼。”   一队人便分开。林若拙跟在新川身后,四位公主,银川婚事已定,长川公主大约和她有很多共同语言,两人走在前面私语不停。临川公主倨傲的对新川瞪一眼:“你找的小跟班也不怎么样嘛。”加快脚步,凑到前面去说话。   林若拙有些理解新川为什么一定要找个伴儿了。三公主只比二公主小了两岁,比她却大四岁,瞧这态度,显然平时不怎么样。   奇怪了,新川不是皇后养女么,临川怎么就这么大胆,公然不给面子?   新川轻声给她解惑:“三姐一直很喜欢青珺表哥。以为表哥有意于我。本来,还以为二姐或许会嫁青阳表哥,可二姐现下婚事已定,三姐便对我很是不喜。”   林若拙无语。司徒十一那态度,连她这个外人都能看出来,人家想娶的是新川。这位临川公主,还真是个直性子。   想了想,她小心的问:“这个,主要是看皇后娘娘的意思吧。”司徒家好像并不愿意让司徒十一尚主。   新川苦笑:“青珺表哥从小就备受母后宠爱,在家中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人又聪明,若是一心想办成什么事,怕是没人能拦得住。上回你来,瞧他话里的意思,必定有了主意,你今日且小心些。”   林若拙立刻就对这位善良提醒的小公主很有好感:“我到没什么。他要真有主意,该是你小心些才是。”梦里情景可不就是如此?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十章惊梦(上)   )   第六十章惊梦(上)   既然有了梦境的提醒,林若拙深想过,不做些什么实在说不过去。一来,新川可算是无妄之灾,二来,司徒十一那一下被抛出去,定然受伤不轻。自己在一旁看戏固然安全,可是她是新川的陪伴,难保不会被迁怒。再者富贵险中求。她在林府超然的地位是因为抱紧了恒王府的大粗腿。然而靠山这东西,谁知道能保住几时。能多一些自然更好。眼前有这么个机会,为什么不好好利用?   她仔细想过,最好的办法是在上场前悄没声息的和新川换一下马。她有准备,会远离湖边慢速驾驶,并随身携带箭矢。一旦发现不对可以学习红衣女子,只要刺准了马匹的颈部动脉,马匹就能很快倒地。关于如何认准马的颈部动脉,她也特意向仲师傅求证过。   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谁的好日子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如果她成功,事后查明真相,皇后和新川都会领这一份情。   打定了主意。林若拙便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她更希望能提前找出给马匹下套的凶手。   但马厩是去不得的,一个搞不好自己还会陷进去。凶手会不会是司徒十一呢?   梦中,司徒十一倒在尘土中的身影挥之不去。临川伏在他身上痛哭。真是他吗?   宴席吃的食不知味。长川公主是二皇子的胞姐,对闺秀们比较有兴趣,其它三位公主就无所谓了,银川还好些,临川则一直催促着去见见恒王叔。   显国公夫人眉头微微蹙起。她看中的长媳一直是二公主银川。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银川不成了,人选变成三公主临川,她是一千个一万个不乐意。   临川性子跳脱、架子大也就罢了,最不好的是她一直心系十一郎。而他们家尚公主的人选是九郎。这心系小叔子的长嫂算怎么回事。   显国公夫人很头疼,小儿子提议干脆就由他尚四公主新川。新川倒是个好人选,可由十一郎尚主则万万不可。换成九郎年纪差别又太大,真是越想越不甘心。西南的消息怎么就不再缓缓,或者怎么就不让临川嫁去袁家。   恒王妃和几个贵妇人热闹的说笑着,不小心拿出一块帕子,上面绣着仿若可以摘下的一朵牡丹,娇艳的花瓣上露水清澈欲坠,四周晕染的泼墨和宣纸画出的无二。   “哎呀!好漂亮的绣活。”闻国公夫人惊叹的赞,“这,这是什么绣法,竟从未见过?”   一时间贵妇们都被吸引,轮流看那帕子。纷纷惊叹。恒王妃笑道:“这是京中幻霓绣坊新出的仿真绣,听说是一个绣娘研制出的,我瞧着颇有新意,就买了两件回来,另有一个桌屏,那才是真好看,已经进上送给皇后娘娘了。”   众贵妇一听皇后都用,立时暗思,自家怎么也要有一件才对得起身份。再则那绣品的确好看,露水像真的一样,尤其是放远了,仿佛真有一朵牡丹盛开在墨色晕染间,如梦如幻。纷纷打定主意,改日定要去幻霓绣坊瞧上一瞧。   这边长川瞧着吃的差不多,宴席将散,起身先退。新川只得也带上她跟着,去了恒亲王那边。   一群皇家人和勋贵公子聚在一处,她这个三品文官的孙女显的很突兀,恒亲王对她没多少热情,只目光在仲师傅身上落了落。   赫连瑜倒是热情很高,拉着她和新川到一边说话:“我找到你说的那本书了,瞧着怪寒碜人的,你怎么尽知道些古古怪怪的东西。”   小九凑过来问是什么。林若拙便少不得又讲几个破案故事。四个人说的倒也热闹。   然而热闹很快被打破,俊美无俦的司徒十一款款而来,眉梢带着迷人的微笑:“新川、阿濯,阿瑜,说什么这么热闹呢?”   这个人一来,小尾巴临川不到一分钟也跟了来,言笑晏晏:“你们倒好,躲在这里说话,扔了我们不理。”亮丽娇俏的笑容对着新川,毫无之前的阴霾。   林若拙叹为观止。演技帝有没有!不愿沾惹这位瘟神,赶紧变换话题,问起一会儿射猎是怎么安排来着。   赫连瑜详细的给介绍,又道:“选马很重要,我们都是带了自己的马来,你没有,得选园子里的。最好是先挑。还有箭,箭矢上刻有每个人的名字。这些得先报备。你若想去,这个时候说有些晚。不过也不要紧,他们总有后备的马和箭……“   新川的马是自己带的!   这下,嫌疑人范围骤然缩小。但林若拙对宫廷很陌生,纵然缩小也依旧无有头绪。   更重要的是,怎么才能说动新川和她换马。   “公主,你喜欢射猎?”她故作好奇。   新川道:“说不上喜欢不喜欢,动动筋骨总是好的。”   林若拙咳嗽了一声:“小动物多可爱啊。我听说这里养的都是些小兔子、小锦鸡。这么可爱的动物射杀了多可惜。”   临川立刻耻笑:“妇人之仁!”   新川无所谓:“我也不大喜欢射杀它们。咱们就跑跑马好了。不带弓箭。”   “……”姐姐,难怪你在马背上束手无策。   新川还在说:“你不是也会骑马么,就和我一块儿,咱们在后面随便跑跑,活动身子散散心。”   林若拙几乎泪流满面。姐姐,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啊!   小九笑道:“哈!我也是这么想的,特地多带了一匹马出来,若拙,一会儿你就骑它。可是我精心挑选的。”   事情似乎已成定局。   那边,闺秀们的游园活动已经开始,准备射猎的纷纷去换骑装。   临川换了一身黄衣,和梦中毫无分差。   林若拙使劲瞪大了眼睛,看见一位红衣少女,惊喜的指着:“这是谁家的姐姐?”   司徒十一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那是潘老将军的孙女。”   “潘家!”新川、赫连瑜、小九齐齐惊呼。就是临川,眼中也收起了轻视。   林若拙忙问:“潘家是谁家?”   “你怎么连这个也不知道?”小九摇头,“潘老将军是西北战神,一生精忠报国,为了抵御羌人战死沙场。他的四个儿子无有幸免,一门孤寡,唯有一个孙女。便是这位。”   原来是将门虎女。林若拙肃然起敬:“这样的姐姐,才配做皇子妃。”也不知哪个好运气的人能得了去。   司徒十一又看了她一眼:“你说的没错,潘家为国尽忠,只余这一条血脉,陛下,如何也不会亏待她的。”   咦,这算是内幕消息?看来这位姐姐真的是皇子妃之一,就不知道是嫁给哪一个。   马匹被牵来,小九笑眯眯的牵过一匹:“若拙,你骑这个。”   林若拙接过缰绳,看看小九身后的箭囊:“这是你的箭,给我一支瞧瞧。”   赫连瑜牵马过来,见她拿了小九一支箭,立刻将自己的弓递过去:“你用这个射。”   “谢了,我不会。”干净利落的拒绝,眼瞅着新川要上马,急急开跑:“不跟你们说了,我得去找公主。你们自己玩啊!”   赫连瑜愣愣的看她跑过,莫名问小九:“不会?不会她拿你一支箭干什么?”   小九也莫名。想起七哥说要紧跟着女孩子保护的那些话,甩甩头:“大概是觉着好玩。她既不会射猎,咱们跟紧些,护着她点。”   林若拙跑到新川身边,喘着气:“公主,你好歹等我一等。唉唉!先别上马!”她紧张的拦住。新川诧异的看她,她干笑两声:“那个,公主啊!说实话,我家地方小,骑马也是新学的,都是溜着走走。那个,那个奔跑,我,我没跑过……”说到最后,哭腔都出来了。   新川惊讶之极:“没跑过,那你还敢来?”   林若拙又干巴巴的笑了一下:“我也不想的,那个九殿下这么热情,我,我拒绝不了啊!”阿弥陀佛,小九,你会宽恕我的,对吧!   新川转头看去,果见小九朝这边笑得一脸灿烂,还冲林若拙做了个鼓劲的动作。新川同情的看她:“要不,你就慢慢溜着?”   林若拙感动了:“公主,我不能丢下你呀。干脆咱俩一块儿慢慢溜。那个,我们先检查一下马鞍怎么样。”说罢,她丢下自己的马,冲着新川的马匹就上下摸了起来。   “你……”新川无语的看着她的动作。   马鞍下面没有针,不是物理刺激,那么是药物?   “你在干什么!”一声厉喝,临川公主的马蹄重重落在地面,居高临下。司徒十一紧跟其后,目露深意。   “我,我在看马呀!”林若拙一把抱住马脖子,“你看,多精神的一匹马呀!是吧,你看这毛色、这眼睛、这牙口。咦,这马眼睛怎么有些不对劲啊?”   “放肆!”临川怒喝,啪的一声临空挥鞭:“皇家御马是你能乱摸的!”   林若拙眨巴眨巴眼睛,无辜的牵过自己的那匹缰绳:“不能摸?可是,我这匹好像也是御马,还是要骑的?”   “噗——”新川笑的打颤。   林若拙趁机道:“公主,你看都是御马,你这匹好像更温顺一点,咱们换换吧,好不好?”   “不行!”几乎是立刻的,临川大喝一声。司徒十一瞳孔猛然一缩。   “咦,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林若拙故意放大了声音,“你好像很担心我和新川公主换马?御马不都是一样的么?”   临川公主气势败坏:“怎么可能一样!新川的马是父皇送的,御马监精心从小养大。你这一匹,不过是一群里面选出来的。”   “哦!”林若拙恍然大悟,“公主,这么说你这一匹马很多人都认识。知道你今天一定会骑它?”   “你胡说什么!”临川发出尖利的声音,“磨磨蹭蹭的,还不赶紧出发!”   “干嘛这么急。”林若拙大声道,“新川公主,其实我真的很想和你换一换,骑这匹‘好多人都知道你今天一定会骑’的马。”   新川毕竟是宫廷出来的,听到这句话,立时若有所思,手中缰绳微松。   司徒十一的目光紧紧咬住林若拙。   临川公主脸色一变,然很快,她冷静下来,冷冷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林若拙道,“我无聊。无聊的人常常会做一些无聊的事,什么突然改变定好的行军路线,什么本来习惯吃的食物突然有一天要换换口味。这些无伤大雅的行为其实没有必要惊讶、紧张的,对吧,三公主。”   “我和你换。”新川突然开口。   “新川!”临川惊愕。   “我无聊。”新川淡淡道,“突然想做点无聊的事。三姐有何意见。”   ---------------------   没脸见人中……(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十一章射猎   )   第六十一章射猎   接过新川手中的缰绳,林若拙看见她眼中的凝重。她觉得,自己的表情也一定不怎么自然,这是一个赌局,她的赌注压在梦境上,新川的赌注压在她身上。   群马奔跑,弱小的动物已经被驱赶在前方,参加射猎的人数不多,大多是女子。   林若拙小心的控制着缰绳,不让马匹跑动太快,尤其是不要靠近湖边,慢慢的就落在了后面。   新川见她那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神色凝重,也放缓了马匹的速度,离得她不远。   后方有一群观看者,长川公主笑道:“新川今天怎么这么小心,都落在最后了。”忽而,又皱了皱眉:“她那匹马好像不是原来的。”   就在这时,突变陡生。林若拙身下的马匹突然长嘶一声,抬起前蹄就发了疯一样的往前冲。   终于来了!   她沉着冷静,竭力控制缰绳,然而一只手控制缰绳本就很难,更别说还是一匹发疯的马。正紧张着,耳畔又响起一声尖锐的马嘶,转头一看,差点吓的魂飞魄散,新川身下的马也开始发起狂来!   怎么回事?明明已经换了马,为什么还会发狂?难道不是马匹的问题,蹊跷在新川身上?   来不及令她多想,一个严峻的局面出现。两人刚刚都落在了队伍后方,此时马发了狂,不管不顾的朝前飞奔,前方可是那**猎人的密集地!   “快闪开!”林若拙尖声高叫。新川脸色雪白,拼命拉紧缰绳。   这个时候才发现,想象是一回事,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一只手控制住狂奔的马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红衣姐姐,你在哪里!   前方的人早已听见身后的动静,回身一看,大吃一惊。有好几个机灵的立时就举起了弓箭。然而箭在弦上,射还是不射是个问题。   谁能保证那么准,不伤到新川公主。   说时迟那时快,有人踟蹰,有人当机立断。嗖的一声,一支雪亮的箭矢准准射进新川马匹的脖子,箭身深深末入,尾羽轻颤。一秒,两秒,马匹轰然倒地。   就在第一支箭触及马毛之时,另一支羽箭带着破空之声,从另一个方向飞速而来。林若拙只闻轻轻“嗤”的一声,箭矢在她眼皮底下射进,身下的马匹轰然倒地。   这个时候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梦中的新川跑在队伍最前,紧接着司徒十一又靠得太近,完全挡住了射程。后方的人才只得追上再做打算。故那般惊险。这一回因为她们都落在最后,前方的高手只要稍稍移动位置,就能从最佳角度射杀。虽危险,却没有造成梦境中那样严重的伤害。   侍卫们这才匆匆围了上来。不能怪他们,人家是两条腿跑,还离那么远。   新川面色苍白的站到地面,侍卫们拔出马匹上的箭矢:“是司徒十一公子的箭。”新川看也不看,扭头就走。   林若拙呆滞的站在原地,见有人过来,便问:“救我的是谁?”   侍卫答:“是潘家姑娘。”   林若拙欲哭无泪,僵硬着腿走到红衣少女身边拜谢救命之恩,潘姑娘跳下马,很豪爽的道:“不用客气,便是我不射这一箭,司徒公子也不会袖手旁观。”   司徒十一救她?天!她还想多活几年。   “若拙!”小九急急跑来,跳下马。他刚刚冲的太远,等发现后方的骚动,事情已经完了:“你可有受伤?”   “我没事。”林若拙面色肃穆,“九殿下,我问一件事。你替我选的马,是早早就定好,还是临时随手挑选?”   小九一怔,脸色突的大变,似想起什么,目中怒火燃烧。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道:“这件事是我疏忽,惹你受惊了。先回去吧。”   这个样子显然不可能再射猎,一众人早早离开,回到闺秀赏花的菊花园。恒亲王和恒王妃听说了这件事,皆是震惊。新川冷着一张脸,立时就要回宫。恒亲王道:“你等一等,先查清楚马匹为什么会发疯再说。”   稍时,马夫来报:“两匹马并无病痛症状,也无有其它异常。”   “你的意思是无缘无故的发疯?”恒王妃的口气很不好,“还偏偏是新川公主的马。”   “婶婶,新川骑的可不是自己的马。”临川公主冷冷的插话,“有人自作聪明给换了。”   林若拙硬着头皮出来,尽量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我是羡慕公主的马好,可是,换过来的这匹也发疯了呀!要是不换,公主一样会受惊。”   临川不肯放过她:“谁知道是不是你身上带了什么不该带的,刺激了马。不然好端端的怎会发狂?”   林若拙反唇相讥:“新川殿下骑的马难道也是因为受了‘什么不该带的东西’刺激?”   坐在不远处的林若静和林若敏恨不得堵上自家六妹妹的嘴。祖宗,在这个地方和公主吵架,不要命了!服个软会死啊!   临川嗤笑:“那匹不过是御马监随便拿出来的,你运气不好怪谁。”   “三姐。”小九冷冷插话,“你什么时候会断案了。新学的?”   “不要吵了!”恒亲王厉声一喝,“我已经派人进宫回话,很快陛下就会有回音。既然大家都不会查案,就找个会查案的来好了。现在,谁都少说两句,一个人都不许离开。”又下了一系列命令,下面的人各自守好岗位,严禁乱走。并看管住马厩相关负责人员。   不多时,楚帝的命令下来了,大理寺寺卿带着一队人马赶来,先拜见了恒亲王夫妇和诸位皇子公主,再介绍出他身后一个穿五品官服的男子:“这是刑部的郭郎中,最善断案。”   哎呦,这不是大哥的泰山,大嫂的亲爹么。林家三姐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郭大人先去找马倌问话,又去马厩查看。之后要求侍女检查林若拙和新川公主身上的香囊荷包。折腾一番,眉头越发紧蹙:“恒王殿下,臣有几句话想请问四公主和林六姑娘。”   “问吧。”恒亲王手一挥。   郭大人问新川公主:“殿下,请问您为何要与林六姑娘换马?”   新川道:“不为什么。换了就换了。”   郭大人微微一笑:“是臣下疏忽了,换一个问法,是谁先提议换马的。”   “是我。”林若拙觉得自己有必要坦白从宽。   郭大人便问她:“林六姑娘,你为何提出要换马?”   她羞愧的垂头:“我觉得公主的东西好,想自己也能试一试。”   这个理由有多少人会相信?不过重点不在这里,重点是,这个理由至少不会牵连到什么,而郭大人身为林家姻亲,有足够的能力了解到真正内幕,包括司徒十一曾在坤宁宫后花园威胁她的举动。这就够了。楚帝不是随随便便派个人出来的。   郭大人又问了几个问题,对恒亲王道:“这里已经查完了,臣还有些问题需要问宫中照看马匹的人。”案子不是立刻就能查出来,还需要一些时间和功夫。   恒亲王道:“既然如此,大家就先散了吧。”   折腾了一天,总算可以回家。   林若愚已在外头等了一会儿,见着她们,急切的问:“你们没事吧,来了好多禁军,还有大理寺的人。”   “没事。”林若敏不欲多谈,催促道:“此地不宜久留,赶紧回家。”   回到林家,除却孙辈,林老太爷夫妇带着儿子儿媳齐坐荣瑞堂等候。三个女孩惊魂未定的回来,茶未喝一杯,由能言善道的林若敏先将一天的事情说了。   射猎那边的具体变故不知,便由林若拙补充。林家众人倒是很容易理解她换马的动机,但理解不意味着赞同,林老太爷第一个就训她:“糊涂!这种事岂是好多嘴的。你该庆幸公主的马匹确实被做了手脚。倘若她的马匹无事,反是换过去后出了事,你就闯了大祸!”   林若拙无法解释梦境,同时她也很不理解:“我一个小丫头,谁会和我过不去,非将我的马也弄了手脚?”   林老太爷冷笑:“为何与你过不去。你怎的不想想,是人家欲你坠马,先解决掉这个碍事的,后头再做其它呢?”   林若拙心中一惊,不禁后怕。   林老太爷语气深重:“和贵人打交道需步步小心,没你想得那么简单。这次幸亏是两匹马都有事,不然,你就是谋害新川公主的最大嫌疑人。”   黄氏也心有余悸,责备她:“六丫头,你这回太过莽撞。”   林若拙想想也心惊后怕,头一次无法反驳林家人教育她属于这个时代的智慧。   “等亲家查出来再说吧。”林老太爷沉重的叹气,“总要有人对这件事负责。”   显国公府,司徒十一倔强的跪在地上:“不是我干的。”   “不是你,但你知道这事。也知道是谁做的。”说话的是一个温和的青年,声音不大,也没有指责的意味,只淡淡陈述一个事实:“你想做什么,其实大家都知道。姑母也是一样知道。”   “知道就知道!”司徒十一叫屈,“临川那样的公主,实非良配。”   司徒九轻轻摇头:“十一郎,你怎么还不明白。她们是公主,是大楚最尊贵的女人,容不得臣子家挑挑拣拣。”   “大楚最尊贵的女人应该是姑姑!”司徒十一咬牙,冷冷吐出。   “姑姑输了。”司徒九还是不带丝毫烟火气,“后/宫争夺,你死我活,杀人不见血。她输了,就该认输。认一时之输不代表一世认输。下一任的帝王身上没有流司徒家的血。你这样,会让她更加为难。”   司徒十一急切的伸直身体:“所以,你才不能被埋没。哥,你明明聪慧才智胜我十倍。”   司徒九摇头:“十一郎,你我如何都不重要,重要的司徒家族能够荣耀。需知现今的陛下早已对臣下权力过大不满,军队那边先是死了潘家一家,袁家又要被调回京城荣养。然西北、辽东、西南,虽暂时安定,却始终是不稳。终有战事再起的一天。那时,才是我司徒家重新掌握兵权的时候。皇位传承,无论谁坐上那个位置,都不敢小看我们。你尚了公主,是要我去战场么?”   “可是哥,文臣一样能左右朝局。”司徒十一辩驳,“陛下现在越来越倚重文臣,开国分封的武将之家,还有几个是被受重用的?不都荣养了起来。”   司徒九看了他一会儿,轻笑:“十一郎,我和你打个赌可好?最多十年,陛下一定会废除中书省。”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十二章有嫁有娶   )   第六十二章有嫁有娶   显国公夫人进宫的时候,司徒皇后正好整以暇的等着她:“你们是当我聋了、瞎了?平时小打小闹我也就不管了,这回的事情也是闹得的?太没有分寸了!”   显国公夫人忙赔笑:“九郎问过了,不是十一郎做的。”   “不是他亲手干的也和他有关!”皇后显然很了解自己的侄子,“我这里都瞒不过去,陛下那里还能瞒过去!”   “正是要和您说这个呢。”显国公夫人温声道,“十一郎只是大概怀疑,没凭没据的,总不能冤枉堂堂……”她伸出三根手指,又缩回:“所以,这孩子只好实心眼的紧盯着,就怕有意外。谁想还是……我们也骂过他了,便是没凭据和别人不好说,和自家姑母也不能说吗?好歹知会一声,也让人心里有数。他却是不愿伤了这位的体面。说起来,却是对不起四公主了。国公爷已经狠打过一顿,恳请娘娘同意,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去西北历练历练。倘若日后能为陛下分忧,便是我们的大幸了。”   司徒皇后听懂了弟妹的意思,沉吟片刻:“也好,都是一样的表妹,十一郎也是难做人。我会如实告诉陛下。这尚主的事……”   显国公夫人立时接上:“按原先决定的就行。小孩子家家,哪能不犯一点儿错。大了就好了。”   同样的时间,七皇子赫连熙的房间,小九冷冷的看着他:“是你动的手脚?”   赫连熙失笑:“九弟,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哪有那个本事。是三姐,我不过是在她去之前,将你选好的那匹马牵过去紧靠着四妹妹的马罢了。”   “你……”小九气的说不出话来,“简直是疯了。这有多危险你知道吗!”   “危险?”赫连熙定定的看着他,“九弟,你倒是想个不危险的法子,能让她一个三品文官的孙女,在十岁稚龄就和你、最小的皇幼子定亲试试?不付出代价就想办到不合常理的事,天下有这样的道理?”   小九哑口无言,静默片刻:“可你也该说一声,这样太危险。”   “说了你能藏住事儿?”赫连熙反问,“别告诉我你能。我反复告诫你,机会要牢牢把握,要时刻跟着她,视线不可离开她。我还特意给你靴子里放了匕首,陪你偷偷去练了马上空跃。就这样,你不是依旧将她抛在脑后,只管自己冲在前面。你跟着了吗?你的视线又在哪里?”   “我以为她在后面是安全的。”小九压抑着声音。   “你以为。”赫连熙轻声重复,笑:“小九,世间事最多的就是坏在‘我以为’三个字身上。你若当时离她近,跳到她马背上,助她杀了那匹马。一来你救了她,二来肌肤相亲。光明正大的求亲理由:英雄救美。有犯事的背黑锅,于你们名声上无有半分污点。这么好的事难道是不费一点儿力气就能轻易成的?小九,是你自己没把握住机会。”   小九赫连濯无言以对。   赫连熙摇头。到底还是个孩子,还没到稳重起来的时候。这么好的机会都给溜了。真是可惜。   不过话说回来,林若拙落的那么后,倒是给司徒十一留了个好机会。不像上辈子,英雄救美的是三嫂。司徒十一救美不成反重伤。三姐于众目睽睽下伏在他身上痛哭。父皇也就只能下旨给这两人赐婚。一对怨偶鸡飞狗跳的过了一辈子。这回他却是实打实救了四妹,还做得干净漂亮。司徒家到底尚谁,真不好说。   这一切的变故,都来自于林若拙的换马,引起新川警惕,故小心翼翼的走在最后。   林若拙怎么会知道马匹有问题?   他眉宇紧锁,凝目深思。   不多几日,调查结果出来了,是御马监喂食时不小心混进了一种野草,与别院中某种香料混合,引起马匹神智癫狂。楚帝大怒,处罚了一批内监宫女。司徒皇后给林府、潘府、显国公府送了一批压惊赏赐,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正选名单很快下来。不出所料,林若静和林若敏皆榜上无名。冯氏倒也不怎么失望,听说过惊马事件后,她也觉得嫁进皇家太过危险。   郭大人倒是另外给亲家交了底,凶手不是御马监。至于是谁,陛下下了封口令,他不好多说,自个儿琢磨去吧。   林老太爷便格外注意最新的旨意和动态。   没多久,宫中又发出一道圣旨,赐婚临川公主下嫁显国公世子。并说,由于战争连年、国库紧缩,临川公主的公主府要缓几年才能建造。   缓几年?五年,十年,二十年,到底是几年?这里头名堂多了。   林老太爷闻言微笑,原来是她。接着又佩服显国公府,借着这股东风下了一步好棋。摘出了司徒十一英雄救美的绯闻,借临川公主犯错,趁机削下她的气焰。没有了公主府,就必须住在国公府,正儿八经当司徒家的媳妇。   果然不久后,就听闻司徒十一被打包扔去了西北军中,当一名小小校尉。   林若拙虽白忙一场,然倒地提醒了新川公主,算在皇后面前挂上了名号。她还和潘家姑娘交上了朋友,黄氏带上厚礼领着她登门拜谢。姿态放的很低,人也十分诚恳。潘家人对她们母女很有好感。听说黄舅舅正是新马政的倡导者和负责人,就更加有话题。说了好些西北故闻。   这些都是无形财富。精明如黄氏当然善加利用。三言两语就拐了潘家人入股马场。有了‘潘’姓的招牌,扩大规模不是难事。潘家因此也有了一笔不小的进项,算是皆大欢喜。   正选的日子赶在入冬前办了,给外任的闺秀回程时间。林家没人参加,就当听个热闹。   正选后十天,随着一道道圣旨,皇子妃的人选正式公布。二皇子正妃为中书令许大人的孙女。三皇子正妃为已故潘老将军孙女,四皇子正妃为平章政事蔡家之女。此外,二皇子和四皇子还分别有了两位侧妃。三皇子则向楚帝推辞,说自己身体不好,暂时只娶一位妻子就够了。   三皇子身体不好是公认的。她的生母是宫女,一度春风,楚帝便忘至脑后。然她运气极好,一次就有了身孕。怀孕初期还不敢说,很是过了一段苦日子,五个月显怀了才被皇后发现。故三皇子先天营养不良,身子骨向来不如其它兄弟壮实。   见他推辞,说的又哀戚。楚帝叹了口气,允了。   林若拙知道这个消息,特意去潘府给潘姑娘贺喜。潘夫人也是高兴的合不拢嘴,连声道三皇子会疼人。本来么,谁家姑娘喜欢一成亲眼前就杵两个贵妾啊,还特么的是有品级的命妇。是个女人都伤不起。   三皇子没了亲娘,只要他不主动提及,楚帝绝想不起来给这个不算疼爱的儿子找侧妃。   林老太爷看问题就没那么风花雪月,他极其煞风景的指出,三皇子此举是为了消除二、四皇子的戒心。表明自己不参与皇位争夺。也不想当哪个哥哥的帮手。只求安稳度日。   “管他什么理由呢。”童氏一向直白,对三个闺女言传身教:“总归潘家姑娘得了实惠。能独霸夫君一人,在外头受点儿委屈也是值的。”   冯氏很看不惯她那嚣张的样子,不就是摊上个好男人嘛,得瑟多少年了。有本事,给你闺女也找个这么好的。心气之下,鼓着劲儿要给林若敏相看一门好亲事。   皇子公主的婚事已定,京中有适龄儿女的太太夫人们也赶着四处相看女婿媳妇。黄氏的绣房忙的差点翻天。   韩雁的仿真绣名震京城。据说皇后赞不绝口。订单无数。黄氏给下了限额,一年只绣一幅,想要请赶早。订单都排到十年后去了。   绣坊中也有绣娘学了这门技艺,然而作画境界和空间感觉上不如从小浸染其中的韩雁,这些作品就算一般商品,高价出售。   韩雁目前的任务,是绣一幅皇后娘娘眉眼的观音图,作为寿诞献礼。   这个也是精心挑选的。起因在于林若拙画的一幅画。韩家兄妹和林家兄妹都多多少少会些新式画技。但也各有所长,韩雁善画花鸟,韩玉善画动物,林若谨艺术天分不佳,只能算是会。林若拙的擅长,就令人十分无语了。   咳咳!那啥,现代人学画,有几个没画过石膏人像,没有过人物写生,对吧。很不巧的,林若拙最擅长的就是这个。不,应该说她最喜欢画,最有激情的就是画这个。躺在竹榻上纳凉的**,藕段一样的胳膊白中透粉,细腻的肌肤仿佛凝脂,触手可摸。贴身的衣衫于侧卧的**臀部勾勒出圆润的弧线。这幅画,打草稿时被韩玉不小心看见,顿时涨的面红耳赤。   这有什么好害羞的?   国画人物的人体比例一向有些随性,她这个可是正宗符合黄金比例,绝对纤腰翘臀的大美人。胸部饱满的不得了。   韩雁委婉的劝她:“这样画,别人会当成是**。”   “这算什么**。”林若拙心道你真是没见过世面,可怜的姑娘,估计将来能见到的男人裸体也就丈夫一个,真是太可怜了。拍着胸脯保证:“这绝不是**。等你出嫁后,我送你一幅真正的**压箱底。”希望你未来的夫君身材出色一点,不要被画中人比下去了。   韩雁只以为是秦氏的陪嫁中有好货,被这位偷看过,羞的满脸通红:“疯丫头,这话也是混说的。”哪里想到此君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不过经此一事,林若拙擅画美人倒是人所共认。黄氏不得不指点她,胸部不可以画这么丰满,虽然你见过很多这么丰满的女性。但不可以画在纸上就是不可以。必须给我改成平胸!臀部线条也不可以这么圆润挺翘,扁一点,再扁一点……你管她好不好看,总之只能这么画!   经过严格检查,和谐版美人图问世,只能在一张脸上下大功夫的林若拙将美人画的仿若真人。连韩夫子都大为赞赏。收藏了一幅。   因为这门技艺不错,又没被外人瞧过。黄氏便想到让这两人合作,绣一幅白衣观音仿真图。皇后娘娘的脸林若拙见过。   这是大工程,忙忙碌碌间,承平二十八年的冬天过去了。   承平二十九年,林若静和林若敏先后及笄。同时这一年,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陆续成亲。银川公主下嫁袁家。   三叔替林若静选了一门亲事,男方是他在翰林院的同僚,家世清贵,门风端厚。是专心做学问的人家。冯氏一心想替女儿选个好的,从年头看到年尾尚未看中。   承平三十年,临川公主下嫁显国公府。借着热闹的势头,林若静也在这年春天完了婚。   三朝回门,一表人才的二姐夫陪同,夫妻俩互相凝视间温情流动,姐妹们争相恭喜。   冯氏坐不住了。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十三章定亲   )   第六十三章定亲   冯氏过来的时候,黄氏正和林若拙商量夏衣的婚事。夏衣今年二十,青春不禁耽搁。黄氏的意思是,嫁个小管事,依旧在林若拙房里当差:“那孩子人不错,是家里的小儿子。现在铺子里学做生意。这样过个几年你出嫁了,两口子就做陪房跟着一块儿过去。还有小福小喜,一个十六,一个十五。过不了几年也要嫁人。这一次进人,挑几个小丫头让平妈妈和夏衣好好帮你调/教。你冷眼挑着,捡那老实忠心的做陪嫁丫鬟。”   十二岁的年纪,小学毕业生就要操心这个,古代女人真是伤不起。林若拙苦着脸:“母亲,我看不出来谁老实、谁忠心。”   冯氏进来刚好听见这句,噗的就笑抽了脸:“瞧这傻丫头,卖身契在你手里,拿捏她们还不容易。哪个出幺蛾子,或是打或是卖,一应发落了。看谁还敢背主!”   黄氏笑着迎上去:“大嫂怎么有空过来。”   “闲着,过来找你说说话。”冯氏笑的和蔼可亲,拉着林若拙的手:“都要挑陪嫁丫头,六丫头可也大了,过不了几年就该说人家了。”   林若拙被她这破天荒的温柔口吻弄的浑身不自在,只得傻笑。   黄氏救场:“事情就这么说,你先回去吧。”赶了她出门。听见外头丫鬟送人的声音走远了,方对冯氏微笑:“大嫂,可是有事要说?”   “没事,没事。”冯氏笑眯眯的左右拉呱好一阵闲话,才半吞半吐的说明来意:“三丫头今年十六,这亲事人选也不知怎的就这么艰难,我想着,还是咱们家外头交往的人少了。见识的人有限。二弟妹你在外走动的多,认识的人也多。帮着你侄女儿留心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黄氏原本也猜到她差不多就是为这事,叹道:“三丫头是我的侄女,焉有袖手旁观的道理。但凡我能尽力的,定不推脱。只是大嫂,这女婿人选有什么要求你也给我透个底。别我这边一头热了,你那儿不中意,可不白忙活一场。”   “哪儿能呢!”冯氏连声道只要黄氏把关即可。黄氏才不听她这种场面话,一定追问清楚有什么条件,她可不想好心帮忙还白惹一身骚。你来我往几个回合,冯氏才期期艾艾道:“别的且不论,门第至少得和咱们家相当。若是高些也不妨事。”   黄氏嘴角抽了抽,直接去掉最后一句,定下‘门当户对’第一个条件:“好,原是应该的。还有呢?”   冯氏道:“孩子得上进,有才学。”   这个也是应该的,只是谁知道冯氏认定的‘有才学’标准是什么?黄氏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懂男人的学业。这有没有才学,上不上进,怎么才是算数?”   冯氏便道:“有个举人功名最好。”   这回黄氏是嘴皮都没力气抽了。五品官员家的儿子,还得是举人,这个要求,好像林若愚都没有达到吧。不客气的道:“举人大多有些年纪了,二十岁以下的怕是难找。”   冯氏一怔,想想确实如此,讪笑:“那,秀才,秀才便是。”后面又添,“能继承家业,家中人口简单,婆婆厚道,小姑和善,若是小姑已经嫁了就更好……”   黄氏越听越无力,这种好女婿,她要是有女儿也愿意嫁呀。真是,当京中贵妇眼睛都是瞎的,真有这样好的人,还不早早给挑了。   ……嗯,京中?   黄氏忽然想起娘家侄子黄耀,挺符合冯氏的条件。只是人不在京城。大嫂来信曾说过,西北女孩性子直爽,恐应付不来京中生活。拜托娘亲帮她在京城相看。   冯氏虽不大气,林若敏却是个好女孩。单从孩子本身来说,这两个倒是再相配不过。门户也相当。这样一来,冯氏不大气,也就瑕不掩玉了。世上本没有十全十美的事。   想到这里,她微笑道:“大嫂,你说的我都记下了,且等我慢慢给打听去。”   冯氏听她应承下来,欢喜的告辞。   第二天,黄氏禀告林老太太,说是回娘家帮着问问林若敏的亲事。这件事也成了林家目前的大事,林老太太欣然同意:“劳烦亲家太太帮着操心了。”   回到娘家,黄氏便向黄夫人透露自己的意思:“你知道的,我家那个大嫂,从来有些小家子气。只是三丫头确是个好姑娘,不然我也不开这个口。”   黄夫人和林若敏接触不多,不太了解,不过女儿的眼光总是能信的,笑道:“你说好定然是好的。只是前儿阿恬来信还开玩笑说想要六丫头当她的嫂子。你大嫂这些年在西北,也不知京中情况。想着姑嫂感情好是好事,便着我和你问问。”   黄氏一听,胃都吓疼了:“不行不行,六丫头不行。那就是个混世魔王,绝对不行!”   黄夫人年纪大了,小辈为了让她少操心,好些事都不说,林若拙的真实情况就不知道,被‘混世魔王’这个形容词吓了一跳:“哪有这样说女孩子家的。那孩子近几年都挺好的,甚少出门。你不是说都跟着韩家上学、画画?又和新川公主交好,上回复选做陪伴,连皇后娘娘都给了赏赐。”   黄氏苦不堪言,事关宫廷隐讳不好说,只能含糊道:“那丫头性子太跳脱。咱们家是挑长媳,还是稳重点好。”   在明面上,林若拙还真说不上什么不好。除了六岁那年在王府吃了个亏,七岁那年吃坏肚子事件外,没有出过什么错。六七岁的孩子闹点事谁家还没有呢。真不能算什么。可,可即便她没闹事,黄氏也认定,这丫头骨子里就是个能闹事的主。现在不闹,不代表将来不闹。一不留神,这丫头就能给你来个匪夷所思的大荒唐。想想那张被误认为是春宫画的美人图。黄氏肝都疼。   林若敏还是林若拙,黄夫人其实无所谓。她也就是听孙女在信里唠叨后这么一说。道:“这事你和你大嫂商量去。你们看准了就成。”   黄氏归家后急急忙忙给西北去了一封信。如果说先前是五分,这回就是十分意愿。为了黄家未来的安宁,她必须把林若敏嫁过去。黄恬有这种心思,未必不在黄耀耳边撺掇,这天天撺掇,一来二去真要让黄耀上了心,那就坏了!   黄大太太接到信,看后心惊肉跳。   她们这些边远地方的命妇,知晓不到京城内幕。听见的也就是外面传的名声。因着陪伴新川公主有功,皇后娘娘给林家六姑娘赏赐是人所皆知。世人也就以为林家六姑娘入了皇后的眼。再有人想起她小时候入恒王妃的眼一事,便传言林家六姑娘是个有福气的,频频入贵人眼。外头的名声还不错。至少比几个姐妹都要。林家其它几个姑娘,谁知道她们呀。   结果看了信才知道,赏赐一事事关宫廷内帷。黄大太太也是聪明人,立刻就想通了里面的蹊跷。立时回信,同意说亲三姑娘林若敏。   黄氏得了信,便给林老太太露出口风。林老太太一听就同意。黄家先势头大好,黄舅舅在西北的政绩无人可抹杀,现已经是正四品,日后调入京城,便是不能再升,也定是实权重位,这样的人家,如何不应。黄耀本人也很不错,听说已经中了秀才。黄家家学渊源,看黄氏这么能干就知道了,黄家的孩子能不能干?   她这边同意了,黄氏便给冯氏去说。冯氏先是不高兴,觉得黄氏监守自盗(这个成语用的……)。后来被林老太太拉着手一分析,又觉得是难得的好人选。   林老太爷和林大伯更是没意见。很快,由黄夫人出面,亲自上门提亲,林若敏和黄耀正式定下了亲事。   消息传到西北,黄大太太喜得合不拢嘴,立时收拾行李,准备领着儿子上京。完婚后小两口就留在京城,黄耀已是秀才,想要科举更进一步,在西北苦读是不行的。   黄恬听说哥哥定了林若敏,满心不高兴。对着黄耀发了好一顿脾气,说他不努力。黄耀苦笑,林若拙在他眼里就和另一个妹妹差不多。母亲说娶,那就娶,说不娶了,换个人,那就换个人。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最后一次见林若拙是离京前姑姑带着来送别,那时她才七岁。七岁!他对个七岁的孩子能有什么想法!真要有想法,那才是禽兽不如!   在哥哥这里得不到安慰的黄恬气愤的夺门而出!骑着马狂奔出气。   “黄大小姐,又有谁惹你不开心了!”司徒十一凉凉的声音传来。   看着那张被晒成小麦色的容颜,歪到一边去的领巾,黄恬狠啐了一口。什么侧帽风流、掷果盈车。什么举世无双的美公子,都是骗人的。近距离一看全都幻灭。司徒十一就是个邋遢鬼!讨厌鬼!   “你**出军营!”她愤愤指责。自从这坏胚将松毛虫放进她的荷包,她就和他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   司徒十一拎了拎马后挂的野兔:“我这是休假出来改善伙食。你呢,大小姐,荒郊野外的乱跑,不怕招了狼。”   黄恬这才发现自己跑的太远,狠狠调头,才不理这个坏蛋。   “说说看嘛,又有谁惹你不高兴了。”司徒十一故作惊叹,“居然比我还厉害,气的你脸都变成蓝的了。”   “你的脸才是蓝的!”黄恬反唇相讥。过了一会儿,轻声道:“我哥哥要娶嫂子了。他本来答应我要娶个我喜欢的人的。结果,他毁了诺,娶了我不喜欢的人。”   司徒十一嗤笑:“你哥哥娶亲,又不是你娶,你喜欢不喜欢有什么要紧。”   “当然要紧。”黄恬气愤道,“他答应过我的!”   “承诺啊——”司徒十一奇怪一笑,“傻丫头,我教你个乖。承诺是这世上最没用的东西。”   -------------------------------------   今天有双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十四章桑园   )   第六十四章桑园   承平三十一年,林若敏出嫁。   成亲的那天很热闹。黄恬在西北没有回来,说是代替黄大太太主持府邸家务。丝毫不知道自己被选择一回的林若拙,只觉得黄大太太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   新婚一个月后,黄大太太独自回了西北。新婚小夫妻被留在府中。黄夫人带着林若敏在身边教导,半年后,将管家权交给了她。   冯氏心事已了,想想不放心在外的丈夫,赶在年前,离京去了林大伯任上。   新年过后,林若敏传来怀孕喜讯。没多久,林若愚又要离家,回乡参加乡试。冯氏不在,黄氏做主,让郭氏一块儿陪着去。大约是心情轻松的缘故,回乡后没多久,来信就说郭氏有了身孕。   这一年,又有一批皇子到了适婚年纪。五皇子十八,七皇子十八,八皇子十七。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皇家这回没有大肆选秀,只有皇后娘娘偶尔宣一些命妇进宫,也没有让她们带女儿,三个皇子的婚事,扑朔迷离中颇让人摸不着头脑。   宫中,段淑妃问赫连熙:“今天皇后又问起你们几个的婚事,我给含糊了过去。可也不能总这么着,你倒是给我透个底,正妃人选是个什么打算?”   赫连熙胸有成竹:“母妃,孩儿现在不想成亲,你想想办法,再拖个两年。”两年后,父皇就会废除中书省,京中权力圈大换血。现在列出的闺秀人选,到那时候全都家世落败。   段淑妃惊讶:“这是为何?”   赫连熙不好说出实情,便道:“二哥和四哥争的太凶。这时候能娶到什么好闺秀,家里或多或少都依附于他们。娶回来也不是和我一条心。”   这也是个顾虑,段淑妃忧心:“话是这么说,可总不能一直不娶吧。可惜了你表妹是庶出,若是嫡出倒是合适。”   赫连熙对母亲的提议不以为意,景乡侯府本来就是他的外家,支持他是情理之中,何必再浪费一个正妃名额。不过适当的安抚是必要的。幸好他们家只有庶女,侧妃这个位置正合适。   现在最要紧的是谋得父皇的喜欢,又不会招两个哥哥忌讳。再暗中发展自己的势力。等到老2和老四双双落败,同归于尽,那时自己就是顺理成章的脱颖而出。   他道:“我让舅舅去江南打听的那件事,有没有信?”   上辈子大约再过几年,江南会进贡上一种天然彩缎。用天然带有色彩的桑蚕丝织就而成。其中最漂亮的是一块明黄色软缎,色泽鲜亮,历久弥新。父皇爱不释手,大大奖赏了那进上的官员。那匹料子裁制的龙袍最后做了殉葬。可见是有多喜欢。这一次,他要先将这资源掌握在手。   段淑妃道:“打听了,就是一座桑园,很普通,主人家是当地的富户,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那就好,想办法买下来。”赫连熙欣喜,“日后我自有道理。”幸好,彩茧现在还未出现。买卖一座桑园很容易。   段淑妃微微皱眉:“一定要那里的么。你舅舅回来说,桑园的地契不在那户人家手上。早年给了姑奶奶做嫁妆,后来姑奶奶死了,地契一直没要回来。若是要买,少不得还得一番周折。附近也有其它的桑园,出的丝也很好。”   “必须是那里。”赫连熙斩钉截铁,“那就让他们要回地契。一定要办好这事。很重要。”   段淑妃点点头:“知道了,回头我给你舅舅送消息出去。”小事一桩,只要放出景乡侯府的背景,小小桑园手到擒来。不甚在意,转而关注其它:“陛下说是要给你们哥四个修建府邸,地方已经挑好了。这就开工筹建。到时你搬出去,府里没个人可不好。你既不愿娶正妃,先娶个侧妃如何?让娉婷先嫁过去,也好有人打点家务。”   赫连熙不在意这些,上辈子也是段娉婷先嫁过来:“就依母妃。”   段淑妃心满意足。   冯氏走后,黄氏又代管上了家务。这一日,接到一封从江宁送来给林二老爷的信,署名江宁秦家。正疑惑着林海峰哪儿认识的朋友,忽灵光一闪,想起前头原配可不就姓秦。   林二老爷回来,赶紧着将信给他,关切的坐在一旁。   渣爹丝毫没有察觉妻子在一旁等消息有何不妥,拆开浏览完毕,放下信纸:“秦氏兄长写来的,说是嫁妆里头有一座桑园被人看上了,愿意出重金收购。地契在我们这儿收着,问卖是不卖。”   黄氏狐疑:“怎么好好的有人收购桑园,前几年也没这消息啊。”   “管他为什么。”渣爹将信纸递过去,端起一杯茶:“依我说卖了也好,横竖咱们拿不到半分收益。卖了还能有一笔进账。若谨今年也十七了,正是相看亲事的时候。索性将那边的桑园茶园都转卖了,拿回银子来给他们兄妹置聘礼办嫁妆。左右六丫头不会嫁到江南去,留着也没用。”   黄氏将信件通篇读完,笑道:“论理前头姐姐的嫁妆我不该问。可眼瞅着谨哥儿和六丫头一个娶、一个嫁,家里少不得要拿银子置办。你也知道,前几年咱们日子不好过,哪有家私余下。姐姐的嫁妆我是巴不得越多越好,全都给他们兄妹,到时咱们脸上也光彩。所以我厚脸皮问一句,姐姐在南边到底有多少地,每年出息多少?人家肯出这么一大笔银子买,定是有利可图。”   渣爹连连摇头:“你不知道。秦氏出嫁的时候没有陪田地,陪的全是整座山头的桑园、茶园。她手下有几个会侍弄的人,每年有不少收益。后来我们回了京,那些人就留在当地帮她管这个。这些人原不是家奴,不过世代在秦家产业里做事而已。她过世后,我们自然收服不动。秦家人便接管了那几处茶园桑园,再没有半分收益送到京里来过。爹说自从秦家老太爷过世,秦家分过一次家,闹的很是伤元气。咱们也别跟他们争这些小利,就当托管的佣金好了。故而一糊弄就是这么些年。”   黄氏这才明了,没有懂行的人,又远在江南,便是再多的茶园和桑园也无法变出银子来给他们。的确是不如变现来的合算。   话说到这里她还有一个想法:“说不定就是秦家自己想买,知道谨哥儿和六丫头大了会来讨嫁妆,索性自家买了合算,假意说是旁人。”   “管他呢。左右在我们手上也产不出银子。”渣爹挥挥手,“你想办法打听一下行价,只要价钱合适,卖给谁不是卖。”   黄氏道:“到底还要和谨哥儿、六丫头说一声。”   渣爹不耐烦:“你一发办了吧。”   第二天,黄氏便叫了他们兄妹两个过来,拿出秦氏的嫁妆单子,细细给他们说了这事:“……便是这样,你们父亲和我的意思是咱们都不懂这个,地方又远,不如变现合适。你们看呢?”   林若谨道:“嫁妆我不要,都给妹妹。”   “谁听你的!”林若拙立刻回嘴,“母亲的嫁妆我们一人一半,就这样。”   见林若静又要说话,黄氏赶紧道:“这些事以后再讨论,先说说江南的茶园和桑园怎么办。”   林若拙飞快接话:“我瞧着这嫁妆上茶园和桑园很多啊,写的都是一座山头一座山头,好大的地方呢。”   黄氏没好气:“地方大又如何,不懂行,离得远,鞭长莫及,再好的东西也没用。”   “可是,万一咱们有人去了江南呢。”用二十一世纪的观点来看,特么再多的银子也比不上地值钱啊!整座整座山头,那是什么概念?有整座山头的茶园和桑园,那是什么收入?肿么能卖?死也不能卖!   “万一,咱们家有人去了江南当官呢?万一,咱们家有人嫁去了江南呢。这么值钱的好地方,怎么能就这么卖了。”她心疼的胃都抽筋,拉住林若谨的手使劲甩:“哥,这是好多钱那。你现在还没考中,指不定将来就靠这些产业养家了。没这些,难道成亲了你要用你媳妇的嫁妆?还是就靠公中的几两银子月钱使?”   林若谨也犹豫了。对比大哥林若愚,那还是中了秀才的,成家后每月日子过的紧巴巴。大伯母曾经要给个通房丫头,大嫂郭氏抹着眼泪算家用,算来算去每年给通房置办头面首饰的钱愣是拿不出来。大哥也帮腔说还是别添通房了,跟着他也是过苦日子,何必呢。当然,通房什么的不是关注重点,重点是林若谨同学被吓了一跳,已经中了秀才的长房嫡孙都银钱艰难。他一穷二白的,眼瞅着几年后成亲,拿什么养家?   林若拙加紧劝说:“是吧,是吧。地方远怕什么,咱们可以派人过去嘛。不懂行可以招懂行的人。林家在京城做官,有的是势。咱们找个能干的大掌柜,让他入股。去南边打理这些。说好每年进益分几成的红利给他。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只要有心,什么事干不成?别看着这些地能卖银子,你现拿这么多银子出来,能买着这么好的桑园和茶园?定是不能!”   林若谨有些心动。迟疑的看向黄氏。   黄氏想了想。觉得这样也成。林若谨是个踏实少年,奈何文章做的少了些天分,走科举一路甚为艰难。用韩夫子的话来说,努力努力,举人是可以中的。进士就别想了。与其中举后谋个小官,还不如功名在身打理庶务。有林家在京中的势,地方上的人也不敢太过分。林若拙有句话说的很对,林若谨必须有自己的家业。她手上的产业都是嫁妆,将来要留给林若信、林若慎。兄弟三个总不好生活水平差距太大。   “那就这样吧。”她笑道,“谨儿今年十七了。也能担当些事务。不若你就去江宁一趟,亲眼瞧瞧这些产业,自己看看能不能接手。回来再告诉我们你欲如何。”   林若拙一听,立刻眼睛发亮:“我也去!哥,快答应了,我和你一块去!”   --------------------------------   二更送到……(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十五章司徒九   )   第六十五章司徒九   说心里话,黄氏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放心林若拙出门。十几年的朝夕相处,她太了解她了。林家六姑娘有着一颗与世间礼法格格不入的心,藏的很深,外表掩饰的也不错。   要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也到罢了。她有的是办法防范于未然。但林若拙不同,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自己和别人有什么不同。然后死不悔改,这才是真正让人头疼的地方。这样的她,搞不好哪一天就能造成极大的破坏力。   这是黄氏不知道一句现代形容语,不然她就会觉得很贴切。所谓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身为一个有文化的“流氓”,林若拙怎么能放弃难得一次出远门“游玩”的机会?一脸哀求的对着林若谨歪缠:“我长这么大,连京城都没出过,也不知道外头是什么样子。别的地方倒也罢了,江宁是母亲出生、长大的地方。母亲小时走过的路,拜过的寺庙,养育她长大的一方水土,能亲眼瞧上一瞧,我……我是真想……”   林若谨立刻被她声情并茂的诉说打动,觉得这是孝举。便也祈求黄氏:“您看……”   黄氏没好气,她做什么恶人,罢罢,就让林若谨领教一下这个天魔星的厉害:“既然你们一心向孝,我也不好拦着。只是谨哥儿,你妹妹今年十四,已是大姑娘家了。在外头一切小心,切不可弄出是非来。女孩儿家的名声最要紧。”   林若谨犹豫了一会儿,坚定道:“母亲放心,我定会照顾好妹妹。”   事情便这么定下。姐妹们得知林若拙能去江南玩,十分羡慕。尤其是林若贞和林若容两个,她们一个已经定亲,一个正在相看,被童氏看管的很严,连出门上香都很久没有过了。   林若菡和林若芜就更不用说了,林若谨就没待见过她们俩,当然不会带她们去。   林老太太还是有些不放心,言道这两人还是孩子,多带些老成的管事才好。   没过几天,三叔林海屿带回来一个好消息,庶吉士散馆后,他被分到都察院任监察御史。上头刚好有一个差事,去江南视察河工。他便主动申请。身为中书省参知政事的小儿子,这点面子还是有的。当即就将这任务指派给了他。正好,顺路送两个侄儿侄女一程。跟着官船也安全许多。   至此,黄氏方放下了心。   三叔身为七品监察御史,只是巡视河工的随行人员,主导官员是谁上头一直没说,只知道是楚帝亲自指派,神秘的很。   到了登船那一日,就见辽阔的江面上,一队长长的官船严严实实占了半条江面,中间一艘最豪华,甲板上森罗站立着密密的侍卫。   三叔从船上下来,指点下人们将林氏兄妹安置在紧跟着豪华大船的后一艘船上。又对林若谨道:“这次巡视河工的是显国公世子,你且随我去拜见。六丫头就不必了。”   显国公世子?林若拙在脑袋里打了个转才想起那是谁。不就是娶了临川那个嚣张公主的倒霉蛋?   仔细想想,她其实是见过司徒九的,在揽秀园中惊鸿一瞥,依稀是个眉目清雅的年轻男子,没有司徒十一那种过分的美,看着很温和。再想,就想不出其它了。司徒九不爱说话,那天也只是稍坐了坐就告退离席。存在感十分之低。   不过,一个尚了公主的驸马,还能被楚帝委以视察河工这样的重任,似乎又不是那么简单。   不想了,不想了!特么再不简单和她有什么关系。林若拙大而化之的将一通乱想抛掷脑后,忙着打点起兄妹两人的住处来。在船上要走很久,务必布置的很舒适才行。三叔虽是住在前面的大船上,这里也要留一间房才好。   已经嫁为人妇的夏衣如今升格成她的管事媳妇,外头人叫她许妈妈、许冬媳妇,许冬家的。小喜和小福升成一等丫鬟,二等暂时没有。另有四个三等小丫鬟,皆是十一二岁,这是新选上来,为将来陪嫁做准备的。   来的那天林若拙刚好在读诗,顺口就取下:丝雨、画船、尺素、银钩,几个名字。   夏衣便领着这四个小丫头安置行李,平妈妈带着小喜去船上的厨间准备吃食,小福服侍她洗脸换衣。   换好衣服,又去瞧林若谨的房间收拾的如何。   刚安定下来,林若谨过来了:“世子今晚设宴,知道你一个人留在船上,恐你冷落,让我来带你过去。另设一小宴在偏间。”   林若拙惊讶:“不会吧,随行的就我一个女眷?”   林若谨想了想,颇为苦恼:“好像是的。公主没有来,世子身边也无姬妾。随行几个幕僚也没有带女眷。”   这个意思就是大老婆没带,小老婆也没带。不错,看样子是一心搞公务的。林若拙立刻就对司徒九和其手下有了不错的好感。   上了那艘豪华大船,总要拜见一下主人,她再一次见到了司徒九,这回仔细一看,就看出了韵味。   司徒九的脸色有些苍白,看上去不是很健康。整个人看上去很沉静,有股岁月浸染的安定。这种气质在年轻的男人身上一般很难见到。   林若拙一向喜欢有内涵的温柔型男人,比如三叔那种,这回见着对胃口的,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可惜这里男女大防太重,司徒九说了一句“林姑娘别客气见外”就让她退下了。晚宴什么的和她也没关系,几个国公府的侍女伺候的很周到。然而到底不敢放肆,虽恭敬有加,到底孤单了些。林若拙看着这几个如花似玉的妙龄女子,忽发奇想,一个人吃宴席没意思,不如给这几个姑娘画张画。昔有唐伯虎擅画美人图,她也来学着风流一把。   贵客提议要画画,几个侍女便安排上笔墨颜料。贵客说要画她们,丫鬟们又不是千金小姐,没有容貌不外泄一说,再者画画的是个小姐,这就更没什么了。   于是乎,林若拙高高兴兴的照着模特画美人,又是让她们把头发放下一绺下来,又是侧身摆个姿势,这个拿笛子,那个抚古琴。衣服颜色又给重新搭配过。几个侍女被这么一弄,笑笑闹闹,气氛也放松下来。   林若拙走的是东西方画技结合派,尤为写实。先画了一个草稿,后头的还要慢慢来。两辈子的功底下,这辈子又特别加强过。但是草稿一出,就惟妙惟肖。任谁都能一眼认出自己,几个侍女喜不自胜,立时对林若拙的印象就好的不得了。待得知要画完还需一段时间加工,深叹可惜。   宴席结束后,林若拙带着草稿回船,心里打算着一天招一个图上的侍女过来,慢慢补完。   谁料很快,三叔就面色古怪的来找她了:“你给世子的侍女画了一幅画?”   “对啊。”林若拙爽快的摊开画稿,得意洋洋:“坐船要走好久,闲着也是闲着,我就琢磨画一幅七美图。三叔你看,不错吧。到底是国公府,丫鬟的长相都不凡,一个赛一个漂亮。”   “……”林海屿觉得,他可以理解临行前二嫂黄氏忧郁的眼神是为什么来的了。姑娘家坐船寂寞,不是该做做针线女红什么的么?就是画画,也是画沿途风景,水天一色吧。这画美人算怎么回事,还是别人家的美人。还画的这么……写实。   黄氏不在,没见检查,昨晚又喝了一点小酒,画稿里美人的胸部就比较突出。这个不能怪她,实在是国公府营养好,姑娘们发育的都不错。   林海屿觉得,这要是个侄子这么干,他一万分的能理解。可偏偏这么干的是侄女,他的郁闷哦,谁能理解。   “世子知道你的画还没画完,特准许你每日去船上将画稿补足。”三叔的脸皱着一个苦瓜,没看见画稿前他真没 ,现在他想跳江的心都有了。   “哦。”林若拙哪里知道这些人的心思,兴匆匆的吩咐小喜小福收拾工具,跟着三叔上了前头大船。   司徒九自然是要看看画稿的。今天一早他就听见几个丫鬟兴奋的嘀咕声,心里也有一些好奇。林家六姑娘看来很擅丹青。   然后他就看见那个小丫头,真的是个小丫头。个头很高,听说年纪也有14了。偏偏怎么看怎么不像大姑娘。发型像个孩童,走路时神采奕奕、顾盼飞扬,一双眼睛尽是单纯的好奇感。真的很不像14岁的姑娘。让人面对她时,也不由自主的忘记对方是一个少女,依旧将她当做一个大孩子。   林若拙要是听见这些心理活动,立马得回敬:废话,14岁,初中生的年纪,不是大孩子是什么。   画稿很快被摊开在书案上,今天天气好,窗户打开,充足的光线照的清清楚楚。   视线刚落,司徒九赫然一惊!   这,画的也太真实了吧。   当然,真实点没坏处,比如站在他身边的云丹,和画上的脸有九分相似,一眼就能认出。这很好。问题是,云丹的身材也被画出十足的相似,纤腰盈盈一握,胸脯……   司徒九无法理解,这是谁教她画的。丹青美人,从来都是写意之美,便是工笔,也无有这么细腻。   “林姑娘,教你丹青你的先生是谁?”他笑了笑,轻声询问。   林若拙回答:“江夫子,韩夫子都教过我画画,不过我觉得他们画人画的不好,一点都不像。我这样画才是一模一样。”   司徒九侧目,轻笑:“原来如此,你这样画,夫子没有说过什么吗?”   林若拙认真的看着他:“说过,说我不该这么画。可是我不明白,明明就一模一样,为什么不可以画出来。人,本来就是长成那个样子的。也没见谁画兰花画成个肥肥的叶子,画亭台,少了一块飞檐。为什么画人,就要不一样?”   司徒就微微而笑:“你说的很对。其实这样的画他们未必不喜欢,只是,心里喜欢了,嘴上非说不妥的人太多。见山是山、见水是水,你虽有一颗赤子之心,然世人多伪善,这画也只能明珠暗投。”   林若拙不屑一顾:“我又不是画给他们看的,我自己喜欢,自己欣赏。”   司徒九笑:“我也很喜欢,画完了可否送于我?”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十六章抵达   )   第六十六章抵达   林若拙活了两辈子,第一次领略到“如沐春风”这个形容词的真正意境。司徒九的笑容,就如同阳春三月最柔软的微风。   这世上有一种人,长的不是最帅,偏只简简单单坐在那里,就令所有繁华旖旎黯然失色。林若拙甚至觉得,因为有司徒九在这里,这艘原本她第一眼看见无动于衷的大船也变的格外亲切动人起来。   至于那个要求,当然是答应。不但答应,还要用心的画。   怀揣着两辈子第一次动心的甜蜜,她认真的在画纸上描绘,只恨不能画的更完美一点。   这种不正常表现很快被身边的丫鬟们察觉。几个人顿时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六姑娘怎么就这时候‘少女怀春’了呢?对象还偏偏是那样一个人。   平妈妈、夏衣、小福、小喜,有志一同的结成同盟,悄悄商量该怎么办?   “不能让三老爷知晓。”小福说出她认为最重要的。   小喜愁的不行:“少让姑娘去那船上,那位可是驸马爷!”   夏衣立刻否定了她的提议:“单靠你我是防不住的。姑娘得见世子身边的那几个丫鬟照样子画画,你怎么拦着她?”   平妈妈比较老辣:“依我看,三老爷那里得瞒着,二公子却是可以透露一点的。毕竟是亲兄妹,他说的话,姑娘能听进去。”   四巨头制定好作战计划,林六丫对此一无所知。   她尚沉浸在一种甜蜜的喜悦中,仿佛沉睡了整个冬天,于早春苏醒的新芽,惊讶的发现天地原来如此美丽。   林若谨听见平妈妈隐讳的吐露,整个人都懵了。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以!   “会不会是你们看错了。”他由衷的希望。   平妈妈悲观的道:“二公子,您瞧瞧姑娘那眼睛就知道了,都透着光那!您给好好劝劝吧,不说别的,单世子是驸马这一项,就吃罪不起啊!”   林若谨沉重的点头。   林若拙正在给画上色,窗户打开,就着明亮的阳光细细晕染画面。林若谨看了看她那认真中透着甜蜜的小脸,深深的忧虑,沉痛的将话说出。   林若拙愣了愣,半晌,露出一丝微笑,渐渐的,微笑变成大笑,笑到最后捂着肚子差点打滚:“你担心我做傻事?”   “不止我一个人担心。”林若谨都要急死了,“你这个样子,瞒不过身边人,平妈妈她们担心死了。”   “放心吧,我不会做傻事的。”淡淡一笑,林若拙长长的叹了口气:“这世上有一种人,很美好,美好到恰好符合你心中对异性的全部幻想。于是见到真人,就会不由自主的产生好感,会很喜悦,很甜蜜,会忍不住去关注、去多看几眼。可是,也仅仅是如此而已。哥,你不用担心我,喜欢是一种心情,无法控制。道德却是一种行为,可以控制。我不会做什么的,就是看看,在心里偷**喜一下。仅此而已。知道世上有这么样的一个人存在,我已经很满足了。”   “可是……”林若谨被弄糊涂了。事情很严重,妹子亲口承认她对一个男人心生好感,这简直严重到不能再严重。可妹子接着又说,她就是偷偷喜欢一下,其它什么事都不会做。这个,好像又没有办法责备她。   啊,不对!正常的‘少女怀春’不是应该哭着喊着说‘非君不嫁’么?或者又垂泪神伤‘恨不相逢未嫁时’?这个,若拙的这个表现,完全不在情理之中啊!   “那个,在心里偷偷喜欢,然后就完了?”   “对啊。”林若拙一副理所当然,“那位可是有家室的。”   林若谨还是不放心,又问:“不想着告诉他你的心意?”   “这怎么可以?”林若拙看他的眼光可以称之为惊悚,反问:“这不是破坏别人家庭么?”   他这是为谁操心啊!盯着妹妹鄙夷的目光,林若谨硬着头皮继续:“只告诉他你的心意,并不要求他回应什么,只是不想让自己的一番相思无人知晓。这样你也不想?”   林若拙用一种‘你很过分’的眼神谴责:“怎么可以这么自私!人家本来过的好好的,非要搅乱一池湖水。说是不要回应,其实还不是想让那人记住。平白给人添烦恼。这才不是喜欢,这是以‘喜欢’为名的亵渎和自私!怎么可以去害那么美好的一个人!”   林若谨灰头土脸的走了出来。   早已等候在门外的平妈妈赶紧上前:“怎么说?”   屋内,传来轻声哼唱的小曲,《牡丹亭》中一段:原来似姹紫嫣红开遍……   原本是伤春的曲子,却被唱的逶迤动人,悠哉乐哉。   “我实在不知道她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林若谨发现他八年前看不懂这个妹妹,八年后还是看不懂:“你放心吧,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没事儿的。”   哎呦我的爷!这可不是一句‘没事儿’就能完的。平妈妈急的要吐血,二公子这么和表情,这么个态度,她能放心才怪!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天!接下去是不是要待月西厢下,楼台私相会?   林若谨丝毫不领会她的焦急,挥挥衣袖不带一片云彩的走了。他的人生观受到了新的刷新,少男少女私定终身算神马!纯精神单恋你们有没有见过?啊!?   平妈妈夏衣几个忧愁了好几天,后来发现果真如他所说没什么事儿,林若拙也就是自己一个人在房间时不时傻笑,托腮出神。虽是一副‘怀春’模样,却半分出格的事也没干。即没有绣荷包、也没有写酸诗。更不会想尽办法找机会去见世子爷,就是偶尔见着了,也不过盯着他脸看的时间多一点,说话声细末些。其它举动一概没有。就连脸红都没有过。   因为没有脸红、没有羞涩,多看的那两眼还理直气壮。眼底的欢喜的也坦坦荡荡。司徒九便一直当她是小孩子,半分没往歪处想。   林六姑娘开创了一种纯精神单恋模式,平妈妈几个虽不大明白,却也高兴于她的自重,一颗悬着的心到底放下了。   就这样,船只一路南下,终于到了金陵。   按照行程,这是视察河工的一个中枢站点,司徒九将下榻金陵府,然后辐射状去周边一代视察。完工后再启程去下一站。   林家兄妹也是在这里下船,改换车马去江宁。   前几日,七美图总算画好了。林若拙将其送给了司徒九,除却韩夫子,这是她第一次正式送出自己的画作,落款就写了自取的一个号,叫做:闻笑真人。   司徒九含笑收下。临下船的时候回了一方刻着‘闻笑真人’的田黄冻小印。   大丫鬟云丹悄悄告诉她:“是世子亲自刻的。”   林若拙立刻就表示,一定会郑重珍藏。   云丹因为自己被画上了美人图,这画还被世子收藏了,对林若拙十分有好感,吃吃的笑问:“世子有些想不明白,你那‘闻笑真人’出自何典?”   林若拙微微一笑:“宋人云,春山澹然而如笑。我见之心喜,故号闻笑真人。”   春山如笑。这便是司徒九给她的感觉。起这个号,也算是调戏一回。   云丹自然不懂她的花花肚肠,回去后告诉了司徒九。司徒九也只是随口好奇一问,得到解释便不再在意。从头至尾不知道某人对他动过‘少女情怀’。   三叔请了假,送他们二人至江宁。因先有书信送到,进城后便直奔秦家。   一路上,三叔给兄妹二人讲解秦家境况。秦家是江宁大族,繁衍至今共有十二房人口。族长现为大房大老爷,秦氏的族舅。必须要提的是,秦氏的父母是三房,在她十二岁那年过世,没有留下半个兄弟。当时的族长,大房老太爷做主,将自己的小儿子,十岁的秦小舅过继给了三房,成为秦氏的弟弟。兄妹二人一个十二、一个十岁,当然撑不起家业,便一直居住在大房。直至秦氏出嫁。如今,秦老太爷夫妇已经过世,秦大老爷继承大房家业和族长之位,秦小舅一家便搬去城西三房的旧宅。秦大舅的长子秦定疆有秀才功名,现于衡阳书院读书。秦小舅家则无人有读书天分,皆靠恒产度日。   从血缘上来说,两位舅舅的远近关系是一样的。从礼法上来说,过继给三房的秦小舅却是他们的正经舅家。   真是,混乱的关系。   三叔叹了口气:“秦家原本并没给二嫂置办多少嫁妆,只是后来老太太看中了二嫂容貌上佳,品性温柔。老太爷当初任江宁知州。因是高嫁,秦老太爷做主,这才将三房的一半茶园桑园给做了陪嫁。”   林家兄妹俩这才明了,为什么秦氏的嫁妆如此怪异,一亩田地都没有。又为什么在她过世后,只是将茶园桑园托付给秦家打理,秦家人就再不管他们兄妹。   三叔叹道:“秦家这一辈皆无能干人,我们家调职京城后,听传来的消息说,几房人投资一个茶叶货商去西北走生意,遇上匪盗,货物全被抢了,血本无归。秦家家业落败了不少。你们母亲嫁妆的出息,就没再送来过京城。”   老太爷为了官声,不愿和秦家为几片远在江南的茶园桑园扯皮,出息没有也就没有。林家又不是养不起孩子。二哥不通庶务,情愿土地变现银,省事明了。现在的二嫂则不愿插手原配嫁妆事宜。真正和这片产业休戚相关的,只有眼前这对兄妹。   林若拙现代人的观念又冒了出来,纵然秦氏是女孩,也是祖父母的亲生骨肉,遗产第一顺位继承人。合该她拿大头。香火祭祀是神马东西,人死一了百了。上辈子的地产开放商才叫大威武、大唯物,纵然荒坟地也面不改色,铲车推车轰隆隆,工程照旧。   这些产业合该是秦氏的,合该是林若谨的。   “哥,咱们是娘亲留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血亲人,咱们要给娘亲争口气。这些产业绝不能荒废!”   九岁时的那个中二孩童早已一去不复返,十七岁的林若谨在韩夫子和骑射师傅的教导下,于人情世故已然很通晓。从三叔的一番话中便能推断,生母在秦家过的日子很不怎么样。   “你放心。”他坚定的道,“我定然不会给母亲丢脸。”   三叔点点头,他有要务在身,只能逗留一晚,明天便要回金陵:“先去城西秦家三房,若拙留下,大房那边日后再见。谨儿与我随后去拜访知州大人,我会托他照看你们。若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可请他出面。再有,我将柄叔留下。他是咱们家的老人,当年也是看着你们母亲进门的,知晓不少事。外头有什么,可让他去打听。”   -----------------------------   这是补昨天的。今天的,还有两块和氏璧加更的,容我慢慢还。计划是晚上还有今天的一章,不过若是很晚,亲们就不要等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十七章 小舅家   )   第六十七章 小舅家   城西秦家是三房的老宅,青砖黑瓦,屋檐高耸,青石小路、台阶墙角,处处可见斑驳的苔藓痕。   秦小舅是个消瘦的中年人,嘴上留着两撇小胡子,个头不高,还比不上十七岁的林若谨,两人站在一处,外甥像舅这句话,怎么形容怎么不妥帖。   小舅母贾氏是典型的江南人身段,娇小玲珑,一双弯弯长长的柳叶眉,未曾开言杏眼先带三分笑,热情而夸张的拉着林若拙的手就赞:“好个美人儿外甥女,真个儿是天仙下凡。和姑奶奶长的一模一样。”   秦小舅像模像样的抹了两把眼泪,哭道:“我可怜的姐姐,只留下你们两个骨血,竟没福看你们长大,真真是可怜!”   林若拙少不得也跟着洒几滴眼泪,陪着哼两声。林若谨是又气又伤心,红了眼眶,一句话说不出来。   三叔插话:“亲家舅兄,时候不早,我还要带侄儿去拜见知州大人,恕先失陪了。”   秦小舅眼珠一亮:“三爷人生地不熟,不若我陪你一块儿去拜见。”   三叔立刻拉下脸:“不用。我虽不才,路还是认得的!”   秦小舅还要歪缠,三叔顿时冷下脸:“亲家舅兄,请自重!”   林海屿是监察御史,地位特殊,相当于廉政检察官。在都察院待久了,不怒自威。所谓民不与官斗,顿时唬住了秦小舅。不敢再多言。眼巴巴送了林若谨出门,转头看见林若拙,眼睛又是一亮:“好外甥女,舅舅家就当做是自己家,别见外。”   贾氏笑眯眯道:“房间早就准备好了,是你母亲幼时住过的,来,我带你去。”到了内宅,又给她引见几个表弟表妹。   贾氏生了一儿一女,老大秦定业,今年十四,比林若拙小两个月。小女儿秦定琼十一岁。这也是秦小舅唯一的一双儿女。秦小舅是白身,四十无子方可纳妾。虽有两个通房,贾氏避子汤送的理所当然,庶子庶女一概没有。   秦定业半大少年样,一双眼睛半分愁苦不知,高高兴兴的给林若拙送上备好的见面礼,一份紫茉莉根香粉:“这是我和妹妹自个儿做的,擦脸比外头买的强。姐姐的屋子好几天前就收拾好了,那窗台下头种了几株茶花,现还有开着的,各色都有。院门前两棵栀子花是十多年的老树了,可惜不是夏天,不然满院子都是香味,可好闻了。”   皮肤嫩的似能掐出一汪水来的秦定琼,开心的拍手附和:“就知道你会炫耀,林姐姐, 屋子的摆设可是我给你收拾的,那帐子是水墨织绡的,我挑了好久呢,你瞧瞧去,可喜欢不?”   这一对兄妹简直不像他们的父母,简单、快乐。只有在父母完全娇宠下长大,未经过人世风雨的孩子才会有这样单纯的善意和热情。   他们毫不知晓这一份富贵悠闲的生活来从何而来,也不会考虑有一天会不会突然消失。他们只是简简单单的在双亲构建的‘伊甸园’中快乐的生活。   这样的一对兄妹,林若拙没法摆出冷脸。但他们快乐安逸的生活又那样刺目。   贾氏欣慰的看着一双儿女和外甥女的互动,这是她一辈子最大的骄傲:“好了,你们的表姐又不会跑掉,还不赶紧让人安顿下来,有话留着日后慢慢说不迟。”   房间自然是极好的,螺钿绣床,水墨绡帐,紫檀笔架,青瓷花瓶,处处透着江南特有风味。   晚间,三叔和林若谨归来,秦小舅开了个小小接风宴。秦定业和秦定琼都有出席。三叔见到这兄妹二人,也是一愣。压根没料到如此市侩的一对夫妇竟养出一对不食人间愁苦的儿女。   仔细一想,这也在情理之中。   林若谨是直接惊悚了。尤其是对秦定业这位表弟。十四岁,在林家足可算是大半个成年人。该懂的人情世故得懂,肩上该担负的负责要承担。这位倒好,居然活的跟个孩子一样,做香粉、养花、养金鱼……他实在是和他没有半点共同语言。   听说林若谨想去看茶园和桑园,秦定业就笑:“那些地方有什么好看的。自有下头人去操心。表哥,不若我陪你去街上逛去,我们这儿虽然地方小,好吃好玩的也不少。像陈福记的糕点、桥头老杨家的蜜饯、都是别处吃不到的口味。对了,表哥可爱听戏?最近城里来了个新出名的班子,里头有个小旦,扮相特别俊,唱功也好。有见识过的人说,不比京中新红起来的袁清波差。”   秦定琼好奇的问:“林姐姐,你从京里来,可听过德庆班袁清波的戏?听人说,他青出于蓝,比原先的段如锦唱的还要好。可是真的?三年前段大家来我们这儿唱过,我去听了几出,真真是好。听说现在他不唱了,为什么?”   林若拙骇笑。还能为什么,又不是备受尊敬的人民艺术家,谁还能唱一辈子?段如锦是早就不想唱了,因恒亲王喜欢,才拖拖拉拉一直没退。现在袁清波上来了,人年轻,身段扮相唱功样样都好,还新鲜。恒亲王有了新欢,方准他封唱。好在东西什么的赏赐了一不少,置办个家业不成问题。   三叔听的耳朵疼。草草用完,借口累了,小宴匆匆而散。   当晚,他严重警告林若谨:“别和你那个表弟走的太近。不务正业!”接着又提醒,“还有六丫头也是。特别要注意,保不准秦家人就打着亲上加亲的心思,那样一来,嫁妆正好不用归还了。”   林若谨立时警惕,连忙表态自己一定严加防备。   一夜过去,第二天一早,三叔收拾收拾准备出发。走到大门,就见两辆马车停在外头,上面下来两个中年夫妇。却是秦大舅和秦大舅母。   “亲家小叔,怎么这就要走了?”秦大舅见这架势,赶紧几步上前,见礼询问。   三叔打着官腔:“……公务在身,不得拖延。若谨和若拙两个,就拜托亲家舅兄多多照料。”   “好说,好说。”秦大舅是特意来见三叔的,见是公务在身,也不好阻拦,殷勤的欲送他出城。   三叔哪里肯依,到了巷口就坚决请辞。秦大舅直说不用,你来我往推辞之间,堵住了大半条路,好几个路人停下来看他们,小声议论。   好容易客气完毕,三叔见天色不早,赶紧上马。这时,就见路边一个穿着青布衣的女子迟疑的靠近,小声呼唤:“可是林海屿公子?”   三叔一愣,放下刚抬起的腿,回身一看,大吃一惊:“你是宛如?你,你怎的是这模样?莫夫子呢,还有师娘可好?”   布衣女子轻声道:“爹娘都已故去。家里,只剩我一个人了。”   三叔惊愕:“一个人?你不是回乡嫁人了么?怎的……”他看了看女子一身妇人打扮,“你夫家何在?”   “都不在了。”布衣女子眼眶一红:“淮河发了水,河堤塌陷,家里人都没逃出来,只有我去山上进香避过一劫。”   三叔一惊:“淮河发水,河堤塌陷?淹了多少地方,死了多少人?”   “老爷!”身边长随提醒他,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时候不早了。”   三叔恍然醒悟,转头一看,街上行人一副看热闹的架势。秦大舅一脸高深莫测,秦小舅一脸暧昧。三叔懊恼,对着两人拱手:“这是书院夫子的之女,现今孤苦无依。又熟知水患内情。在下需将她带去金陵细询。”   “好说好说。”秦小舅回以一个‘我懂的’的眼神,笑的暧昧:“林三爷只管带人去。横竖这妇人也孤苦无依。夫子之女,照顾是应该的。”   三叔苦笑。如果不是涉及河工,将莫宛如留在秦家,等回头的时候再安排是最好。可现在……算了,身正不怕影子斜,带上就带上了。遂对秦小舅拱手:“劳烦亲家舅兄给安排一辆马车,顺便告诉我那侄女,借她一个丫鬟使使。”   秦小舅便去安排。林若拙听闻后,便命小福跟随而去。   秦大舅夫妻二人过来是为了见三叔,三叔是官员,他们过来一趟是应该的。现在三叔走了,林若谨兄妹还得去大房一趟认个亲才不失礼。毕竟秦氏从十二岁至出嫁前,都是在秦家大房居住。   秦大舅的长子秦定疆就是那位中了秀才的,目前在衡阳书院读书。另外还有两女一子。林若拙和林若谨过去认了亲。接着,就提出想去桑园看看。   秦小舅一脸不乐意。秦大舅倒是无所谓,这些产业又不是他在打理,每年的出息他也不沾,爽快的道:“行,今天晚了,明天一早出发。我陪你一块儿去。”   吃过午饭,大舅家的表姐秦定岚、庶女秦巧、连着秦定琼、林若拙共四个女孩子一块儿说话。林若拙笑道:“咱们姐妹说话,让丫头们也去玩吧,枯站着陪咱们怪没意思的。”   秦定岚微笑:“妹妹说的是。”便命丫鬟们各自散去说话,只留一个在身边服侍。   林若拙身边留下小丫头画船。小喜便跟着秦家的众丫鬟去她们房里吃茶。   另一边,夏衣来到马厩,她家男人许冬正在给马喂水。夏衣叫他到一边,递出一把碎银:“这是姑娘给的,让你到外头街上去逛逛,顺便打听一下秦家三房这几年的收益,添置的家什,常去的银楼、外头交往的人家什么的。你可明白了。”   “你就放心吧。”许冬笑眯眯的接过银子,捏了捏她的手:“我知道姑娘要打听什么。只是你告诉她别急,我们是外乡人,有些事不是一天两天能问出来的。”   夏衣白了他一眼:“姑娘才没急。对了,她还让我提醒你一句。秦小舅这些年日子过得不错,长房就算了,另外那十房人家保不准就有眼红的。去他们那边打听打听,说不定可有收获。”   -------------------------   爬走……(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十八章传说   )   第六十八章传说   一大早,林若谨跟着两个舅舅去了茶园。   秦定业出现在窗外:“林表姐,林表姐。”手上拎着一个大大的鸟笼子,里面是一只灰不溜秋的小鸟:“这是百灵,叫声可好听了。大草原上才有,我好不容易弄来的一只。”   林若拙十分无语:“你很闲么?”   秦定业笑嘻嘻的点头:“嗯,爹出去了,娘亲去了大伯母家。你快出来,他们都不再,我带你去外头玩儿。”   林若拙简直不知道露出什么表情才好。就见他身后探出个脑袋,秦定琼手里拿着个大大的帷帽冲她摇:“林姐姐,快点!”   这对兄妹显然是经常出门的,江南富裕,前朝末年战乱的时候少有波及,旧有民风民俗被保留下来的不少,街上随处可见戴着帏帽的良家女眷。他们一行三人这样走着倒也不显眼。   只这一项,林若拙就觉得比京城强上许多。更加坚定了日后嫁到民风淳朴小地方的决心。   陈福记的梅花糕又香又糯,桥头老杨家的蜜饯种类繁多,每一样都好吃。青石板铺成的古桥,河水潺潺,灰黄相间的不知名小鸟从浓密的垂柳中钻出,扑棱着翅膀飞向天际。   难怪诗里说,人人都道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   江南的风微醉沉酣、流连忘返。   “哎呀!下雨了!”随着秦定琼一声惊呼,微风拂过,带来一阵细如牛毛的雨丝,顷刻间,天地被拢上一层朦胧烟雾。   秦家的仆役都带着伞,赶紧给主子们撑开,秦定业笑着递过一柄四十八节紫竹骨大伞:“表姐遮一遮吧。这雨看着虽不大,却最是容易湿了衣衫。”烟雨中,他的鬓发两角被缀上颗颗细密的水珠。   秦定琼笑着凑过来,亲热的挽住她的胳膊:“我和姐姐合用一柄,天上的云不厚,雨一会儿就该停了。”   三人玩了一天。   回到府中,贾氏已经回来,见到他们就笑骂:“又溜出去玩!伞也不知道遮一遮,看,肩头都湿了!”   秦定琼和她还好,唯有秦定业两肩的丝绸衣料湿了水,色泽比旁处格外深。他笑道:“娘,我带了您最喜欢的茶花巷老肖家馄饨和虾仁烧麦,快趁热吃,凉了就糊了。还有对面李家的蜜汁糯米藕,您不是常说,府里都做不出他家那个味儿么,我也买了回来。”   贾氏又是笑又是气:“还不快去换衣服!”一连串的吩咐下人,打水洗脸、换衣热姜汤。看着他们三人俨俨喝下,方放下心:“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知道照顾自己。”   秦定业却催促着她尝那馄饨,两眼晶亮:“好不好吃?有没有糊?”   “好吃,好吃。”贾氏尝了两口,眼角笑出细细的纹路。   林若拙深深的叹息。   晚间,秦大舅秦小舅和林若谨一块儿回来。贾氏送上热腾腾的姜汤,命他们先喝了再开饭。   饭后,秦大舅告辞,林若谨送出门。回头后到林若拙房中,接过小喜递上的热手巾,擦了把脸:“我今儿见到那要买桑园的人了,你道是谁?竟是京中景乡侯府的人。”   “景乡侯府?”林若拙想了想,没什么接触:“他们家的邑田又不在南边,况且咱们手上的也不是田地,他们买桑园做什么?会侍弄么?”   “谁知道呢,我也觉着蹊跷。”林若谨一天走下来,也是疑惑半分未解:“那人是侯府大管事,气焰嚣张的很。见了我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和侯府作对没有好结果。后来我报出祖父的名号,才客气了几分。不过态度仍然很强硬,听那意思好像是宫里的贵人看中了这里,咱们是不卖也得卖。”   “宫里的贵人?”林若拙仔细一想,恍然记起宫中段淑妃可不就出自景乡侯府,再一想,赫然一惊!这位段淑妃是赫连熙的生母。   赫连熙!又是他!   林若拙也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会冒出“又是他”三个字。正如同韩夫子所言,她本能的对他有一种防备心理。虽然赫连熙并没有妨碍过她什么,但直觉上总觉得这人不是善茬。   “这件事不简单。”林若谨声音沉重。如果是搞丝织的富户想买,或者景乡侯府意欲插手江南织造行业,话也说得过去。可那管事却说是宫里的贵人想要。段淑妃要一片桑园干什么?七皇子盯着一片桑园干什么?明显就不正常。   赫连熙此时还不知道景乡侯府是这么办事的,不然能气的吐血。所以说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猪队友的杀伤力足可抵消金手指!   林若拙和他是一样的看法:“事情不对劲。咱们不松口,看他还会出什么花招。对了,三叔那边也得送个消息过去。”   林若谨点头:“我的意思是让炳叔去金陵一趟,他今天一直跟着,情况最清楚不过。”   官宦人家的子女由于家庭因素,于政治嗅觉上都比较敏锐。小小一个桑园居然牵扯到后/宫淑妃和皇子,这就不是小事了,必须告诉长辈。   这边兄妹二人商议,那边,秦小舅一家也在开小会。   “话也说过了,街也走过了,如何?”贾氏笑眯眯的问儿子。   秦定业涨红了脸,小声道:“林表姐,很好。”   “这么说你是愿意了!”贾氏欣喜的拍了一下手掌,“我就说,姑奶奶那么好的性子,生出来的闺女必也是温柔贤淑的。偏你听了外头混话,非说官宦人家小姐脾气大,素不知他们那是妒忌你。这回好,赶明儿亲上加亲,省去多少是非。”   秦定琼插话,取笑她哥:“娘,你是没看见,今儿才漂了两滴牛毛细雨,哥哥就巴巴的递了伞给表姐,把我给撇在一边不管,好不可怜。”   秦定业立时回她:“难道你的丫鬟没拿伞?表姐是客人,自然得先让她。”   秦定琼挤眉弄眼:“是呢,就我的丫鬟拿了伞,好像表姐的下人都空着手似的。我瞧那个叫小喜的,拿了伞在手上,被你那一打岔,撑也不是不撑也不是,人都傻了,才是真可怜。”   秦定业气的红了脸:“就你能说!”   秦定琼哈哈大笑,不依不饶:“哥,你今天失策的地方多了,我都不好意思说。亏的表姐好性儿,被你带到东带到西逛了半个江宁城都没叫累。还是我说了要歇歇。不然,你是不是还要跑完整个江宁城?”   秦定业气的不行,又不好真和妹妹翻脸,站在那里一句话说不出来。   贾氏另有关注:“哦,走了半个城都没叫累。看来林姑娘的身子骨很好啊。”   “是呢。”秦定琼佩服道,“表姐一点儿也不娇气,比往日见过的那些官家小姐可亲多了。”   贾氏满心欢喜,又问了几句,放他们兄妹回房。   挥退左右,喜滋滋道:“这回好了,业儿已是情愿。咱们将林姑娘娶回来,林哥儿是个疼妹子的,岂有不给妹子丰厚嫁妆之理。林家在京城,也只有这边的地陪嫁合适。如此一来,大家都不必伤筋动骨。”   秦小舅担忧:“就怕林家看不上定业。”   “这你就不懂了。”贾氏不以为意,“咱们定业读书是不行,可人老实忠厚,最要紧的是会疼人。姑娘嫁到舅家本是佳话,林家虽说官位显赫,可林二爷却也是荫恩出身,官职并不高。再则,姑奶奶就是因为林姑爷不会疼人才早早去了。林姑娘未必愿意找那高门显赫的人家。还有,咱们定业是独子,将来的家业都是他的。这也是独一份儿。”   秦小舅道:“便是林丫头愿意,这事也得父母长辈做主。”   贾氏笑道:“你是娘舅,本就能做半个主的。他林家要是不依,咱们就好好说说当年姑奶奶是怎么去的。那个青楼外室生的丫头,不是还养在他们家?记名在一个姨娘名下,排行第七的。铁证如山,看他林家有什么话能回!”   被这么一说秦小舅也觉得有了几分把握,踌躇满志:“你说的对。妹妹当年的事,是他们林家理亏。”   贾氏放下一块大心事,便又操心起另一件:“今天去桑园怎么说来着?”   秦小舅端起一杯茶,啜了一口:“侯府大管事刚好也去了,大伙儿照了个面。乖乖,你是没看见,那口气端的,听外甥报了林家的名号才好些。不过还是不肯松口,定要那片桑园。”说到这里,他看看左右,压低声音:“我这回才知道,原来,看中这园子另有贵人,侯府不过是替人办事。”   “侯府替人办事?”贾氏惊愕,那该是什么样的贵人。   秦小舅提醒她:“你细想想,景乡侯府可是出了一位娘娘的。”   “啊!”贾氏惊讶的捂住嘴,三个手指头一捏,比划一个‘七’:“难道是这位殿下要的?”后又纳闷,“这位要桑园子做什么?”   秦小舅笑:“我猜大概是不知从哪里听到了彩茧的传说,才奔这儿来了,不然干嘛非要这一片,还多出三成的价钱。”   贾氏这才明了:“原来是这样,又是一个异想天开的。”   另一边,许冬也打听到了这事,赶紧带了话回来:“大约是百多年前,前朝时候的事了。江南出过一种天然带彩的蚕茧。有四种颜色,淡粉、深粉、浅黄和明黄。前三种便宜些,一两黄金一两丝。明黄的茧子最少,价钱也最贵,据说是十两黄金一两丝。这还是小事,关键那是帝皇之色,是祥瑞。这种茧子,先太太那片嫁妆桑园里就出过。”   彩茧、彩棉什么的,在现代也听说过,不过那是人工培育的。纯天然有色彩的,的确足够珍贵。   他又补充:“不过到底是百多年前的事了。这一百多年再也没出过半个彩茧。要不然这一带的桑园早就被抢疯了。我估摸着,七皇子也是听到这个才对这里有了兴趣。”   说完,他笑了笑,颇不以为然。却忽发现林若拙面容异常肃穆。   “这个传说知道的人有多少?”   -----------------   继续去码……(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十九章不一样   )   第六十九章不一样   一百多年的时间,又是在通讯极不发达的古代。除了世代侍弄桑园纺织娘,还有一些老人,便是当地人也没几个知道。知道的也当做是传说,并不会特意传播。秦家,还是因为买这片桑园的时候,卖主为了提高价格,添油加醋的给说了。当然,因为一百多年都没再有过,价格最后也没提上去。   也就是说,赫连熙能听到这种传闻,本身就很奇特。   这个消息很重要,林若拙立时又叫了林若谨来商量:“……既然是江南一带出过,必不止咱们家这一处。可知还有哪些地方?”   林若谨肃然:“这个要查府志和县志。百多年前的事,又是前朝的。谁会特意记这些。”想了想,他有些不放心:“明天我和炳叔一块儿走。这些存档,金陵府应该有。”   事不宜迟,第二天一早,林若谨便借口因为遇见景乡侯府的人,需要和叔父商议一下的借口,带着炳叔直奔金陵。   江宁城离金陵很近,骑快马当天可来回。两人一早出发,快马加鞭,中午时分便见到了林海屿。   林海屿听说这事,很是惊讶。立刻就走了关系,让他去存档处查询前朝府志。   因为时间太过往前,前朝府志存的又乱,翻找了一个下午,只消耗去了一点点。看这情形,大约要个四五天的时间。   晚间,司徒九得知林若谨来了,甚为惊讶。林海屿想了想,说了一部分实情:“……江宁有一片地是他生母留下的嫁妆。景乡侯府的人欲买。他年纪小,不经事,便来问我。下官想着一口回绝也不好,不若让他借口学问有疑惑,在这里查几天府志。也好避开那侯府管事。拖一拖再说。”   司徒九含笑点头:“生母嫁妆,自是不该舍弃。”   一回头,便让身边幕僚去查:“景乡侯府怎么看上桑园了。还有,查查林若谨到底在翻看什么。”   显国公府的幕僚很给力,没多久就查出了背后人是赫连熙。实在是侯府那位大嘴巴管事太过可爱,逢人就恨不能显摆自己是有大后台的。   司徒九对赫连熙的防备心从来不小。他从不认为闹的沸沸扬扬天下皆知的二皇子、四皇子能成什么气候。老子还没死就惦记着家业的儿子,摆谁身上谁能乐意?更何况能当上帝王的人,从来就有一颗冷硬的心。故而,据冷眼观察来看,几个皇子中老七赫连熙为人最擅掩饰。   接着,他又从林若谨搜寻的府志中嗅到蛛丝马迹:“天然彩茧,竟是这个。”   说起天然彩锦,他反而比林家秦家人更为了解。司徒家是前朝世家,见多识广。甚至某位先祖还拥有过一块天然彩锦的手帕。当然,随着抄家和战乱都没了。不过并不妨碍作为讲古流传下来。   “天然彩锦所需彩丝甚多,一年彩茧数量有限,且每年色泽也略有差异。”林若谨终于查到了这篇府志,记录的还挺详细。说是当年的确不止一处地方出产彩茧。江宁的桑园只是其中之一。但彩茧数量有限,而且色泽不一,收购者便将其保存归总。积攒了三年,最后挑出颜色相接近的巧手织成。三年后彩茧大量减少,颜色也淡近于无。终不再成气候。   “三叔,就是这里,你看。”他将摘抄的纸张递给林海屿,神情激动:“彩茧产量最多的地方,不是我们那一片!”   林海屿霎时眉宇紧皱,吩咐炳叔:“你马上找人去丹阳,打听一下可有人欲买那里的桑园?”   他这边人刚走,那头司徒九就得到了汇报。   “丹阳。”司徒九拿着同样摘抄的前朝府志,微微而笑:“我猜老七没有派人去那里。”   果然,炳叔带回的消息一般无二。   林若谨和林海屿顿时面面相觑,神情凝肃。问题严重了!   那一头,侯府大管事再次催促:“行不行的,赶紧给个话!”   秦小舅不敢得罪,又因为林若谨不在,只得来寻林若拙拿主意:“拙丫头,你看看,是不是派个人去金陵城,将若谨叫回来。”   林若拙的情绪很不好。她刚刚得到许冬打听回的消息。才知道秦小舅一家居然打着想让她嫁给秦定业的主意,意图嫁妆控制权仍旧在手。   自己想着嫁到小门户小地方是一回事,被人算计着又是另一回事。再说,秦小舅夫妻俩人品有问题,秦定业就是再好,她也看不上。   “急什么。”她冷淡的道,“买地卖地,多大的事呢。总得考虑清楚了。他要嫌急,别买呀。江宁一带又不是只有咱家这一片桑园。去别处就是。”   “哎呦我的姑娘!话不是这么说的。”秦小舅算看出来了,这兄妹俩就不想卖地。其实他也不想。可问题是侯府的势力他们惹不起呀。哦,到时候这兄妹俩拍拍屁股回了京城,他们可还要在这一亩三分地上过日子。侯府只消给知府知州打个招呼,他家就别想过安生日子!   林若拙才不会体贴他的想法,反而落井下石,甜甜一笑:“舅舅若是嫌打理麻烦,不若就丢给我哥哥去。如今哥哥已然长大成人,便不必再劳烦舅舅。”   这话寒碜的秦小舅差点吐血。脸刷的就变了色,拂袖而去。   回头对贾氏言:“了不得,咱们都看走眼了。哪儿是脾气好,这位是肚子里蔫坏!想借着侯府这一趟势,趁机将打理权拿回去呢!”   贾氏一听也犯了愁:“这可怎生是好,侯府,咱们实是得罪不起啊!”卖地,他们没权力。不卖,得罪了侯府日子。唯一的办法的确就是将产业都交还给林家兄妹。再有买卖,与他们无干。   可这么大一块肥肉,谁舍得。别的不说,每年进项少掉一半,定业未娶亲,定琼还要嫁人。银子哪里够使。   秦小舅夫妻俩也就是小精明,摊上大事顿时没辙。至少,这对夫妻想不出什么高明的解决方案。   然而人是智慧的生命体,即便品德不高,见识不广,也不妨碍他们那颗不太聪明的脑袋想出一个狭隘而猥琐的念头。   “干脆,想办法将亲事定下。这样,林丫头就是咱们家的人。非得和咱们家一条心不可。”贾氏说出她自以为高明的计策。   当然,放在一般宅斗背景下,这个计策也很不错。操作的好一点,还真能毁掉一个女孩的一生。   可惜,他们遇见的不是一般人。   这个不一般的人还是他们的儿子,计划中另一位当事人。   秦定业难以置信的看着父母:“私定终身!这怎么可以?林姐姐会一辈子被人看不起的!”   贾氏苦口婆心的劝:“林家是官宦人家,恐他们看不上你。”   秦定业虽然不爱四书五经,脑子却不是傻蛋,立刻抓住她的漏洞:“前几天你还说,你有办法让林家同意我们的婚事。”   贾氏一哑,有苦难言。秦小舅咳了一声:“那是因为你姑姑是受了他们林家委屈才早早过世的。我们想着这一点,方有底气说亲。可昨儿金陵那头传来消息,说是林家自持身份,硬是不认账,说你姑姑是身子不好自己去的。这一来,才恐你们婚事不成。”   秦定业大吃一惊:“林家人竟如此蛮不讲理!”他终日在市井玩耍见识也不少,遂出主意:“那也不必出此下策。可以和林姐姐好好说,林家既是做官的,文人最讲中名声。若不认账就让大哥哥在书院里将他们家的蛮横无理说出去。如此作为舅家,父亲便有理由提出亲事了。”   秦小舅也嘴里发苦了,夫妻二人劝了又劝,无奈秦定业就是想不明白,明明一件可以光明正大的事,为何非要闹的走鬼祟之路。   秦小舅唉声叹气,只能让他先回去。等人走了,立时冲贾氏发脾气:“都是你,平时娇惯的他不识人间疾苦。家里的事什么都不知道。这可怎生是好!”   贾氏立时回道:“我惯的?难道你就不惯!”   秦小舅不耐烦和她斗嘴:“那你说怎么办。他不合作,怎么能诳下那丫头的终身?”   “要不,咱们就明着说。”贾氏提议,“他也大了,是该知晓些家业艰难。哪一项开销都省不下来。姑奶奶的嫁妆若是去了,这日子没法过的。”   秦小舅顿时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也是,横竖这银子一大半也是花在他身上。今天买个百灵雀儿二十两,后儿打赏小旦三十两。合着我都比不上。也该让他知道,没了林丫头就没了他姑姑的嫁妆。没了他姑姑的嫁妆,就没了他逍遥十四年的好日子……”   夫妻俩窃窃商议。窗外,茶树浓密的黑影后,秦定业于黑暗中惊恐的捂住口鼻。   原是见父亲脸色不好,想再劝劝才回头的。可他听见了什么!他都听见了什么!   十四年的富家公子逍遥岁月,居然是这样来的!   窗内,传来他最慈爱的母亲的声音:“交换信物会被赖掉。依我看,干脆在众人眼前来个肌肤之亲。咱们摆一桌酒,请知州大人家的夫人、小姐过来赏花,将那丫头的酒换了……等她醉了再让业儿进屋……到时众目睽睽,赖也赖不掉。这样成婚后她底气低,也不会压着我儿一头。”   秦定业再也听不下去了,扭头狂奔。   以前恍惚听过一耳朵,因为林家离得远,故而姑姑的嫁妆产业就由自家打理。他不曾在意过。却原来,疏忽的是这样的内幕。   他不如大哥秦定疆会读书,却也从小跟着夫子进学,一笔一划学写‘礼义廉耻’。戏文看了百遍,哪一个好汉不是忠义仁孝。那戏上贪财害命、谋夺家产的,从来都是被千夫所指万夫唾骂。   曾经因为好奇,他去乡间瞧过一次热闹。一个被村民指责与人通奸的女子,活生生锁在竹笼沉入河底。女子撕心裂肺的叫着“冤枉”,那声声凄厉的场面令他做了很久的噩梦。   记忆中女子苍白绝望的脸和表姐红润动人的容颜于虚幻中重叠。   泪水,顺着秦定业年轻的脸庞滑落。   他可以不要稀罕的百灵,他可以不打赏当红小旦,他可以不坐最好的包厢听戏,他可以不去最贵的酒楼喝酒……他什么都可以。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七十章出城   )   第七十章出城   “表姐,表姐。”   是谁在耳边嗡嗡呼唤。和蚊子一样。   睡梦中翻来覆去,声音还是不消停,林若拙呼一下睁开眼睛,被惊醒。吵死了!哪儿来的声音!   窗前站着一个黑影,她顿时一唬,飞快的跳起,一把抓住放在枕边的短棍。   “别怕。表姐,是我。”秦定业小声的说,连连摆手:“你别怕,小心惊着外面的丫头。”   尼玛!就是因为是你才要防备好伐!林若拙警惕的握紧短棍:“你怎么进来的?你想干什么?”   秦定业苦笑着摊开手:“表姐,我没有恶意。家里的窗户都是老式的,旧了。只要用一根薄木片就能撬开。我小时候顽皮,差不多都弄过。”   靠!果然特么的江湖中卧虎藏龙,世间行行有状元。林若拙十分无语:“敢问有什么事劳驾表弟你半夜爬窗户?”   黑暗中,秦定业的声音很轻:“表姐,明天一早你就走吧,去金陵府找表哥。别再回来这里了。姑姑的嫁妆我会想办法还给你们的。你们就在金陵府等,别再来江宁了。”   林若拙一愣,这是神马情况?   秦定业见她不动,以为是不相信自己。又劝:“你听我的,我不会害你。真的,有……总之这里不安全,你赶紧走!”   林若拙深吸了一口气,指了指房间的凳子:“坐下慢慢说吧。为什么这里不安全。”   秦定业没有坐,也没有回答,无声无息的立在黑暗中。   林若拙开始自己想:“侯府的人要出阴招?”   秦定业不出声。   “不是啊。”她喃喃自语,“那会是什么?难道是舅舅和舅母……”   秦定业呼吸突然沉重,寂静的夜色中格外分明。   林若拙叹气:“是舅舅和舅母出了不利于我的主意?”   秦定业发出一声含糊的呜咽,羞愧的垂下头:“表姐,不要再问了。明早就走吧。求你了!”   看来是真的了。秦小舅和贾氏出主意对付她很正常。不正常的是秦定业。居然半夜来示警,还示意她离开。太奇葩了,两歹竹居然出了一根罕见的好笋!   她再一次深深的叹气,为那样的父母和这样的儿子:“表弟,我一个女孩子家,如何能独自出城?舅舅和舅母不会放我走的。”   秦定业却已经想好:“我送你走。明日假托带你出城玩。让你身边几个丫鬟都跟着。等到了城外,我们便往金陵方向走。”   林若拙惊讶,第一次认真的面对对面的少年:“你身边也要跟着下人的,他们拦着怎么办?”   秦定业道:“你且放心,到时我自有办法将他们支开。就这样说定了,你将贴身衣物和首饰收拾个行李出来,不要大。免得显眼。”   说完,他拱了拱手,走到窗边,利落的翻了出去。   林若拙站在窗前,久久凝视。   第二日清早,秦定业便说要带表姐去个好地方玩。   贾氏想着抽个时间和他说说家里的情况。便笑道:“成日里往外头跑,也不怕你表姐累着。今日就在家歇一歇吧。”   秦定业不依:“那地方甚是难得,我好几天前就定了。今天不去,好景致就见不着了。”   秦定琼好奇:“什么好地方,我也去。”   秦定业为难的看向贾氏:“母亲……”   贾氏知道他这样子想是不愿妹子跟着。心道若能让林若拙喜欢上儿子,心甘情愿更好。便不再反对,心想晚上回来说也是一样。遂拉住秦定琼:“别给你哥哥添乱。”   独子算计父母,再没有不成功的。就这样,林若拙带着平妈妈、小喜、尺素、银钩坐上马车朝着城外而去。   后门的门房也被秦定业关照贿赂过。夏衣和其它人就从那里出府,许冬雇了马车带她们。大家在金陵汇合。   出城没多久,就遇上了一辆青油布马车歪在前方路上。   秦定业让长随去看看。长随看后笑着回来:“少爷,是洪祥班的伶官儿,出城踏青坏了车。”   秦定业道:“原来是他。既遇上了不好不管。你带几个人留下帮他修车,我和林姑娘去前头梨花村逛逛,一会儿你们上那儿去找我们。”   梨花村有秦家的田庄和佃户,往常也去过。长随也没多想,便听命留下。   秦定业骑着马领着那车慢悠悠的往前头而去。 眼见着看不见后头的人影,对车夫道:“换方向,去金陵城。”   林若拙在车内同样吩咐一遍。车夫是带来的林家人,便调转车头,加快一鞭。   “那个伶官儿就是你找来帮忙的朋友。”马车驶了一段,林若拙揭开车帘看外面的路程,顺口发问。   “是。”秦定业以为她是看不起戏子,急忙解释:“他并不是那些不知轻重的,人很好的。”   林若拙想起了段如锦和袁清波,叹了口气:“我知道。仗义每多屠狗辈,侠女自古出风尘,负心皆是读书人。”   秦定业被逗笑了:“表姐,你居然会说这样的话。”   林若拙莞尔一笑。温柔贤惠的大家闺秀只是她伪装的一层皮而已。人和人之间往往隔着千层万层这样的伪装,不到危机关头,谁又知晓谁是什么模样。就像秦定业,谁能想到在不务正业、喜好玩乐的表皮下,竟有一颗正直善良的心。   马车驶进金陵城。很快到了这一行人借居的富户家园子,名帖递上去。在门外静候回音。   小喜性情活泼,大了胆子跳出马车在外头观望。不一会儿,看见一辆宽大朴实的马车停在门前,一个侍女揭开车帘探出头,却是认识的。   “云丹姐姐。”小喜兴奋的招手。   云丹一愣,诧异的问:“你怎么在这里。马车里可是你家姑娘?”   “正是呢。”小喜激动的回话,“表少爷送我们姑娘来寻三老爷的。”   马车内,司徒九听见了对话,吩咐:“林海屿去办事了不在。云丹过去说一声,让他们去叫林二公子。林姑娘和我们一块儿进去。”   云丹便去传话。秦定业见一切妥当,便要告辞。林若拙拦住他:“先别急着走,这时候回去也晚了。我让下头人去传话,明早再回。待会儿见见我哥,再拜见一下世子。回去了若那侯府管事再和你嚷嚷,你就说嫁妆是林家人打理,还在金陵府见到了显国公世子。世子待你非常和气。保管吓得他立马回去找他家主子。”   这些关门过节秦定业不甚了解,但明白她是一份好心,感激道:“多谢。”   林若拙笑:“若论谢,该我谢你才是。”   林若谨正好出来,听见半截话:“谁要谢谁?若拙,怎么这个样子来了?”   林若拙微笑:“当然是因为想哥哥你了呀。我一个人住在舅舅家,好孤单的。”并不言其它。   等秦定业下去洗漱的时候,方将事情说了,又说了许冬打听到的事和自己的猜测。刚巧,夏衣等人的马车也赶了来,林若谨便又招许冬过来问话。兄妹二人八/九不离十的拼凑出事情内幕。   林若谨顿时气红了脸:“好一对不要脸的恶夫妻!”   林若拙倒是安之若素,没有半分愤怒:“何必为这种人动气。哥,你该往好处想。这回多亏了表弟,他这样的品性很难得。”   人一双眼睛,如果一味盯着丑恶看,便觉得人心败坏,处处是险恶。若时时关注闪光的善行,便会心境开阔,豁达坦然。所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林若谨会错了她的意思,紧张道:“便是秦表弟再好,你也不能嫁他。”   “你在说什么啊!”林若拙哭笑不得,“我哪里表现出非他不嫁了。难道我但凡夸奖个人就是对他有意思?哥,你太紧张了。”接着,说了自己的意思:“……我想着,让世子召见他一下。回去后也好糊弄糊弄小舅一家,免得他为难。”   林若谨大为紧张,还说没心思。没心思这么为秦定业打算干什么,立时道:“这事你不用操心了。我去办。”打定主意,从现在开始直到明早送了秦定业出城,坚决不给这两人再见面的机会。   说罢,他便去见司徒九。司徒九平日很平易近人,事情都交给下头人办理,他自己每天喝喝茶,游玩古迹景点。过得很是逍遥。闲暇也时常和林若谨谈文论诗,故而林若谨才很有把握的去求。   司徒九果然很快就接见了他,听见要求,微微一笑,答应了。   秦定业过来拜见,大气也不敢喘一下。深深弯腰行礼。司徒九让他坐下,命下人上茶,很温和的开口:“我素日里也闲的紧,游玩了金陵不少地方。不过到底比不得你们当地人。听说有好些地道的风味如今都变了……”   说到吃和玩,秦定业乃是熟练工种,立刻就恭恭敬敬的回答起来。开始还拘谨,说到后面越来越放松。司徒九又问江宁有什么好玩的。秦定业更加神采飞扬,话匣子打开说个不停。司徒九冷不丁插两句嘴问林若谨可去过,林若谨自然是没有。秦定业便顺口道,表哥走的早,没来得及玩。不过我都带表姐去了。   很快,他将自己五岁斗蟋蟀、七岁爬墙头、十岁逛戏园子的家底全掏了个空。   司徒九注意到他说‘表姐’时眼中闪动着柔情的光。   既然心慕林六姑娘,又为什么巴巴的送她来金陵。自己反倒要回去?   司徒九想知道一件事自有他的办法。   送走了林若谨和秦定业。他让人去打听。很快得知林若拙和一批下人分两次进府的事。以及林若谨和她谈话后不好的脸色。   “看来,林姑娘在舅舅家过的不是很愉快。”司徒九呵呵一笑,对幕僚关山奇道:“金陵城也逛的差不多了。明天去江宁看看吧,看看那片有贵人感兴趣的桑园去。”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七十一章命运   )   第七十一章命运   晚间,林海屿归来。得知事情内幕,也是又气又叹。气的是秦小舅夫妻俩太过无耻。叹的是秦定业本性纯良。   不过他倒是赞同林若谨的看法,无论如何,林若拙和秦小舅一家都不能再有碰面。   他本欲亲选了人送秦定业回头,敲打秦小舅,顺便也和秦大舅说一声,让他看好自己的弟弟。后得知司徒九欲往江宁一行,索性就大张旗鼓,不但他自己,连着林若谨一同跟随司徒九而去,想着趁这架势,干脆将秦氏的嫁妆产业一并收回来。   只是这样一来,林若拙一个人在别园倒不好。虽有个莫宛如作伴,但这位本身也是弱女子一个。林若拙得知,便道她还没见过母亲的嫁妆产业,想一同去见识见识。于是,第二日出发的时候,便成了浩浩荡荡一大群人马。   林若拙和莫宛如坐了一辆马车。小喜昨天见到小福就叽叽喳喳说了好些话。此刻坐在马车上,话匣子依旧止不住。   也亏得她能说会道,一个晚上在别园里尽打听八卦。到也将莫宛如的身世来历弄的一清二楚。   莫夫子在衡阳书院教了一辈子书,膝下无子,只有莫宛如一个女儿。她从小跟着母亲住在书院提供的房舍,认识过很多学子。三叔就是其中一个。那时,三叔风华正茂,出身良好。尚有小女儿情怀的莫宛如自是多方注意,今天在食堂留个饭,明天替浆洗房送一趟衣服什么的。林海屿不是傻蛋,很快领悟了少女含蓄的情怀。   二八少女纯真的仰慕,说不动心是骗人的。然而彼时他已有妻室,又兼之从小见惯了生母和嫡母的对持,心中有一杆尺,遂光风雯月的拒绝了姑娘的好意。莫宛如着实伤感了一阵子,后来莫夫子见女儿大了,给定下一门亲事。男方也是唇红齿白的少年郎。莫宛如偷偷见过一面也就死心塌地待嫁。三叔还送了一份厚礼。   事情到这里本该是皆大欢喜。可惜世事难料,莫宛如婚后多年无出,看了几个大夫都说是身子虚亏,不宜受孕。夫家待她就开始诸多不满。她是传统女子,自觉理亏,忍耐着一边调养身体、一边给丈夫纳了妾。没过一年,妾室怀   孕,她的肚子依旧没有消息。丈夫便整日宿在妾室房中,她的在家中的地位也日益降低。   莫夫子夫妇心疼女儿,然无子是大错。也不好说亲家什么。莫母想尽办法给女儿打听偏方,银子花的如流水。仍旧毫无效果。莫家二老为此操碎了心,加之年纪渐老,于一次外出狠摔了一跤,卧病在床,拖了两年都故去了。   这一来,夫家便觉得莫宛如命不好,有“扫把星”的之说。至此,莫宛如在夫家便过的如隐形人一般。   淮河大水决堤那一日,正好是莫夫子夫妇的祭日。莫宛如早早带了香烛银钱,先是上山祭拜,之后又去庙里烧香供奉。忽而听见外头雷鸣般的声响,出来一看,居高临下,就见山脚下河水滚滚而过,淹没了所有的村庄、良田。   僧人们念着佛号,香客有哭的有庆幸的。有一家子都来上香的,齐齐抱成一团,大呼老天爷保佑。洪水足足过了两天才退去。下山一看,因水势来的太猛,夫家的人没一个跑出去。包括那三岁的妾生幼子全部被淹死。唯一活着的,只有莫宛如。   等官府过来统计剩余人口,安置灾民。莫宛如不想和夫家的宗族扯掰,收拾了家中金银,房子和地都给了宗族,一个人来到江宁城投靠远亲。孰料远亲早已搬走,她便用手中银钱租了个小门户,每日给制造作坊织锦为生。那日在街上无意中见到林海屿,风度翩翩依旧,相貌与过往比成熟了不少,高高在上。忍不住心酸,脱口问了一声。   三叔,三叔就将她带回来了。   废话!能不带回来么!   林若拙唏嘘,三叔但凡是个男人,都不会对莫宛如不闻不问。可问题是,在这个时代,像莫宛如这样娘家、婆家、子女皆无的大龄寡妇。后续安置工作实在是太难办了。   嫁人是最好的出路,可出嫁这玩意儿,这这个年代就跟第二次投胎似的。运气好是天堂、运气不好是地狱。特别是莫宛如还不能生,孤女一个,这样的她能嫁到什么好人家。   林若拙开始有不好的预感。事情不会朝狗血方面发展吧。三婶,你的危机要来了!   仔细看莫宛如,这是一个很安静的女子。带着普通弱女子特有的逆来顺受。林海屿安排她什么,她就接受什么。让她住在园子里,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天拈了针线做活,给自己做衣服,给三叔做鞋子。林海屿让她陪着侄女出门来散心,她就紧紧跟在林若拙身边,半步不落。一路上低头打络子。问她什么了,简短的回答一句。   抛开亲疏远近不说,单纯从性格方面、男人的喜好方面着手,莫宛如甩童氏三条街都不止啊!   可你要鄙视莫宛如吧,这样的女子真让人狠不下心。她没有坏心,经历也够苦难。她只是默默的接受着人生带给她的一个又一个波折,严格遵寻着男尊社会男人们给她安排的道路。   说到底,这件事怎么解决,关键全在林海屿身上。   林若拙深深的忧虑。家和万事兴,三叔走上仕途不久,意气风发的人生道路才刚刚开始,可别后院起火,闹的家宅不宁。   桑园到了。   下了马车,一望无际的绿色震撼了林若拙的双眼。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桑园是这个样子的。   想象中嘛,桑园应该是绿树成荫、连绵不断。结果,连绵不断是有的,绿树成荫那就是个屁!   桑园的树大多半人来高。最多不过和人等高,再长就要将顶端锯掉。矮矮一片才方便采摘。   所以说,想象和现实是有差距的。林若拙内流满面。   司徒九很感兴趣的和当地农民对话。农人不知他的身份,但林若谨是认识的,上回就见过。 农人还认出人群里的林若拙,激动不已:“和小姐当年一个模样!”   原来,他家从祖上就是侍弄这片桑园的佃农。还曾见过秦氏的父母。   上回林若谨来见到的是领头庄户,和底下的农人并无交谈。这回便细问起来,收成怎么样,每年出丝多少等等。   农人告诉他,别看现在蚕茧已经收完。马上要进入冬天,这个时节恰是桑园打理最重要的一季:“等叶子落下来就要灭虫、修剪,枯枝要拿出去烧掉,树上的洞要填补……这样来年树势才会长的好,叶子出得多、叶片肥厚……”   然后又去看了缫丝作坊,这里也早已工作完成,没了半根丝。只是略看看,知道一下流程。农人介绍他们可以去织锦作坊瞧一瞧:“那里一年四季不得闲。招收的女子多。我们家的女孩子都学了这门手艺,在作坊做工一年下来能贴补家里不少。”   林若拙对此比较感兴趣,问道:“一个女孩子若是这般养蚕、缫丝、织锦。十八岁的时候能挣出自己的嫁妆吗?”   老农笑道:“自然是能得。只要东家善心,不克扣工钱,一家男女除了老人和孩子都能做活。有些能干手巧的女孩,比如织锦作坊的工头,缫丝养蚕的好手,一年下来挣的比男人种田还多呢。”   司徒九若有所思,感慨:“到底是江南富硕,有些地方嫌弃女孩无用,常将生下的女婴溺死。”   莫宛如也小声添了一句:“当初来江宁投亲,也是听说这边女子做活多,能自己养活自己。”   司徒九便提议去织锦作坊瞧瞧。众人皆无异议,一同去了不远的镇上。这里就有一个富商自家开的中型织锦作坊。   华丽的锦缎很漂亮,织就起来却非常费功夫。需要将不同色泽的丝线按不同排列织出各色纹路。而且并不是所有的纺织女都能胜任,比如有名的云锦,一个熟练的织锦娘子,一天只能织一寸。大多数女子从事的是最简单的绸缎纺织,颜色皆是素白,治好后再染花色。   作坊老板知晓来了贵人,跟前跟后殷勤的招待。走到一间基础加工丝线的大房间时,忽然,一个布衣少女霍的从纺织机后冲出,扑通一声跪在司徒九身前:“公子,民女有天大的冤情!”   众人齐齐傻眼。这是神马情况?听过有当街拦轿喊冤的,还没听过有这样喊冤的。   富商立时变了脸色斥责:“干什么的,还不拖下去!”   “不用。”司徒九立刻制止,温和的对女子道:“姑娘,你有冤情可去衙门告状。我不是父母官,拦我是没用的。”   那少女看着只有十二三岁,跟个大孩子差不多,说话很有条理:“民女的冤情只能告之公子。民女的父亲是河工督造管副手陈良宇。”说罢,她期盼的抬头。   司徒九眼眸微凝,静了一会儿,微笑着对富商道:“此女年幼,看着怪可怜的。她可是卖身给了你?”   “不是,不是。”富商听见‘河工’两个字就被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应,连连擦汗:“小民是在人市招工的地方招的她。是雇佣,随时可走,随时可走!”   司徒九点点头,看了雇佣契书,欲花银子买下。富商哪里敢收,双手奉送,另送上四十两银子、十匹素绢罗给那少女:“原不知姑娘是官家小姐,这些日子多有得罪,小小银钱,聊表寸心。姑娘拿去做几身衣裳穿。”   这一下,谁都没有了再逛的意思。找了个干净茶楼,侍卫严密守住,司徒九当即就问那女子:“你父现在大牢,你有何冤情要诉?”   少女磕了个头,声声泣血:“淮河决口绝非民女因为父亲收受贿赂,督造不利所致。乃是因为总督造史长春大人一意孤行,于岸堤植树,破坏了河堤。还有,治河银子到得父亲手上时就只有一半,史大人又取走一部分,说是借用。父亲不敢不从。然而直到河堤决口,史大人都未归还。”   司徒九神色莫名:“可是据史长春说,这些银子都是陈良宇给贪污了。”   “他撒谎!”少女凄厉的尖叫,“我父亲一钱银子都不增贪过,反而还将家中多年积蓄填补进去。父亲一心治河,就是因为这个,母亲气的与他和离改嫁。我家家徒四壁,若是父亲贪污,我父女二人又怎会生活如此贫苦!”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七十二章归家(和氏璧+)   )   第七十二章归家(和氏璧+)   林若拙、林若谨以及莫宛如就坐在隔壁房间,少女的申诉听的清清楚楚。同样是官宦人家的女儿,父亲获罪后流落纺织作坊为女工。未获罪前生活也很穷困。再对比一下自身,兄妹二人俱有种说不出的怅然感。   你以为你够不幸了。一转眼,发现还有比你更不幸的人。方知上天待你其实不薄。   司徒九问完了话,带着少女过来,歉然的托付给林若拙:“林六姑娘,我身边无有女眷,麻烦你帮忙照顾一下陈姑娘。”   “不麻烦,不麻烦!”林若拙连声应诺,她对这位孤身为父上告的少女本就很有好感。   少女盈盈向她和莫宛如施礼,自言小名叫做‘艾’。看得出受过良好的教育。   听了名字,这边两人皆是一怔。父母给儿女取名有个讲究,平稳和顺为最佳。那些新奇怪巧的字眼,一般只做雅号。正经名字是不会这样取得。似她这个‘陈艾’,谐音‘尘埃’。寓意不好的很。   陈艾大约不是第一次向人介绍本名,轻声道:“我生在五月,母亲原想要个男孩,见是女孩便指着门外悬挂的艾草起名。父亲在外治河不在,回来后才发觉连着姓有谐音。只是已经叫开了,故不再更改。”   林若拙涩然无言。这样的父母,真是……   莫宛如一脸心疼。她成婚近十年,最想的就是要一个孩子。陈艾十二岁,人又乖巧。故十分怜惜。   回程的时候,她已经快手快脚的给陈艾量好了尺寸,裁下一尺素绢,在马车中缝制起中衣来。   林若拙没做女红的天分,便拉着陈艾说话。她对外界的一切新鲜事都感兴趣,恰好自从母亲再嫁后,陈艾一直跟着父亲东奔西跑,见多识广。尤其是治河中的各项故事,都知晓一二。林若拙听的津津有味。   陈艾见状松了一口气。她父亲虽是个官,然而因举人出生,人又老实,只会河工。故而过的日子和普通小吏也差不多。甚至还比不上一些富户。也就是个名声好听。面对林若拙这种‘真正的大家闺秀’,她其实很紧张,就怕别耻笑。发现这位是个厚道心善的,不由庆幸。   回到金陵,三叔顿时繁忙起来,司徒九也是成天忙的不见人影。时不时离开个三五天。林若谨倒是趁机将自己的事情办了。先是放出显国公世子去过桑园的消息,再去和景乡侯府大管事表示,产业不卖。事情牵扯到显国公府,大管事也只能灰溜溜的回京。接着便是收回产业。林海屿另有要事顾不上,却还是给他出了个主意。林若谨依计行事,也不和秦小舅理论,直接去找秦大舅,说林家有一个推荐入国子监读书的学生名额。秦大舅你想要吗?你想要来给你的大儿子吗?没问题,嫁妆产业的事你帮我给解决了吧。   事情就这样很简单的解决了。产业到手。林若谨忙着接手管理,管事头目该换的就换,从底层提拔,培养新人。忙的不可开交。忙碌中,他有了一个想法。抽空给妹妹说了说。   “你想去衡阳书院?”林若拙对此不理解。她不理解的事多了:“国子监的名额真是祖父同意给的?为什么?难道家里兄弟们不需要?还有,秦表哥想去京中读书,你为何要往衡阳书院?莫不是图着打理产业便利?这可是舍本逐末。”   林若谨笑:“这你就不知到了,会读书和会科考是两回事。比如我们家兄弟,从小生长在京中,祖父有讲解六部衙门及各司其职,宫中、陛下有什么新政令举措、或是最新邸报,素日我们也是常见。夫子讲书也会特意点出政令朝局之间的关系。这一层,是外地学子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的。故学子但凡有心科举,必得来京城居住读书些许时日,方能领会其意。我们这些京中学子虽站得高看得远,于具体民生民情,小吏庶务却不如地方上的学子。还有经书典籍、学问诗赋,都需和各地学子交流方有进步。故而,我也好、大哥也好、甚至是三叔年轻的时候,都需往外面跑。增广见闻。秦家表哥这样的,就需往京中跑,以弥补科考周边事宜的不足。”   林若拙这才明白。在外头的,是做学问、打底子。到京城的,是经营关系,疏通考试关节。林家缺其一、秦家缺其二。各取所需。   当然,衡阳书院离江宁近,打理产业方便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林若拙没有什么‘万品皆下唯有读书高’的酸心理。既然林若谨能两手齐抓,再好不过:“这样也好。只是还得和祖父说一声。”渣爹就算了,那位问了也是白问。   林若谨便当天写了信,给了银子,托金陵府往京中送公文的差役顺道送一送。   等到三叔和司徒九将淮河决堤,河工银款贪污一案查的七七八八之际,京中的回信到了。祖父大人同意林若谨去衡阳书院读书。但同时表示,既然江宁产业事了,林若拙无需再逗留,必需回家。   祖父大人派了大管家过来接她。三叔便顺道让莫宛如跟着一块儿回去。孤男寡女的,他又是在办差中。很是不便。   司徒九得知她要回京,又将陈艾托付过来。陈良宇本来是关在金陵府的,但因为是贪污河款的重犯,已于他们来之前押送去了京城。司徒九必需忙完了河工巡视才能回京,这边就只能先派亲信去京城,拖一拖陈良宇的审查。   同样的道理,陈艾姑娘一个女孩子跟在他身边不方便。带回显国公府就更不方便。那里还有个奇葩彪悍的临川公主。那是连小叔子都能给吓去西北投军的人物。   最佳的安置地点也只能是林府。至少在这个案子上,林海屿属于司徒九一派。   三个女性坐船回京。路上,林府大管家花重金聘请了湖海镖局保护。因有女眷,镖局还派出了一个女镖师。这位女镖师眼尖的从林若拙的身形步伐上判断出她练过几招花拳绣腿。还指出是熟人教学的。攀谈之下才晓得,这位和仲师傅是同门师姐妹。林若拙惊喜不已。去年的时候仲师傅就告辞回了恒亲王府,虽不忍也无奈。这回见着了师妹,立时拉着让她指点自己几招。   师妹同学不知道官宦人家的忌讳。总以为师姐能教,她指点一些也没什么。加之林若拙拉下面子死命卖萌,很是教了她几招杀手锏。言道只要手劲和脚劲练上去了,对付色狼取其性命绝对没有问题。喜的林若拙就差嗷嗷直叫。   陈艾本就是在外头野生土长大的,好奇之下跟着蹭学了一套拳法。莫宛如是正宗淑女,惊吓的不知如何是好。她一个被收留投靠的孤苦寡妇,也不好管人家大小姐的事。只能每天阿弥陀佛的拜菩萨求保佑。   林府大管家是男人,平时不到她们船舱来,并不知道内里如何。平妈妈和夏衣等都是黄氏的人,早已对此见怪不怪。反正六姑娘吼吼哈哈七八年了,也没见吼哈出什么事来。就当是锻炼身体。   如此,赶在入冬之前,回到了京城。   黄氏早得了信,知道有两位客人。陈艾很好办,跟着林若拙一块儿住就行。莫宛如就难办了。安置在三房,童氏能劈了她。安排在二房,她很担心渣爹毁了人家。大房?林若愚夫妇走后大房整个院子都是锁上的。就林若正一个住在前院。想来想去,竟没一个地方合适。   林若拙给她解围:“要不也住融雪院吧。左右那儿地方大。离三房也远。”   黄氏也觉得这样最好。林海屿来信说是故去夫子之女,父死夫亡孤苦无依,暂且收留。并没说要纳做二房,那就是正儿八经的客人。   莫宛如腼腆的接受了好意。这位真是好性子,别人怎么安排她就怎么办。黄氏瞧见也唏嘘两声,对比一下这位,童氏真是走了狗屎运。   三个女子一路走来相处愉快,如今又住在一处,无需再客套,各自收拾归拢行礼。黄氏又给拨了两个大丫鬟过来伺候莫、陈二人。   正收拾着。忽听外头传来小喜机灵的声音:“三太太来啦!可是来寻我们姑娘的!”   林若拙一听,头都大了。三婶,你也太沉不住气了!   就听童氏皮笑肉不笑的声音:“听说我们老爷带了贵客回来,我来见见。”   莫宛如停下手中动作,身体不自觉抖了一下。   陈艾见状赶紧上前扶住,轻声道:“姑姑别怕,你是客人。”   林若拙板着一张脸将童氏往屋里迎:“三婶,我刚回来,屋里乱,您别嫌弃。”   “哎呦我的好侄女儿。你忙你的,我就不进去了。”童氏冷着牙笑,抬脚就往东边的屋子走:“我瞧瞧客人就回。”   林若拙只能苦着脸跟上。莫宛如已经迎了出来,身边是陈艾。两人盈盈福身:“三太太。”   童氏侧开身,避过了陈艾的礼,面对莫宛如受了个全。冷眼上下打量。   莫宛如不是艳丽型的美,她五官端正,眉若远山,身上有一股江南水乡的风韵,恬淡静远,气质清华。和林海屿相认后吃好穿好,养了一个多月,肌肤白皙中透着红润,早不见了往日的憔悴。相貌上和童氏难分轩轾。   但是论气质、论温柔。童氏被甩开三条街!   童氏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故而是越看越气。脸色越来越冷。莫宛如被她用刀锋一样的眼剜着,身体不自觉的轻颤。   “瞧瞧这样儿!多可人!”童氏气的不行,尖酸的话一串一串往外冒:“真是可人儿啊!我说莫婶子,你来评评理,你说这世上怎么就有这样不要脸的女人呢。专门勾引别人家的汉子,离了男人就活不成!怎么就这样不要脸呢!”   大滴大滴的泪珠滚落进尘土,莫宛如呜咽一声,捂着脸冲进房间,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传出来。   “呸!”三婶不屑的狠啐一口,“还有脸哭,装模作样的给谁看呢!这里可没汉子心疼你!”   “三婶!”林若拙厉喝一声,冷然道:“三婶要骂人也别在我的院子里骂。我一个姑娘家,是能听这些昏话的吗!”   童氏一怔,随即哀嚎一声:“六丫头,我命苦啊!和他过了大半辈子!苦熬到他做了官、出了头,就弄这么个人来糟践我!我好苦啊!”   林若拙简直想骂娘,特么的你有本事去向林海屿嚎去呀!在这儿嚎算什么?能把人嚎走?莫宛如一介孤身,她能去哪儿?况且,林家的脸面也不允许她这么孤单无依的走出去。三叔将她收留下来,要么是八抬大轿的给嫁出去,要么就只能林家内部消化。你特么什么事实都看不清,什么办法都不想,干扯着嗓子在这儿嚎。除了败坏自己的脸面还能得到什么?   智商怎么就这么让人捉急呢!   -------------------------------------   和氏璧加更。感谢弑羽世雨同学的和氏璧。另外还欠两块的加更,那个,我会努力。(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七十四章密谋   )   第七十四章密谋   景乡侯府,赫连熙森冷的看着跪在脚下的管事,眼眸几近凝结成寒冰。   蠢货!蠢到不能再蠢的蠢货!居然摆着名号大摇大摆的去买地,还透露给林家上面有贵人。简直愚不可及!   深深的吸了一口长气,压抑住心头怒火。果然,永远不能期望景乡侯府的办事能力!但他现在还没有开府,目前能在宫外唯一行走的助力就是段家。   提到开府,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又不是不娶他们家的女儿,非得第一个嫁进来。段娉婷第一个嫁进来有什么用?还不如换个家世能帮上忙的侧妃。可惜母妃开了口,这是不行也得行。景乡侯府,是不是将他这个皇子看成段家盘子里的菜了!   贪心就算了,愚蠢才是最不能原谅的!一件最简单的小事都能给办的如此糟糕。   赫连熙可不是那个蠢货管事,听晓林若谨在会面的第二天就去了金陵府,他立刻想到这里面有问题。决不会是向林海屿请教。林若谨又不是没断奶,卖个地还要请教,请教个屁!   更何况金陵府还有个司徒九!司徒家那两个一文一武,统统不是省油的灯!上辈子是他弄死林若涵,迎娶司徒青蔻做皇后,这才得到了司徒家的支持。要不然,能不能最后成功还得两说。   司徒九精明的可怕,事情捅到他面前,就算查不到彩茧也能看出里面有蹊跷。   他错了,他就不该指望景乡侯府里面有能办事的人!   冰冷的气势滚滚倾泻。赫连熙毕竟是坐上过皇位的人,王八之气一开,一辈子没干过件大事的景乡侯立马被吓的够呛,悄悄吩咐丫头,赶紧将自家姑娘请过来。打算使美人计。   跪在地上的管事也是被吓的魂不附体,慌忙之下想到一件事,赶紧说了出来,意图将功折罪:“显国公世子不会注意到小的,他忙着呢。有个姑娘向他告状。说是河工督造副手陈顼的女儿。淮河决堤那案子,怕是要翻了。司徒世子忙这事忙的不可开交。”   “陈顼的女儿!”赫连熙惊怒,几乎气晕过去。陈顼!陈顼是治河的不世之才。上辈子在牢里被拷问的半死,其女儿上京告状,事情闹大后重新审查才放出来。这件案子牵扯很广,史长春等人纷纷下马,他们的后台中书省蔡冒也被一撸到底。朝堂更是由此拉开了彻底废除中书省的序幕。上辈子陈顼女儿进京是明年的事,他还想着先着手安排。谁知,竟被司徒九弄走了?见鬼!上辈子司徒九也去巡查河工了,怎么就没遇上!   赫连熙狠狠的握紧拳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陈顼的女儿现在哪里?”   管事忙回答:“听说是和林家的六姑娘一起回京了。显国公府没进人,应该是住到林家去了。   “林家。”赫连熙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几不可闻的字眼,“林若拙。”又是她。怎么什么地方她都能掺一脚?阴魂不散。   “你可知司徒九是怎么遇上陈顼女儿的。”压制住怒气,他沉声问。   管事暗暗庆幸自己机灵,打听了一耳朵消息:“在江宁下头一个小镇的织锦作坊里。”   “司徒九怎么会去参观织锦作坊。”   这个管事也知道。是因为要买嫁妆桑园的事被司徒九知道了,忽然有了兴趣,去游玩了一下,然后顺道就参观了织锦作坊。   忽然有了兴趣?赫连熙真想一把掐死眼前这个蠢货!这个理由居然也信?要不是他泄了底,司徒九怎么会突然感兴趣?司徒九不感兴趣,又怎么会遇见陈顼的女儿。遇不见,他就可以守株待兔的在京中等候。到时,帮着翻案的人就是他赫连熙。天大的功劳……   赫连熙心中的那个恨,那个懊恼,简直就没法说。脸色几乎扭曲。桑园,桑园!这该死的桑园居然是林家二房夫人的嫁妆!上辈子怎么就没听说过!   他霍的想起,上辈子的林若涵是伪嫡女,这份嫁妆自然落不到她手上。林若谨……这个就别提了。林若谨和上辈子就是两个人!一个是个迂腐呆子。一个是脚踏实地。差距海了去了!   究其原因,或许很多。然源头只有一个:林若拙,这辈子多了一个林若拙。好多事都不一样了。   赫连熙慢慢的松开手,冷凝的眼中神色莫名。   “既然这样,桑园的事就算了。”安静了许久,他重新变的冷静,对着景乡侯淡淡致谢:“这回麻烦舅舅了,天色不早,我先回宫了。”   “表哥。”门外出现一个女子的身影。红颜芳华、姿色动人。段娉婷,他上辈子的侧妃,这辈子即将成为的侧妃,婷婷袅袅的走了进来:“怎么这么快就要走。”   段娉婷就是生的美若天仙,赫连熙对上她也没有丝毫波澜,上辈子过了十几年,熟到不能再熟。冷不丁摸个小手,还以为是摸着自己的手。淡淡的回应:“晚了恐宫门下钥。”   段娉婷咬了咬唇,轻声道:“表哥,事务虽繁多,你也要注意身体。晚间早些睡,千万别再熬夜看书了。”   这话在上辈子曾感动过他。再来一次,赫连熙只觉得烦。尤其是想到段娉婷和林若涵互相陷害斗架的那几年,什么恶心的招数都出,立马倒足了胃口。   段娉婷懊恼的注视着他远去的英挺背影,脸微微一红。转过头对景乡侯抱怨:“表哥好像不太喜欢我。”   “哪有!别胡思乱想。”景乡侯从男人的角度看问题,“他不是答应娶你了么。”   “父亲!”段娉婷娇嗔,“表哥虽答应娶我,可只是个侧妃。日后有正妃压在头上,若是表哥不能爱惜于我,我在府中还有什么地位!”   “怕什么,你可是他嫡亲的表妹。有你姑姑做主呢。”景乡侯是男人,想问题都是大而化之。不过到了晚上,在夫人房中安寝,还是有些感慨:“可惜娉婷不是你肚子里出来的,不然就能做正妃了。”   段夫人肚子里‘呸’了一声,脸上还得笑着:“正是呢,我想那丫头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可惜皇家不认记名嫡女,不然族谱上改一改也使得。”   见她这么说,景乡侯一想也是遗憾,回头又觉得妻子贤惠,倒过来安慰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好在他们是表亲,宫中又有淑妃娘娘做主。委屈不了她。”   侯府另一处院子里,段娉婷和生母红姨娘叙话,十分忧虑:“表哥对我好像淡淡的,并无太多柔情。姨娘,你说,他要是不喜欢我怎么办?”   红姨娘道:“男人的宠爱都是假的,看你颜色好宠一阵子。新鲜劲一过哪里还会在意。重要的是生儿子。你姨娘我就亏在没儿子上头。幸亏你是嫁了皇子,换了普通人家,想那几个隔肚皮的兄弟给撑腰?做梦!”   段娉婷苦恼:“可我是侧妃,论理,只有正妃有孕我才能断掉避子汤。姨娘,纵然我有儿子,还不是得被正妃的儿子压一头?要是正妃不孕就好了。或者她晚个几年,让我先生下长子也是好的。”   红姨娘眼珠转了转,看看左右,悄声道:“前儿听我娘家兄弟说,外城城西来了个穷道士,算命画符什么的都平常。有一样本事最难得,说是有一种不伤身的避孕良方。结果人家笑话他,多子多福还来不及,谁家会要那东西。大户人家倒是需要避子方,可那是给通房丫头或者姨娘用的,要什么好方子?正房太太巴不得那些女人被药性坏了身子,永远不能生才好呢。故而生意差的很。你舅舅本是当笑话说的,可这东西对你岂不是大有好处。悄悄的给那正妃吃了,可不是好?”   段娉婷立时大喜:“果然是好!姨娘,千万得把那药给买了来。”   过了两日,红姨娘便寻了他娘家兄弟进府说话,问道士的事。他兄弟笑道:“原来是这事。依我说,那药虽好,然服用一次只管一个月。麻烦的很。索性跟他买了那绝育的药,一劳永逸。”   红姨娘又惊又喜:“还有这样的药?”随后又害怕,“正妃不孕,是要给太医诊脉的,万一被诊出来……”   他兄弟拍着胸口保证:“查不出来。便是那一月一吃的药,医馆的大夫也诊不出来。那道士说自己是什么太一宗传人,宗门有秘技需男女双修,这药是专门配了给女道士斩赤龙之前吃的。那绝育的药原是无意中炼出来,师门嫌太霸道,弃之不用。方子也毁了。他好不容易弄出来一份,再无第二家。脉相上也是查不出一点儿问题,女子天葵照常来。只是这药卖的贵,非十两黄金不可。”   红姨娘一听大喜,若是真有效,十两黄金算什么。立刻翻箱倒柜,将积年积蓄全翻了出来。凑出一百两银子给他:“务必替我将那药买来。”   她兄弟去了数日,半月后果带着一个精致小瓶而来,里面一颗豆大的透明小丸:“这便是那神药了。欲水即溶,有些苦味。”   红姨娘喜不自胜,又给了他兄弟一些银子,紧紧握着那药瓶。   等段娉婷来了,悄悄告诉她原委。段娉婷大喜:“姨娘,真的有用?”   红姨娘笑:“横竖又不是你吃,灵则最好,不灵又有什么关系。不过,听说那一月一服用的药灵得很。有那……卖笑的买了去用,百用百灵。想来这个也不会错。”   段娉婷如获至宝,眼中射出期盼的光芒:“姨娘。我一定会生下表哥的长子。”   ------------------------------------------   今天的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七十四章前路   )   第七十四章前路   林府里面,莫宛如两个眼睛肿的核桃一般大。她整整哭了一夜。   “莫姑姑,别伤心。”陈艾劝她,“林大人并没有言过要纳你做小,三太太那是捕风捉影,大可不必理会。”   莫宛如眼眶一红,眼泪又跟不要钱一样的往下流。   陈艾手足无措。   林若拙在一旁叹气。陈艾年纪还小,不明白莫宛如的处境。似她这样,有个名正言顺长久衣食的去处才是最重要的。一个做过嫡妻正室的女子再去做小妾,其中艰辛不言而喻。可若是不做林海屿的小妾,以莫宛如的脑袋,根本就想不到第二条出路。让她一个人讨生活?这个长相这个性子,光是地痞无赖的纠缠就足以令她崩溃。不然,为什么在江宁的街上,那么不顾一切的当众叫住林海屿?实在是这个时代弱女子独自生活不易。   当然,还有另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正儿八经的嫁人。可是莫宛如生育艰难,十年婚姻都没怀过孕,甚至已经被判上了‘不能生’的标签。那么,她的再婚选择范围就只能是有足够年龄儿子的鳏夫。这种人家又岂是好待的?再者,她毕竟是书香门第出身,性格又软弱。嫁到那门户低俗的人家,和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门风良好的人家,又不会看上她这样的条件。所以说,不怪莫宛如要以泪洗面,实在是她看不到前途有一点半点的光明。   叹气归叹气,林若拙还是想为三叔的婚姻努力一下,轻言问道:“莫姑姑,我三婶脾气不好,你别介意。恕我多言一句,你对将来可有什么想法?”   莫宛如顿了顿,绝望的捂住脸,语声哽咽:“我,我当姑子去。”   林若拙满脸黑线。   古代的尼姑可不像二十一世纪,属于佛教协会,有国家补助,每月领工资。这个时代的尼姑,除皇家寺庙外,日子过的都很……怎么说呢,很不好说。你单看三姑六婆里头有尼姑一项就知道了,跟混江湖的差不多。直接落到了社会底层。   日子艰难不艰难在其次,关键是那种环境,尼姑必须有足够的交际能力才能让寺庙香火旺盛。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莫宛如这性子,去那里也是够呛。最重要的一点,大户人家小姐可能不知道,林若拙看过三言两拍却是知道,很多地方尼姑庵,私底做暗娼生意。要是遇上这个,一头撞死还痛快些。   人贵自立,莫宛如她不自立,无怪乎看不见希望、前途渺茫。当然,这绝非她的过错,因为这个时代教导女人从来就是不需要自立的,女人只需在婚前听父亲的、婚后听丈夫的、丈夫死了听儿子的就行。至于落到孤身一人的境地肿么办?对不起,男人双手一摊:你命不好,怪老天爷去吧。   这不,陈艾劝她别太悲观,莫宛如哭诉:“我命不好,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林若拙一阵烦躁。三婶没有错、莫宛如没有错、林海屿把她带回来更没有错!错的是这个狗屎社会!特么的把女人当宠物驯养的该死的封建社会!   神兽的!怎么就不让她穿去汉代,她一定要把班昭痛扁一百遍啊一百遍!叫你丫写《女诫》!叫你丫手贱!你还是不是女人!(班昭表示很委屈:我写的是讽刺反喻,黑色幽默,给班家孩子自娱自乐来着。尼玛谁知道后世女人傻缺到这个地步,居然一听就是犯傻的话也能当成圣典?)   或者更干脆点,穿到亚马逊女战士时代去,建立母系社会,把男人踩在脚底啊踩在脚底!   正当她囧囧有神的意yin着,林老太太身边的妈妈来传话:“六姑娘,老太太请莫姑娘去荣瑞堂说话。”   三人齐齐讶异。莫宛如收住哭声,慌忙找粉黛,欲掩住红肿眼眶。无奈情况太严重,怎么遮都遮不住,只得将就着去了。   陈艾有些担心,林若拙笑道:“是祖母又不是三婶,没事的。陈妹妹,咱么也别老闷在屋里,走,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去见的人是韩雁。回来之后,各房姐妹都收到了江南带来的礼物,即便是已出嫁的三个也有份。黄恬的一份托林若敏转交,韩雁的那份正好亲自去送。   韩雁正在家中刺绣。她如今名声大振,单子多的忙不过来。哥哥韩玉去年考了秀才。今年全家都在忙他的婚事。韩夫人急的头发都白了几根,却不是为儿子,而是为女儿。韩雁今年十八,已经是危险的大龄‘女青年’。却老神在在的不肯出嫁,说什么忙刺绣还忙不过来,没时间照顾男人管家。情愿自梳,做一辈子未婚刺绣大家。   这叫什么事儿!韩夫人现在是极度后悔让女儿搞仿真绣,人都搞傻了。女人家再能干,刺绣作品再能派流芳百世,也不能不成亲生子啊?那还能叫女人吗?那样人生还完整吗?   韩雁的性子却是有点拧:“娘你也不看看来说亲的都是什么人家。看我的眼神那不是看儿媳,是看金山银山呢!这样的人家,不要也罢!”   韩夫人气的想哭:“若不是那些人家实在不成样子,你当我会留你在家这么久!”   韩雁的婚事有些高不成低不就的老大难。父亲虽有学问,然与仕途无缘。哥哥天赋优秀前途光明,然而太年轻,现阶段无法提升她的家世。偏她又有个仿真绣流派开创者的名声在外,小户人家眼光势利,书香人家不允许儿媳抛头露面,商户人家家风混乱。真是难上加难。   见林若拙来了,韩夫人欣喜的迎上来:“好姑娘,帮我劝劝你姐姐。再耽搁下去是真不成了。”   林若拙给她们引见了陈艾,三人去韩雁房中说话。还没开口,韩雁就抢先道:“丑话说在前头,若是劝我嫁人的,话就不必说了啊!”   陈艾很不理解:“韩姐姐,你为什么不想嫁人?女子大了不都是要嫁人的么?”   韩雁笑道:“我不是反对嫁人,而是觉得,既然没有好的,与其委屈自己,不如一辈子不嫁来的清静。”   “可你将来怎么办呢?”陈艾联想到莫宛如,觉得好似两个极端。   韩雁颇为自傲的一笑:“我有一技之长,能自己养活自己。将来便是哥哥娶了嫂子也不妨事。自己开个小绣坊,带三两个徒弟就是。我的绣活是连皇后娘娘都赞不绝口的,那些地痞无赖也不敢来侵占。这样过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   陈艾惊讶于她的自信,再想想莫宛如的遭遇,不由感叹:“原来莫姑姑吃亏在没有一技之长上。”   林若拙脸皮抽了抽,这位也是个奇葩。换了林家任何一个女孩儿都不会产生这种联想。   “莫姑姑是谁?”韩雁好奇的问。   陈艾就将莫宛如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莫姑姑人可好了,针线活也不错,给我做的衣服鞋子比最好的成衣铺子里卖的还好。可惜就是命苦了些。”   林若拙抚额。姑娘,你家老爹该是有多不靠谱,才让你一个官家千金穿成衣铺子里的衣服。陈顼大人,我真是服了你!   韩雁认真的听完,同情的道:“这位姑姑的确命途坎坷。既然她是书院夫子的女儿,想必也知晓书画。明**带她来见见,我正好缺一个帮手。绣坊的绣娘不识字、不通文墨。绣些衣裙香包还行,若要绣屏风插画,总缺了一丝意境。”   陈艾一听,大喜:“对对!莫姑姑会作诗的,我听她念过。针线活儿又好,一定能给你当帮手。我明天就带她过来。”   林若拙也觉得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未来如何且不论,莫宛如能有养活自己的一技之长最重要。有了本事,能靠其立身,困难也就不怕它。   回去后,两人便兴致勃勃的找人。   莫宛如坐正神色不定的在房间里,面前摆着几匹华美的衣料。   “呀!好漂亮的料子。”陈艾兴匆匆的拎起一匹细看,“真好看。是老太太给的?”   莫宛如犹豫的看了一眼林若拙,点点头。   林若拙看了看那几匹衣料,发觉质量上乘,有两匹还是祖母大人珍藏的好货。心头升起不好的预感:“莫姑姑,可是祖母与你说了什么?”   要是个有心计的,这时就该矢口否认。莫宛如却是个没主见的,本来一路上京三人关系就不错,上回受到童氏斥骂更有林若拙帮她解围,心中感念。此刻也就老老实实说了:“听老太太的口风,意思是她会给我做主,让林三爷娶我做二房。”   神马!一个晴天霹雳,林若拙傻了眼。   祖母大人是什么意思?   她绝不相信这是慈母情怀,要知道,渣爹和大伯才是她的亲儿子。这两位小妾通房再多,也没有正经的二房如夫人。   这事,透着邪乎啊!   想想,她决定去请教专业人士。先问平妈妈。平妈妈不以为意:“这还用说,当然是给三太太添堵啊!”   这位的战斗力不行。林老太太干嘛和庶子媳妇过不去,她吃多了撑的呢!   再去请教高端人士。黄氏一听就笑了:“哪里是给三弟妹添堵,这是给小叔添堵的。你可知道,小叔的生母,就是老太爷的二房如夫人。老太太为这个生了不知多少闲气。如今有机会恶心恶心那位的儿子,为什么不做?横竖人是他自己带回来的,不过一个顺水人情。”   被这么一点,林若拙明白了。祖母大人一坛子老醋吃到现在。你是正儿八经上族谱的良妾,恶心了我一辈子。我也给你儿子弄一个,让你九泉之下也看看,什么叫上梁不正下梁歪。   渣爹且不论。大伯和三叔都是正经科考入的仕途,前途看着都挺好。然三叔只要后宅不宁,立时就是一大硬伤。林老太爷全力扶植的接替人,就只能是大伯。这一手,简直是杀人于无形、又阴又狠。   莫宛如,又该怎么选择呢。   --------------------------------   终于更的早了点,我再去码下一章,还点债。   对了,陈大人的名字改了。原谅我政治觉悟小白,一直没发现重名。(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七十五章陈艾(和氏璧+)   )   第七十五章陈艾(和氏璧+)   陈艾说了韩雁需要一个助手的事:“莫姑姑,你可以去学一学。我瞧着……”她委婉的表示,“林家三太太的脾气不是很好。”   莫宛如忧郁的叹气:“可我一个弱女子,又无娘家,能怎么办?”   陈艾立刻将今天新接受的方案说给她听:“可以做绣活呀。不是普通的绣活,是最新出来的仿真绣。江南那边千金难求一件正品。可值钱呢。现天下只有韩姑娘会,等您学会了就是第二个会的。到时自己也能养活自己。”   莫宛如又叹:“你不知道,女子一个人在外生活,会受人刁难欺负。”   这个陈艾是知道的,她在织锦作坊做工,受的苦不比莫宛如少。不过也是因为有作坊主在,她年纪又小,某些龌龊的事情还没接触到,不甚领会。但做生意需要靠山这一项却也明了:“不怕的。韩姐姐在的绣坊是林家二太太和恒亲王府合开的,哪个不要命的敢来刁难?况且,韩姐姐绣的一幅观音像连陛下都赞不绝口。谁又敢为难她。”   任何一个行业,但凡能做到顶点的人物,总会或多或少有些保障。便是不能如韩雁一样有天赋,能学到八成仿真绣的手艺,也足可安生立命。   林若拙也隐讳的劝:“莫姑姑,我三叔是个官,官员需要官声。后宅之事便不会诸多插手。二房如夫人说的好听,到底还要看主母脸色行事。三婶那个脾气你也见过了。你,受的住这样十年二十年的日子?一天十二个时辰,扣除安寝时间,男人能在后宅逗留的,怕是连一个时辰都没有。他日红颜老去,一无名分、二无子女,可是怎么过。”   眼泪一颗一颗从莫宛如光洁的脸颊滑落:“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   陈艾拉着她:“莫姑姑,你别哭了。我爹常说,天下没有过不去的坎。他下大牢前还在对我笑,说他对不起我,让我好好活,去投奔母亲别再管他了。可我怎么能不管,那是我的爹啊!当时我觉得天都要塌了,想着便是讨饭也要上京告御状。可现在你看,世子和林大人都答应帮我爹伸冤,林姐姐和你还一直照顾我。可见父亲的话是对的,过了这个坎儿就好了。你宽些心,一定能过去的。”   “我,”莫宛如哭了一会儿,咬咬牙,坚定决心:“我明天就去和韩姑娘学绣活。”   前途迷茫,就抓住唯一能抓住的吧。   人生的道路在于不停的选择。莫宛如固然一辈子听男人的话,却也有有限几次听从了自己内心,自发做出选择。比如当年在书院给林海屿送衣服,比如不肯嫁给夫家宗族安排的人,情愿抛弃房产田地离开故乡。又比如在街上叫住林海屿。这不多的一次次选择,最终引着她走向性格决定的命运。   这一次,至少目前,她的选择没有出错。   陈艾很高兴,第二天早早的拉着她去了韩家。韩雁检查了一下莫宛如的水平,绣技方面基础过关,还有些特殊的技巧需要加强提升。书画方面就欠缺许多,好在她底子有。熟通文墨。有灵气,锻炼起来不是太难。用韩雁的话来说就是:有这个天赋的,可以练出来。没天赋的,再刻苦也只是顶级绣娘,成不了大家。   林若拙替她欣喜不已:“太好了,莫姑姑,上天待你终究不薄。”天赋,不管是那一个行当的天赋,都是弥足珍贵。莫宛如要是生在现代,掌握了这门手艺,别说养活自己,弄出点小名气都不成问题。再加上她的长相和气质,追求的男人不要太多哦。   所以说,封建社会害人不浅。多好的女人都被他们弄的没了自信。女人没了自信,活着还不是要多麻木有多麻木。   黄氏得知莫宛如跟着韩雁学仿真绣,微笑点头,提供一切方便。每月除了月钱和衣衫,还额外提供书画工具以及颜料绣线。一来这是待客之道,二来莫宛如若能学出来,也是她绣坊得益。   陈艾从小放养长大,对林家的门户森严模式很不适应。到了韩家觉得格外亲切,便天天和莫宛如一块儿跑。这样每天早出晚归不在府中,倒是让童氏没了发作时间,耳边清静许多。   林老太太也不好拦着,她总不能公然说,你别自强自立了,早早嫁了当小妾是正经。这话说不出来。   莫宛如这一举动,倒是让林老太爷对她高看了几分。当然,这个改变暂且没人知道。但有些东西就是这样,当时看着不起眼,到一定时候却能起到关键性作用。   没多久,祖籍那边传来了好消息。林若愚终于考上了举人。举家欢庆。   因为郭氏有孕在身,不方便赶路。林若愚自己也觉得明年考春闱不大合适,再历练两年,成绩能更好些。便来信说暂时不回来,就在家乡祖屋苦读,等郭氏生了孩子后再回京。   另一头,韩玉的婚事在腊月之前终于完成,韩家娶了个媳妇过年。   年前还有一项好消息,刑部郎中郭大人被调至大理寺任寺丞。楚帝钦点由他审理陈顼的案子。郭大人和林家是姻亲,便由郭夫人带着来了几次,问了陈艾好些问题。   然后年前,陈顼终于被放了出来,虽然是原地待审,但好歹陈家父女团聚,过了个好年。   陈大人两袖清风,京中房舍又贵。无处安身。司徒九体贴,早早命人准备了一间小院子。陈大人将陈艾接过去,黄氏怜悯她一个小姑娘打理家业不易,派了两个妈妈过去帮忙。   陈艾一走,莫宛如顿时觉得孤单之极。每天在韩家逗留的时间更长,早出晚归。过年的时候,林若谨归来,一家人小小团聚。莫宛如孤零零坐在林家众人之间,忍受着童氏的刀眼,好不辛苦。   幸好刚过完年,陈艾又被送了回来。陈顼知道自己一个大男人教不了女儿。这几年跟着他野惯了。可女儿总要出嫁,见到林家几个女孩子他才发现,陈艾母亲早早和他和离,长女无人教诲,婚姻市场很不被看好。   一事不烦二主,他索性将其托付给林家。用他的话说,能学得林六姑娘六分就足可慰藉了。   黄氏差点没把嘴给抽歪了。更加确定陈顼就是个除了治河,什么都一窍不通的人。心里隐约有了个想法。趁着渣爹心情好时给提了提。   “给若谨说亲?”渣爹惊讶,“陈顼的女儿,这才十二吧。”   “过完年就十三了。”黄氏不以为意,“娶妻娶贤,陈姑娘小小年纪能锲而不舍为父伸冤,是纯孝之人。陈大人的案子迟早会平。陛下几次朝会提到治河的事,我估摸着,陈顼是要受重用了。等案子了结,最少也得升到五品,才掌的住河务。”   “五品!”渣爹心动不已。   林若谨和林若拙的婚事,黄氏不知道多久前就开始关注。继母难当,原配留下的嫡长子、嫡长女。亲事说的不好,她的脊梁骨都被能戳死。后头林若信林若慎两个也说不到好人家的媳妇。这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故十分上心。   林若拙暂且不提。林若谨的婚事有些高不成低不就。   说他门户低吧,祖父三品,还是在中书省这样的核心部门。说他门户高吧,亲爹末品小官混日子。本事能力全没有。门户小点的女孩儿,撑不起二房嫡长媳的范儿。日后便是家宅不宁。门户高的,人家又嫌弃林若谨学业无成,看不上。   黄氏那个愁呀,她是真愁。要是个糊弄的,给说个光鲜门户,只看家世不看人品。这样也很好找。天下间溺爱孩子的父母多,养废了女儿的不止一家。偏她挑剔,想找个明白人当儿媳。继母本就难当,好容易两个继子继女都是明白人,来个不明白的儿媳,这一家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了。比照着林老太爷算林海峰的年纪,她最少还得和长子一家过二十年,这么一大家子,长媳是个糊涂蛋,纵然添不了麻烦也能膈应死。   所以,黄氏是真心想林若谨娶一个贤妻。那些希望儿媳妇好拿捏的婆婆,统统都是自身没本事、智商又低下。似黄氏这样,恨不得媳妇越能干越好,因为她有足够的信心和能力,确定以及肯定,自己的两个儿子将来不会过的差。所以林若谨小夫妻的日子越红火越好,别人才不会说她偏心。   似她这般挑剔,人选就迟迟定不下来。黄氏看重心性。能力可以培养,立心不正才是最麻烦。自己不努力,眼睛总瞅着别人的好处,这样的媳妇要不得。   陈艾就和天上掉下来的一样。为人正直、孝顺。能吃苦,心性又开朗。父亲还是个官,未来即将受到重用。黄氏越看越喜欢,这不是天赐良缘是什么?   “咱们得赶紧了。”她脑子转的快,一瞬间就想到了利益最大化:“陈大人保出待审。已经不是罪官。咱们这时候提亲,无疑是雪中送炭。他只会感激咱们,再没有说不成的。天下士林也会说咱们家仁义。”等到将来陈顼受重用,那就面子里子全有了。   渣爹激动,名声是个好东西啊。子子孙孙一辈子都受用。很重视:“陈顼真的能翻案受重用?”   黄氏鄙夷,想沾好处哪能一点儿险不冒。瞻前顾后的真是没种。再说,显国公世子都掺和了,陈顼就算不受重用,翻案也是一定的。只要他能翻案,林家娶陈艾,这个雪中送炭的好名声就占定了。   她懒得和渣爹这种智商掰唠:“要不,你问问爹去?”   渣爹真去问林老太爷了。林老太爷恨铁不成钢,简直想拍死他,喂到嘴边的食都不知道吃:“这种事也来问我,还不赶紧提亲去!”   一个好媳妇果然能繁荣三代人。老爷子下定决心,后头孙子们的亲事,必得慎重再慎重!   ----------------------------------   和氏璧加更,感谢弑雨世羽的和氏璧。还欠四块的账。(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七十六章 管家   )   第七十六章 管家   黄氏委托郭夫人上门提亲,陈顼感动的热泪盈眶。这个就不说啥了,令人无语的是,末了他来了一句:“女儿有托,从今一身孑然,可从容征战,虽百死而不悔矣。”   林若拙听完郭夫人的转叙,拉着羞红了脸的陈艾,感慨又感慨:姑娘,你那个爹实在是太太太不靠谱了!   黄氏对陈艾和气的笑:“好孩子,别拘谨,从前怎么处,今后还怎么处。”   本来订了亲,女方没有再住在男方家的道理。不过陈艾情况特殊,刚合完八字,陈大人就以戴罪之身和郭大人一块去江南复察案情去了,陈艾一个小姑娘,无有亲戚,不住林家能住哪儿。好在过完年林若谨需再度前往书院,避免了两相尴尬。   林若谨买了一些女孩儿家的胭脂水粉送到内宅,一共四份,除三个妹妹外,另一份是给谁的不言而喻。   林若拙催着陈艾还礼。陈艾有些苦恼,这位也很悲催,针线活不会、琴棋书画不会。莫宛如问她有什么拿手的,陈艾有些不好意思:“我游水最拿手,一个猛子扎下去,能游十丈远。”   莫宛如差点没晕倒。二话不说,和林若拙要了尺寸,帮着绞了鞋底,勒令陈艾现学,必须在林若谨走之前搞出一双鞋子来。陈艾老老实实跟着她学,好在力气大,纳鞋底不费事,鞋面什么的也不绣花,光素着。总算在临行前赶制出一双针脚歪歪扭扭的千层底布鞋。   林若谨拿到鞋,一看那针脚,忍不住喷笑。笑了一会儿,找了块布出来,仔细包好,放进包裹。   有人离京,有人归来。   黄氏回娘家时接到消息,黄大太太带着黄恬从西北启程,大约下个月抵达。   “唉,也不知嫂子是怎么想的。”高兴完,她忍不住和黄夫人抱怨:“西北没有合适的,就该早早回来,阿恬都十七了还没定亲,这个年纪可难说人家。”   黄夫人看了她两眼,吞吞吐吐道:“这事我悄悄和你说,你且别声张。前两年我就问过这事,老大媳妇总说不急。这回送信的是咱们家的老人,听他透露,恍惚着是显国公家的小公子,看上了阿恬。”   “司徒十一!”黄氏惊愕,遂又紧张:“他看上就算数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能做主?”   黄夫人道:“他虽不能做主,却写了信给京中。你大嫂这次带阿恬回来,也是给显国公夫人相看的意思。”   黄氏依旧不快:“既然有心,早干什么去了。拖到这个时候。若是国公夫人看不中阿恬怎么办?大哥大嫂就这么随他胡来?”   黄夫人叹了口气:“原本是不依的。只是司徒小公子在一次例战中受了伤,阿恬照顾了他许久。我老啦,管不了那么多事。他们夫妻俩的女儿,他们自己看着办吧。”   “母亲!”黄氏看着黄夫人满头的白发,不禁哽咽:“让大哥调回京城来吧。”   “胡说。”黄夫人假意生气,“哪有为家中女眷耽误前程的。况且我身边有孙子,还有重孙子。谁稀罕他!”   林若敏生下的长子,虎头虎脑,如今是黄夫人的心头重宝。   黄氏这才笑:“母亲,您是个有福气的。”   “你福气也不差。”黄夫人爱怜的摩挲着她的头发,“闺女啊,人一生没有十全十美的事。你心大,看得远、走的快,可也得悠着点。你家二小子那个亲事说的不错。后头六丫头更得仔细了。千万别学那一等糊涂人,给继女亲事添堵,损人损己。”   “我记着呢。母亲。”黄氏将头往她手心里靠了靠,“她今年及笄,我也想挑个合适的人家。可是那孩子性子不柔和,就是一颗被雪压住的爆炭。外头看着冷,里头火旺着呢。我就怕她哪一天给炸了。”   “找个婆婆和气的。”黄夫人给她出主意,“别光听外头的传言。你且看那家俩夫妻感情好不好。和公公感情好的婆婆,一般不会去操心儿子房里的事。看着小夫妻粘糊也不会心里不痛快。比如显国公家,夫妻情深,庶子庶女皆无,就是难得的好人家。还有你家三房那位,别看她小家子气重,她娶了媳妇也不会刁难。她那一颗心都在丈夫身上呢。”   黄氏取了经回家,又投入了紧张的家务中。   三房林若贞今年要出嫁。童氏前一段时间光忙着对付莫宛如了。过了年忽想起女儿还有几个月就要出阁,管家之事还有欠缺,忙求到林老太太身边。   林老太太大手一挥:“五丫头、六丫头、七丫头也不小了,都跟着学。还有陈家丫头,也一块儿。”   黄氏立刻就多了好多工作量,一共要教五个女孩管家。   这里面也是有轻重缓急之分的。即将出嫁的林若贞和已经定亲的林若容,这两位是第一紧要。林若拙和林若菡可缓一缓。陈艾,这位就先打打酱油吧。   她也不藏私,每天早上处理在花厅办事,就让五个女孩儿一齐旁听。管家媳妇们回话完了,她再根据具体事件具体回顾指导。   本来,这是一种极好的教学方式。   可是,三天听下来。五个女孩儿齐齐想崩溃。   林若拙上学的时候有过一定经验,擅于教学的老师,不一定是学问最好的。   黄氏的问题就在这里。她太聪明了,聪明到她一秒钟就想清楚的问题,五个最大不超过十七岁的女孩,过了一刻钟也没搞明白。   举个例子。府中采买过来回话,递上食物价格单、采购单、支取银钱单子等等。   黄氏扫了一眼(真的就是一眼,林若拙可以发誓):“鸡蛋贵了,玉兰街王家将扬渠镇那边的山地买了下来。鸡蛋去他家买,五天送一次货。”然后又指着某某项、某某项,噼噼啪啪的说了一通。管事满头大汗的退下了。   完了黄氏问她们五个:“听明白了吗?”   五人一同摇头,好不整齐。   黄氏只好一个个解释:“管事图方便,在内城采买蔬菜,很贵。外城也不便宜。扬渠镇那边有不少山坡地庄子,里头散养母鸡最是下蛋。价格就很便宜。直接去和他们家订。让他们送货,咱们连路钱都能省下。”   林若拙几乎要崩溃,娘唉,玉兰街王家是谁?你怎么知道他家在那边买了庄子?   黄氏不经意道:“前儿出门做客,他家儿媳妇说的。嫁妆里有个庄子,出的好鸡蛋。还有其它山货。”   林若容发言:“二伯母,咱们家五天用不了多少鸡蛋,他们送货上门不亏么?”   黄氏耐心解释:“又不是我们一家买。好几家都要用的。王家太太提这事就是告诉大家。所以才五天送一次。各家都要,量大了,他们送货便不亏。”   这个还算能解释清楚,后面说到管理之道就更加让她们崩溃。   黄氏侃侃而谈:“管家没什么难的,关键在‘知人善用’。比如针线房,管事妈妈手脚快,眼色尖。缺点是平时爱贪些小便宜。这不是大事,若样样求清白,反而无人可用。只是要注意,不能让她贪过了。”   水至清则无鱼,这是中庸之道,四个女孩颇能理解。然后就问:“怎么控制,不让下人贪的太过?”   黄氏诧异:“当然是贪过了就责罚呀。”   林若贞无语,换了个问法:“怎么才能发现她贪过了?”   黄氏惊讶:“这个一看就看出来了。”   一看就看出来了,一看就看出来了。林家四个姑娘齐齐黑线。再看陈艾,这位的眼圈直接变成蚊香。   林若容憋了憋,又问:“二伯母,如何判断管事们是否欺上瞒下?”   黄氏更加惊讶:“他有所隐瞒,事情于微末处必然有差池,一看就知道了。”   一看就知道了,一看就知道了。五个女孩默默咽下一口血。   回头散了,童氏问她们:“学的怎么样?”   林若贞和林若容痛苦纠结:“二伯母不善教人。”   童氏立刻觉得是黄氏和她作对,故意欺负她的女儿。黄氏比她还纠结:“我全都教了,她们就是不明白,我也没办法。”   林若拙无力的提议:“要不,咱们每个人试管几天,看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母亲您再提醒?”   黄氏无所谓,答应。   接下来,轮到哪个试管,哪一位就生活在水生火热中。黄氏的眼睛简直就是360度无死角探照灯,稍有一点遗漏立马就给纠出来,搞得人人胆战心惊。陈艾更是吓的晚上睡不着觉,拉着莫宛如倾诉:“管家好可怕,我以后一定不管家,只听二太太的就好。”   不过这样魔鬼式训练也有好处,林若贞和林若容出嫁后,于管家方面婆家挑不出半点刺。   就在林家女孩子婚前集训的时候,京城喜事不断。   五皇子、七皇子、八皇子全部出宫开府。   其中,五皇子已然成亲,八皇子正妃人选已定,即将成亲。七皇子只定了一个侧妃段氏,稍微办了办,也就搬进了府邸。   然后另有一件喜事,虽无关于皇家,但依旧引人注目。   显国公府唯一的姑娘,嫡长女司徒青曼即将出嫁。   就如黄夫人所说,显国公夫妻俩感情很好,没有庶子庶女。显国公夫人生育两子一女,女儿司徒青曼今年十九,定亲大儒张瑞泽之孙张昶。因张瑞泽过世,张昶守孝。故耽搁至今方出嫁。   因她出嫁,在外寻河工的司徒九和在西北军中的司徒十一都赶了回来。京中贵妇们赫然发现,黄金单身汉司徒十一居然还未婚!   这一下,如同见了鲜血的蚊子。司徒府请帖一贴难求,各家夫人都争着家自家女儿带去赴宴。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七十七章心事   )   第七十七章心事   林老太太也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想起家里还有一个嫡孙女尚未定亲,又生的很是花容月貌,顿时精神一振。催促着黄氏给林若拙赶制漂亮衣服,定做时新首饰,心道便是司徒夫人看不中,宴会那天也有各家贵夫人,女孩子名号打出去,结一门好亲的机会就多点。   林若菡和林若芜一样正当韶华,可惜是庶女,亲事门第需低些。   娘家得来的消息黄氏不好说,只能看着老太太兴匆匆的将打听来的显国公夫人喜好,一一告之林若拙,要求她务必记牢。   林若拙满脸黑线。祖母大人也太一厢情愿了。以显国公的家世,根本就不会看上她好吧。忙活也是白忙活。再说了,司徒十一那个风骚长相、那个破性子,两两结合,就是灾难中的灾难。谁嫁他谁倒霉。   无奈在这个时代关于亲事问题,女孩儿本人基本没有发言权。只得像木偶一样随她们摆弄。   就这样,她还得时不时的忍受三房林若贞、林若容含着酸意的恭喜。(姐姐们,我还没被看中呢,你们要不要这么心里不平衡?)   忍受着林若菡隐含羡慕的目光,林若芜若有若无的嘲讽一笑。(妹妹们,要不咱们换换,你们以为这是荣幸么?)   就连莫宛如都在乎的不得了,亲自参与了新衣的绣花工作,将一套原本就精美的春装,装点的流光华彩。   郁卒的日子仿佛没有尽头,黄氏带来一个好消息。黄大太太领着黄恬回京了。   “真的!”林若拙好一阵激动,“母亲,你回娘家的时候带我一块儿去好不好?”   黄氏原本就是这个意思,眼见着家里兴师动众的忙活,恐这丫头也被挑动了情思。黄恬和她是好姐妹,干脆让这两人自己扯掰去。   回娘家那天,就带了林若拙和陈艾一同前往。   自从订了亲,她走到哪里都要带着陈艾,颇有亲自培养一个接替人的意思。这次也是带去黄家认个脸,给母亲、嫂子们瞧瞧她的眼光。   黄夫人很喜欢陈艾,连声道“好孩子”。黄大太太也送了份厚厚的见面礼。官宦人家对媳妇的要求和闺女不一样(这点很让人吐槽),管家的能力、交际的手腕都可以锻炼,唯独坚韧的心性和纯善孝心这点,需得本身就有,非常难得。陈艾千里为父伸冤的行为,为她自己赢得了众人的尊重。   黄恬和林若拙七八年没见,乍一见面,两人都有点认不出对方。脸对着脸看了好一会儿,齐齐“噗”的一笑。   十七岁的黄恬从外表看,俨然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大约是在西北经常骑马锻炼的缘故,身段高挑健美,和京城闺秀有着很大不同。偏脸颊带着婴儿肥,圆圆的又很是讨喜。林若拙比划了一下两人的身高,发现自己矮了她半个头,气的嘴都嘟了起来。   黄夫人就笑:“傻丫头,你这样才好,似你姐姐这样个头,太高了些。”   这是真话,黄恬个头大约一米六八。在这个时代绝对不是女孩主流身高。男孩子发育晚,再有那文弱一等的,十六七岁的年纪,黄恬发髻一梳,立时看着比他们还显个子。要多郁卒有多郁卒。   林若拙哼:“那是他们生的矮。我家几个哥哥就不一样。”林家几个男孩自小练习骑射,身材都很匀称高挑。   黄氏笑骂:“有你这么说话的吗!”又对黄夫人抱怨,“这丫头个头也是飞着长,腊月里几个姑娘一水儿做的裙子,转过年,人家的都还能穿,就她的短了一截,缩到脚腕上。还有这身段也是,一把骨头,吃什么都不长肉,旁人还以咱们家苛刻,我都愁死了,。”   林若拙刚进入窜个子的年纪,又天天练功,营养全部供给了身高,曲线什么的尚来不及显现,一眼望去就是个瘦长条。极端不符合当代审美观。   “过几年就好了。”黄大太太很有经验,“恬丫头前两年也是,还爱在外头疯跑,你是没看见,那脸黑的,能把人吓死。还是我发了狠,硬在屋里关了她一年才白过来。阿弥陀佛,幸好老天保佑。”   “养孩子都不容易。”黄夫人总结,“女孩儿尤其难,统共在家十几年,什么都得赶着教会了她。”   “可不是呢。”黄大太太立马跟上,“还是母亲会教人,瞧瞧姑奶奶就知道了……”   见她们说的热火朝天,林若敏便带着三个女孩去了偏屋,奶娘抱了小宝宝过来,陈艾很是喜欢,陪着林若敏逗他玩。黄恬冲林若拙挤眼睛,拉了她去院子里:“这几年,你过的可好?”   “就那样。”林若拙简单的说了说日常活动,“骑个马只能在院子里晃悠,略大声点说话都不行。比不得你快活。”   黄恬笑:“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你是不知道西北有多苦,骑个马出去,若是不带面纱,风一吹,牙齿都能嚼出‘咯嘣咯嘣’的沙子。还缺水,脸干的要命,故而那边年轻女孩子皮肤不如京中的好,人老的也快。”   “真的?”林若拙怀疑的看看她吹弹可破的雪嫩肌肤,笑:“我瞧你这肤质比我的还好呢。那你倒是说说,你怎么养的?”   黄恬有些不好意思:“我有个古方,每天一两珍珠粉,配上药材若干,内服。还有外用的膏脂,泡澡用,擦身子。待会儿我写了方子给你,是前朝宫廷秘用。”   林若拙纳闷:“以前没听你提过,在西北得的?那地方还有这些?”   黄恬脸微微一红,声音放低:“是别人告诉我的。”   嗯?林若拙狐疑。这脸,红的有些蹊跷啊?女孩子对某些事的敏感是天生的,只一个眼神就能领会到。她试探:“这人……不会是个男子吧?”   黄恬瞥了她一眼,低下头。   还真是!林若拙吓了一跳,艾玛!姐姐你居然自由恋爱,够前卫啊!   “舅母知道吗?”   黄恬点点头。   哎呦我的娘!林若拙狠松下一口气,瞪她:“吓死我了,你故意的吧!”   黄恬小声道:“虽是父亲和母亲都知道,他也和家里人说过。但总归没有过明路,不好声张,你别说出去。”   “我是那样的人吗!”林若拙狠白一眼,又替她操心:“既然两家人都知道,干什么不给你们定亲?”   黄恬道:“他父母都在京城,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这事。”   “哦,这么说家世还不错啰!”林若拙脑袋转的飞快。父母在京城,还有前朝宫廷古方。黄舅舅和舅母都不反对,显然男方家世很可以。   黄恬觉得这事也没什么好瞒小姐妹的,林若拙不是那种轻狂人,况且她也需要和同龄人倾诉一下:“我告诉你,你别和外人说。是,是显国公家的二公子。”   “司徒十一!”林若拙脱口而出。   黄恬赶紧捂她的嘴:“你小声些!”   “呜呜!”林若拙嗷叫两声,掰下她的手:“姐姐,你可以啊!全京城的夫人们都盯着这块肥肉呢,没成想被你先叼了去。”   “呸!说的什么话!”黄恬少女情怀、满腔粉红立时被比的粗俗不堪,气的啐她,“这么难听!”   “话糙理不糙。”林若拙镇定自若,“我说的可是实话。别说夫人们了,未嫁姑娘们才跟饿狼似的呢。你是不知道,我家祖母一头热……”将家里的事说了一遍,“七妹、八妹也就算了,偏五姐六姐那两个有了人家的,还用刀眼射杀我。我才叫冤,明明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换成你,呵呵,就等着当全京城闺秀的公敌吧!”   黄恬脸色一白:“你祖母也有此意,那你……”   “哎呦!我的姐!”林若拙好笑,“这是一恋爱脑子就傻了呢!你什么你?你以为全天下的女人都得看上你家那一位?信不过我的眼光也得信我的人品。”司徒十一她才不稀罕呢,除非是换成司徒九……哎呀呀!这种事情不能想。就是司徒九她也不能犯错误!   黄恬是关己则乱,这回也回过神来了,赔礼的笑:“好妹妹,是我想岔了。你别气。”   她才不和恋爱中的女人计较,自讨苦吃。没好气的笑:“行了行了,知道你终身有归,我也放了心。谁有那闲工夫生气。”   黄恬笑:“这话说得,好像你跟个长辈似的。我倒要问你呢,你今年及笄,亲事可有眉目了?”   “没呢!”林若拙不在意的挥手,“我是要低嫁作威作福去的。不着急。”   “低嫁!”黄恬惊呼,“你傻了,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林若拙反问。   黄恬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不废话么!我姑姑是续弦,若不给你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脊梁骨还不被戳穿了!”   “啊!”林若拙大惊,“这可怎么办?若是我本人愿意呢?这还不行么?”   黄恬喷她:“谁会相信你是自愿的。”不过话说回来,她也很不理解:“你干嘛想着要低嫁?”不攀高枝她能理解,门当户对不是很好么?   林若拙按了按自己的胸口:“你不知道,我这里压着一股气,已经很久了。说不好哪天就爆出来。门户低些的,不怕他们整我。”   黄恬莫名:“你有什么气?好好的干嘛要整你?”   有些话林若拙不想说,黄恬现在很幸福,何必灌输她二十一世纪女性观点的言论,弄得和自己一样处处压抑。只叹道:“我妒心奇强,容不得妾室通房。”   黄恬怔住,这是所有女人的共同问题。叹:“这个可难,便是门户再低也无用。你是人家的媳妇,只要夫家占了理,娘家也不好管的。京里人家都看着呢。若不在京中,你一个弱女子,夫家待你不好,娘家又如何及时知晓?”   林若拙一愣,泄气。想想又烦躁:“那我不嫁了!”   这种话听都不要听,黄恬白眼她:“这脑袋成天胡思乱想什么呢。放心,我让我母亲和姑姑说,给你找个宽厚的人家。”   林若拙没吱声,怔怔的呆在那里,出神的想着什么。   当日归家,她一路沉默。   ------------------------------   还星期五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七十八章国公府(上)   )   第七十八章国公府(上)   没有妾室,没有通房。一生一世一双人。   纳兰性德都没有做到。   二十一世纪条件好的男人,也很少有人做到。   但是,二十一世纪的女人至少可以抗议,可以公然谴责。无法改变,却可以远离他们。   在这里,却必须承受、忍受。忍受一辈子,直到你闭眼的那天。   有人说,可以守住自己的心,将男人当做企业老板。自己定位为高级管理员。   这样真的行吗?   一个男人,即便不爱自己的妻子,也不能容忍她红杏出墙,给自己带绿帽子。同样,一个女人,不爱自己的丈夫。就能忍受一顶又一顶的绿帽子了?   林若拙不知道别人如何,她只知道,她不能忍受。   不能忍受,却改变不了。还得每天看着,每天听着。甚至那个在法律和名义上是你丈夫的男人,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还一天天在你眼皮底下长大、成人。   最后会如何?   鲁迅先生告诉我们: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所以结局是:要么爆发了,大家死;要么不爆发,她自己死。   当然这个‘死’不一定是死亡。但性质也差不多。   林若拙长叹一声,仰目望天:心不我予,奈何奈何。   莫宛如奇怪的问陈艾:“六姑娘这是怎么了?”   陈艾摇头:“不知道,从黄家回来就这样了。”   莫宛如觉得有必要关心一下,便柔声相问:“六姑娘,可是有什么心事?”   林若拙看了两人关切的脸一眼,叹气:“我在想,将来谁家男儿会那么倒霉,娶了我。”   “……”莫、陈二人齐齐囧然。   林若拙又添道:“你们别不信,我说的真的。娶我的男人真的会很不幸。”   莫宛如一把拉过陈艾:“走走走,上次教你裁的那件外衫还没缝呢。”抬脚就走。   林若拙郁闷:为什么就没人相信她说的是真话呢?   婚礼那天很快到了。   张家是无锡人。张瑞泽过世后,举家回了原籍。京中虽有房屋,目前却只有来京接新娘的张昶一个人居住。司徒青曼从显国公府出了门,并不在张家拜堂,而是住一晚,第二天坐船离京,到了无锡张家再入门拜天地。   因为异居两地,婚礼程序被拉的很长。   客人们大多集中在显国公府。大驸马姚纾的祖父曾是两朝元老,文臣首领。长川公主一家便打头,和儒生文人一块儿,在张府吃酒。二公主银川以及几个皇子,有的来司徒府,有的去姚家。   林家接的是显国公府的请帖。因为人太多,老太太年纪大恐有不便,便由黄氏做代表,带着三个女孩儿一同去。   这是林若拙第一次来显国公府,国公府占地面积非常之大。和恒亲王府差不多,都是庭院深深,几重几许。林家女眷和一众文臣家眷一起,在指定的花厅落座。司徒家在京中的亲戚不多,未嫁女孩儿更少。司徒夫人便做主,令几个关系较近的女孩子一块儿去垂花门内凑热闹,聚人气。   黄恬因为‘特殊关系’的原因也被招呼在内。她拖了林若拙一块儿。   林若拙见她手上牵着一个小小的女孩,大大的眼睛,精致的轮廓。好奇的问:“这是谁家的孩子?”   黄恬道:“这是司徒家三房的女儿,叫做青蔻。刚从祖籍过来,今天人多,国公夫人拜托我照应一下。”   小女孩的十分漂亮,和洋娃娃差不多,林若拙蹲下身和她说话:“青蔻,你多大了?”   司徒青蔻脆生生的答:“五岁。”   林若拙又问她爱吃什么,爱玩什么。司徒青蔻一一回答,很有礼貌。她爱的不行,直起身对着黄恬嗷嗷叫:“这么可爱的小姑娘!”   “你别吓着人家。”黄恬嗔她,“今天人多,她父母都不在,一个人来的。咱们得照看好了。”   一个人来的?林若拙纳闷。黄恬瞅了司徒青蔻吃果子的空当,悄声对她耳语:“三房太太得了病,两年前故去了。续弦的新太太待她不好,世子瞧见了,便带了她回来。临川公主一直未生养,大姑娘一出嫁府里就空落落的。给国公夫人养着,顺便也解膝下空虚之闷。”   难怪国公夫人要交给黄恬照看!林若拙打趣:“原来是未来的小姑子,这是考验你呢。”   “少浑说!”黄恬瞪她一眼。   那边有人叫:“新郎官来了,快闭门,赶紧赶紧!”   女孩子们飞快的跑去看热闹。   林若拙也放了银钩过去,让她随时转述。   银钩去了,不多时归来,笑的腰都要直不起:“世子连出了十个对子,张公子答了。世子嫌他有两个对仗不公整,又重做。刚做完,十一公子就拿着剑过来,要和张公子比划。大驸马说他们是文人,不和武将斗。十一公子又拿了一坛女儿红出来,说不比武就比喝酒,非得喝完了一坛子才行。”   司徒青蔻听着咯咯的笑:“黄姐姐、林姐姐,我也想去看。”   这个,她一个五岁的小姑娘,看看也没什么。只黄恬不敢将她交给丫鬟。林若拙便自告奋勇:“我有办法,我带你去看。”拉着司徒青蔻就往那边跑。   “你有什么办法?”黄恬一个不留神,眨眼让她给奔了,急的拎着裙子追上去:“你别胡来!”   林若拙早已观察过,这一溜院墙种满了密密的长春藤,墙边有一颗老粗老大的树。她卷了裙子,从怀中掏出帕子裹了手,三下两下上了树。寻了枝桠岔坐下,伸手让银钩将司徒青蔻举起:“来,我拉你上来看。”   黄恬差点晕倒:“你,你多大了还爬树!”   “怕什么。”林若拙接过司徒青蔻,沿着枝桠伏到墙边,从浓密的长春藤里头往外一看,呵!视野好的不得了!   司徒青蔻乐的嘴都合不拢。   底下的小姐们个个咋舌,见她上去了,又忍不住问:“林姐姐,你看见了吗?”   林若拙回头满足大家的心愿:“看见了,新郎官穿着大红袍,左边是大驸马,右边站着的不认识。还有好多皇子,五个站在对面,三个站在咱们这边。十一公子把酒坛子开了,十个碗一字排开,满满的女儿红。”   汇报完,又赶紧扭过头去看。   就听墙外,司徒十一大声道:“十步做一首催妆诗,做不出来就喝一碗酒。”   赫连璞怪叫一声:“等等!让他先喝一碗开开嗓子!”   众闺秀靠着门也能听见外面的声音,只是看不见画面。又急急抬头问林若拙:“这是谁在说话,现在如何了?”   “是八皇子。”林若拙答了一句又扭过头,“扑哧”一笑:“新郎官摘了帽子擦汗呢!”   里头闺秀们也跟着笑。有机灵的小丫头,一连串跑回闺房,绘声绘色的将她的形容讲给司徒青曼听。   林若拙见状,也就更认真的描述各人神态。她擅长画画,观察的很仔细:“右边那个穿蓝袍的的公子说要替新郎官喝。”   一个姑娘在下面回应:“那是我哥哥。”   就听外头司徒十一呵斥回去:“又不是你成亲,你喝算什么。”旁边,赫连瑜帮腔:“娶媳妇的人就得豁出去,喝点酒算什么!”   赫连熙站在新郎官一边,打圆场:“这会子就喝,骑马不稳。”   赫连濯跳出来:“李白斗酒诗百篇,喝的越多,诗作的越好!”   林若拙同步描绘:“蓝袍公子把袖子卷起来了,冲十一公子瞪眼。”   墙外,蓝袍公子的声音传来:“不喝就不喝!司徒十一,我和你比划比划!”   林若拙道:“脖子都吼红了。”   底下姑娘们齐齐笑倒。   墙外,司徒九忽然朝这边看了一眼,道:“子观,袖子放下来。”   林若拙吓了一跳。赶紧低了低头。   蓝袍公子正和司徒十一对持着,闻言怪叫:“你们司徒家管的也太宽了吧。我袖子又碍着你的事了!”   “大哥你别管。让我试试这小子身手有几斤几两!”司徒十一也开始卷袖子。   林若拙赶紧汇报:“十一公子也卷袖子了。要打了,就要打起来了!”   司徒青蔻添了一句:“十一哥哥的胳膊没有蓝袍公子粗。”   “噗——”底下的闺秀全都笑翻了。   下面是打架的现场转播,蓝袍公子身手不凡,司徒十一灵活多变。林若拙懂一点拳脚的基本常识,解说起来更是精彩之极。   赫连濯和赫连瑜拼命叫着加油。   司徒九无奈的摇了摇头。目光谴责的朝长春藤这边看过来。   “林姐姐,我觉得九哥哥发现我们了。”司徒青蔻小声嘀咕,“九哥哥好厉害的。”   林若拙也心里打鼓:“要不我们下去吧。”反正树也爬过,野丫头的名声该传出去了。大户人家的贵夫人们都不会看中她这样的媳妇。   两人从树上下来。黄恬狠命拿眼瞪她:“你就疯吧!”别人不知道,她心里却有几分数:“再疯也逃不掉!”   林若拙笑:“能拖一拖就拖一拖。”   “林姑娘。”一个丫鬟走过来,微笑着:“您的裙子脏了,我们大姑娘让您过去换一身。”   司徒青蔻机灵的道:“这是曼姐姐身边的人。”   黄恬和林若拙互相对视了一眼,跟着那丫鬟去了闺房。司徒青曼尚未盖盖头,凤冠珠翠的她温柔而笑,眼中有晶莹闪烁:“林家妹妹,今日谢谢你。”指着侍女们捧过来的一套衣裙,“这是我新做的一身,没穿过。快给换上吧。”   又对众人道:“是我好奇,才托林家妹妹帮着瞧一瞧。”却是将事情揽到了自己身上。   然而虽有亡羊补牢,终究还是不妥。不多时,黄氏知晓了,气的几乎仰倒,脸色铁青。低声斥责:“你疯了!”。   林若拙垂着头,闷声不语。   黄氏心口都要疼了:“我是哪儿对不起你了,你非得这样做?”   林若拙抬头,眼眶微红:“对不起,母亲。是我对不起您。”   “你——”黄氏恨的咬牙,“你这个魔障!”   --------------------------------------   还昨天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七十九章 国公府(下)   )   第七十九章 国公府(下)   司徒十一背着新娘上轿,新郎官跨上高头大马,大红花轿离了显国公府大门一路远去。爆竹声声震耳,路边孩童欢快的捡着散出的喜钱。   女眷这边的宴席开始随意起来,各家主母聚在一块儿说闲话。   很有几个是为自家儿子过来相看的。原先还向黄氏探问口风,等各家女儿回来,纷纷改了口径。笑言其它。   黄氏恨的磨牙的就是这一点。林若拙是呆子吗?她难道就不知道这么做损伤的是她自己的后路。   虽然教养了十多年,她却一直无法明白这个继女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花轿出门后司徒青蔻被送去了国公夫人那里,黄恬遂拉了拉她:“这里怪闷的,我们去别处说话吧。”   林若拙知道她的好意,意思是躲开这群目光诡异的夫人。顺势而为:“好。”   也不敢走远,瞧着避开了花厅,两人在园中一处假山前铺了帕子坐下。   “你到底在想什么?”黄恬叹气。   林若拙将头靠在她肩上:“阿恬,我回去后想了想,发现我过不下去,我真的过不下去。如果有一天我疯了,你别怪我。”   “说什么呢!”黄恬震惊,“真傻啦!”   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谁!”林若拙猛的跳起来。   树后钻出一个少年,白色绣金麒麟锦袍,金黄色腰带,头戴紫金冠,长眉入鬓:“是我。”   “你……”林若拙惊讶:“阿瑜?”要不是刚刚在墙头看见,这会她都不敢认。这位是男大十八变。昔日小男孩一眨眼抽成了翩翩少年。   阿瑜?黄恬愣了愣,意味深长的看她:“原来如此。”   “你别乱想。”林若拙急了,“这位是恒亲王世子。”   黄恬怔住,片刻,偷偷给她比划大拇指:“你比我厉害。”   什么呀!林若拙哭笑不得。想想也是自己口误了,现在不比小时候,这么随意的确惹人嫌疑,便对着赫连瑜施了一礼:“见过世子。”   赫连瑜一脸不快:“你叫我什么?”   林若拙眨眼:“这个,咱们都大了,不好像小时候一样随便的。”   赫连瑜看了黄恬一眼。黄恬立刻吱声:“我去那边走走,你们随意。”   “喂!”林若拙没喊住,气的冲赫连瑜瞪眼:“你看你,让别人误会了吧!”   赫连瑜不在意:“有什么好误会的,我本来也就是来找你说话的。”接着,又瞪眼看银钩。银钩抖了抖,坚持住。   “你干什么!”林若拙生气:“吓走我朋友不够,还吓我的丫头!”刚刚还说他长大了呢,结果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气焰嚣张!   “行行,下回给她赔礼。”赫连瑜满不在乎,冲银钩一瞪眼:“走远些,这么没眼力界!”   银钩只得十三岁,吓的脸色发白,又不敢动,抖抖索索的看林若拙。林若拙安抚她:“你站开些就是,眼睛能看见我就成了。”   银钩便后退着离开。目光紧紧的盯住。   “你的丫头越来越不行了。”赫连瑜哼了一声,打量了她两眼,皱眉:“你怎么这么瘦。”   “我在长个子。”林若拙白了他一眼,“请问,你大驾光临,赶走一个两个,到底有什么事?”   赫连瑜顿了顿,道:“也没什么事。”   “……”林若拙简直没好气:“没什么事?没事你吓人玩啊!”有毛病!又一想:“咦,你刚刚不是说有话找我说的?”   “啊,对。”赫连瑜看了她两眼,问:“几年没见了,你过的可还好?”   “挺好。”林若拙答了一句,等他下言。   两人干巴巴对看了一会儿,赫连瑜咳了一声,脸色微红:“你盯着我看做什么?”   “……”林若拙风中凌乱,我在等你问话啊,亲。忽然,她灵光一闪:“你要问的不是就那一句吧?”   “嗯。”赫连瑜不自在的清清嗓子,“这不是怕你被人欺负了么。”   林若拙很真心的回答:“其实,除了小时候你们赫连家兄弟几个,还真没有其他人欺负过我。”   赫连瑜顿时涨红了脸:“那,那不是年纪小么。”   林若拙两手一摊:“所以,我也没怪你们呀。”   一时间又无语。林若拙等了一会儿:“没事了吧,那我走了。”   “你等等!”赫连瑜快走两步,拦在她身前:“别走。”   他靠得很近,呼吸的气息几乎拂到脸上,林若拙不自在的退开:“还有什么事?”   赫连瑜突然生气:“没事?没事我就不能找你了!我又不是老虎,你退什么退!以前怎么不见你避开!”   林若拙莫名奇妙。大哥,你抽的哪门子疯啊!难道是怪她疏远了,便耐心解释:“世子。以前是……”   “你叫我世子!”赫连瑜怪叫。   林若拙头都大了,这位是不是得了青春期综合症?怎么这么喜怒无常:“那是小时候,现在都这么大了,当然不好再随意。”大哥,我求你了,你懂点事,成熟点好不好?别光长个子不长心。   赫连瑜神色不定的垂下头,片刻后抬起:“看见我,你高不高兴?”   林若拙要流泪了:“高兴。”   “那你为什么不笑。”赫连瑜指责。   林若拙抽了抽嘴角:“我,我心里高兴。就不喜形于色了。”   “真的?”赫连瑜怀疑的打量。   “真的,比真金还真。”林若拙扯开嘴角,“你看,现在我脸上也笑了。”   赫连瑜刚想说什么,就见远远走来一位丫鬟打扮的美丽少女:“世子,世子您原来在这儿,让奴婢好找。”   赫连瑜回头:“小荞,你来做什么?”   林若拙注意到,他的口气并不是很严厉。至少,没有对银钩说话时严厉。   小荞姑娘走来,温柔的笑:“爷忽一眨眼就不见了,我们可不得急。王妃问起来,该是谁的不是呢?”   赫连瑜道:“自是我一人担着,不关你们的事。”   “话是这么说,可世子也得替王妃想想。好端端的不见了,知道的是您自己乱走,不知道的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可不得让人担心。”小荞叹着气,抽出帕子掸了掸赫连瑜袍子上的草屑:“王妃就您这么一个骨肉,您也该替她想想。”   “行了,我知道。”赫连瑜不耐烦的回应。林若拙注意到,虽是随意,但随意中透着熟稔和亲密。并且,小荞姑娘自从过来,半眼都没瞧过她。仿佛她不存在。呵呵,这个就有趣了啊。   更有趣的是,赫连瑜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回过头还对林若拙笑:“那我先去了。改天再找你。”   林若拙懒洋洋的一笑:“慢走不送。”有多远滚多远!   赫连瑜一愣,盯着她的笑脸看了看,忽生气:“以后别对人这么笑。”   林若拙嗤笑,白他一眼:“你管得着吗?”   “也不许这么白眼。”赫连瑜大急。本来看着瘦巴巴的没什么。结果刚刚那一笑,居然有种慵懒的妩媚。还有那白眼,眼波流转,似嗔还休。气道:“我管不着,我怎么管不着了?”   林若拙觉得这人就是神经病,不是说要走的么,又赖在这胡拉呱什么:“你还不走?”看了小荞一眼。这还有人在等着呢。   赫连瑜顺着她的目光一看,发现是小荞。想到什么,立时又喜滋滋:“你别担心。我……总之日后就知道了,不碍着你什么的。”又嘱托了两句,领着小荞走远。   林若拙眨眨眼,嘴角弯了弯。怪声怪气的唱:“可叹公子你如花美眷,奴家我怎能不把个心为你牵啊为你牵。”然后又捏着嗓子学小荞说话:“爷,您也该替王妃想想。王妃那个急啊,我那个担心啊!哦!爷,你怎么就不懂奴的心呢?哦爷!哦爷!”唱念做打,全部即兴发挥。   “噗——”身后传来放肆的大笑。   “谁?”林若拙迅速回头,尼玛,这花园是躲猫猫圣地还是什么,怎么处处有神秘声音?   就见假山下钻出一个女子,笑的前仰后合:“林姑娘,可不能怪奴婢。你唱的,哎呦,笑死我了。”   “云丹?”林若拙认出这是司徒九身边的大侍女,立时紧张:“你家世子也在?”   云丹忍着笑点头:“我去给取东西。外头太阳大,世子走累了,便在这里头坐坐。刚想走,就见你和黄姑娘来了。也不好出来吓着你们。”   艾玛!这么说她被看光,啊不,被听光了啊!林若拙囧的面孔扭曲:“难道你现在出来就没吓着我?”   云丹作揖:“对不住,林姑娘。本来是没想着告诉你的。是我没忍住笑。”   就见锦袍一闪,司徒九忍着满眼笑意,从假山内走出:“林姑娘,失礼了。”   林若拙脸上的颜色一阵红,一阵白。在云丹面前丢脸也就算了,偏偏司徒九听了个一清二楚。太,太丢人了!   云丹捂着嘴笑:“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林若拙气极,眼眶都要红了:“说呀,你说就是了!我怕什么!我行的正,坐的稳。又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干嘛这种口气!”   “云丹!”司徒九喝止住。他是聪明人,刚刚的经过听了个分明,自然能听出林若拙的本意:“林姑娘对恒王世子,无有它意。”   “啊?”云丹一怔,难道说恒王世子是单相思?又很不理解,恒王世子风华少年,一片真心。人长的俊,家世又好。林若拙为什么看不上?   司徒九淡淡道:“林姑娘,凡事不止一条路可走,无需自污其身。”   林若拙抬眼,怔怔的看了看他,垂下眼眸:“多谢。”   看她这个样子就知道没想开。司徒九摇摇头,带着云丹离开。   走了好远,云丹回头。望了望林若拙跟着小丫头远去的背影。好奇的问:“世子,林姑娘真的对恒王世子无意?”   司徒九不屑笑:“赫连瑜,小孩子一个。配不上林六姑娘。”   “配不上!”云丹咋舌。   “怎么,觉得我说的不对?”司徒九笑,“林六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赫连瑜是一不知道自己想要的,二不知道自己该做的。他命好,出身富贵、不遭忌讳,又是独子。不懂得生活的艰辛。这样的人,太真。也最是容易伤人。林六看不上也是理所应当的。”   林若拙是看透世情后的赤子之心,赫连瑜则是无知无畏的赤子情怀。两者本质不同。泾渭分明。   ------------------------------   今天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八十章婚姻观   )   第八十章婚姻观   回到家,林若拙立刻被禁足了。   没有训话、没有教育、也没有斥责。林老太太做主:禁足,直到出嫁之前,都不许出融雪院半步。连见她一面都没有就下达了这项命令,可见对这个孙女已经彻底失望,无话可说。   黄氏在几天后来到她闺房,遣了丫鬟出去,神色莫测的道:“恒亲王世子定亲了。”   “哦。”林若拙不动声色的做出整理书籍的样子,将刚写出的一篇汉武帝同人塞进纸堆里。   黄氏见她无有失态,叹了口气:“你对他无意?”   林若拙很无奈:“我都说过好几次了,和阿恬,对银钩。你们偏不信。”   黄氏寻了张椅子坐下来,自己给自己到了杯温水:“你可知道,老太太给下了命令,尽早说定你的亲事。家世略差些也可。”   “真的?”林若拙大喜。   黄氏正色看着她:“我自问识人还有几分眼光。可就一直没弄明白,你到底是个什么打算?你以为小门小户是好相与的,那等人家最是没有规矩。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去!”   “我干嘛要哭呀!”林若拙也认真的回答她,“母亲,我只要能打就行了。我有技巧,打得过夫君。我身边有能人,打得过家丁管事。娘家有靠山,不怕他们舆论造势。将来儿子长大了就更不用怕,家里就是我的天下。门风稍逊一些也好,若是那厚道人家,我还不好意思闹呢。”   “你……”黄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活了半辈子,第一次见到这等奇葩:“打?你想得就是这个?你还有没有出息!怎么就不想着把日子过好了!”   “过不好的。”林若拙无限悲哀,“母亲,我到哪一家都过不好的。既然如此,又何必害那一等好人家。”   黄氏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呷下一口水,压了压气:“来,今儿我有空。咱们索性好好聊聊,你到底哪儿没想通,什么叫到哪一家都过不好?”   林若拙沉默了一会儿,轻声开口:“母亲,您觉得父亲作为一个丈夫,他合格吗?”   黄氏神色古怪,半晌,咬着牙启齿:“你就是为这个?”她是从哪儿认定了,将来的夫婿也是和林海峰一样的人物?   林若拙摇摇头:“母亲,你再看,伯父作为一个丈夫,合格吗?”   黄氏原本扭曲的脸色顿时一肃,有些明白了她的意思:“世上也有那忠厚老实的正人君子。”   林若拙继续摇头:“母亲,三叔在你们眼里,于家事上,是不是男子中做的极好的了。”   黄氏这回震惊了,林海屿这种千年难遇的好男人都不是她眼中的良配,那是什么眼光:“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林若拙苦笑,轻言:“一生一世一双人。君若有两意,我便相决绝。”   “砰!”黄氏狠拍了一下桌子,“幼稚!”随后恨铁不成钢,“你个傻子,真真是个傻子。白长了一张聪明脸!”   身为女人,哪个不想和夫君成双成对,再无第三人干扰。但不管是世俗规矩,还是男人本身特质,都不会满足女人的这种梦想。不过,话说回来,黄氏不是那种读死书的。林若拙的言论虽惊人,在她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得。年轻时候谁没做过一点梦呢。再者,以黄氏看来,如果运气好,再操作得法,并不是不能做到这一点。比如渣爹,她这是不屑为之。不然,将他绑在身边讨好自己也不是不可能办到的事。不过付出和收入不成正比,没必要费那功夫而已。   “真是个傻子!”她呕的要死,“就为这点儿念头,自污举止。你还有没有出息?想要男人一心一意对你,使出手腕来就是了!也怪我,往日没和你说。需知男人是要慢慢笼络的,有些事看着难办,却不是不可能办到。你运气好,生的美,身段也不差。虽不是婆婆喜欢的一类,却极容易得男子喜爱。有这么个天生的好条件,再仔细寻了那厚道人品。婚后使出百般手段,还怕他眼里不是只你一人?非得愁眉苦脸的在这里自暴自弃,真是……”黄氏气的狠点了一下她的额头,“没出息!”   “不一样的。母亲。”林若拙抬眼,目光带了些悲凉:“使出百般手段,才落得宠爱。还需时时小心警惕,一个不留神,今天娇艳玫瑰、明日清纯白莲,忽而有青梅竹马,忽而有往昔初恋。他日我大腹便便,需殚精竭虑,防*添香乘虚而入。他日我红颜老去,需忍锥心之痛,看他爱怜青春娇颜。母亲,这样耗尽一生心血,百般作孽得来的男人,有什么意思?有什么意思!”   “他凭什么值得我付出一生的时间和心血?我做人一世,难道唯一的意义就是为守住一个男人的孽根?”   黄氏闭上眼睛,良久,睁开:“你魔障了。既然不在乎,守着自己的心就是。自过你自己的日子,别去管他。”   “是,我入了魔。”林若拙眸子隐隐透出一丝疯狂,伸手按住自己的心脏:“我早就入了魔。守着心也没用。这里,我不甘心,我忍不住!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我忍不住,我受不了这种背叛!心不我予,心不我予!”   有些坚持,是值得付出所有、甚至生命去维护的。当然,在林若拙的字典里,单方面付出生命有些亏,要将对方拉着一起死。套用慈禧同学的话:你让我不快活一时,我就让你不快活一世。当然,这是最坏的结局。不一定非要走到这一步,但是她抱着这样的信念,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是一个死局。   如果今天在这里的是冯氏,估计会被吓死,然后嚷嚷着让和尚道士来收惊!如果是童氏,会哭着去找夫君大人想办法。如果是林老太太,那就是直接无视。然后寻个远远的人家给嫁了。   但今天在这里的是黄氏。从某一方面来说,林若拙的不甘,黄氏是有共鸣的。   她的心底,又何尝没有过不甘!   “你这是在自己和自己过不去。”她疲倦的抚了抚额头,想想从小林家人对林若拙‘呆傻’的评价。讽刺一笑,这丫头哪里是傻,她是太聪明了,聪明到什么都看透了,却挣扎在红尘不得解脱。于是,死命的和自己过不去。   “怪道老人家常说,女孩子笨一些有福气。”黄氏不由感慨。以前听见这话,从来都是嗤之以鼻,没想到也有赞同的一天。   林若拙不赞同:“我宁愿清醒的死,也不能糊涂的活。三婶那样的,我祝福,从来不羡慕,也不想成为她那样的人。”   黄氏忽然笑,笑着摇头:“你呀,还是个孩子。”真是个孩子,才这么热血、天真。不过倒是明白了她的用意:“所以,你是想找个门户低些的人家,好任你为所欲为?”   “嗯。”林若拙不否认,“我知道祖母气恼之下不会看重男方家风,乱些也不怕什么。好人家我祸害起来还心中有愧。”   丈夫需对妻子忠诚。这在二十一世纪是明明白白写进道德标准的。虽然有大批男人出轨,但谁也不敢公然说自己的行为是天经地义的,是高尚的。总要找出这样那样理由。或者干脆就低调行事,不公之于众。   而在这个时代,已婚男人无需对妻子保证身体上的忠贞,是附和道德标准的。她不能强求人家门风淳厚的抛弃刻在骨子里的标准,来忍受她的不合时宜。还不如找个乱些的,可放手一搏。   “母亲,只求您给我把把关。找个性子好拿捏些的。”她恳求。   黄氏给气笑了:“这回想到找我帮忙了。”   林若拙嘿嘿的笑,“这不是有您在,顺手之劳么。性子强的我也不怕,只是闹的家宅不宁终归不好。”   黄氏没好气,起身:“等着吧。我可不敢给你保证。”回房的路上越想越郁闷,忍不住问身边的卢妈妈:“她这性子到底是像谁啊?”   林海峰?秦氏?见鬼了!林家是祖坟冒黑烟了吧,投生来这么一尊大煞星。   禁足的日子寂寞而平静。外面却已经几番风雨,改天换地。   四月的时候,秦定疆抵达京城,经过林老太爷推荐,进入国子监读书。他是夫妻俩一块儿来的,便在国子监附近租了个小院,平日衣食起居也方便。   六月汛期过后,淮河决堤的案子终于尘埃落定。先河工负责人史长春被查出贪污河款,草菅人命等等一系列重罪,革职查办。同时,他背后的中书省平章政事蔡冒,也因为包庇、收受贿赂、妨碍查案、插手河工等等一系列罪名,被楚帝勒令致仕。好歹留了一点面子。但谁都知道,蔡家,彻底退出了政治圈。   最郁闷的是四皇子。四皇子妃是蔡家女儿,通过她,为四皇子联络了不少朝臣。这一回,随着河工案的爆发,全部下马革职。   二皇子开心不已。蔡冒被撸了。楚帝并没有再任命新人。中书令许勤锐一家独大。二皇子妃正是姓许。   陈顼无罪释放,被授命五品河工督造。挂在工部名下,目前先负责治理淮河。   楚帝召见过他一次,知道这是个干实事的,其它方面实在不行。便欲任命一个总监造。意思是给他保驾护航。朝中人人推诿,不愿接手。楚帝在朝堂大发雷霆。   这时,七皇子请命,原任命前往。给天下一个河清海晏。楚帝大喜,亲自登上城楼给他送行。又在段淑妃宫中歇了好几晚,已示恩宠。   另一边,三叔和司徒九回京,河工一案虽然真相大白,然而他们也得罪了很多人。别的不说,四皇子就恨不能整死他们。司徒九动不了,一个小小的林海屿他还动不了么?都察院别待了,三叔被发配到翰林院修书。打入冷宫。   林老太爷原是蔡冒一系。但为人谨慎,自从四皇子娶了蔡家女子,就不动声色的与其远离。又因收留陈家女儿还订了亲,目前日子也不好过。原蔡系人马看不起他。新许系人马倒是有伸手意图。无奈条件是投靠二皇子,林老太爷当然不能答应。   思前想后,他秘密找了韩夫子。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八十一章赐婚(和氏璧+)   )   第八十一章赐婚(和氏璧+)   “子清。你说说看,老夫此生可还能进一步?”韩家的小院,林老太爷落下一颗棋子。阳光透过浓密的树荫,映在他白了一大半的头发上。   韩澈懒懒的落下一颗棋子,端起茶壶,自斟了一杯清茶:“你?运气好,致仕的时候看情分,升你个半级。运气不好。也就和蔡冒差不多吧。”   林老太爷没有恼,笑了笑:“子清,你说话还是这么不客气。”   “我知道。”韩澈身体轻轻往后一仰,靠上竹椅椅背:“我不适合官场,就是这条腿没断也一样。我的结局,说不定还不如陈顼。”   林老太爷微笑:“所以,你费劲将儿子养成那个性子。”   韩澈嗤笑:“我们小户人家,人口少有人口少的好处,就一个儿子,可不是都围着他操心。”   林老太爷不理会他话里淡淡的讽刺,道:“老五老六两个,我瞧你教的也甚是上心。”   韩澈破罐子破摔:“哎呦,我这也是没办法。大仇未报。指望您是指望不上了,挑两个候补的总可以吧。”   林老太爷沉吟片刻:“子清,你真不看好那一位?”   韩澈直起身,正了脸色:“那一位虽有本事,却不如当今陛下。陛下心里头还未有倾向。我不看好他。”   “他请命治河去了。”林老太爷神色莫辩,“这一步走的绝好。”   韩澈不动声色落下一子:“好是好。但还未能定局江山。犹有变动。”   林老太爷立刻问:“变动在哪里?”   韩澈伸手指了一个方向:“那里,显国公府。林家现在也一只脚上了这家船。端看你怎么想了,是抽腿下船,还是另一只脚也上去。”   “你看好他家?”林老太爷沉思。   韩澈点他:“中宫无子,皇后若为自己打算,认一个娘没活着的,比活着的要好的多。至少不必双后并立。”两宫太后,一个是生母,一个是嫡母。想当然也知道司徒皇后的日子不好过。还不如立个亲娘早早去了的。   林老太爷有些疑惑:“既然如此,为何将司徒大小姐另嫁他人?”司徒家正因为娶了公主、嫁了女儿,才在楚帝面前留下了不掺和夺嫡的良好印象。   韩澈笑的讽刺:“老爷子。您说,一头骡子会在同一个坑里摔两次跤吗?”   林老太爷顿时了然。的确,用婚姻投资皇子,司徒家已经失败过一次了。   韩澈在棋盘上点了点西北方:“这里,司徒十一哪里不好去,为什么非去这儿?潘老将军死后,西北军系群龙无首,他这是要重拾初代显国公的荣耀。”   手上握着重兵权,皇帝求着他。嫁女儿入宫,入朝听政,是他求着皇帝。   林老太爷也很快想到了这一点,同时倒吸一口凉气。楚帝不会任由司徒家掌控兵权,否则他费那么大的劲荣养开国功勋家族为的什么?那么,司徒家能联手的就只有未来的帝王。他们这是在用手上的资源做交易。谁能将兵权交给司徒十一,他们家就支持谁。当然,后期兑现是不可能的。那么,如何在楚帝活着的时候将兵权拿到手……   林老太爷后背心不寒而栗:“他们竟敢,竟敢……”   韩澈摇摇头:“我说你们家一只脚上了船,不止三爷那件事。你忘了黄家,黄家女儿和司徒十一定亲了。”   林老太爷肃穆,沉默良久。   是选择赫连熙投资,还是选择显国公府投资。这是一个问题。   韩澈又道:“七殿下那边,您能拿得出什么?有道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您现在中书省权力旁落,长子非栋梁之才。三子与四皇子有过节,冷落中。您能拿出手的,无非一个孙女去当侧妃。皇子,缺女人吗?”   林老太爷不置可否,淡淡道:“如你所言,我对显国公府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   “不,您有。”韩澈成竹在胸,“司徒九是为陛下办事的。老爷子,依你所见,陛下还能忍受中书省的指手画脚多久?”   林老太爷猛的睁亮眼睛,目光灼灼:“你要我学姚老相。”   姚老相爷两朝元老,两朝为相。却向陛下进言,废除左右丞相二职。天下哗然。然而,他却得了圣心,陛下下嫁长川公主于姚家姚纾。   “总有人要做这事的。”韩澈蛊惑他,“你功成身退,陛下无论如何都不能亏待。到时,三爷重新受用,绝非难事。”   林老太爷久久不语。半晌,问:“你什么时候和司徒家搭上的?”   韩澈不屑的喷他:“显国公府的大门朝哪儿开我都不知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您爱信不信。你林家是进一步还是退一步,与我一个教书的有什么关系。”   回去后,林老太爷书房亮了一夜的灯。   之后几天,他时不时观察家人。林海屿每天准时上下衙门,近来对茶道颇有研究兴趣。长孙来信,郭氏生育一女。等孩子大些,年前再回来。衡阳书院来信,二房孙子读书良好,已准备考秀才。江宁的产业也管理的蒸蒸日上。二媳妇黄氏走到哪里都带着陈艾。现今陈顼是楚帝眼中红人,下人们都一一巴结。感叹二房结了一门好亲。这门亲事虽有蔡系旧党不满,然在士林中却给林家,给二房带来足可庇佑后代的好名声。   为子孙计,为子孙谋。   韩澈有句话说对了。这一步棋,简在帝心。日后自会对林氏族人有益。   九月,林若拙及笄。林老太太做主,并无请外人,只在家中摆了小宴,略请一二亲友,为林若拙和林若菡一同办了及笄宴。   紧接着,她们的婚事提上了议程。   黄氏腹内有数,给挑了个人家。戴家是京城人士,人口简单。祖父做过官,过世后两房分家。长房一脉继承父志,但官职不显。次子被宠爱过了,分家后只是普通富户。夫妻俩不善经营,膝下一子一女,长女倒是能干,但已经出嫁。儿子给惯坏了。性子软,喜好玩乐。学业不长进。父母也不是能干人。出嫁的姑奶奶一心想找个能干媳妇撑住家业。   林老太太懒得再管林若拙的事。没什么意见。   接着便是挑林若菡的人家。黄氏又开始忙,暂且只寻人去戴家露了个口风,意思是林家有女儿大了。剩下的得男方家自己意会。   戴家得了信,先以为是庶出的七姑娘。后来一听,是嫡出的六姑娘。吓了一跳。齐大非偶,反而不敢轻易答应。说要考虑两天,慌忙派人去请出嫁的女儿回来商量。   没等他们商量完。朝中出了大事。   中书省参知政事林梓言上书,言二十三条理由,请求废除中书省。举朝哗然!   林若拙在融雪院禁足,自成一方天地。外界风雨一概不知。就看见莫宛如和陈艾慌慌忙忙跑回来,一脸惊慌。   “废除中书省?”她不以为意,“那就废除呗。有立有废,很正常。”   这丫头的记忆中只有六部衙门,内阁辅政什么的。要不是穿来了,连有中书省这样一个部门都不知道。还是读了几年史书才有大致了解。不过,如果历史车轮注定要前行,中书省的消失也是必然的。   那两人可没这么淡定,急的要死:“这么大的事,哪里还不要紧!”   林若拙问她们:“以前有丞相的吧,不是废了。汉朝有太尉的吧,现在也没了。不用紧张。”   “哎呀好姐姐,你不明白。”虽订了亲,陈艾还是习惯用旧时称呼:“我听二太太说,麻烦的是这回是老太爷上的折子,得罪了好大一批人呢。”   林若拙反问:“二太太也说不好了?”   “这个,倒没有。”陈艾迟疑的回想了一下,肯定的回答:“她让我别慌。”   “那就行了。”林若拙老神在在,“听二太太的,别慌。”   莫宛如叹了口气:“今天,我碰见三爷了。”   “啊?”林若拙这时反倒大为紧张,“他和你说什么了?”   莫宛如听了一耳朵话,但很不能理解,所以才拿出来问:“他说,父亲都是为了他才走此险棋什么的。这,这事是不是很严重?”   林若拙叹气:“听完你就忘了吧。”   因为老爷子的原因,林若容的夫家意欲退亲。三婶天天在家里哭。心里话沦落到居然只能和莫宛如说。可怜的三叔。   又嘱托莫宛如:“千万别让人知道三叔和你说这些。不然,三婶能生吃了你!”   莫宛如想想童氏的泼辣,连连点头。   林若拙又问她:“你到底有个什么打算?三叔和你说过什么没?”三叔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是死是活,好歹给个话。这么拖着,童氏受不了,她们也受不了啊。   莫宛如倒是想的挺开。她现在初学有成,自信心增强了不少,道:“他忙,什么都没说。我觉得我现在这样挺好的。和韩姑娘一样经营个小绣坊,远远看着他也就行了。左右我不能生,嫁人也是白添烦恼。”   她胆子小,若是童氏温和大度也就罢了。偏泼辣厉害的紧。成日里心惊胆战过日子太可怕,还不如就这样呢。林海屿偶尔和她说说心里话,林家拿她当客人看。日后再正式加入绣坊生计有着落,也很不错。   不想多谈这个,笑着贺喜:“倒是要恭喜你,听说亲事快定了。”   林若拙老脸皮厚的,嬉皮笑脸:“哪里哪里。不过到年纪了都得走这一遭。平常事,平常事。”   “噗——”莫宛如捂着嘴笑。陈艾也忍俊不禁:“林姐姐,你真有趣。”   然而,世事难料。你永远不会知道明天将要发生什么。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楚帝陛下接受了林梓言的上书。并在他的协助下,两个月后正式废除中书省。   同时,林梓言乞骸骨致仕。楚帝批准,恩封其为太子太傅,从一品。   接着,没有如有些人预计的那样,启用林海屿。而是另下了一道圣旨:御赐林海峰嫡长女林氏若拙,为七皇子正妃。   韩澈闻讯,仰天叹息:“帝王心术,非我等能及。”   ---------------------------------   和氏璧加更,好不容易,又能还债了。哭……感谢see-an同学的和氏璧。(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八十二章婚礼前(一)   )   第八十二章婚礼前(一)   赫连熙接到消息的时候,人还在淮河大堤上。瞅着报讯人的满脸喜色,静静看了须臾,微笑:“赏。”   报讯人松下一大口气,连声道贺:“恭喜殿下,恭喜殿下!”刚刚被看的直泛凉意是错觉,一定是错觉。   周围的大小官员,施工头目,就连搬运石头沙袋的民夫,都纷纷道贺。   赫连熙平易近人,接受了无数人的恭喜,亲自扶起跪在地上老农:“多谢老丈。父皇虽下了圣旨,然婚期还有一年。各位放心,在下一定将大堤修建完善。不完工绝不回京。”   民夫们感激涕零,再次俯身下拜。   赫连熙坚持在大堤上完成了原本预计的工作,才回到临时宅邸。   回到住处,依旧是一路笑着接受了府内众人的恭贺,又让管家多发一个月的月钱做喜钱。于一片欢声笑语中,回到自己的房间。   挥手让侍从出去,示意自己累了,想睡一会儿,不要靠近打扰,关严房门。   “操!”回身他就对着墙壁踢了一脚,狠骂一句脏话。   林家!又是林家!   林海峰那个蠢货再一次成为了他的老丈人。这是什么孽缘!宿命!   他都能背出那篇赐婚圣旨的内容:林氏长女,恭顺柔嘉、惠雅娴淑……特赐为七皇子正妃。   和上辈子一模一样!   不对,还是有不同的。至少名字不一样。不是林氏若涵,而是林氏若拙。人也不一样,不是青楼外室女冒充的嫡女。这回至少是货真价实的嫡长女。   他渐渐冷静下来,开始分析这桩婚事来带来的价值。   因为林梓言和上辈子截然不同、出乎意外的发挥。虽然提前致仕了,然在父皇心中评价甚好。就算没有助力,至少不会拖后腿。再则,林家这一辈子和上回也有不同。林若谨和陈顼的女儿定亲,林海屿和司徒九有过半分香火情。这些,都是很重要的资源。   似乎,娶林若拙也没有想象中的那样不堪忍受。这时的林家,和上辈子相比,沉寂、备受冷落。然后劲十足,有朝一日给予机会,必可厚积薄发。   林若拙本人虽是变数,但除了小时候胡闹些,这些年也没传来什么不好的行径。爬树那件事他也听说了,后宅女人嫌弃她不够稳重。素不知在男人眼中,干大事的男人眼中,根本算不得什么。十五岁的小姑娘,性子跳跃些才属正常。上辈子林若涵倒是稳重,可那稳重背后的虚假,看明白后更让人恶心。林若拙能做出这些举动,证明她犹有天真。   对于赫连熙来说,重活一次的他,已经不需要妻子‘沉稳大方’的名声来加重砝码。一个名声在外的皇子妃反而是一种不妥。上辈子他不明白,很是吃了一些暗亏。这辈子当然不会再犯错。他的妻子,不需要有好名声,当然也不能有坏名声。总之默默无名是最好。   林若涵性格好强,于妯娌中处处显示自己贤良淑德。想压着她还得费些功夫。换成性子单纯的林若拙就省事多了。   最重要的,对于他这样一个男人来说,真实才是最难得的。哪怕有瑕疵,也远比虚假的完美来的可贵。林若拙真实,这就很好。   想通了道理,心情不再压抑。桑园之事告诉他一个道理,拥有先知未必能处处逢源。还不如坦然相对,任它轨迹同与不同,只按自己的步骤迈步就是。一步一个脚印,总会走到目的地。   赫连熙这边想通了,林家那里,无数人还在水深火热的纠结着。   黄氏送走最后一拨恭贺的客人,揉了揉腰,无力的倒在罗汉床上。   “二太太。”卢妈妈小心翼翼的进来,轻声在她耳边低语:“戴家来人想见您。”   “让她们给我滚!”黄氏霍的睁开眼,口不择言的吼:“不是齐大非偶嘛!不是不敢高攀嘛!怎么又想着来求亲了。滚!让她们统统滚!永远不许姓戴的进我林家大门!”   她那个气啊!气的不行!要不是戴家拖拖拉拉,林若拙早就定亲了,哪儿还轮得到圣旨赐婚!   戴家?有多远滚多远!她和戴家不共戴天!势不两立!   卢妈妈收了戴家的好处,于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上就很敢劝一劝:“二太太,她们说想求咱家七姑娘。依老奴的浅显之见,前头六姑娘的事虽不成,到底有些眉目在外。如今说合了七姑娘也好。到时便说林家本就是有意戴家儿子做七姑爷。两个姑娘生日只差一天,旁人听错了也是有的。”   黄氏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心气难平:“娶若菡,和七皇子成连襟,以后还怕没照应?戴家真是好打算!”   可正如卢妈妈所言,和戴家结亲也是有利的。林若菡一介庶女,黄氏才不在意什么。林若拙都能嫁,她怎么就不能嫁了。   想想,她又冷笑:“都是打的好主意。也罢,我就顺了这些人的心。求财得财、求势得势。便是附带的也得受着。”   戴家以为攀上林若菡就是好亲了?林若菡的性子,哼!不是她自负,二房这三个女儿,没一个是省油的灯。若说林若拙是爆,林若菡就是不动声色的隐忍。戴家以为庶女就好拿捏,做梦!   更何况林若菡还有个那样出身的亲娘。真不知戴家先祖在地下要哭成什么样?   “行,那就见一见。”打定主意,决定狠摆一下姿态,要足聘礼,到时都给林若菡做嫁妆,也是长她的脸面。   黄氏这里见客,那头,林老太爷正和老妻交待:“这半年,你好生教导六丫头,要给她说清楚里面的厉害。嫁人后务必谨言慎行,贤良淑德。段侧妃是七皇子母家表妹,又先入府。早有根基,切不和妄生干戈……”   “罢,罢!千万别提这个!”林老太太气不打一处来,好不容易有机会诉苦水,大诉特诉:“你是不知道,那丫头就和我犯冲!每次我好生教导她,回头就能给弄出事来。去恒王府那遭,我千叮咛万嘱咐,结果呢?她换了身恒王世子的衣服回来了。进宫那回,我说了又说,她还是惹了司徒十一。揽秀园那次,我恨不能把嘱托给说尽了,她听着倒是认真。最后呢?马匹发狂,还差点带累到新川公主。你说说,我敢教导她吗?只怕我不教导,还能安稳些。”   被她这么一串,林老太爷也想起这一连串‘巧合’,不以为意:“这是她运气不好,刚好赶上这些事。恒王世子小时候调皮是全京城有名的。恒王妃的娘家侄女都被他捉弄过。进宫那次,司徒十一有心算无心,防也防不过来。揽秀园是城门失火、池鱼遭殃。这是运气不好,你别瞎想。”   林老太太反问他:“要是六丫头的运气一直这么不好呢?”   林老太爷压根不信:“胡扯。能有陛下赐婚,就足以证明她是个有福气的。”   林老太太还是觉得玄乎。她和林若拙平日接触不多,可总有一股女性的本能直觉在提醒,六丫头有问题,有很大的问题。   “那丫头有点傻。”她道。   林老太爷哪会在意这些:“又不要她顶立门户,不过操心些四季衣食,人情往来。皇子府还有正经长史。要什么天大的才干。”   正说着,黄氏来了。汇报戴家的事。林老太爷觉得这样处理很不错:“那就七丫头。”只是有些不明白,“前头怎么给六丫头说那样的人家?”   黄氏吱吱呜呜:“六丫头,有些傻。”   一个两个都说傻,林老太爷警惕了:“有多傻?”想想又不可能,会读书、作画、习音律的女孩能傻到哪里去。不放心,道:“你将六丫头叫来。”   黄氏垂头领命:“是。”   去了融雪院,叫出林若拙:“……事情你都知道了,如今已成定局。其中厉害我不多说,这是皇家,一不留神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祸。你自己定夺。老太爷要见你。”   林若拙自从圣旨到林家,就一直处在云山雾罩、魂飞天外的境界中。眼神都是飘忽的,看谁都梦幻朦胧。此刻,她飘飘忽忽的来了一句:“知道了……”   黄氏见她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心都要碎了。哎呦!从今往后,得日日夜夜提心吊胆过日子。   见到林老太爷,规规矩矩问安,规规矩矩站好,眼观鼻鼻观心,COS不动明王。   老爷子打量她,只见半旧月白小袄,雪青色襦裙,外罩淡紫色缂丝广袖衫。纤腰盈盈一束,妙目若一泓秋水寒潭。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淡雅中透着韵味,可称姝色。唯一不好的就是太瘦了,不易生养。   “圣旨你也知道了。可知将来要做些什么?”老太爷的声音威严赫赫。   林若拙知道,如果敢表现出一丝一毫真实的想法,这位祖父大人只怕情愿抗旨,也会将她的生命‘结束’在林家院墙之内。   低眉顺眼的回答:“孙女将孝顺长辈、敬爱夫君、无有妒忌、无有多舌。听夫君的话,贞静守德。”   林老太爷点点头,面色略缓。又问:“若是家中有人命你探听皇家消息,你该怎么办?”   林若拙柔声回答:“女子当三从四德,出嫁从夫,我……”顿了顿,悄悄憋住一口气,直到脸颊泛红,才轻轻出声:“听七皇子的。”   林老太爷又满意的点了点头。面色更加满意:“那段侧妃已然入府半年有余,等你大婚,足有领先你一年多时间,若七皇子爱怜她胜过你,你怎么办?”   林若拙安静片刻,细声细气道:“段侧妃是七皇子的表妹,血缘割不断,比旁人更得殿下的心也是应该的。我只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殿下爱怜她,我只有欢喜的份,岂能生气?七皇子为人正直,想必不会宠妾灭妻。便是他偶有糊涂,宫中还有皇后娘娘和淑妃娘娘。我只听她们做主就是。”   “哈哈哈!”林老太爷放心大笑,“好好,吾家有佳女。”知道去找皇后做主,总算还有几分小伎俩。眼睛看的清、立足持的正,如此便是心机不足也够了。   “孙女愚钝,不敢当祖父夸奖。”林若拙嘴角微弯,露出闺秀标准‘不露齿’笑容,羞涩低头。   黄氏肝都疼了。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八十三婚礼前(二)   )   第八十三婚礼前(二)   “想通了?”从荣瑞堂出来,黄氏没有直接让林若拙回融雪院,而是领回了自己的房间。屏退左右,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发问。   有些人能糊弄,有些人糊弄不了。林若拙很诚实的回答:“其实没想通,但总要活下去。就像您说的,皇家险地,稍不留神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祸。我总得先活着。再能谈论其它。”她并不怕死,但死的没价值就很不值。   黄氏松了口气,能想通这一点就好。她也不怕林若拙敷衍,林家还有个林若谨呢:“这样想就很好。日子是慢慢过出来的。你生的好,人又聪明,只需后退一步便是海阔天空。男人是虚的,养好孩子才是实的。别想那么多,日子会越过越好。”   林若拙苦笑,跟着渣男把日子过好,黄氏是在说自己的经验之谈么?可惜,情况不一样的。渣爹的小妾皆是丫鬟之流,自由身份的良民都不是。赫连老七那边,上宗碟有品级的侧妃啊!表妹啊!段淑妃的侄女啊!景乡侯府的姑奶奶啊!   对手太强大,好比她一军事小白对上正规军校毕业生,失败简直就是注定的有没有!   黄氏也想到了这些,给出主意:“正妃生下嫡长子侧妃才能停药。你先别管其它,生孩子要紧。屋里一概只准心腹打理,吃食和香料尤其要注意。陪嫁里头有两个庄子,不远,都在扬渠镇那边。小厨房蔬菜米面一应只用庄子上送来的,你吃那个。府里面的,没把家理顺之前唇都别沾。人心叵测,谨慎些好。”   林若拙头都大了,这叫神马日子?还越过越好?长期下去,要得神经衰弱的吧。   黄氏又道:“孩子生下来也不能掉以轻心,衣料来源要清白,有那一等在染色上下歪功夫的。还有包被、香囊这些有夹层的,里头最是容易夹不干净之物。屋里摆放的花草,有些花草大人闻了无害,小孩子鼻子娇,闻了就咳嗽,咳嗽止不住转眼就成大病。奶娘最是要注意,她一个大活人,冷不丁在什么地方贪嘴吃了不该吃的,立时就从乳汁里过给了孩子……”   “啪!”林若拙忍不住怕案而起:“这日子没法过了!”   “胡说!怎么没法过。”黄氏瞪她,“不过是让你小心一些。”   这叫小心一些?这还叫小心一些!   林若拙觉得,她们有深深的代沟,悲观预计:“我觉得,我可能生不了孩子,生了也养不大。”如果七皇子府真如黄氏猜测的这般可怕。她一非宅斗人士,和专业宅都专家(段侧妃)PK,谁输谁赢不言而喻啊!   黄氏也叹气:“你这个性子,是懒散了。”如果可能,林若菡林若芜哪一个都能做的比她更好。可这有什么办法?林若拙是嫡女,命即如此。   林若拙想到另一件事:“母亲,扬渠镇的庄子哪儿来的?”秦氏的嫁妆里可没有这一项。二房私产,也不可能。二房虽有钱,那些钱都是黄氏的嫁妆衍生,只属于林若信和林若慎。   黄氏略有得意的一笑:“傻丫头。你做皇子妃可是全家的大事。这嫁妆公中要出,老爷子私下也得给添,就是老太太也得出私房。不然嫁妆出门那天不好看,林家还不被人说死。”末了顿了顿,补充:“我也要给你添些的。只是不知道你的喜好,是想要庄子、还是铺子,或者压箱银子?”   正好,顺此话题,两人商量起嫁妆来。庄子和田地是要的,越多越好。但是京城权贵多,地紧张。没法保证。那两个庄子,还是走林老太爷门路才有的恶。黄氏的意思,京城附近只用杨渠镇两个小庄子就够了。另外要置地,不若一总并到江南去,连着茶园桑园,打理起来也方便。   林若拙接受。   “铺子是要有的。不然手中没钱周转。”林家发迹的时间毕竟短,又一心走官场。家私少。老爷子又注重名声,无论是面子还是里子,陪嫁都走的中等水平,铺面目前只有两个,一个是米铺,一个是杂货铺。   身为皇子正妃每月有俸禄。禄米、庄子上的田租、江南收上来的米粮,皆可以在米铺出售。即现成又方便,还没什么纠葛。账目也清爽。林若拙琢磨了一下,日后还可发展一下,加工菜油麻油花生油什么的。都是民生必须之物,赚个安稳钱不成问题。   杂货铺就比较郁闷,一无特色产品,二无良好地段。每年赚的钱扣除开销,少的可怜。   “还好,不亏损。”这两个铺子都是原公中之物,黄氏很了解其经营结构:“若嫌麻烦,就租出去,每月领银子。若有其它的想法,就好好整饬整饬。”   林若拙是有想法:“江宁那边那么多茶园桑园,何不开个茶叶铺子,或者绸缎铺。自产自销?”   黄氏道:“这个得和你二哥商量。茶叶好说。自家的别家的都可收购来。绸缎铺,你别忘了。桑园产的是生丝,变成绸缎还得织、染。这是技术活,祖传的手艺。你们手里有这样的人?”   林若拙一想,确实没这样的人。   黄氏又道:“那两个铺子都在外城,杂货铺那地方,就是一般百姓去的,谁家附庸风雅喝好茶去。你要改铺子,我瞧那地段玄乎。”   林若拙很容易接受意见:“好茶还是走原来的销路。那些碎了卖相不好的,包一包,大竹罐子装了,在杂货店便宜卖就是。”   黄氏觉得这个主意不错,那些碎茶叶左右是处理货。只要寻着跟大宗货一块儿进京就可。   老太太给的私房是首饰和衣料,另有一些古玩摆设。不需多考虑。大房、三房的添妆也是这些。剩下要商议的关键就是黄氏给的添妆,正如她所问:是要银子?衣料首饰?或者铺子。   铺子当然是最好。林若拙问:“能不能给弄个小的染色作坊,货源从南边进。织锦坊不是收购我们家的生丝么?匀一点本色布本色绸缎卖给我总不成问题的吧。我也不做大,小小的一间能保本就好。”   黄氏觉得奇怪:“怎么想到这个?”   林若拙的想法其实由来已久:“母亲,你没觉得市面上的料子颜色很不好看么?”   由于化学工艺的原因,这个时代的布料色彩远没有后世丰富。这也罢了,关键是花色搭配和她的审美观严重不符。老太爷说她穿的素,她也不想的,实在是找不到喜欢的颜色啊。   黄氏想了想:“罢,你也不缺那个钱。找点事消遣消遣也是好的。”女人家要是整天钻在家长里短里面,很容易胡思乱想,眼界也不好看。就当花钱给她买个玩的地方。   染色作坊花费有限,不需要门面铺子,剩下不少。黄氏就折合成了压箱银子。   江南那边,林若谨知道了妹妹要高嫁于皇子,来信欲转让江宁全部产业。林若拙回信给骂了过去,喷他没脑子,让陈艾跟着喝西北风。坚决不要。兄妹俩推来推去,高风亮节,最后林老太爷欣慰之下拍板定案:产业给林若谨,秦氏的首饰衣料、家具摆设、古董书画,全部给林若拙。现银两人一人一半。   未来七皇子妃的嫁妆终于定好。对比这份,三房两个姑娘的就有些不够看。皆是标准公中份例。童氏不如黄氏能干,私产衍生有限。三叔做官没几年,还一直在都察院、翰林院两个清水衙门。更是一穷二白。林若贞一直到出嫁,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林若拙觉得她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三叔精挑细选的女婿,身边无有通房,家风淳朴。嫁妆少点怕什么,又不是没有。也不用她自己洗衣做饭,一样穿金戴银富裕日子。头上多插几根首饰是能美死啊,还是能乐呵死?要不,你试试一尊侧妃大佛压着?哦,对了,未来还会有第二尊。   可惜人各有志,三房女孩儿的嫁妆少是不争的事实。本来,林若菡是庶女,公中份例更少,还能心理平衡一下。偏偏林若菡同学和戴家定亲了。戴家为了表示重视,聘礼给的足足,一千两白银。黄氏心摆的很正,全添进了林若菡做的嫁妆里,她的妆奁就很是好看。   对于这点,林若拙觉得挺对不起她。林若菡看的倒是开,微笑:“这样的人家正缺个当家理事的,未必不好。”   知道自己前头的小计量被看穿了,林若拙也没不好意思,反有些英雄所见略同之感:“是,我也觉得戴家未必不好。看他们家的聘礼就知道了。”   这是为了讨好未来七皇子妃的娘家。林若菡不置可否,即没有高兴,也没有不屑。笑的如一汪平静的湖水:“这个要多谢六姐姐。日后还望姐姐多多提携。”   “……”林若拙觉得没意思透了。最烦的就是她们这样,简单一件事,弄的左一个心眼、右一个含义深刻。累都累死了。很直接的道:“这个你就别指望了。那一位表妹侧妃经营一年,亲亲我我,外头传言两人好着呢。我是一嫁过去就要失宠的。你也别惊讶,我什么性子你们都知道。论斗心眼,我斗不过。”   林若菡嘴角一抽,半晌,恨铁不成钢:“你是正妃!”   林若拙点点头:“这个语气就对了,七妹,你还是这副暗地里磨牙的样子更亲切些。比那瘆人的笑顺眼多了。”   林若菡气的脸都青了,吸气半天,咬牙一句:“你就作吧。进了皇子府也这么作!”   林若拙点头,一摊手:“所以啊,我说我必然要失宠的。你早做打算。”   林若菡扭头就走。她真傻,傻到居然以为要嫁了,林六能变的正常点。做梦!林若拙!就这性子,没治了!皇子妃?七皇子会被气的吐血的吧,一定会的。   年前,礼部过来下聘。因为还没有皇子被封王,故赫连家儿媳妇的聘礼都是一样的。司徒皇后按照前头几个的惯例,赏了羊脂白玉如意、碧玉叶宝石花缕金石榴盆景、五尾羽凤凰展翅簪。   渣爹倒是很激动,他如今在礼部倍有面子。七皇子是谁?几个小的皇子中,最能干、最有学问、最风度翩翩的一个啊!照这架势,日后一个亲王是跑不掉的。他家女儿就是亲王正妃。他的外孙就是未来亲王。得瑟的,一连几天都和同僚小酒喝的呵呵醉。   过年的时候,还破天荒的对林若拙笑了,笑的那个和蔼,林若拙立时牙疼。   同时,他大言不惭的宣布,家里只剩林若芜一个待嫁女儿了。皇子妃的妹妹,身价不一样。一定要好好挑选,选个佳婿。   林若芜这些年一直很沉寂。话不多,从没提过她的生母。跟在陈姨娘身后,对黄氏恭敬孝顺。   黄氏见她有心,话说的也就明白些,寻了机会言道:“现如今,你想高嫁是可以的。只是有一点需明白,这个时机愿意放低门槛娶你的人家,眼光皆有一二势利。看中的不是你这个人,而是和七皇子做连襟。”   林若芜低眉顺眼:“我听父亲和母亲的。”   这意思就是不想谈。黄氏点头:“我知道你的意思了。”说是听父母的,其实谁没有自己打算?林若芜若真没打算,林海峰怎么会好好提起佳婿一说。   随她去吧,各人路各人自己选。黄氏便公事公办,只看家世背景,慢慢挑选。   年后开春,林若愚和郭氏带着新生的小女儿回京。不久后,黄恬出嫁,这一回,林家几个女孩去的是黄府。因大部分订了亲,花轿出门后就回了家。后来听说,新婚当晚,临川公主闹肚子疼,非说有人下毒害她。折腾的全府人仰马翻的查案,拽住司徒十一让他帮找凶手,就是不给回洞房。最后,司徒九当机立断,请了三个太医来诊治,诊断结果临川公主并无中毒,是由心理原因引起的妄想症。简单来说,就是她脑子有毛病。被安置在府中一处深院‘静养’。   当然,这些内幕外面人是不知道的。林家是因为和黄家两重姻亲,才知晓的清楚。   “简直是不要脸!”三朝回门那天,黄大太太铁青着脸对黄氏倾述:“本来,女婿说婚后要回西北,我是反对的。现在看来,还是走的远远的好。那尊祖宗,惹不起我们还躲不起么!”   黄氏只能骇笑。看着是金玉良缘的美满婚姻,居然还能半路杀出这么个猛料。果然人生没有十全十美。   -----------------------------   补前天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八十四章婚礼前(三)   )   第八十四章婚礼前(三)   每年春秋两季,司徒九因为身体弱,稍有不慎就会风寒入侵,咳喘不止。因弟弟婚礼上闹了一场,处理完事情已是半夜,早春夜寒,次日一早就有些咳嗽,到了下午,开始头重脚轻。这时,临川公主从小院里冲了出来,气呼呼的进宫告状。司徒九少不得也紧跟着进宫请罪。回家后脸色苍白,几欲跌倒,忙请了太医来看,说是风寒加重,开了药方,需好生休养。   司徒夫人过来探望,看着一室冷情,忍不住落泪:“青阳,委屈你了。”   司徒九安慰她:“母亲,孩儿吃的好,睡的好。没什么可委屈的。”   司徒夫人更是心酸。娶了那么样一个媳妇,怎么可能好?二儿子新婚,闹了那么大个不堪,不过关了她一天,就大闹着进宫,丝毫不顾丈夫有恙在身。不但照顾不了大儿,还加重病情。这是做的什么孽!   “咳咳。”司徒九咳嗽了两声,用帕子捂了捂嘴。放下,淡淡笑:“母亲,她闹的正好。她若不这么一闹,青珺没法提回西北的事。”   临川公主的嚣张跋扈,本性有。闹到这个地步,他刻意的放纵和推波助澜也有。因为只有这样,司徒十一才能名正言顺离开京城,不令楚帝生疑。   司徒夫人大悲:“可这样,毁的是你。”临川公主跋扈之名传出的同时,显国公世子窝囊的名声又何尝不是跟着一同传出?   司徒九笑:“显国公府的将来,本就不在我身上。名声不好听也无妨。”   司徒夫人心酸的无以复加。两个儿子皆有雄心壮志。她一个母亲除了心疼,还是只能心疼。不忍心大儿过的凄清,道:“话是如此,你身边也得有知冷热的人才是。我瞧云丹不错,何不让她开脸,也好照顾你。”   站在一旁的云丹脸色一红,微微垂头。   司徒九摇头:“云丹,我打算嫁给柳成。”   柳成是他身边的侍卫,家生子出生,从小习武,后放了籍,跟在身边做了侍卫。   云丹脸色发白。   司徒夫人看了她一眼,道:“你别乱点鸳鸯。”   司徒九淡淡道:“不嫁柳成也行,嫁谁由得她。开脸不行。临川发作起来六亲不认,不相干的人折了也就罢了。云丹从小跟在我身边,不能落个这样下场。母亲,您也别操心这些了,何苦害了人家女孩儿。”转头又温和的对云丹,“随你看上了谁,若不好意思和我说,和夫人说也是一样。”   云丹脸色微白,跪了下来:“我听世子的。”   司徒九微笑:“柳成就很好。”   云丹磕了个头:“奴婢只求嫁人后还能在世子身边服侍。做个管事妈妈。”   司徒九皱眉:“柳成是良籍,你自然也是要放出去……”   司徒夫人立时插话:“便是放出去再雇佣来管事也是可以的。你房里没个主事的人可不成。”意思是赞同云丹的提议。   司徒九想了想,他虽然在书房时候多,临川去不了那里。但屋里弄的一团乱也不成样,便点头同意:“那就白天过来当差,晚上回去。”   云丹红了双眼,声音轻颤:“多谢世子。”   司徒夫人仍旧抱着自己的念头:“你膝下至今无一儿半女,还是纳两个好生养的。公主再金贵,也不能拦着你没有子嗣。你放心,孩子生下来我就抱去养,半点不由旁人沾手。”   这个大道理一出,司徒九也没法反驳。叹:“随母亲的意思吧。”   显国公世子纳两个通房这件事,简直算不上什么新闻。然而,不知什么原因,临川公主发飙的丑闻泄露了出去。觊觎小叔子这种话是半点不能乱说的。但谁是傻子,临川婚前盯着司徒十一也不是秘闻。再有司徒十一婚后就提出要带着妻子去西北,临川公主入宫不回,司徒九卧病在床。几件事一串,内幕一推敲就出来了。一时间,显国公家声誉降到最低。   据说,皇后娘娘大大斥责了临川公主。但同时,并没有出宫。而是等司徒十一夫妻离开京城后,才放了她回去。   林若拙听着这些绯闻,有些怅然。不过很快,和她有关的消息也来了。七皇子赫连熙修筑淮河大堤完毕。经过夏季水量急涨检验,牢靠牢固。他和陈顼即将回京。   虽然赫连熙本人不在,婚礼的程序却是照走无误。林若拙对赫连老七的行踪毫不关心,她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嫁妆打理上。杂货铺子已经和林若谨说好,除了进购廉价茶叶外,江南的一些其它平价特产也可以一总跟着货船走回来。其中就有她最关心的本色棉布和本色丝绸。   偏外城最近又闹出一桩火灾,城西一带起火,烧了不少人家。追查火源出处,却是一个游方道士被小偷光顾,扭打之中打翻了油灯,点燃帐子起火。那道士已经被烧死,财物也被小偷抢走。众民户找不到赔偿人,只得自认倒霉。   林若拙闻讯,也随大流的将自己于外城的两间铺子新置办几项防火设施。   八月,放大定。钦天监算吉日,将婚期定在了十月初十。   定下正妃好几年的八皇子赫连璞,这回总算可以行亲迎大礼。婚期紧随其后,排在十一月初四。   林家五姑娘林若容的婚事,掐在前头九月。   又有恒亲王世子在九月下旬成亲。   承平34年,京中贵妇们吃喜酒吃的都吃麻木了。往来礼物更可乐,今儿送去甲家,没一个月,又被丙家送了回来。   林若拙苦闷的被关在房中绣嫁衣。   当然,大家都知道,这项艰巨的任务她是不肯能完成的。故而大部分嫁衣由韩雁和莫宛如共同完成,只在关键部位由她扎上几针算数。不过衣服的款式和绣花图案都被林若拙改动重新设计过,在符合当代审美的前提下,即贴身又新颖。得到了众人的称赞。   林若拙自己是很不满意。特么的满眼都是鸳鸯戏水,看的都要吐了。见盖头也是,忍不住问:能不能换个花样?   黄氏气的要掐她:“小祖宗,你又出什么幺蛾子。鸳鸯戏水,多好的兆头!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看过赵老师解说的《动物世界》的林若拙,真诚的开口:“鸳鸯吧,看着是双宿双栖,其实是最没有节操的。每天换伴。不信,你给每只鸳鸯翅膀上做个标记。一看就知道了。公的三四天换三四个母的,母的七八天换七八个公的。这种寓意真的好么?”   屋里所有的女人面面相觑。片刻,黄氏爆喝一声,怒不可遏:“胡说!”   莫宛如紧张发问:“这是真的?”   “你们不要不相信科学。千真万确。我骗你们做什么。”林若拙眼眸纯洁,“不信?养几只试试就知道了。这个又不难的。真的,寓意一点都不好。我怀疑,有很多夫妻过的不好,就是因为家里弄了太多鸳鸯绣花。不吉利。”   不吉利,不吉利……莫宛如第一个动摇。想到她成亲时枕套、被褥、全是鸳鸯戏水,不禁垂泪。   陈艾吓一跳,想象一下林若谨三四天换三四个女人,心都揪了。拉黄氏的袖子:“太太,要不,咱们养几只试试?”   黄氏顿了顿,一锤定音:“等你妹妹出嫁后再说。”打定主意,如果是真的,回头就把家里所有的鸳鸯图样都绞了。   于是乎,新娘子的盖头变成了喜上眉梢。其实林若拙更想要鲤鱼跳龙门,黄氏绣坊刚招了两个蜀地绣娘,绣鲤鱼是一绝。   当然,没人会同意她。鲤鱼跳龙门?讽刺谁呢!   前面去皇子府量屋子,定家具。林若拙趁机设计了几样立式衣橱、复合梳妆台、半卧式美人榻什么的。这回也都得了。   家具木料有些是秦氏留的,有些是新添的。不算很好。紫檀的没有。黄氏当初便想,将秦氏那架千工螺钿雕花拔步床给她陪过去,也算佳话。林若拙一想到渣爹在上面睡过,恶心的不行。大义凌然的表示,这个传家宝该给哥哥(恶……二哥,你节哀自便)。自己打张新的就行。拔步床阴森森的,她也不喜欢,架子床就好。   段娉婷看见新王妃的家具进府,很是不屑的笑了两声,高傲的昂着头走了。   混混沌沌日子过到了九月,林若容出嫁。   童氏哭的跟什么似的。她养了三个女儿,最终三个都离开去了别人家里。从今后,她的安慰和依靠,就只有丈夫和儿子。   林若诚年纪小。背新娘子出门的,是赶回家的林若谨。新郎官对他很客气。笑话,这是七皇子未来的舅大爷哦。   花轿出门,林家酒宴酣好,客人们筹光交错。   本来,成亲这种事应该男方家更热闹些。不过林家因为和皇室结了亲,今非昔比。故,大部分客人都留在了林家吃酒。   女眷这边由老太太落座,黄氏童氏作陪,又少不得将林若拙拎出来亮亮相。当然,林若菡和林若芜也跟着一块儿。特别声明,林若芜还未定亲。   陈艾自从林若谨回京就跟着陈顼归家,今日来倒成了客人。   酒过半酣。卢妈妈面色不好的走了过来,对着黄氏耳语几句。黄氏眸光骤然一紧,猛的看向童氏。   童氏也瞅见了卢妈妈,正揣测是什么事,见黄氏这样看她,心下纳闷。   黄氏眸光一敛,轻声对客人致歉:“小丫头打碎了要紧的东西,我过去看看。”   言罢,匆匆而去。   林若拙不耐烦在桌上坐着给人参观,也借口身体不适退了席。   回房的路上,让小丫头画船去打听,卢妈妈过来是为的什么。   画船去了。不久后,气喘吁吁的回来:“不得了了,姑娘,出大事了!”   “你慌什么!”夏衣呵斥她,“学的规矩都忘了!”   画船焦急的摇摇手,喘了口气:“不好了,不知道是谁,骗了莫姑姑出去。陈大人喝醉了,和莫姑姑撞在了一起。莫姑姑掉进了池子里。陈大人顺手给拉了上来。”   众人齐齐惊呆:“什么!”   ------------------------   昨天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八十五章婚礼前(完)   )   第八十五章婚礼前(完)   事情的发生是这样的。林家办喜事。莫宛如身份尴尬,没有去宴席吃酒。自己在房里做针线。   然后来了一个眼生的小丫头,说是三老爷喝醉了,三太太忙不过来,请她去照应一下。   这种话,换成黄氏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有问题。莫宛如却当了真,她真去了。不过不是照应三叔的,她想的是自己去不合适,童氏没空,但三房还有个姨娘啊。于是她就表示要去三房叫人。   小丫头便说,她去请董姨娘,请莫姑娘先过去照看着。   莫宛如想想不合适,又不知怎么拒绝,就打算慢吞吞的走,等到董姨娘过来为止。   董姨娘当然不会过来。三叔书房里是喝醉酒的陈大人。   陈大人的酒量很奇怪,虽然醉的快,然酒精消散的也快。眯了一会儿就醒了。醒了自然要出来。书房外面本该有人看着的,但此时偏偏就没人。   莫宛如脚步挪的都和蚂蚁差不多了。董姨娘还没来。前头倒是走来一个男人。她心一惊,侧着身体避开。   事情到这里本该皆大欢喜。不料,陈顼身上酒味太浓,莫宛如又站了许久,脚下不稳,避开的时候一不小心落到了养睡莲的小池子里。   林家这个池子既小又浅,人工造景,半人深的死水,绝对淹不死人。坏就坏在陈顼同学酒才半醒,脑子还不大灵光。平时多在地方修河工。见人落水了,手比脑子快,一个顺手就给拉了上来。   这下坏了。池水浸湿了莫宛如的裙子,两条腿曲线毕露。那啥还被抱了小腰。羞愤欲死。   这时,偏又不知哪里传来一声“有人落水”的喊声,来了几个仆役。   黄氏气的七窍生烟。这明摆着是有人在设计。想清除莫宛如。人员除三房外不做他想。眼生的小丫头再也找不到了。描述长相,林家就没这号人!   陈艾姑娘半天合不拢嘴。提脚要去看莫宛如,被黄氏拉住:“你现在去,她更尴尬。跟我来,好好瞧瞧是怎么审的。后宅里牛鬼蛇神多的很!”   郭氏走了过来,微笑:“我问过了,那丫鬟穿的衣着是咱家下人常穿的。今春刚做的新衣。料子和往常的不同。账本上谁有几件都是计数的。让他们都拿出来数。看谁少了。”   童氏尖锐的插话:“是该好好查一查,别混赖了人。谁知道是不是她自己胡说……”   三叔猛的抬眼,冷厉的看她,眼中寒光凛冽。童氏从来没被他这样看过,一噎,随后大哭:“林海屿,你没良心……”   “住口!”时间近晚,客人们早已散去。林老太太拄着拐杖过来,干净利落的指挥下人:“还愣着干什么。带三太太去房间。不许她出来!”   渣爹走了过来,发言:“三弟,陈大人说他愿意负责。”   “负责?”三叔咬牙,“他打算怎么负责。”   渣爹还没说话,就听一声惊呼,融雪院的一个小丫头叫丝雨的哭着飞跑了过来,撕心裂肺的吼:“不好啦!莫姑娘投缳了!救命啊!二太太,赶紧去救命啊!”   “啊!”陈艾跳脚就跑:“在哪里!”   黄氏疾步跟上,边走边厉声问丝雨:“在哪里?谁发现的?”   丝雨哭的眼泪连着鼻涕:“我们姑娘发现的。平妈妈和夏妈妈去救了,可是门打不开,又没劲。我赶着来报讯,也不知救没救下来……呜,莫姑姑会不会死……”   话音未落,三叔已经不见影了。   童氏尖叫一声,从后面冲了出来:“让她去死,她怎么就不干脆的去!弄的人尽皆知,一哭二闹三上吊,骗谁呢!”   黄氏皱眉,喝止:“别喊了!”随手点上三五个强壮婆子,“你们快些前去救人!”   婆子们飞快的跑了去。   融雪院中,众人赶到的时候,莫宛如已经被救了下来。人晕了过去,脖子间乌青的一道勒痕。触目惊心。夏衣和平妈妈脚底发软,几乎站都站不住。   郭氏赶到,熟练的一检查,惊讶:“吊上去足有一炷香的时间,快请大夫去!”   在座众人全吓了一跳,童氏的姿态她们不屑,话却是赞同几分的,想着莫宛如不过是闹一闹。谁知竟是真的?一炷香的时间,再晚些,命都要保不住了!   三叔呆呆的立在一边。渣爹用力将他往外拖。这是他要当皇子妃的女儿的房间。男人都出去啊!亲叔叔也要避嫌啊!   童氏刚好赶到,见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大哭着就打了上去:“林海屿,你没良心,没良心!”   这种智商,屋里的女眷齐齐皱眉。   黄氏问林若拙:“怎么回事?”   林若拙结结巴巴的答:“莫姑姑说要一个人静一会儿。我也不敢打扰。后来见不对,房门推不开,叫了粗使婆子来撞。撞开后就看见她吊在房梁上。”   大夫来了,诊断后确定,喉部受伤严重。需用药将养。叹气:“亏得救下来及时,不然,这嗓子就完了。”   渣爹紧跟着大夫开药方,末了送他出去,再三叮嘱:“是寄居在我家的一个亲戚。外头去别胡说。”   大夫笑:“二老爷不必惊慌,看诊的是个妇人。老夫如何断不出来。”   “是,是。大夫您神断。”渣爹松了口气。回到院中,就听见黄氏严肃的声音:“小叔,这件事,我们林家必得给莫姑娘一个交代。”   陈艾钻了出来:“我爹说,愿以三书六礼,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莫姑姑。”   童氏尖锐的声音:“这还用考虑?陈大人现是五品,宜人呢。还能拦着人家前程?”   良久之后,三叔出声:“再嫁从己。听莫姑娘自己的意思。”   林若拙轻声道:“莫姑姑还没醒来。”   渣爹立刻冲进去:“莫姑娘既然伤重,还是换个地方修养的好。”不要晦气了他女儿的院子啊!   郭氏提议:“不若去我们那儿吧。左右父亲母亲不再,屋子空得很。晚上也好陪陪我。”   黄氏深以为然。再过一个多月林若拙就嫁了。莫宛如一个人住在融雪院,天知道会出什么事。童氏当然没意见,只要不住进她三房就成。   于是趁势,莫宛如被用膀大腰圆的婆子抱着,转移去了大房。   陈顼感叹她是“烈女子”,对于要明媒正娶,觉得理所应当。   第二天,郭氏微笑着给大家说,莫宛如昨晚醒来,已经同意了婚事。林老太爷点头:“如此甚好。”全家皆大欢喜。   黄氏寻了个时间问林若拙:“上吊是你出的主意?”   林若拙垂头丧气:“母亲如何这么认为?”   “废话!”黄氏不客气的戳穿,“莫宛如要有这脑子,还能见你三婶跟见了猫似的?”她比较好奇的是,莫宛如不但性子软,还胆小:“你是怎么说动她出此险招的?”   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招险,但效果非常好。事情一出,她跟陈顼是跟定了。但什么名分犹有磋商。这一来,三叔心怀愧疚,林老太爷为了名声要担负责任,怎么样都得说动陈顼娶她。当然,陈顼认为她是烈女,心甘情愿的娶,这是再好没有。总之这步棋走的大妙。富贵险中求。   最难的就是真实上吊这一项。少有差池,莫宛如的嗓子就毁了。也正是因为这个,犹显真实。他日就是有风言风语说莫宛如和林海屿有什么,陈顼这里也不会相信。   林若拙耷拉着脑袋:“母亲,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和她说的是,假装上吊,闹一闹。凳子一踢我们就冲进去。结果,忙中出乱,那门栓不知被什么卡住了,踹了半天没踹开。”说罢,心有余悸的抬头:“好半天才进去,我们当时都吓死了。真的,丝雨连滚带爬的跑去报讯,冲进去夏衣就哭了,平妈妈也吓坏了……”   她们是真吓坏了,哭的鼻涕连着眼泪,吓死了有没有!   所以说,计本来是拙计,因为乌龙,成就良方。群众演员也不是演技好,而是本色表露。   “……”黄氏简直不知说什么才好。末了嘱咐:“你,以后还是不要乱出主意了。”   因为有这么件混乱,时间过的飞快。郭女神探出马,联手黄氏,案情再没有查不出的。很快,水落石出。幕后指挥令人意想不到,居然是当天出门的林若容。   那小丫头,是她陪嫁丫鬟的妹妹。平时不在府中当差。   林若容为什么这么做,很简单,为了她的母亲。   虽然知道不是三婶,但三叔还是搬到书房去睡了。   陈顼很快遣了媒人上门提亲,双方交换信物,婚事定下。两人都是再嫁,陈顼又是个雷厉风行的急性子,家宅空置已久,将婚期定在了十一月。陈艾发现自己出嫁前还能过一段时间的正常家庭生活。很是高兴。对此项婚事没有丝毫抵触。   黄氏很欣慰:“量大福才大。这丫头,明儿是个有福的。”   眨眼一个月过去,十月初,婚期临近。林家有条不紊的忙碌着。   十月初九,抬嫁妆。街上好多人看。二皇子妃当年是一百一十抬。三皇子妃一白零八抬。四皇子妃也是一百一十抬。五皇子妃一百零六抬。人们好奇的数数,这位新任七皇子妃,不知有多少抬嫁妆。   第一抬是皇后御赐三样。然后,金银首饰、四季衣服、毛皮绸缎、古玩字画、田庄地契……   人们一样样的数着,最后皆是大惊。   六十六抬。七皇子妃的嫁妆,居然只有六十六抬!   皇子府晒嫁妆,赫连熙见了那些熟悉又不熟悉的物件,微微一笑。东西比上辈子的好了不少。抬数却没有增加。林梓言果然是老狐狸。   视线对上笑的嘲讽的老2和老四。心下冷笑,这俩蠢货懂个屁!   六十六抬嫁妆,林梓言在父皇眼里的正派形象立时上一大阶。   三嫂嫁妆满满一百零八抬,那是因为她潘家绝户了。绝户女的嫁妆谁家能比?二嫂、四嫂、你们两家不过是文官,又不是勋贵。家私该有多少,一个闺女就是一百多抬?   -----------------------------   三天的补全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八十六章婚礼   )   第八十六章婚礼   当天晚上,黄氏拿了一卷小册子进了融雪院。吞吞吐吐递过来:“你好好看看,这是人伦大理。”   一翻,嗷嗷,传说中的私房小册子,春/宫图是也。二十一世纪的shu女拿它当学习教材显然不可能。林若拙从头翻到尾,郁闷的脸都要皱到了一块儿。   这个人体比例,好扭曲。某个部位的描绘,好恶心。她怀疑,真正古代的十六岁小姑娘,给看这个,洞房那天真的的不会造成心理阴影?   “可看懂了。”黄氏头一次话说的支支吾吾,好在表情端的正。仿佛真是一件很严肃的事。   然而,林若拙一句话就让她喷了。   “好恶心。一堆松垮垮的肉,太恶心了。”   她就弄不明白古人是怎么想的。该写实的时候可着劲修改,比如普通人物图。该美化一点的,又拼命写实。写实的未免太老实了,男主角松扁扁的屁/股,肥肉一圈的大腿……看不下去了。要是赫连熙长这身材,她情愿一辈子守活寡!   还有那女主角的身材,那么大一个臀部,那么小一个脚,恶——看着这样的图都能硬,这里的男人该有多饥渴?   嫌弃的两根手指一拈,合上那书册。推的远远:“不行不行,再看下去我要做恶梦的。”   黄氏脸上差点开了颜料铺子。这丫头啥时能有点正常反应?羞涩什么的没有就算了,这种嫌弃,哎呦!她不会拒绝洞房吧?   这可是个严重的问题。黄氏那个急,难道还和继女探讨男人身材?气的狠拍了她一下:“画是画,人是人!瞎想什么!到时候你听七皇子的就行了。”   又是这种不负责任的话,林若拙翻了个白眼。   被这么一搞,黄氏也没啥不好意思了。拿过那本书,噼噼啪啪指了其中几个图:“这几个给我记住,容易受孕的姿势。”   林若拙继续翻白眼。X生活最重要的是什么?是高Cao。整篇婚前性/教育都没有提到高Cao,难怪考据说有的古代女人一辈子都没经历过,对男女情事不感兴趣神马的。太可怜了。   话说,不会是古代的男人为了掩盖自己的无能,特意不教女人这些的吧?   很有可能。   “发什么呆呢!”黄氏气的又拍她。说这种话题也能发呆,娘唉!这丫头不会洞房的时候也发呆吧。   算了算了,想想林若拙的性子,黄氏深以为,失宠估计还比得宠强些。遂不再教,只命她再三记牢几个受孕姿势,又说了些受孕的忌讳,包括*房日期等等。   林若拙终于可以显摆一下科学:“不对,两个天葵日中间几天才是最佳日期。”说罢,洋洋得意的等惊诧,等表扬。   谁知黄氏一把拍开她:“我生了两个不比你清楚,少胡思乱想!”   得,理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推广科学的道路是曲折的,同志仍需努力。摸摸脑袋送走黄氏。垂头丧气的将小册子塞进箱子最底部,洗洗,上床睡觉!   一夜好眠,第二天,东方尚未泛白,就被平妈妈、夏衣、小喜、小福给拖了起来。   大家好像全都不用睡早觉,刚洗完脸,穿上单衣,披上梳头专用的云肩,屋里就呼呼啦啦来了一大群人。   全福太太请的是京中有名的齐太太,这位生了五个儿子,公婆喜爱,丈夫敬重。乃已婚妇女高标准楷模的不二人选。   参观过几个姐姐婚嫁现场的林若拙知道,高门大户的新娘妆容自有一套规范,不是脸皮堪比石灰墙,唇红好若吸血鬼那种。总的来说还不错。她改良过自己的一套化妆品,颜色比常用的要淡,又有定做的几样小刷子、小扑子。小喜伶俐的给讲解示范。齐太太笑:“到底是七皇子妃,心思就是灵巧。”   黄氏过来给梳头:“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一起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林若萱、林若敏、林若静几个出嫁的姐姐一并围在左右,言笑嫣嫣。   林若菡、林若芜、陈艾,领着小侄女站在一旁看热闹,屋里挤的满满。   童氏、郭氏陪着黄大太太等亲戚女眷在前厅喝茶,林老太太坐在上首,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似乎刚将凤冠带好,外头就来报:“花轿到街口了!”   黄氏紧张的指挥:“别慌,别慌。还有一会儿呢。扶你们家姑娘坐好。小孩子都到前头去堵门……”   小丫头又来报,脸激动的通红:“七,七皇子到大门口了!”   屋里似乎炸了锅,七嘴八舌的声音问那丫头:“来的是几个人,大门谁去守的?”   守大门的是林若愚,任凭外头敲的震天响,冷飘飘问一句:“谁啊?大清早的敲门干嘛?”   外头就喊:“接新妇!”   林若诚高声喝:“谁是你们家新妇!”   外头又喊:“林家六姑娘!”   林若愚就回:“太早了,头还没梳好呢!晚些再来吧。”   这时候就得做催妆诗,林家大门外围了一大群看热闹的。   赫连熙张口就来。将上辈子参加婚礼听过,现在还未有人做过的催妆诗毫不脸红的全体剽窃。一口气连做十几首,顿都不打一个。   门后面的人全呆了。   外头高声喝彩,赫连老八狠狠拍他肩:“好你个七哥!深藏不露啊!”   第一道门很快失守。林若谨、林若信、林若慎得到信,赶紧指挥下人关好垂花门,三人一排站在前。   黄耀斯斯文文的打开折扇:“我这里有几个问题,还请七皇子答上一答。”   事实证明,除非遇见妖孽天才,不然活了两辈子的聪明人总要占些便宜。文斗,没一位能搞定赫连熙。这位连帮手都不需要,温文微笑、侃侃而谈。不但震惊了林家人,陪着来的迎亲队伍也被震住了。   七皇子的学问原来这么好。   垂花门里面的女眷更是激动到无以复加,伶牙俐齿的丫头们一连串的将现场转播给林若拙听。   林若拙一样很震惊,然而她不是真的小女孩,震惊完了就是警惕。太完美了,完美的很不真实。   黄氏一瞄那张慢慢变严肃的脸,手下飞快,麻利的甩出盖头给罩住,笑:“丫头别害羞,姑爷才学好是好事。”   众人刚刚没顾上看新娘,这会儿也跟着笑,这个打趣:“到底是姑娘家,脸皮薄。”   那个窃窃的笑,“明儿就不该薄了。”   林若菡和林若芜两个,听的脸通红。   林若拙在盖头低下郁闷:你们哪只眼看见我害羞了?   黄氏紧张的关注,心道花轿赶紧出门,以后爱谁操心谁操心去吧,反正不再是我的责任。   门外足步凌乱,林若谨带着弟弟们进来。顿了顿,声音略有些沙哑:“妹妹,上轿了。”   林若拙下意识的站起,忽就感觉自己被谁掐了一下,哇的一叫。林若芜紧接其上,呜呜的哭:“六姐,我舍不得你。”   林若菡又掐了一下,林若拙这才缓过神,哇的跟着哭:“母亲,父亲,女儿舍不得!”   艾玛!这坑爹的哭嫁风俗啊!   这个不能怪她,前头嫁的几位都有亲娘在,人家不用提醒,自然而然就哭了。   黄氏嘴角抽了抽,飞快的拿手帕抹眼睛:“儿啊!女孩儿是娘家客,没有终老家中的话。我儿这一去,记得上孝高堂,下慈舅姑,勤俭持家……”   众人有的笑,有的抹泪跟着劝。乱糟糟的一团。   好容易新娘上兄长的背,出门。   覆到林若谨宽实的背上,双手触摸到温热的体温,林若拙蓦然一动,恍惚看见幼时小小男儿走来,忽又变成眼前伟岸身躯,心中一酸,一颗泪珠从盖头里滴落,顺着衣领滚进林若谨的脖颈。   林若谨脚步一顿,走的更稳、更慢。   然而再慢也有尽头,她被塞进了花轿。   仿佛走了很远的路,又仿佛很快,花轿停了下来。一根大红绸带被塞进她怀里,绸带另一头微微扯动。顺着绸带,下了轿。   喜娘扶住她,在耳边轻声指点:走这边、跨火盆……   拜天地,送洞房。红绸被取走。   不知等了多久,一群酒气熏天的人涌了进来。   一柄玉镶宝石如意挑开了盖头,眼前光线一亮。林若拙下意识的眯了眯眼。   抬头,房间里好多人。男男女女,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七弟妹好相貌。”一个穿着端庄的贵妇笑着开口。   以前就认识的潘家姑娘,现任三皇子妃给介绍:“七弟妹,这是二嫂。”   林若拙不好说什么,只能微微含笑,用眼神打招呼。   人群中,忽感觉有道灼热的视线在往这边看,微微瞄过去,角落里站着互相闲聊的赫连瑜和赫连濯。   喜娘端来合卺酒,赫连熙将金子打造的半个匏瓜递给她。   之后是一碗汤圆,馅不熟。林若拙恶寒的做娇羞状说了个‘生’字,一群人起哄叫好。   接着又端过来两个托盘,各有四只小碗,里面是四份汤羹。味道分别为酸、甜、苦、辣。意思为今后的生活中有各种滋味,需夫妻双方互相包容。   碗不大,小小的份量只有一口。味道也不浓,酸也淡淡,苦也淡淡,辣就更淡了。只不过同时吃这么几个味道,舌头很是受罪。   最后,喜娘将两人的头发打了个同心结,绞下,装入吉祥荷包。衣服也打结摆放好。   屋角数人开始唱撒帐歌,不知哪里来的小孩,连着大人一起,拿着各式桂圆红枣花生,朝两人身上砸。   林若拙很担心被砸到脸,不过显然大家很有分寸,打在身上不疼不痒。   客人们终于退出,随着最后一人离开,门被关上。外面,丝竹隐隐,低沉磁性的男子歌声飘渺传来,用古老的音调唱着吉祥祝词。只是那词不能细听。咳咳,古人某些时候开放直白的可怕。   室内安静极了,高高燃烧的龙凤花烛,烛心发出轻微的噼啪。   -----------------------------------   我觉得要是不赶紧更下一章不厚道。继续去码。(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八十七章长梦   )   第八十七章长梦   “累吗?”耳畔,传来男子温柔的问话。   林若拙两辈子才结这么一次婚,仪式还搞得如此繁琐隆重,心情不自觉的也跟着紧张,干巴巴回了一句:“还好。”   赫连熙却很从容,悉悉索索解开衣服下摆,随意中带着亲密:“饿不饿?桌上有些点心,壶里有热茶。”   这样的语气和姿态很容易令人放松,林若拙老老实实答:“饿。”   要说古代婚礼不人道的地方就在这里了。从大早到现在,什么都不给吃,水也不给喝。换个体弱的都扛不住。   赫连熙走到桌边端了点心,又倒了一杯茶,微笑着走过来,递给她。   烛光下,男子年轻的面庞熠熠生辉,朗目剑眉,服务周到。真是养眼又享受。   开开心心的接过盘子,一口一个塞进嘴,就着他的手喝了热茶。连吃了几块才满足的轻吁:“饿死我了。”   赫连熙轻笑:“还和小时候一样,不知道什么是客气。”   林若拙咽下嘴里的点心:“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瞧瞧茶盏,“没水了。”   赫连熙一怔,走到桌边又给倒了一杯。林若拙坐着指挥:“有白水吗?白水就好。茶喝多了晚上睡不着。”   赫连熙手上动作一顿,换杯子,揭开另一个壶分辨了一下,倒了热水过来。坐到她身边,趁她接杯子之际,暧昧的凑到耳边轻语:“睡不着好,咱们可以忙些别的事。”   林若拙抱怨:“太烫了。你就不能掺点凉的。”   赫连熙身体微僵,坐直,盯着她看。   林若拙眨巴眨巴眼,递过盘子:“……你也来点儿?”   赫连熙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微笑:“我不饿。你慢慢吃。别噎着。”   林若拙顺手把盘子塞给他,摇摇头:“够了。点心太甜,吃多了腻的慌。”   赫连熙看看手里的盘子,起身,放回桌。就势坐下。   林若拙喝完水,去桌边又倒了一杯漱口。坐到梳妆台前开始卸妆。   摘下沉重的凤冠、簪钗,耳坠。细棉花卷沾了香膏摸去粉、胭脂、眉黛、口脂。再用屋里铜盆兑了温水清洗,擦干净脸。解下发髻,散开一头青丝。拿起白玉发梳轻轻梳理。   从镜子里可以看见赫连熙坐在那里,目光神色莫辨。   回头嫣然一笑:“你不摘发冠?头皮紧的不难受?”   赫连熙看了她一会儿,缓缓微笑:“我等你来解。”   “行啊。”林若拙大大方方应下。刚刚人家还服侍了吃点心,礼尚往来。   走过去,牵着他坐到梳妆台前:“这样看的清楚些。”轻手轻脚将精致繁复的发冠解下,打散发髻,白玉梳从上到下的梳理:“这个力道怎么样?疼不疼?”   赫连熙握住她的手,回头,眼中有光芒闪动:“很好,多谢娘子了。”   林若拙憋了憋,肉麻的挤出一句:“夫君,不用客气。”   这就是传说中的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真是……特么的假透了!   场面有些安静。赫连熙想了想,笑问:“你闺名叫若拙。家里人可是这般唤?”   林若拙郁闷:“才不是,他们叫我六丫头。”   赫连熙微笑:“母妃也常叫我小七。我叫你六儿可好?”   当然不好!林若拙立刻表达自己意见:“我不想再被叫数字了。”   赫连熙的笑容欢畅了许多:“那叫你若拙?对了,你可有字?”   “有。”林若拙咬牙,渣爹狗屁水平起的,还不如没有。   “叫什么?”赫连熙追问。   林若拙都要流泪了:“巧巧。”   赫连熙一怔,随后开怀大笑:“岳父大人有心了。”   有什么心啊!这个字就是她一生的痛。林若拙很不高兴。渣爹的水平真是够了,及笄那天,给她和林若菡同时娶字,林若菡的就要高雅许多。叫思洁。   偏心,明晃晃的偏心!   冷不丁身上一暖,回过神,吓了一跳,赫连熙正含笑拥她入怀。   “巧巧,天晚了,我们安寝好不好。”炽热的气息吐在耳边,很不舒服。   她能说不好吗?不能。只有垂下头。   赫连熙也不需要她的回答,纤长有力的手指解开了衣带、衣襟。柔软的衣衫滑落……   “啊——!”某人痛呼,“好疼!”   赫连熙隐忍的声音:“很快就不疼了。你忍一忍。”这才进去了一点点!   “骗人!”某女控诉,随后大惊:“不要动,不要动!疼死了!”   怎么可能不动?赫连熙腰部用力一挺,彻底贯穿。   “啊!”尖锐的叫声差点刺穿他的耳膜。某处几乎被吓软。见鬼!两辈子都没见过叫成这样的。外头听了还以为杀人呢!   林若拙现在的感觉就是在被钝刀子凌迟,尖叫连连:“你出去!出去!疼死了!疼死了!”   能不能小声点!外面有人呢!赫连熙脑门青筋直冒,还得耐心安抚:“第一次都有些疼,后面就好了。”   胡说!分明是你技术太差!林若拙哪肯接受这样单方面的受罪,手脚并用的挣扎,使劲蹬他:“你太不温柔了,出去!出去!”   赫连熙虽然一向对自己的忍耐力很自信,但事有意外。这种情况显然已是忍无可忍。两辈子,就没见过房事上这么粗鲁的女人。哪里还有什么旖旎心情,狠狠的挺入。林若拙尖叫:“你怎么还动!救命啊!”   魔音穿脑!赫连熙想骂人。情绪一懈,处子**又特别紧,再加上还不停的挣扎,一不小心,丢盔弃甲。   林若拙迅速感觉到了,喜不自胜:“你好了?”迫不及待的推开他,扯过一件衣服跳下床。   赫连熙脸色铁青,回头一见她的动作,大惊:“等等,别……”   来不及了,新上任七皇子妃响亮的声音已经传到了门外:“夏衣,打水进来,我要洗浴!”又画蛇添足的好心补充,“七皇子的水也送进来。”   完了!赫连熙眼前一黑,几乎气晕。   明天,只怕全宫廷、全朝野、全京城都要八卦:七皇子的持续时间有多短?   他要掐死这个女人,他一定要!   洗完澡,发现某处已经不怎么疼了。林若拙高高兴兴裹上被子睡觉。   赫连熙忍受着下人的异样目光,胡乱清洗完毕,咬牙切齿盖上被子。   两人一里一外,背对背。中间空出好大一块距离。   燃烧的烛火透过厚厚帐子,映出黯淡斑驳光线。夜渐深,两个呼吸声渐渐平稳。   梦乡来临。   林若拙知道,自己又开始做奇怪的梦了。   这一回的开场也是一间新房,林若菡一身新娘打扮,羞涩的和新郎并肩坐在床畔。   矮油,肿么能做这种偷窥的不和谐梦呢。   林若拙刚刚腹诽,就惊讶的发现,那个新郎,居然是赫连熙。和今天打扮的一模一样的赫连熙!   就见赫连熙问:“饿不饿?桌上有些点心,壶里有热茶。”   林若菡贤惠起身去桌边,摘了凤冠,倒两杯热水,亲手递过一杯:“夫君,饮酒伤身,你也吃些吧。”   然后就是跟伺候大爷一样伺候赫连熙,忙忙碌碌。替他解发冠,梳头,柔声柔气的说,要梳满一百下,对身体有好处。   接着,听赫连熙问她:“你闺名若涵,家里人可是这样唤?”   林若菡羞涩道:“家中长辈唤我六娘。”   赫连熙微笑:“母妃也常叫我小七。我叫你六儿可好?”   林若菡睨他一眼,脸色微红:“我小字思洁,夫君,也可这般唤我的。”   赫连熙眸光似含着水,潋滟波动。拥了她入怀:“那么,我就叫你思洁。思洁……”声声呢喃,醉人心魄。   后面就是和谐场景,梦境很讲人情味,拉黑了过去,跳到完毕场面。林若菡脸色白的不成样子,两腿发软,疼的没法下床。赫连熙爱怜的问:“可是弄疼你了。”   林若菡羞红着脸:“是妾身不中用,夫君太勇猛。”   赫连熙笑的那个开心。   后面就转到了第二天,进宫拜见帝后。与一众叔伯妯娌见面。   林若拙以为该完了。谁料这个梦竟然很长。一眨眼,又变幻了场景,林若菡的面孔成熟了许多,脸色不复新婚的娇艳,浓重的脂粉下是苍白的容颜。   赫连熙也成熟了不少,不过这种成熟只增添了男性特有的魅力,他沉着脸道:“你三年无有所出,给侧妃断药势在必行。”   林若菡凄然一笑:“可否让我身边人生育一子,给我抱养。”   赫连熙拒绝:“这样算是嫡子还是庶子。侧妃之子和他谁贵?这是乱家的根本,不可。你若实在想,便抱养娉婷生的儿子。”   林若菡脸色更加苍白,哆嗦了一会儿,轻声道:“夺人亲子终是不好,还是不用了。”   接着又是好多场景,都是为着宠爱、子嗣。府中正妃、侧妃、小妾、通房,斗来斗去。   时间一长,很多事情也浮出水面。比如,林若菡生不出孩子的真相。   原来,在成亲的当天,那份酸甜苦辣羹的‘苦’羹中,被下了绝育药。林若菡只有当天端羹汤的小丫头证词,没有其它证据。卖药的道士已经被段侧妃生母娘家早早烧死。林若菡选择了隐忍。没有告诉赫连熙。   后来,段娉婷的孩子也死了。林若菡下的手,一样没有证据。段娉婷向赫连熙告状,说是林若菡害的。赫连熙彻查,林若菡手段了得,最后,另一位侧妃当了替罪羊。   后宅的女人们斗来斗去,前宅的男人也在为自己的事业奋斗。梦境是以林若菡为主角视觉,场景都跟着她转。从女人们的对话中可以听见,二皇子倒台了,三皇子就藩了。四皇子完蛋了。五皇子是跟班,倒霉了。老八、老九和赫连瑜一起被恒亲王养成了纨绔。最后,赫连熙被立为太子。   林若菡的身世被人揭发,最后查明属实,她哭的声嘶力竭。段娉婷得意的过来显摆:皇后娘娘你做不成了。   赫连熙亲手将毒酒喂给她。林若菡悲哀的道:“夫君,你以前答应过我的,此生不负我。若不然,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赫连熙冷冷道:“你以为你在后宅的兴风作浪我不知道?自己无子,还容不下别人生孩子。连我的子嗣都敢害死,你这样的恶妇,死不足惜。今日就为我大儿偿命。”   林若菡惨笑:“夫君,那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生不出孩子吗?”   赫连熙道:“因为你太狠毒,老天爷都看不过。断了你的子嗣。”   林若菡放声大笑,笑的悲凉:“我是被人害的。不过我不会告诉你凶手是谁。你想登基娶新皇后对不对?是司徒青蔻对不对?你和司徒家早有协议,他们才会帮你是不是?我不会告诉你那条毒蛇是谁。她容不下我生育嫡子,自然更容不下司徒青蔻。你的皇后会重复母后的命运。你就等着司徒家的报复吧!哈哈!”大笑着吐血而亡。   赫连熙也在做梦。他梦见了前世的点点滴滴。新婚和林若涵琴瑟和鸣,夫唱妇随。   她三年无有身孕,风波渐起。   再后来,每一个人变了,林若涵变了,段娉婷变了,他,也变了。   他清晰的梦见了林若涵临死时的那一幕,大块大块的血从她喉咙里喷涌而出,诅咒声声。她说她是被人害的,她还说那个人会继续害他的新妻子。   抱着这样忐忑的心情,他推迟了大婚的时间。想着先将后宅打扫干净。   司徒九笑的高深莫测,同意了提议。   他怀疑是段娉婷,但是证据几乎全无。而他需要母妃这个圣母皇太后和司徒太后对持。也需要景乡侯府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事情就拖到了登基。便干脆商议,登基后大婚,用皇帝大婚之礼,迎娶司徒青蔻。   这是史无前例的隆重。司徒家答应了。   他顺利登基,去太庙祭祀昭告。   刚出太庙大门,天色忽而阴沉,大雨骤倾。天空一道强光霹雳而下,就见水桶粗的闪电,伴随着天崩地裂的雷鸣,在他眼前巨亮。   再次醒来,他回到了十岁。   赫连熙猛然惊醒。   坐起身,冷汗涔涔。喘息了一会儿,忽觉不对。一转头,枕畔,林若拙睁着一双异常明亮的大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赫连熙平复了一会儿呼吸,恢复微笑,温和的解释:“吓着你了,我做了个噩梦。”   “好巧。”林若拙翻身坐起,露齿一笑:“夫君,我也做了个噩梦。”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八十八章问话   )   第八十八章问话   进宫拜见帝后的过程没什么好说的,楚帝是个威严的男人,城府很深。司徒皇后看着和几年前没什么变化,公式化的态度,亲切中带着疏离。   然后是新上任的叔伯嫂子们,一一见礼。当然,还拜见了贵德贤淑四妃。   从皇宫出来已经临近中午。吃完午饭,赫连熙对她道:“一会儿让娉婷过来给你见礼。”   林若拙:“好。”   赫连熙观察了一下她的表情,发现没有任何勉强,点头:“娉婷自幼娇惯,有些小脾气。你无须与她计较。但也不必太过相让,你是正妃,依理行事即可。”   林若拙扯扯嘴角:“你放心,我知道。”   段娉婷走了进来。她应是精心装扮过,银红色霞光缎,绣着朵朵盛开梅花。云鬓高耸,步摇闪亮。   “妾见过姐姐。”声若黄鹂,婉转下拜。   这模样,梦中也见过。段娉婷惯会在人前做样子,言笑晏晏,杀人不见血。   林若拙有些庆幸,庆幸那场‘预言梦’,让她早早知道了这些女人的底牌。   “妹妹起来吧。”淡淡的回了一句。即便知道了底牌,她也没心思和这些女人搞宅斗,美好的生命不应该浪费在无聊的事上。   不过,在此之前,需要弄清一件事。转头看赫连熙:“我身边两个侍女小喜、小福已是定了亲,不久便要出嫁。手边使唤的人不够,想挑几个小丫头。”   赫连熙点头,对段娉婷道:“后宅之事交于正妃打理。将账册和钥匙送来。”   段娉婷咬牙。笑道:“姐姐刚来就要管家,可否太累。且歇息两天,也待妹妹将手中的账目整理好再交上。”   赫连熙想了想,觉得也不无道理:“那就三朝回门后再送来。”   段娉婷柔媚的应:“是。”   林若拙再度开口:“我要补几个小丫头。”   赫连熙一怔,惊讶的看向她。都说了给她管家了啊?   林若拙无辜的回看过去:我说了要管家吗?我明明是要补人手。   两人直白白对视,数秒钟后,林若拙又问:“那个,你到底同不同意我添人?”   赫连熙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这是天真,这是无邪,真是没心眼。   调整过来,浅笑:“这么急,你很缺人手?”   林若拙一本正经的点头:“十万火急。”   段娉婷微笑,带着些许不屑:“姐姐既然急,我现在就叫管事妈妈带人过来。”   林若拙立刻补充:“我很挑剔的,把府里所有的人手都叫来,我要仔细挑。”   “所有的?”段娉婷吃惊。视线瞥向赫连熙。   林若拙也看他:“怎么,不可以吗?”   赫连熙皱眉。皇子妃全府范围挑丫鬟,这个……的确没什么不可以的。只是,这么做有意义吗?难道林若拙就是这么个挑剔的人?   他不信,俗话说三岁看到老。小时候虽相处不多,也能看出,林若拙不是无事生非的性格。那么,就是有必须的目的。微笑:“娉婷,你还不去准备。”   段娉婷又是一惊,怔在那里,直到看见赫连熙目光转为不悦,方慌忙应诺:“是,我这就去。”心里七上八下的出了门,不知这位新正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多时,黑压压的一大群人站在了院子里,挤的满满当当。   赫连熙眸光微凝。毛头小子不懂,经历过上辈子的他知道,这是段娉婷故意为之,没有安排在宽敞的花厅,而是挤挤挨挨在正妃院中,不动声色的给林若拙一个下马威。破坏她在下人心目中的威信。   林若拙哪里知道这些弯弯绕绕,她也没打算学习进修。每个人的追求目标不同,即便穿到古代,当了皇子妃。也不意味着除了宅斗就没活路。更别提她还有一点‘金手指’。   直来直往,暴力简单才是她的风格。   沉着脸对小喜耳语几句。小喜高声喝:“所有人,按男左女右分站两边,再按个头高矮站好,矮个子站前排,高个子站后排。”   感谢老天,皇子府没有太监这种生物。   男女两边是分站出来了,高矮个子排却乱七八糟,闹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站完。此时,大部分人对这位正妃,或多或少有些腹诽。觉得她行事混乱,没有当家理事的大气。   等他们站好,林若拙一排排走过,仔细盯着每一个人的脸。   梦中,涉及绝育药案件的有三个人。三张脸,她记得很清楚。   很快,她手点了点,平妈妈请出两个中年女子,一个年轻丫鬟。   “就这三个,我要了。”林若拙大气的一挥手,回身落座。   段娉婷脸色一僵,勉强笑道:“姐姐,这三人都在别处当差,做的好好的。突然换了不妥。姐姐另选几人可好?”   “你怕什么?”林若拙讳莫如深的看向她,“心虚了?”   段娉婷一滞,干笑:“姐姐这是何意?”   “没心虚就好。”林若拙将那三人带过来,问:“你们三个都在何处当差?”   一个脸圆的中年女子道:“奴婢在大厨房,管灶上的汤水甜羹。”   另一个长脸中年女子:“奴婢在花园角门值夜。”   年轻丫鬟:“奴婢在外院做事。”   林若拙忽而一笑:“我认识你,昨天,就是你给我端的酸甜苦辣羹。”   段娉婷心中一紧,脸色微变。接着想到自己手段,又心定。   赫连熙紧紧注视着这一幕。   林若拙问那圆脸婆子:“两份羹汤可都是一样的?”   圆脸婆子怔了怔,看了段娉婷一眼,答:“不一样。”   赫连熙全身一震。   圆脸婆子赶紧道:“侧妃关照过,正妃娘娘身子娇,羹汤味道可做淡些。老奴斗胆,便将您的那份做的味道偏淡。与七爷的不一样。”   林若拙似笑非笑:“两份羹汤有剩下的吗?”   “有。”圆脸婆子面容坦然,“都在厨房,娘娘尽可查看。”   “我不看,没什么好看的。”剩下的羹汤不会有问题。林若拙又问长脸媳妇:“昨晚酉时前后,可有人从角门出没?”   长脸媳妇犹豫了一下,道:“侧妃娘娘身边的李妈妈来过,说是想去前院瞧瞧热闹。”   林若拙点点头,转向丫鬟:“上羹之前,你可见过李妈妈?”   丫鬟回答:“有。李妈妈过来和奴婢说了两句闲话。”   林若拙再问:“你是否一直守着那羹汤?”   丫鬟一惊,慌忙下跪:“娘娘恕罪,奴婢,奴婢想看热闹,离开过一小会儿。拜托李妈妈帮着照看。”   林若拙轻笑一声,音量转柔:“八只碗一模一样,你怎么知道哪份是味淡的,该端给我呢?”   丫鬟吓的嗓子都变调了:“厨房的妈妈说过后,奴婢,奴婢在盘子上做了记号。”   林若拙轻吁一口气:“也就是说,我吃哪一碗,是定好的。”   赫连熙闭上眼睛。   段娉婷沉着冷静的走上前:“姐姐这是何意?”   林若拙看了她一会儿,道:“没什么意思,随便问问。”   段娉婷冷笑:“姐姐这是怀疑我在羹汤中搞鬼?”   “我可没这么说。”林若拙失口否认,“不过叫了几个人问几句话,妹妹哪一句听见我在指责你?”   段娉婷狠狠的瞪她一眼:“姐姐,你没明说,可你就是这个意思!”说罢,转身扑向赫连熙,眼泪刷的就流了出来:“表哥,我什么都没做。我就是好心,觉得那四碗羹味道太重,怕正妃受不住,才吩咐了厨房做淡些。李妈妈,是我命她去看热闹的,因为……”她轻泣一声,哀意凄苦:“因为我想知道表哥大婚是什么样子。我不能亲自去,我知道我的身份,可我还是想知道表哥成亲是什么样的,一定很英武、很意气风发……”   她哀哀凄凄的说着,诉说着自己的爱恋和委屈,以及情愿忍受痛苦,只要表哥幸福就好云云。   赫连熙睁开眼,定定的看着她。似要将她这副面容牢记在心。永不忘记。   段娉婷心中暗喜,话锋一转,对着林若拙哀哭:“姐姐若是不信,大可以请太医来诊脉。若有半点差池,我以命相抵。”   林若拙其实很佩服这些人,眼泪说来就来。她虽也会装腔作势,然说哭就哭这一点总也做不到。实力果然还是稍逊一筹。   “不用。”她断然拒绝,“我从没说过羹汤里有什么,你这么紧张说一大车话做什么。太医不用请,我相信我此刻的身体很健康。没有任何毛病。”   梦里的林若菡又何尝没有看过太医,然而从来都查不出任何毛病。只能说,民间卧虎藏龙,人类已知的,永远不是全部。   “请太医!”赫连熙凛冽的声音带着森森寒意,他蓦然站起,环视院中黑压压的人群,深深看了林若拙一眼:“长史去请太医,其它人各回各处。”   下人纷纷散去,各自用眼神无声交流。   段娉婷还在哭,赫连熙冷冷道:“你先回去。”   “表哥……”她又欲开口。   “什么都别说。”赫连熙制止,顿了一会儿,轻声道:“我都知道,你回去吧。”   段娉婷立时就心安了。心想表哥还是相信我的。这会儿估计是要和林若拙算账。柔柔福身:“那娉婷就先回了。”走两步,又停下,回身劝:“表哥,你别怪姐姐,她,她只是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多心了。”   赫连熙意味深长的点头:“我明白。”   段娉婷走了。赫连熙挥退下人,命心腹在门外守着,回身对准林若拙:“你是谁?”   林若拙大惊:“哎呀夫君!这才多会儿呀,你就不认识我了?”   赫连熙冷厉的看住她,片刻,微笑:“思洁,是你对不对?”   “你发烧啦?”林若拙莫名其妙,“说什么胡话呢。思洁是谁?”   赫连熙一直关注着她的表情,见她丝毫没有慌乱,心里也没底。   林家是有个林若菡的,虽然‘菡’字不一样,但从查探的消息来看,今生的林七姑娘,才是青楼外室所生之女。林若拙的的确确是林海峰原配所出嫡长女。   还是,林若菡也和他一样回来了?   想到这里,赫连熙眸光一冷。   不对。如果是林若菡告诉她的,那碗羹汤,林若拙根本就不会喝。还是,她先下手一步,将羹给换了?   立刻,他又否决了这个设想。七皇子府不说被他建的固若金汤,至少也能称为水泼不进。外头的人,没那么容易进来。尚未进门的正妃,根本没有人手办这事。   那么,林若拙到底是怎么开始怀疑的?   羹汤是否就是造成林若涵不孕的根源?   他深思,脸色阴晴不定。   林若拙很辛苦的维持着一副无辜的表情。脑子里什么都不敢乱想,不停的催眠自己:我很纯白,我神马都不懂。   骗人的第一要素就是要先骗过自己。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八十九章对持   )   第八十九章对持   太医来了,太医又走了。   检查结果是一切良好,正妃娘娘身体健康的不得了,生七个八个都没问题。   太医同学很奇怪,这么好的检查结果出来,七皇子居然面无喜色,七皇子妃倒是笑了一下,可那笑怎么看怎么别扭。   皇家的事少管。太医同学发挥装聋作哑功底,领了赏钱,脚底抹油赶紧走。   赫连熙阴沉着脸,比起生孩子问题,他更在意的是眼前的女人到底是谁。孩子?哪个女人不能生。嫡子?他才20,未来的十年是关键,过了那个坎再计较也来得及。   屋里气氛沉闷的可怕。谁都不愿先打出自己的底牌。   不同于赫连熙的死守,林若拙知道,她今天冒险走这一步,就必须给对方一个交代:为什么怀疑羹汤有问题。   当然,赫连熙的反应也很古怪。那句‘你是谁’,问的不明不白。   “夫君。”她决定先发制人,装作惊讶的恍然:“我想起来了,思洁不是七妹的字么?夫君,你认识七妹?”   赫连熙缓缓道:“你家八妹的小字也叫思洁?真巧。”   林若拙眨眼:“夫君还认识叫思洁的人?”   赫连熙沉默了片刻,神情黯然:“以前,倾心过一个女子。你先前的表情和她很像。恍惚间,我还以为她回来了。”   骗鬼去吧!我要吐了!林若拙在心底狂吼。相信你那种欲除之而后快的表情叫‘倾心’?我就是瞎子。   当然,表面上她还是接受这个解释:“原来是这样。夫君看走眼了呢。”   赫连熙脸色迅速转换,变成得到理解的欣然。之后又是疑惑:“巧巧,刚刚为何那般质问三个下人?你是怎么知道她们三个有问题的?”   这技术表现,影帝啊!林若拙自问也不差,除了不能说哭就哭外,其它表现还是可圈可点的,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色:“我,我可能太疑神疑鬼了。”   接着便解说:“今日进宫,和三嫂聊天时说起那四碗羹汤,喝着很淡,还以为是夫君心细,特意吩咐的。三嫂很羡慕,说她成婚时三皇子便没有这般体贴,羹汤味道浓的很。我想着虽是夫君体贴,大厨房也是辛苦的,便让手下丫头去打赏。谁知去了才知,是侧妃吩咐的。这也罢了,偏偏只改了我那一份,夫君的半点没动。若说侧妃不体贴夫君,我是不信的。故而,就起了疑心。查了一查。又知道李妈妈过来看了热闹,才……”尴尬的垂下头,顿了顿,复抬起,爽快道:“事实证明,是我多心了。夫君,你放心,我一会儿就给段妹妹陪不是去。”   “不用了。”赫连熙脱口而出,随即又添了一句:“你是正妃,严厉些也是应该的。她这事本就做的轻狂。不必再理会。”   双方都给了解释,听上去都说得通。对方似乎也都相信了。于是乎,算是风波已过。   “只是你今日做事鲁莽了些。”赫连熙教育她,“尚未有定论,就慌慌忙忙召集了下人查问。这事定会传到宫中,母后和母妃怕是都要训斥你一下的。且忍一忍。”   段淑妃的教训某人不放在心上。有个段娉婷在,就是天仙做正妃,段娘娘也不会有好脸色。更可况于她?既然是天然对立,林若拙也就没打算和那位搞好关系。   司徒皇后么。大闹这一出,就是为的要让她知道!   “是。”某女一本正经的接受指点,“我知道了。”随后又抬头,委屈道:“夫君,我自幼就是这个性子,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性子也不仔细谦和。你,不要嫌弃。”   赫连熙失笑:“我还不知道你。六岁就能拿水瓢砸八弟他们。你这莽撞的性子,从小到大都一样。”   心底疑惑稍解。林若拙不可能是前世林若涵转生。性格完全不像。就算是刻意掩饰,有些本质的东西却无法改变。比如说,林若涵可以做出水瓢砸人的举动,但她永远不会去学唱戏。这一点,才是他断定林若拙不是他上辈子认识的任何一个女子的原因。   但是,这个女人依旧很可疑。赫连熙如是想。   这个男人很可疑。林若拙心底嘀咕。   那声‘思洁’分明指得就是林若菡。还有那句‘你是谁’。他在怀疑什么?林若拙不是林若拙,还能是谁?   想到自己的穿越,想到‘预言’梦里林家只有七位姑娘。想到无论哪一个场景都没有‘林若拙’。她大胆做出推断。   穿越都可以有,重生为什么不能有?   如果梦里的一切是赫连熙、林若菡的上辈子。那么,一切就解释的通了。   位面穿越也好,镜像延伸也好。宇宙间神秘因素数不胜数,纠结来历和原因没有意义。重要的是,如果赫连熙是重生的,梦里的场景就是前世发生过的事实。她,这个世界的七皇子妃,该怎么办?   这才是最重要的。   段娉婷不会做无用功。绝育药,十有八//九已经被她吃到肚子里了。不能生孩子她并不太在意。女人生孩子,要么是为自己,要么是为值得她付出的男人付出。她一没有遇见值得付出的男人,二自身尚在危险境地,不生也好。省的让一条无辜的生命跟着一块儿受罪。   但是,七皇子妃或许可以无子,大楚皇朝的皇后却不行。   和司徒皇后还不同,那位是生了孩子后来夭亡了。她这里干脆就是怀不上。看看莫宛如就知道了,不能生,那简直是天大的过失。废除妥妥的。若是废除还好些,最怕的是赫连熙好面子,假仁假义让她‘病重’身亡。开开心心迎娶新皇后。就和梦中一样,艾玛!那才是要人命!   她可以不宅斗、可以一生无子、可以让出男人、让出正妃的位置。但是,从不包括让出生命。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死的毫无价值,还给渣男锦上添花。   更重要的是,她活的好好的,干嘛要去死?   所以,亲,还是你去死吧。   赫连熙去了外院书房,林若拙端坐窗前,托腮凝思。   怎么才能把他弄死呢?还得和自己毫无关系。   这真是一个技术活。   平妈妈端了茶过来,叹着气唤她:“娘娘,您今日失策了。”   “啊?”林若拙被惊醒,神还没缓过来,视线茫然。   平妈妈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娘娘,这不比在娘家。您,您上点心吧。”   林若拙莫名:“我哪儿不上心了?”她上心的很,想的脑袋都要焦了。   平妈妈叹气,给她掰开来讲:“今儿这事您办的太莽撞。满院子的下人,人人都知道您丢了个大脸。段侧妃心机深沉,必得趁势追击。您的威信堪忧啊。”   “哦,这个事啊。”林若拙不在意,“七皇子刚刚说了,不必给段侧妃赔不是,这事就算过去了。”如果老七是重生的,就该知道段娉婷其实已经下毒成功了。   平妈妈急的不知怎么才好:“娘娘,七皇子那是体贴。可您不能大意啊。若不使些补救手段,段侧妃就要压到您头上去了。”   “没事,没事。”林若拙浑然不在意。她干的是釜底抽薪的活。赫连熙一死,什么侧妃都不成问题。   “怎么能没事呢?”平妈妈心都要纠了。   “平妈妈。娘娘有自己的打算。”夏衣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小喜、小福,轻福了福身:“娘娘,我们唯您马首是瞻。您给我们个话,该怎么样我们就怎么样。”   林若拙这才恍然,她虽有自己的想法,但身边下人不知道。这是个严重的问题。   真话是不能讲的。   皱着眉憋了一会儿,道:“我有一个严重的问题需要证实。等三朝回门后再说。目前,先不要和侧妃起冲突。当然,她若是欺负到你们头上也不要客气。总之,照规矩章程办事,自身行的正。其它的,等我和母亲商量过再做打算。”   四人互相看了一眼,齐声应诺。   掌灯的时候,赫连熙再度归来。屋内已经摆上了一桌简单精致的吃食。是去大厨房领了食材回来在小厨房做的。丝雨在厨艺上颇有天分,林若拙有意培养她为掌勺大厨。   赫连熙尝了一口,笑:“你胃口挺清淡。”   “是。”林若拙给他盛了一碗火腿冬笋汤,“吃上面我喜欢简单些,食材新鲜,原汁原味,少许加工就好。山珍海味的没意思,五谷杂粮、家常小菜吃着最舒服。”   赫连熙赞同她的观点:“这话在理。猩唇熊掌,其实吃着没意思。”   林若拙便趁机提出:“我有两个陪嫁庄子在扬渠镇,出产不少。我想着,干脆这院里的食材就由那里出,吃着新鲜,也不用麻烦大厨房。”   赫连熙沉默了一下:“好。”顿了顿,又道:“采买上要是有什么不称心,你也可以改换。”   林若拙便不客气:“好。”   饭吃完毕,丫鬟送上水果。林若拙晚上从不喝茶,只给赫连熙上了一盏。   赫连熙笑:“你好似不喜饮茶。”昨晚也是,只要温水。   林若拙道:“晚上喝茶容易睡不着。”同时腹诽,喝吧,你就喝吧,最好整夜失眠,然后精神衰败至死。   可惜这是不可能的。赫连熙精神抖擞,打算联络一下夫妻感情:“可会下棋?”   摇头:“不会。”生活中需要费脑子的事本就多,再在游戏上耗费心力,敬谢不敏。   赫连熙耐性很好,笑问:“那你平时作何消遣?”   当然是写历史同人。不过这个不能说,林若拙想了想:“画画、练字、**。”除了棋,琴书画咱样样通。   赫连熙脸上浮起微笑,笑的有些暧昧:“**?甚好。巧巧不若吹一曲。”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九十章相处   )   第九十章相处   林若拙恨不能给那欠扁的脸糊一坨屎,笑,笑!技术差劲到极点的衰男还想玩‘**’,自己撸去吧!   接过小喜翻出来的箫,试了两个音,甜甜一笑:“夫君,人说琴箫和鸣,夫君可会抚琴?”   赫连熙一怔,笑:“巧巧要失望了,我不善抚琴。”   废话,就是知道你不会才问的。林若拙假装不快的嘟嘴:“骗人,我家不过中等门第,兄弟姐妹还都学音律呢。夫君身为皇子,岂会不通?分明是想敷衍我。”   赫连熙苦笑:“我没骗你,真的不会。先生倒是教过,我手笨,弹的甚为不好。”   林若拙眼一挑,腰身一拧,半倚着他肩膀,媚眼飞斜:“那,夫君会什么?可别骗我,我知道,你总得挑一样学的。”   赫连熙觉得有点口干舌燥。第一次发现,恒亲王其实还是做了件好事的,学过戏,腰身柔软,眼波妩媚。练过的女人和没练过的绝对不一样。   “夫君——,你还没回答我呢。”林若拙翻过手腕,轻飘飘的推他,眼波流转。   赫连熙就说了:“我手拙,不擅乐器。”   “哼——”林若拙甩了个飞眼,不高兴。忽而又神秘兮兮:“那,夫君,你可会歌一曲?”   “歌一曲?”赫连熙怔住。   “对呀。”林若拙兴奋的抱着他的胳膊,用脸蹭了蹭:“你会唱的,对不对?我给你伴奏,你唱一曲。好不好,好不好嘛——”   在梦里的时候,可是见过你在楚帝寿宴上唱歌助兴。   男人在这种时候多少都会好说话一些,赫连熙只犹豫了一秒就答应了,不过他到底不是毛头小伙,随即添加了条件:“要我唱可以,不过巧巧,今晚……”他声音放低,浅浅暧昧:“在床上,你都得听我的。”   林若拙轻睨他一眼,红唇微启:“好——”谁怕谁,你敢提出‘**’,我就要求‘69’。男人女人,谁又比谁低一等了。   赫连熙哪知她所想,心头一热。立时就开始:“巧巧想听什么?”   林若拙笑:“蒹葭,我想听蒹葭。”   赫连熙轻笑:“你先起个调。”   林若拙便吹了一个音,两人试了一下音高和配合度,不一会儿,正式开唱。   夜色寂静,箫声呜咽婉转,男子醇厚的嗓音随着旋律悠然响起: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你别说,赫连熙真有一把好嗓子,干净通透、醇厚如酒。古老的秦风被演绎的淋漓尽致,随着歌声、箫声仿若回到了先秦时代,秋风瑟瑟、流水潺潺、芦荻丛丛。一位男子对着水面深情吟唱,伊人难寻。   院里的下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不由自主的屏息聆听。平妈妈和夏衣面面相觑,小喜小福伸出大拇指。   娘娘威武!娘娘厉害!   不用到明天,只怕立刻,这消息就该传到段侧妃的耳朵里了。   有了良好的前奏,当晚,红绡帐中,除开始时略微不顺,之后一路通行,畅快淋漓。   品箫什么的,某人提出了。然后某女就纯洁的眨眼睛:“这里可以亲亲吗?我也要。”   令人惊讶的是,赫连熙居然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凑到她腿间的时候甚至有几分激动。林若拙囧了一下,难道他以前都没看过女人的这里?   赫连熙当然看过,但是,没亲过。身份低贱得女人他不屑为之。正妃侧妃又太过羞涩,害的他也不敢太放开   这回的妻子很好。纯真无邪,仿若白纸任意书写。身轻骨软,几乎任何姿势都能做到。就是太娇气些,稍有不舒服就嚷嚷,一定要很舒坦了才同意做些难度高的动作。   往昔幻想过,没实践过的。今日居然实现了大半。   赫连熙餍足的躺下,又是畅快又是累。见枕边人青丝铺泄,肤白胜雪,忍不住吻了吻她汗湿的额头:“刚刚,喜欢吗?”   “喜欢。”林若拙睁大了眼睛点头。她知道的,男人都得问这么一句。以求对其工作成果的肯定。再加上某人大约是要一雪前耻,即卖力又努力,前前后后、勤勤恳恳。这种态度要给予表扬:“夫君今晚很温柔呢。和昨天都不一样。”   提到昨天,赫连熙笑容微僵。无奈道:“巧巧,女子第一夜都会疼痛,不是我不怜惜。你瞧,今天就很好对不对?”声音又暗哑下来,“以后我们都这样好不好……”   林若拙却是没了说话的兴致。**女爱,爽完了就该睡觉。谁要和你深夜话谈,又不是知心姐姐。   赫连熙倒是还想聊一会儿,见她闭上了眼睛,问:“累了?”   “嗯。”林若拙闭着眼睛点头,“今天时间太长,好累,没力气了。”   ‘时间太长’四个字瞬间取悦了某人,不再啰嗦,颇为自得的在她被子上拍了拍:“睡吧。”   一夜无话。   至天明,早早起身,今天是三朝回门的日子。   赫连熙自然不会放过这等表现他‘平易近人、礼贤下士、温文儒雅、细心体贴’的机会,携了林若拙一同乘坐马车,前往林府。   林家大门中开,严阵以待,迎进七姑爷。   男人们客气的寒暄,林老太爷平时样板状的脸难得有了变化,笑的那叫一个和蔼可亲。渣爹都有些手足无措了,当赫连熙叫他‘岳父大人’,差点打翻了茶盏。   三叔倒是有些宠辱不惊的味道,礼貌相待,恰到好处。   林老太太笑的最是慈祥,童氏仔仔细细打量,暗暗和自己的几个女婿比较。结果当然是失望外加遗憾。   黄氏观察了一下两人的脸色,发现都还不错,松了口气。   林若芜上前给七姐夫行礼认亲,便垂头走至黄氏身后,乖巧有礼。   寒暄完毕,男人们在前院说话,林若拙到后院,按照老规矩,这时间该是留给母女叙话。   黄氏笑问:“过的可还好?”   林若拙叹气:“糟透了。”   黄氏大惊:“这是怎么说?”新婚之夜的传闻她也听见了,置之一笑。没当回事。这表情,难道,七皇子真有什么隐疾?   “没有,他好着呢。糟糕的是我。”林若拙仔细考虑过,决定还是将实情透露一部分。毕竟,她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到林家,影响到二房。   “……什么?绝育药!”黄氏震惊,随口就反驳:“这不可能!”再一想,深以为然:“太医都说没事,你别自己吓自己。许是那李妈妈没下成,又许是那药是骗人的。喝了那羹汤后,你可有什么反应?”   “没有。”林若拙脸色严肃,“但我不相信侥幸。母亲,前段时候外城城西失火,烧死了一个道士。据说,他就卖过一种短期避子丸给娼女,效果十分之好。医馆大夫都查不出来。我怀疑,段娉婷的药就是从那里来的。”   黄氏凛然:“你别自己吓自己。需知那娼女,若是做久了的,本就……不健康,便是没药还怀不上呢。哪里能作准。”   林若拙摇头:“母亲,你帮我查一查。段娉婷那个生母,娘家兄弟是放出府的,惯在外面行走。你查查,说不定,他们就接触过那道士。”   黄氏自是答应。想起平妈妈给的禀报,遂教育她:“昨天,你鲁莽了。”   林若拙冷哼:“母亲,她都下绝育药了,我还能慢慢磨吗?若是真的,你想想咱们一家子的立场,全都是为他人做嫁衣!”   黄氏立刻也想到这点,以她惯有的谨慎,防范于未然,从来都是用最坏结局来考虑。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这件事,不能再告诉其它人。”她严厉叮嘱,“下人那里也不能透一点儿风。不然……别忘了,八丫头还没订人家。”   林若拙立时就听懂了她的未尽之语。如果林家其它人知道了,是一定肯定以及确定会让林若芜进七皇子府。而赫连熙,也不会拒绝。说不定这位还认为是给她脸面,替她着想。   黄氏居然能提醒,可见是真心为她,心怀感动,叫了一声:“母亲。”   亲生母女,也不外乎如此了。   黄氏叹气,推心置腹:“以外嫁女攀门第,本就不是什么正道。自身硬气成才方是立家之根本。不过当日既然圣旨赐婚,咱们便也顺其自然。现今事出意外,你切不可慌乱。冷静最为要紧。便是真不能生也不怕,别找族中女子,只寻那老实好生养的买了来,生完孩子便送走。我给你安排,嫁的远远的,半点碍不着。”   林若拙苦笑,寻常情况下,这办法确可一行。但是赫连熙,人家有鸿鹄之志。目标九五至尊。能容许孩子母亲外嫁?能容许嫡妻抱养婢生子?   看梦里林若菡的下场就知道了。除了鱼死网破,没有第二条路。   “母亲,你先帮我查那道士吧。”深吸了一口气,叹:“后面的事,咱们慢慢再计划。”   最终目的,是连黄氏也不能相告的。   沉默了一会儿,黄氏强笑了笑,换个话题:“家里有桩喜事。你莫姑姑孤身一人,无有亲眷。老太爷做主,要摆酒认她做义女。祖籍那边,族谱上也要记一笔。从今后,她便是你真正的姑姑了。”   “是么!”林若拙惊喜,“这可是桩喜事。何时摆酒,我是一定要来的。”   “你出的来么。”黄氏没指望她,“新嫁娘规矩大,送份贺礼就行了。”   林若拙才不在乎。她所关心的家人都在这里。生命无常,每一个和亲人、朋友的相处时刻都弥足珍贵,何必因为不相干的人而留有遗憾:“这是莫姑姑一生中非常重要的几件事之一。规矩什么的以后再讲也不迟。我一定来。”   -------------------------------   今天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九十一章揭露(一)   )   第九十一章揭露(一)   没有婆母的府邸就是好,赫连熙听说莫宛如是陈顼的未婚妻,立刻同意她去参加认亲宴。   正好,黄氏的调查结果也出来了,趁这机会告诉了她:“红姨娘的娘家兄弟,的确和那道士常有接触。”她面色沉重,打探来的消息很不好:“据邻人说,那道士有天喝醉了,胡话中说,有大户人家买了他唯一一份从师门偷出来的秘药。附近的酒楼茶楼店铺也证实,那段时间道士的确出手大方。失火案的真相,我尚无力查出。”   毕竟只是一个普通官员内眷,查不出失火真相是预料之中的。林若拙原本也只是想让她经过调查得出结论而已。失火案,她另有用途。   虽然没有进一步证实,但黄氏心中多多少少已经确定,段娉婷下药毋庸置疑。换成是她,知道有这等药,也会毫不犹豫的买下来。   “你,有什么打算?”沉默了许久,她问。   林若拙长叹了一口气:“找靠山。必须找靠山。”   就如同黄氏将管家权交给冯氏后的选择一样,无论做什么,本身处在弱势的她们,必须先找一个强硬的靠山。然后用各种利益、手段,将关系一层层缠绕、系牢。借势发展自己,最终站稳脚跟。   林若拙也就开端好点,皇子正妃。后续糟糕的一塌糊涂:生不出儿子。   这个情形,其实还不如黄氏当年。   “你打算找谁?”黄氏很是关切。   林若拙吐出四个字:“司徒皇后。”   这倒是个好人选。段淑妃不用想。楚帝最强大,但显然不可能。那么,司徒皇后无疑是最合适,也最名正言顺。问题是:“你怎么打动她?”   林若拙能提出来,自然有底牌。不过,这个是梦里得来的,不好和黄氏说,只能道:“慢慢看吧,机会是人找出来的。”   黄氏赞同:“不要心急。你大约有一年的时间缓冲。”一年之后,正妃肚子没动静,波澜必起。   此外,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林家未来的步伐。   黄氏很忧心。林若拙不能生,在原本因婚姻缔结的纽带狠狠划了一刀,裂口还在逐日增加。她们瞒下了消息,一旦事发,七皇子是无所谓,只要后院有女人生出儿子就行。林家,却是满盘皆输。   “想办法分家。”林若拙给出计划,“一年之内,将若芜嫁掉。一年之后我无所出,段娉婷必会挑唆段淑妃给断药,林家或许会用迎进一个宗族之女为交换条件。母亲,你要死咬住不放,坚持二房的立场。不同意,坚决不同意。若祖父一意孤行,就闹分家。”   “如此一来,便可看出各房的态度。”她会竭尽全力保住家人。可是,若有人死命拖后腿,往反方向使劲可扛不住。   明知道她生不出,还依旧想办法加强纽带,支持赫连熙。那是参与夺嫡,争从龙之功。这就好比下场赌博,她站在了乙方,自家亲人却站在了甲方。   她需要知道是谁和她立场相对,再行谋划。   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没错,经过这几天的思量,她终于选定了一条最佳道路。   她不是杀手、不是特种人才,没那本事悄无声息的暗杀掉赫连熙,谋杀就成为了下策。最好的上策,莫过于借势。让他死在争储斗争中。只要谋划的好,她、林家,都能全身而退。   她没有政治细胞,但她会借势。梦境之中,有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物,从林若菡或其余人的提及中可分析出,赫连熙最后能当上太子,直至荣登皇位,这个人起了很大的最用。   他便是:司徒九。   回到七皇子府,不多时,段娉婷来访。身后跟着李妈妈,抱着一摞账册。   林若拙不客气的收了。说自己要检查两天,再行对账。等段娉婷一走,就丢给了夏衣。   身边这几个人,她打算好好划分职权培养一下。   夏衣的丈夫许冬,征求过他本人的意见后,被安排在外院,作为正妃对外打理事务的管事。夏衣本人能干冷静,心有计量。林若拙打算培养来专管内宅事务打理,账本子就直接甩给了她。   平妈妈年纪大,见识却有些少。最合适的位置莫过于主管正院之中琐事。她的两个儿子,大的跟在米铺掌柜后头学习,另一个年纪小些,先安排在车马房待两年。   小喜看中了原先跟在林若谨身后的长随,林若谨索性将人给了林若拙,正好帮她打理杂货店。小喜出嫁后便不再进府当差,帮着男人打理铺子就好。小福平时看着闷声不响,挑人的时候出乎大家意料,多少条件好的小伙子都看不上,一心认准了在染坊做工的工匠王二郎。   这王二郎是跟着染坊一块儿搭过来的。原先只是大工匠的下手。大工匠要价高,林若拙买了染坊也没打算弄大,纯粹是自己搞实验玩。便没留他,大工匠便带着自己的一帮人手走了。唯有这王二郎心眼笨,没学到什么手艺,被丢了下来。林若拙想着染坊开没开工,左右也要人看房子。便雇佣了他。不知怎么的,小福就看中了。   王二郎是良民。林若拙的意思是干脆放了小福的契书,凑个好事。结果小福不但不肯,还愿意作保,将王二郎也投身入籍。   “娘娘,您不知道外头的行情。”小福条理分明的阐述,“似我们这等人放出去,一无靠山、二无恒产,反不易生活。在您身边,才谁也不敢欺负我们。听说二郎投身给了您,那普通的百姓,还巴着他叫王大爷呢。”   林若拙一怔,恍然察觉,她虽是在纤细钢索行走,然身后却不知不觉跟了一群人休戚相关、荣辱与共。   她不是一个人,行事需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   没过多久,到了八皇子赫连璞大婚的日子。   林若拙这回作为七皇嫂,跟着众嫂子们一块儿去了。段娉婷跟在她身后一整天,几乎将银牙咬碎。   第二天新妇见帝后,七皇子夫妇入宫。段侧妃本没有去的资格,不过段淑妃传话说她想侄女了,召她进宫一叙。三人便坐车同行。   马车内,段娉婷不是用哀怨的眼神去瞅赫连熙。林若拙恶意的想,这几天不知是给她面子还是什么,赫连熙不是在她房中就是去书房过夜,一直没进段娉婷的屋。这位是欲求不满了吧。   今天段淑妃这一出传唤,很有可能就是给撑腰来着。   八皇子妃的气色不错,典型的端庄闺秀长相。为人也善谈,互相见过礼,皇家妯娌们闲谈起来。   这里可以看出一点小集团趋势。二皇子虽和四皇子暗中争斗,然而稀奇的是,二皇子妃和四皇子妃之间话题倒不少,一直说的很热络。五皇子妃陪在她们身边,行成一个小团体。林若拙和三皇子妃潘氏未嫁前就有情谊,脾气和合拍。两人自然而然坐到了一块儿。八皇子妃看看左右,移步走到她们身前:“三嫂、七嫂。”   潘氏讶异,随后微笑着点头。   落座没多时,女官禀报,皇后娘娘来了。   司徒皇后照例说了些场面话,赏了八皇子妃几样礼物。接着,话锋一转,冲向林若拙:“老七媳妇,听说段侧妃今日进宫了?”   “是。”林若拙低眉顺眼出列,“段母妃传话,说是想她了。”   司徒皇后点头:“前儿听说她受了委屈,段妃一直想问来着。”看看堂下几个皇子妃,顿了顿,话锋一转:“我去更衣,你随我来伺候。”   这是要带她去里间训话,不令其在妯娌间丢脸。   果然,行至里间,司徒皇后便道:“你是怎么回事?小小的一点阵仗都沉不住气,要查便查,又弄一群下人围观做什么!置皇家体统于何地?”   林若拙眼眶一红,“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母后救我!”   司徒皇后大吃一惊:“这是干什么!”   林若拙一把拽住她的衣摆,哭着道:“母后,母后,我要没命了,你救救我!”边哭,边微微眼看四周。   司徒皇后眸光一闪,叹:“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这么多人看着呢!”遂吩咐下人,“你们都下去。”只留了一个女官在身边。   林若拙视线瞥过,司徒皇后淡淡道:“这是瑶光,从没进宫起就跟在我身边了。”   这便是心腹了。林若拙便止住眼泪,道:“母后,段娉婷给我下了绝育药。”   “胡说!”司徒皇后厉声呵斥,“胡言乱语!我看你是昏头了!”   “我没有!”林若拙毫不惊慌,“那药甚是神秘,是景乡侯府弄来的,母后,孩儿本也不信,可是查访之下才知真有其事。儿臣还查到,查到……”   “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司徒皇后淡淡道。   “是。”林若拙仿佛瞬间来了勇气,大胆道:“大皇子当年病死,也和景乡侯府有关!”   “你说什么!”司徒皇后霍的站起,射出凌厉冰寒的视线。   -------------------------------------   要出去,先放上,回来再修改。(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九十二章揭露(二,和氏璧+)   )   第九十二章揭露(二,和氏璧+)   司徒皇后唯一的儿子——大皇子身死的秘密。是林若拙从梦中得到的最大收获。   为什么说最大?因为,这个秘密是梦中的赫连熙也不知道的。   这个世界的男人和任何一个时空男尊社会的男人一样,对女人的对待,从来没有放在平等的位置上。   他们看不起女人,认为‘头发长、见识短’。认为女人即便再闹腾,也不过局限后宅,掀不起大风浪。   然而有太多的巧合告诉我们,今**所看不起的,他日往往就是要你命的。   在梦中,林若菡得到消息,楚帝其实并没有想大皇子送命。大皇子离世的时候还不到十岁,这个年纪对帝王构不成威胁。楚帝对他甚为疼爱。   大皇子当日是因为偷偷玩水着凉引发风寒,风寒严重至突发无名高烧,医治无效而去。   几乎看不见阴谋,楚帝怒火冲天,杖毙了当时大皇子身边的所有内侍宫女。   真相,也就这么湮没了。   直至梦中的某个时刻,赫连熙被成功立为太子,段侧妃欣喜之下想起旧年往事,派人去一出地方灭口,说话间被林若菡无意听见,这才明白了真相。连赫连熙都不知道的真相。   这才是真正的大杀器。   “母后,当日大皇子身边,是否有个大宫女叫绿俏?”林若拙没有被司徒皇后冷厉的目光吓倒,反而迎上她的视线。   司徒皇后讶异挑眉,这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她居然知道:“不错,是有这么个宫女。”   林若拙胸有成竹:“绿俏比大皇子年长几岁,却生性活泼,常常陪大皇子一块儿玩耍。那天,绿俏不甚落水死了是不是?”   司徒皇后点点头,这些事虽然隐秘,但只要有人都能查到,不算什么。   林若拙深吸一口气,重头戏来了:“母后,你可知,那绿俏,是段淑妃的人。”   司徒皇后高深莫测,淡淡道:“你要说的就是这些。”   林若拙摇头:“母后,我知道您不信。因为绿俏未进宫前是显国公府家生女,她一家人都在您的手上。后来,您还给他们办了良籍,置下田地,后半生无忧。但是母后你可知道,你所认识的绿俏,不是邢家的大女儿,她是被换来的。”   司徒皇后脸色一变。   林若拙继续道:“具体原因我不大清楚,应该是邢家婆子怀孕那年回乡探亲,生的女儿是个死胎。正巧有一户人家嫌弃生的女孩多,想溺死不要。邢婆子觉着有缘,便抱养了回来。对外都说是自己生的。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但不知怎么的,绿俏的亲生父母被段淑妃掌握在手里。您没发现绿俏和她爹娘长的都不像么?据说绿俏和她亲生娘亲、几个姐姐却是很像。那户人家在大皇子丧事后,拿着景乡侯府给的银钱举家搬迁,路遇盗匪,全家无一活口。您若不信,尽可以去查。换女儿的事,总有人知道的。”   邢家为了安逸生活、荣华富贵不会说。他们也早忘了那户人家。在梦里,段淑妃却是画蛇添足的想起去灭其它知情人的口,和景乡侯商议时被林若菡听见了。   最终有没有灭口成功就不知道了,因为很快,赫连熙就带着毒酒来了。   司徒皇后没有说话,胸口剧烈的起伏。身边女官瑶光几乎已经呆滞。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皇后居高临下,冷冷的发问:“你该知道,一旦查证属实,七皇子也捞不到什么好。”   问题终于回到了原点,林若拙哀嚎:“因为我被下了绝育药,母后!那天我没查到证据,总也不放心。回门时便拜托娘家母亲给查查段侧妃的生母红姨娘。谁知,却查到红姨娘的兄弟和城西一个被烧死的道士有往来,那道士有一种密药……”   司徒皇后听完,不置可否:“既然连太医都查不出来,你如何能确认。江湖道士,骗子居多。”   “是真的。”林若拙只能胡诌,“我偷听到赫连熙逼问段娉婷,段娉婷承认了。赫连熙为了大局没有惩治她。母后,赫连熙一定是想将来用‘无子’这个理由休了我。”反正这事皇后没法查证。赫连熙如果是重生的,这么说他也不冤枉。   司徒皇后冷笑:“傻了不成,只要后院有孩子出生,你身为嫡母,便不算无出。”   林若拙顺着她的话:“皇子正妃可以无出。天子正妻可否无出?”   司徒皇后眸光一冷。林若拙再接再厉:“母后,他是个有大心的。我不信您看不出来。倘若到了那一天,我是不是会‘暴毙’,给贵女让位?”   司徒皇后久久不语。   室内陷入长久的安静。仿佛过了很久,她才轻轻出声:“你先回去吧。不要声张。我需要好好想一想。”   林若拙本来也没想一次到位。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垂头退出。   瑶光跟着她出来,对几位皇子妃道:“皇后娘娘有些乏了,烦请各位娘娘先回。”   三皇妃潘氏瞅着林若拙红肿的眼睛,小声问:“怎么回事?”   林若拙低头道:“母后训斥了我。”   “嗤——”二皇妃发出一声冷笑,“有些人,上了枝头也成不了凤凰。”   “就是。”四皇妃接上,“有些人急功近利是家传的,可惜这回没把准,丢了个大脸。”   这两位的家世都是曾经的中书省一二把手,单凭林若拙的祖父,就能恨她一个透。   三皇妃清咳一声:“时候不早,既然母后无事我就先回了。七弟妹,一块儿走吧。”   林若拙闷闷道:“三嫂,你先走吧。我还得去给母妃请安。”   三皇妃点点头,自行离去。   林若拙无视二皇妃一群人的风言风语,若无其事前往长秀宫。   长秀宫中,段淑妃正在苦口婆心的教育赫连熙:“新婚,你给正妃脸面我没有二话,可也不必做的那般过吧。娉婷的院门都不进了,你就是白天去一会儿,喝个茶又碍着什么了。”   段娉婷羞涩的低着头:“母妃,您别这样说,表哥事忙。我很好的。”   段淑妃白她一眼:“你这孩子,就是老实。”   宫女来禀报:“七皇妃求见。”   段淑妃立刻收住笑容,淡淡道:“让她进来。”   林若拙小媳妇一样走了进来。抬头一看,喝!三尊大神端坐,架势摆的很足嘛。   “儿媳见过母妃。”她行礼。   段淑妃端了茶盏,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磕,也不叫她起来。   林若拙不客气的直起身,眼瞅了瞅四周,大声问女官:“没我的坐位?”   “坷垃”,段淑妃手里茶盏一响。冷声道:“大胆的丫头!还不快去搬凳子!笨手笨脚的,要丢多少人才够!”   指桑骂槐什么的,某女就当耳边小风刮过,波澜不惊,直接走到段娉婷身前,定定的看着她:“我站着,你坐着?”   段娉婷赶紧起身,不知所措的看向段淑妃,眼神如仓皇小鹿。   段淑妃“砰”的一声放下茶盏:“没规矩!”   林若拙眨巴眨巴眼睛:“母妃,您看,你这么说段侧妃,她吓的都快哭了。”随后又转脸安慰段娉婷,“你是没规矩了点,不过母妃是你亲姑母,不会真心训斥你的,且放心。”   段娉婷是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脸皮扭曲的僵在那里。   段淑妃气极反笑:“七皇妃好厉害的口气,我且问你,你既然这么懂规矩,为何在下人前当众给娉婷没脸?”   林若拙吃惊的反驳:“我哪里给段侧妃没脸了?没有啊。”   “你!”段淑妃真没见过这么顽固不化的,“砰”的拍了一下桌子:“你当众询问汤羹一事,还想狡辩?”   林若拙更吃惊:“母妃,我问的是丫鬟。何时牵扯到段侧妃了?我可没说段侧妃一个字的不好。难道,”她疑惑,“我问几个下人问话,也不行?”   段淑妃见她绕圈子,气的不行。可又没话反驳,的确,林若拙那天只是询问下人,半句重话也没对段娉婷说。那三个下人也没说段娉婷怎么怎么,唯一牵扯人是李妈妈。林若拙偏又放过了。连叫了李妈妈来问话都没有。   她还,真拿不出什么理由斥责。   可是,她这么一弄,风言风语到底传了出去。更有那恶意的,直指赫连熙后院混乱,不堪齐家。   压了压气,她换了个方向教训:“你要问话,哪里不好问,何必纠集了下人在院中。你置七皇子府的脸面于何地?”   林若拙委屈:“又不是我叫他们聚集在院子里的。是段侧妃安排的。我本来还纳闷呢,差点以为府里连个大点的厅堂都没有。”   “姑母,是我一时疏忽。”段娉婷慌忙请罪。   “不要紧。”林若拙拍拍她肩膀,“都说了叫你不要害怕。瞧你刚刚喊的什么?姑母。亲姑母还能不疼你?”   段淑妃的脸都青了。   这时,赫连熙开口:“母妃,这件事都过去了,你就别再操心。”   听他话意里竟若有若无的维护林若拙,段娉婷眼眶更加泛红。   段淑妃忽然收了怒气,看了林若拙两眼,平静的道:“你然你这么说,我也不好讨嫌。不过娉婷终是受了委屈,回去后,你好好安慰安慰她,这总成吧。”   赫连熙有些无奈:“母妃。”   不过看他那神态,到底还是应下了。   于是回府后,当晚,七皇子歇在了段娉婷的泠香居。   林若拙打了个呵欠钻进被窝,段淑妃的手段不怎么样嘛,搞半天还不是要儿子卖身。   赫连熙同学,你真不容易。   ----------------------   终于可以补上和氏璧加更。这章是感谢圈圈1同学的和氏璧打赏。(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九十三章洗一洗   )   第九十三章洗一洗   新阳初升,华光万丈。   收回最后一式拳脚,深吸一口气。林若拙感慨,清晨的空气永远那么新鲜、透澈。即使已经来此处十数年,每一次沐浴在朝阳晨光中,依然会涌出一种‘生命如此美好’的透亮感觉。   生命真的很美好。生活中有太多美好的事物等着她去追寻。   可惜,这种静谧安宁的时光总会被一些人煞风景的打破。   “姐姐,早安。”段娉婷妖娆的身姿出现在院门。红扑扑的小脸带着妩媚的娇羞,走路的姿势略有一些生硬。   要不要这么夸张!林若拙囧然。赫连老七的本事她又不是没领教过,没那么厉害吧,也就是个一夜一次郎。至于把你折腾的路都走不稳吗?   这是故意做给她看的。   真无聊。   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昨晚辛苦了,没事就早点回去歇着吧。”   段娉婷没有如往常一样离开,而是羞涩的道:“七爷昨晚说,一家人到今天还没在一起吃过一顿饭,让妾身今早过来一块儿。”   林若拙无所谓,反正准备的食物多,加一个人也吃不垮。点头:“那就进来坐。略等等,我去更衣。”   脱下短打,用温水清洁一遍身体,换上正式服装。林若拙讲究舒适,在府中的打扮一向以简单为主,颜色清淡。走至饭厅立时就和段娉婷的一身洋红绣金长裙呈鲜明对比。   不过有一句话说的好,真正身材好的女人,穿衣服都是很简单的。因为只要简单就可以突出她天然的美丽。   赫连熙走进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打扮的跟个过年炮仗一样的段娉婷,以及水中白荷一样亭亭玉立的林若拙。立马眉头皱的死紧。   这个真心不怪段娉婷。她那没过一百斤的身材其实也够标准了。只不过这位走娇柔路线,吃的少、动的少。精气神和林若拙一比,立显高下。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一个歪歪倒倒、一个生机勃勃。歪歪倒倒的那位还没有林黛玉式姿容气质。   男人的心理活动,在场两个女人丝毫不知。林若拙觉得,一心夺嫡的男人成天板着一幅苦大仇深的脸是正常的,从早到晚笑呵呵才叫有毛病。   段娉婷看看衣着,以为他是因为自己打扮的夺了正妃风采而不快。可是,是林若拙自己穿的素淡,她又没穿大红,并不逾矩。   “姐姐好似不喜颜色鲜艳的衣服?”落座后,她试探问了一句。   林若拙咽下一口粥,才回答:“也不是,没找到合心的料子。”正好,她顺便向赫连熙请示:“我买了一个小染坊,想自己试着染些合心意的颜色。你看如何?”   女人的脂粉首饰此类话题,大多数男人都不会有兴趣,赫连熙也不例外:“库房里还有好些料子,你去看看,有没有合心的。”   林若拙解释:“我不是嫌弃料子不好,是觉得颜色不好看。”又详细说明,“单说红这一项吧,虽有朱红、洋红、银红,紫红、玫红。但划分的还是不细,色调也不柔和,玫红太乡土,紫红太生硬……”   专业人士一开口,赫连熙听的头皮都大了,赶紧制止:“行行,你去弄吧。多带几个侍卫,小心些。”   林若拙喜不自胜。斗争只是小小的一部分,能投入进自己喜爱的事项,才是美好的人生。心情一好,又许诺:“等染出好料子来,给您做一身穿,保准把你几个兄弟都比下去。”   赫连熙哭笑不得,男人家比这个?又怕她弄出什么可笑的颜色式样来,赶紧道:“你自己穿就好,我就不用了。”   林若拙遗憾的‘哦’了一声,视线又飘过段娉婷,段娉婷慌忙道:“我也不用,多谢姐姐想着。”   林若拙求之不得,她也就是客气一下,这两位如避蛇蝎是再好没有。   一时饭毕。赫连熙想起一事,道:“再过半个月,是陈大人的续弦之喜。你回娘家看看,有什么可帮忙的,帮着多打点打点。礼单我让长史另送,你不必操心了。”   段娉婷插话:“陈大人孤身一人在京,家中只有年**儿。婚事操办恐有诸多不便,内宅无人打理,咱们府中也该给些帮衬才是。”   赫连熙顿了顿,道:“不用,陈大人那边,有显国公夫人帮忙。”   段娉婷轻呼:“显国公夫人!”   赫连熙看了林若拙一眼:“陈顼的案子能昭雪,显国公世子出力最多。两家亲厚些也自然。”   段娉婷神色复杂。这段关系虽然拐弯抹角,却也是一份助力。难怪昨天皇后娘娘只是私下训斥,连公开的惩罚手段都没有。   眼脸下垂,遮住了眸中光芒。   林若拙喝了一口清亮的果汁,沁入心脾。有些人哪,就是想不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挖空心思死磕,真是愚不可及。   既然有了赫连熙首肯,下午时分,她就乘马车去了染坊,当然,要带上小福。   王二郎正在准备婚事,小小的染坊也染上了几分喜气。见小福来了,一个劲的傻笑。   林若拙换了一身粗布衣服,用蓝花大布包了头,裹的严严实实,走到院中,开始查看颜料。   这个时代布料色彩不丰富的原因主要在于本色颜料。理论上,只要有纯正的红黄蓝三原色,就可以调配出任何一种色彩。事实操作起来却不是如此。这里的染料大多是植物制成,各家工匠还有自己的不传配方,色彩差异、千差万别。   最完美的设想,当然是开发出新颜色染料。不过这个需要天南海北的去找染色植物。该项任务丢给了林若谨,让他帮着留意。林若拙初步设想的,是染出渐变色调的布匹。   刺绣用的丝线就是几种颜色渐变,划分的也够细。只不过,没人将这功夫用在染布上。毕竟,这里的染料不是化学成分,一下水就花了。   但大楚顶级的贵妇,有几套只穿一水就不用的衣服很正常,林若拙现在的身份也达到了这个标准。染个一两件穿穿,不算过分。   她没有用昂贵的衣料,而是先选择了本色棉布。   做着实验,心情愉快,不由自主的哼唱起学过的戏曲:“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   小福脸都绿了,偷偷往外一看,还好,因是染坊,院子极大极宽敞。侍卫都在前面房间歇息喝茶,门关进了,声音传不出。   一个下午过去,心情愉快。看时间不早,打道回府,临行前顺口问了一下王二郎最近进货的费用。   王二郎报了一个数字。林若拙一怔,棉布的价格虽比丝绸便宜,和米面一比,似乎也没便宜到哪里去。   “棉布为何这么贵?”她有些费解。   王二郎诧异:“棉布一直都是这价钱。碰上棉花收成好的年景,可便宜些。”   不对,林若拙总觉得有地方不对。敛目沉思。   回忆零星记忆,英国进入工业化时代,似乎就是纺织品大量生产、出口。便问王二郎:“棉花种植可难?”   王二郎哪里知道这些,摸摸脑袋:“据说比粮食难伺候。还要脱籽,人工耗费大。”   脱籽?林若拙皱眉回忆,曾经看过一档科学频道的节目,介绍非洲棉花种植业。里面顺带展示了一种古老的手摇脱棉籽机。哦!上帝,她怎么就没一颗过目不忘的神脑袋呢!   早知道要穿越,就该去上农科院!   狠狠的吐了一口气,算了,人各有命,不必强求。挥挥衣袖,上了马车。   回到府,在院中打了一套拳脚,又练了会儿瑜伽。静坐吐气,入定冥想。   耳畔听见脚步声。男子沉声而笑:“巧巧这是做什么?修道么?”   林若拙睁开眼:“不错,我要修炼成仙。再不理红尘琐事。”   赫连熙凑近,低声呢喃:“那,不若你我先双修一番,可好?”   林若拙一怔,不是吧,段娉婷都走不稳了,他还没饱?   赫连熙的手已经伸了过啦,林若拙回神,慌忙一推:“等等!”   赫连熙疑惑的看她。   “那个。夫君。”她讪笑,“你身上有汗味,先洗洗。”   汗味?赫连熙纳闷,十一月的天,他又没骑马射猎,哪儿来的汗味?   “真的,真的有。”林若拙不待他多想,一连声吩咐下去:“平妈妈、准备热水,七爷要沐浴!”   赫连熙失笑,想想,问:“巧巧帮我洗?”   林若拙想了想,同意:“也好,我帮你。”   赫连熙吃了一惊。这么爽快?随后又喜,鸳鸯沐浴,这般好事往外推就是傻子。   热水很快送了上来,净房被改造过,很大。浴桶是林若拙为了享受特制的,不是通常的圆形,而是内有坡度的椭圆,可以躺平,也可以坐着。   赫连熙一看就笑了:“巧巧有心了。”   林若拙心里骂,平妈妈这个拖后腿的,居然拿她的专用浴桶出来,明天一定要好好消毒。   下人伺候着洗完了头,丫鬟们尽数退下,关严房门。赫连熙穿着中衣中裤,站在那里笑。   林若拙大刀阔斧的上前,衣带一拉,三下两下将他拔了个干净。   赫连熙觉得有些不对,这动作,怎么气势汹汹的?   紧接着,他就发现两腿间的某物被握住了。一阵抽吸:“巧巧,你太心急了。”   心急你个屁!林若拙拿过小瓢,刷的就是一瓢热水浇了上去。   “丝——”赫连熙差点叫出来,气势败坏:“你干什么!”   “给你洗干净呀!”林若拙无辜的抬头,“这里易出汗、最容易脏了。不信你自己闻,全是味道。唉,别软呀,缩回去了怎么洗?”手上赶紧用力撸,想想,又拿了皂角摸上,使劲撸,掀开皮来撸。   “你……住手!”赫连熙咬牙,抓住她的肩膀狠狠往外推:“放下——”   “不放!”林若拙可是特意挑选的好角度,手上用力:“你别推我,我没数,扯坏了就不好了!”   随着她的拉扯,赫连熙就感到一阵钻心疼,大惊:“你快松手!”   林若拙松开手,深深遗憾:“皂角还没冲干净呢。”   赫连熙脸都白了:“你别动,站在那儿别动,我自己来。”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九十四章见面(和氏璧+)   )   第九十四章见面(和氏璧+)   “你故意的吧?”   两辈子不是白活的,前太子不是白当的。慌乱之后,赫连熙很快回过神,若有所悟。   林若拙高高昂起头,理直气壮:“被别人用过了,当然要好好洗干净。”   什么?赫连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居然是真的?!一股怒火从心头呛起,直冲脑门:“你嫌我脏?!”音调都变腔了。   林若拙没吱声,但那表情和眼神都在告诉他:你答对了。   她才不要忍气吞声。有本事赫连熙就现在休了她,求之不得。不休,能做的也无非是冷落,她不在乎。最糟糕的莫过于禁足。他敢禁足,她就爬树爬墙进宫跟司徒皇后告状去。说她发现了赫连熙的阴谋,赫连熙要杀她灭口。当然,还有一条路,送她去别院另居,一样求之不得。   总之,权衡各方面得失,林若拙觉得自己没必要忍。装一天两天她没问题。长年累月的装,真心干不来这活。总会出破绽。对赫连熙这样一个政治阴谋家来说,装假被发现还不如糟糕的真实,时间久了,他在心里就会给自己打上“没心眼、大条、野蛮、暴力……”等等标签。   当你自以为很了解一个人,就是最容易自大之时。   赫连熙再一次有了想掐死这个女人的冲动。   她居然敢,居然敢这样——嫌弃他???   是可忍孰不可忍!   脸,瞬间变的冰冷。胡乱擦了身体,套上衣服,大步离去。身后带过一阵冷风,震的房门“砰”的一声响。   林若拙呼一口气,今晚,总算不用再应付这个人。   淡定的泡进某男还来不及享用的浴桶中,满足的叹了叹,待会儿一定要记得提醒平妈妈,另外给准备一个浴桶以备不时之需。   平妈妈听见她的要求,忧心忡忡:“娘娘,您和七爷这是,吵架了?”   林若拙一本正经的道:“今早段娉婷那样子你也看见了,昨天肯定很……”她意有所指的停了停,难以启齿的含蓄:“刚刚在浴房,那个,突然就软了,你懂的吧。七爷气的不行。这事你知道就好,千万别说出去。”   什么!七爷年纪轻轻的,已经虚成这样了!平妈妈骇然。惊恐之下连连保证:“老奴决不乱说。”然后又咬牙骂,“定是段侧妃那个贱人,没羞的学了腌臜手段,恬不知耻、吸男人精血!哪里还像个大家闺秀?”   林若拙淡定的擦干头发:“所以,即便是七爷恼我了,也不可自甘堕落,去学段娉婷的做派。”   平妈妈深以为然:“您是正妃,哪能这么不顾脸面。七爷这是年轻,过一阵子就知道您的好了。”暗自拿定主意,七爷下回再来,定要好好炖一锅补汤。   自那天甩脸,林若拙很是过了一段清净日子。赫连熙但凡有点自尊,短期内都不会进她的房。不过他去段娉婷房间的时间也少。没两天,前院管事来通知,有个伺候的丫鬟被收用了,升格成通房。林若拙给赏了衣料、首饰,又提了月钱。一切都按照梦里林若菡所行依葫芦画瓢。   到了莫宛如出嫁的日子。一大早,赫连熙冷着脸过来,公开场合,必须做出夫妻恩爱的表象。   虽然莫宛如是林家义女。但这里讲究出嫁从夫,林若拙现在是赫连家的人,该紧跟丈夫行事。两人坐着车来到陈府。   这里早已不是陈顼初进京落住的宅子。而是由赫连熙帮忙,后来置办的。四进的院子,附带花园,一家三口住很是宽敞。   陈顼是技术型人才,不善交际,今日来的客人便不多。然而,很有两个重量级人物。一个是七皇子赫连熙,另一个,是显国公世子司徒九。   临川公主没来。林若拙发现一个很有趣的现象。姚纾、袁公子,外头人说起他们都称呼:大驸马、二驸马。但司徒九,从来没人用‘三驸马’这个称谓来指代。永远是‘显国公世子’。   林若拙这是婚后第一次见到他,如赫连熙一样,口称‘三姐夫’。   显国公夫人也来了,夫妻俩一样不敢托大,这可是皇后的嫂子,不等她行礼就双手扶住:“国公夫人不必多礼。”   司徒夫人笑道:“让他们男人自己说话,七皇妃和我一块儿进去。看看新房。”   林若拙笑:“您这话可说到我心坎里了,好久没见艾妹妹了。她可在?”   “在,怎么不在。”司徒夫人满脸喜气,打趣:“这声妹妹可叫不了多久,再过过,就得改口叫嫂子了吧。”   “那是。”林若拙大方回应,“我早盼着哥哥成亲呢。”   进了后堂,见到陈艾。陈艾惊喜的扑上来:“好姐姐,可算见到你了!”   “咳咳!”司徒夫人咳嗽两声,陈艾立时蔫了,收住脚步,耷拉着脑袋行礼:“见过七皇妃。”   “好了,好了。”林若拙一把拉住她,忍不住笑:“看这脸耷拉的,都成苦瓜了。”   陈艾顿时又笑起来:“我就知道林姐姐和以前还是一样的。”   司徒夫人无奈:“又叫错了!”又宽容的笑,“你们年轻人聊着,我去外面看看。”   她一走,陈艾放的更开,急忙凑到林若拙身边,聊起这些天发生的事:“……林家老太太的意思,莫姑姑不能生,给陪嫁两个好生养的丫头。二太太不同意,说莫姑姑性子软,该先和爹爹过两年日子熟络熟络。又说,大夫只说身子虚,难以受孕,未必就是不能生了。给请了太医来看,开了好多药。天天都要喝。”   林若拙微笑,摸了摸她的脑袋:“二太太是个好人,莫姑姑也是好人。和这么多好人在一起生活,是一种福气。”   “咦?”陈艾怪叫,“怪道人家说做了媳妇和做姑娘时不一样呢。这才几天那,你说话怎么就老气横秋的。”   林若拙脸一怔:“我,有这样?”   陈艾点头,摸出菱花镜给她:“你自己照照,笑的都有些怪。”   林若拙照照镜子,放下,长叹一声:“后宅催人老。仙女过久了都能变俗妇,何况于我。小艾啊,你要好好珍惜未嫁时光。”   “胡说什么呢!”司徒夫人又进来,一耳朵就听见了这句,意味深长的看了林若拙一眼,对陈艾道:“外面来了几个夫人,都是你爹同僚的家眷。你和我出去见见。”   陈艾不疑有他,跟着去了。   过了一会儿,司徒夫人又进来,说外头差人手,跟她借身边丫头用一用,带走了画船和银钩。   屋里只剩下林若拙一人。   一阵轻缓的步履声由远至近,房门推开,长身如玉的男子微笑而入:“七皇妃。”   林若拙深吸一口气,安抚住自己的心跳,稳声回应:“司徒世子。”   司徒九转身合上门,林若拙可以清晰的听见自己心脏‘咚’的跳了一下。   “七皇妃,城西失火案已经查明,确系景乡侯府红姨娘兄弟所为。”他寻了个离她最远的椅子坐下,开门见山。   “哦。”林若拙低声回应。这个在梦里早就被证实了。   “你好像很不意外?”司徒九饶有兴致的看她。   林若拙轻叹一声,抬起头:“世子,您出现在这里,足以说明一切。”   司徒家去查证了,道士被灭口是真的,红姨娘买药是真的,段娉婷下药——推测也是真的。最重要的,绿俏是段淑妃的人,这一项查证是真的。   如果不是以上结论,司徒九不会出现在这里。   司徒九微微一笑,重复她的话:“不错,我出现在这里,足以说明一切。”随后话锋一转,“那么,七皇妃,您想要什么?”   这才是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想来想去,不管是皇后和他,都想不出林若拙这样做的用意。她是赫连熙的原配发妻,就是不孕,也一样是发妻。皇家要脸面,赫连熙又有大志,她的位置至少十年之内都能坐稳。十年时间,以她的聪慧未必不能谋划一条通途,何必走这一步几乎是两败俱伤的险招?   皇后和他都以为,弄清林若拙是怎么想的,很重要。   林若拙当然是想有尊严的活着。可惜这种理念应该也超出了司徒九的认知范围,只能道:“活着,好好的活着。”   司徒九笑:“你好像对七皇子很没有信心?”   这个,真话也不能说,林若拙只好又道:“这是女人的直觉。”   司徒九怔了怔,轻笑。   “笑什么笑!”林若拙有些恼羞成怒,“直觉很可笑吗?你看不起女人?”   “不,我没这个意思。”司徒九赶紧收住笑容,“你误会了。”   “我才没有误会。”林若拙不客气的指出,“你不相信我,笑的那么假,以为别人看不出来呀!”   司徒九怔住。片刻,无奈开口:“你说话,一定要这么直白?”   “我问心无愧,干嘛要遮遮掩掩。”林若拙摸出菱花镜,递过去:“喏,自己照照,就知道有多假了。”   司徒九接过镜子,反扣在桌面,摇头:“七皇妃,你太紧张了。”   “哼!”林若拙扭头,半晌,闷声道:“这是关系我后半辈子的大事,我自然着紧。”   司徒九摇摇头,轻叹:“我记得第一次见你时,还是个小姑娘,天天在船上看风景,给我的丫头画画。逍遥自在。那时我就想,这真是一个开朗的姑娘。还有青曼出嫁那天,你躲在树上偷看,我就想,原来还是个调皮的姑娘。后来不小心听见你和恒王世子谈话,我又发现,这是个聪明的姑娘。七皇妃,你可知,若不曾吐露这个秘密,以你的开朗、聪慧,未必不能好好活着。说了,反倒是惊涛骇浪,前路茫茫。”   林若拙转身,正视他:“司徒世子,看来我们对‘好好活着’这个概念有偏差。”   司徒九挑眉。   这位,终究还是一个封建时代的男人。林若拙心底流淌过深深的失落,理了理思绪,开口:“我懂你的意思,虽然被下了药,但还不至于坏到无可挽救。费些心思,费些时间,未必不能保住嫡妻之位。孩子,可以另想办法,比如说让林家的族女进府为妾,生了孩子我抱来养。小心经营,步步关切。未必不能走完这一遭。可是这样的生活,我不想过。没意思,没意思透了!”   司徒九安静的倾听,适时发问:“那你觉得,什么样的日子是有意思的?”   ------------------------------   双更,感谢see_an的和氏璧。欠账太多,我都不敢数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九十五章对招   )   第九十五章对招   什么样的生活有意思?这是高标准,现在谈这个好高骛远,她目前所求的,不过一个最起码。   “最起码,我能做自己的主。”她打了个比方,“这么着说罢,一户人家,男人种田,女人理家。一旦这个家没了男人,女人种田,体力不支,收成比男人耕作要少,家庭收支直接陷入困境。所以,大部分家庭都以男子为顶梁柱,没了男人,一家人生活水平从尚有结余降到贫苦。于是,这样的家庭,女人是很没有地位的,因为她可有可无,随时可以替换,只要男人撑得住家,换谁都不差。”   “但是,有一些能干的女人,比如说江南那边织云锦的娴shu女工,技艺高端。每月所得收入不少。于是,家务她可以请邻居帮着打理,给些钱。衣服食物什么的,也可以从街上购买。即便是有这许多花销,家庭每月的总收入也比单纯的男人种地,女人理家要多。而且随着技艺的提升,女人的收入会越来越高。扣除怀孕生子的时间,到老了,她甚至可以给自己积蓄下一笔不小的养老钱。这样的女人在家中说话,无论是婆婆、公爹、还是男人,都没有人敢忽视。”   司徒九若有所思:“你是受了令堂的影响。”   黄氏就是这样做的,男人靠不住,自己给自己撑腰做主。   “但我不明白。”他依旧不解,“你该知道。你所透露的消息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七皇子府若不能全身而退,覆巢之下无完卵,你这是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林若拙奇怪:“你这是在为我考虑?你的立场和赫连老七是对立的吧?”   司徒九道:“我只是把可能的后果告诉你,免得你后悔。”   林若拙更不解:“说都说了,后悔有用?”   司徒九笑着摇摇头,不语。   后悔了,自然有处理后悔人的方法。   “那你可后悔?”他微微倾身,诱导的问。   “当然不。”不干掉赫连熙,难道还等赫连熙成功后干掉她?后续问题她当然也考虑过:“如果我能活下来,我想出家,带发修行。然后开办一个专门教授平民女子认字、算数、织锦、染布、纺纱的善堂。教会她们一门手艺。这样,她们可以为自己家庭创造更多的收入,在家中的地位也能更高些。”   “这是我想过的生活。”穷则独善其身、富则达济天下。她轻声道:“身为七皇子妃,我不可能去做这些。但是,赫连熙死了,作为一个无子出家的皇家寡妇,做这些事再合适不过。”穿越一世,总要做些什么。追求一个男人的心?太幼稚!   打开女人的眼睛、开启她们的智慧。让她们用柔弱但坚韧的双肩扛起自己头顶的一片天空。   哪怕只有一个女人被影响了,也不枉她来这里一遭。   司徒九沉默,久久不语。   林若拙收回思绪,不好意思:“啊,我刚刚走神了。说的有些远。那个,其实也不一定能办到。最起码我想活着,林家不受到牵连。就这样。”   “如你所愿。”司徒九轻轻起身,结束了这次谈话:“你会活的比赫连熙更长久。这一点,我想我还是可以做保证的。”   婚宴结束,夫妻俩回府。一路上,赫连熙发现妻子的心情好似很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今天很高兴?”   “当然。”林若拙舒服的眯了眼,靠在车厢厚厚的垫子上:“莫姑姑是和我一起从江南回来的,她有了好的归宿,我开心的很。”   赫连熙笑道:“既然这样,日后可多关照陈夫人一些。”   “这还用你说。”林若拙白了他一眼。   赫连熙好脾气的继续:“还有黄大人的儿媳,是你母亲家的姐姐吧。显国公家的小儿媳也是你的表姐,亲戚间不要生疏了往来,该多走动走动才是。”   林若拙看了他一会儿:“知道了。”   赫连熙叹了口气,靠近一些,声音带上了一丝轻佻:“还在生气?”   林若拙斜他一眼:“我生气和你有关系么?那什么朝云的,鲜嫩可口吧?”   朝云便是升职成通房的那个丫头。赫连熙轻笑:“吃醋了?”   这情形,莫非是想卖身抵账?林若拙心里笑的不行,决定好好和他玩玩,嘴一瞥:“怎么?我不能吃醋?是不是要说,我是妒妇,不如那谁谁大度、谁谁温柔?”   赫连熙的声音里带出无奈:“你脾气也太大了些。不过去了她院子一个晚上,就那样折腾我。你就不怕,把它给折腾坏了?”说到这里,暧昧一笑:“那你可得守活寡了。”   林若拙秋波一横,宽大的袖子遮着她的手,探入赫连熙某部位:“坏了么?我来检查检查。”   “嗯……”随着她的动作,赫连熙又是痛快又是窘迫,咬牙:“小妖精。”   噗——,林若拙差点笑场。这形容词经典啊,好有荣幸。动作更加放肆,另一只手加入,解开他的汗巾,触摸到温热的皮肤,在顶端刮了刮,故作惊讶:“哎呀,怎么有点湿,出水了……”   “你……”赫连熙眼里冒火,手臂一伸,捞住她狠狠吻上去。   “不要,你刚吃了酒,有味道。”林若拙扭过头,转到他耳畔,咬住耳垂轻柔的吮吸。   赫连熙搂住她的腰,揉上高耸处,恨恨:“就你最娇气。”身下更为坚硬。   林若拙霍的松手,猛的推开他:“我就娇气了,怎么着。谁不娇气,你找谁去呀!”   赫连熙正兴致高昂的半倒在她身上,被这么一推,差点摔倒,这种时候被泼冷水,谁也忍不住:“你干嘛!”   “我生气!”林若拙气势汹汹,拿过一堆靠枕甩他脸上:“不许嫌我娇气、不许嫌我麻烦,不许嫌我爱吃醋。你要是真嫌,就别来找我。”   赫连熙再有耐心也是天之骄子,哪儿受过这种气,恼怒的拨开:“林若拙,你不要太过分!”   “我就这么过分!”七皇妃气焰很嚣张。她又不求着他,干什么不能横一点。   “你,很好,很好!”赫连熙深吸了好几口气,平复下心情,冷然道:“记住你今天的话,不要来求我。”   林若拙不屑的扭头。   赫连熙手掌握拳,紧紧收缩,这女人就是个疯子,他娶了个疯子!   冷战继续。   第二天,林若拙若无其事的准备出门。被管事拦住:“娘娘,七爷吩咐,让您最近在府里清净清净,少出门。”   林若拙一挥袖子,转身离去。半晌,换了一身短打过来,抬脚就要跨出大门。   管事苦着脸:“娘娘,您别为难我们。”   林若拙冷笑:“为难你的不是我。我且问你,哪一条律法规定,皇子妃不可出门?”   哪一条也没规定。管事朝小厮使眼色,苦着脸继续拦:“娘娘,您心疼心疼我们吧。”   林若拙嗤笑:“我心疼你没用,你主子不心疼。”随后,放开嗓子嚷嚷:“想关住我?有本事自己来啊!让下人出头,自己躲在后面,就没见过这样孬种的男人!”   听她吐出‘孬种’两个字,管事脸都白了。几个小厮也是兢兢战战。但是,七皇妃的话却是听的一清二楚。   好像,有点道理?   长史丧着脸赶了过来,恨不能跪在地上求:“娘娘,您先回吧。七爷他,进宫面见陛下还没回来。”   “哎呦,原来是公事繁忙啊。”林若拙冷冷盯着他,良久,缓缓道:“你主子不心疼你,公事遁了,这就不怪我了。我堂堂七皇子妃,没得被一个长史拦住出不了门的。我今儿就要堂堂正正走出去,有胆子你就拦!”   长史都要哭了。这才叫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敢拦七皇妃?他还想多活几年呢。七爷怎么就娶了这么个祖宗回来!   林若拙冷哼一声,手一挥:“小喜、银钩,我们走!”踏出了七皇子府大门。   当晚,赫连熙回来,什么也没说。   第二天,林若拙又要出门。这回管事不拦了,车马房来报:马车刚巧都送去检修,一辆都没有。   林若拙回头换了骑马装,面纱蒙了脸,冲进马厩,拽出一匹高头大马,脚下一蹬,干净利落的上去,一甩鞭子:“会骑马的,都跟上!”   晚上,赫连回来,还是没说什么。   第三天,马车没了,马也没了。   林若拙步行跨出府门,走了一段路,来到街另一头新建的九皇子府,敲门。   赫连濯惊讶之极的迎出来:“……七,七嫂?”表情有些奇怪。   林若拙眉眼一弯,笑的甜蜜:“九弟,你家有马么?”   “马?”赫连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要马做什么?”   “出门呀。”林若拙叹气,“小九,你不知道,你七哥可小气了。家里的马车舍不得修,结果全坏了。马匹又舍不得用精细草料喂养,全病了。我想出个门就只能靠两条腿。小九,咱们从小认识一场,你不会见死不救吧。”   “我……”赫连濯看着她的脸,忽而一笑:“七嫂,站在门口做什么,进来说话。”   林若拙摇头:“我有事呢。我买了个染坊正实验染料子,昨天刚调配好一个方子,颜色好看的很。要不,你和我一块儿去?那颜色,挺适合你的。若是好,送你做衣裳穿。”   赫连濯考虑了几秒,同意:“好,我陪你一块儿去。”   一直跟着身后的七皇子府侍卫们,脸色齐齐变绿。   这是,要给七殿下带帽子么?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九十六章建议   )   第九十六章建议   前几天,林若拙无意中调出了一种烟灰蓝的颜色。这种色彩单独来看,不太符合这个时代的审美观。林若拙加以改进,形成从白色至浅烟灰最后到烟灰蓝的渐变过度。   又后来有了另一种想法,有一种薄似透明的蝉翼纱,正好可以染这种渐变,如此一来,最末端的白变成透明,形成一种烟雨迷蒙的梦幻感觉。   这样的颜色女子穿太冷,男人穿倒是正好。赫连熙不是不要么,正好送给小九做人情。   赫连濯愣了愣:“真送我,七哥……没有吗?”   林若拙不在意的道:“我之前说过染出好料子给他做衣服,他坚决不肯要。我也不强求。只是这料子不能下水,一下去颜色估计要花,你也就穿一两回新鲜新鲜。”   赫连濯垂目片刻,抬头微笑:“一两回就一两回,我喜欢。”   过了片刻,他又问:“你和七哥,到底怎么回事?没车没马,他可不是这样小气的人。”   “他就是这样小气的人。”林若拙冷哼,“嫌我脾气不好。我生来就这个样子,不喜欢,不喜欢别娶呀!”   赫连濯沉默片刻:“可你,已经嫁给他了。弄成这样自己日子也不好过。”   林若拙不在乎:“我怕什么。有本事他就休了我。我巴不得呢。”   赫连濯摇头:“一听就是气话。”   “谁说的。”林若拙睁大了眼睛,认真看着他:“你几时见我拿自己的未来胡乱置气?”   为什么她说真话的时候总是没人相信,假话连篇时却很多人确信不疑呢?   赫连濯讶异:“皇家可没有休妻之说。身是皇家人,死是皇家鬼。”   林若拙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无非是怕被休的女子再嫁,给你们赫连家丢人。我又不图这个,他若是肯休我,我就出家去,保证不给你们家丢脸。”   出家?赫连濯大吃一惊,观察了一下她的脸色,发现不像是开玩笑,怔住:“你情愿出家也不想和七哥一起过?”   “嘘——,小声点。”林若拙放了一根手指在唇中,看看左右:“别这么大声。这话传出去可不得了。”   闹闹脾气,吃吃醋。甚至一连三天往外跑同赫连熙过招,这些虽不是淑女所为,然而还都在道德风俗容忍的底线上。换句话说,也就是皇家容忍的底线之内。情愿出家也不情愿和赫连熙过,这个就不同了,绝对一脚跨出了游戏规则范围。   赫连濯神色复杂,想到她的婚事是楚帝御赐,谁都无力改变。只能被动接受。   七哥原本对她就并无遐思,还曾一心帮过他,无奈,造化弄人,父皇也不知怎么想的,若是为了奖赏林梓言,赐婚给他也是一样的。记得那天他初闻圣意,旨意还未下达时曾去求过母妃。母妃却说,父皇做每一件事都有深意,决定了的就不会更改。林若拙,只能是七皇子妃。   “这些话,和我说说不要紧。切不可再和别人说了。”他忧心忡忡的叮嘱,话说的有些艰难:“七哥的志向和我们不一样,他不会休你。你,放下些身段,他会对你好的。”   “我不稀罕。”林若拙丢下手里的染料,看了一眼远远站成一圈,恨不能时刻紧盯的侍卫:“子非鱼,按质鱼之乐?我现在这样很好。是朋友的,就别劝我。”   “走吧。”她起身。   “要回去了?”赫连濯看看天色,“明天,你还继续?”   林若拙笑:“我不为难你。招数不能用老,明天我不出门。”   三天,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符合她一贯的风格,刚好卡在底线范围内。   当晚,赫连熙听说今天是九弟陪着妻子出门的,置之一笑,不予理会。只是吩咐长史:“马车都取回来吧,七皇妃若要再出门,不必拦着。”   长史松下一口气。   但是第四天,林若拙不出门了。安静的在府里待了一整天。   段娉婷很不明白:“她怎的就不闹了?”   李妈妈道:“娘娘,正妃是个聪明人,她前头三天闹,只是为了证明她不惧七殿下。目的既然达到,自是见好就收。若今天再闹,反而不美。不信您派人去车马房问问,今儿府里的车马,必是全的。”   段娉婷不信,派了人去问,果然如此。心下不平:“表哥也太纵容她了!”   “娘娘,您怕什么。”李妈妈说出金玉良言,“她是正妃,殿下给些脸也正常。可她生不出孩子,您就立于了不败之地。现今最要紧的,是调养好身子,赶紧生下小公子。”   “可,正妃嫁过来还不到一年呢。”段娉婷犹豫,“现在破例,终是不美。”   李妈妈早有方案:“娘娘可记得朝云?”   段娉婷当然记得,咬牙:“那个不要脸勾引表哥的丫头。”   李妈妈笑:“她心大,心大有心大的好处。咱们派人出挑唆一下,让她吐了那避子汤。先行怀上,到时您再有孕就不打紧了。”   段娉婷不高兴:“可这样一来,那贱人生的孩子不是位居于长了。”   李妈妈嗤笑:“有命怀,那也得有命生才是。娘娘怎么这时候糊涂了。”   段娉婷恍然大悟:“对,你说的对。到时还可将事情推在正妃身上。照顾不力,可是她的责任。”   主仆俩一起会心而笑。   另一对主仆的气氛就没这么融洽了。平妈妈急的皱纹都多了几道:“我的好娘娘,您这么跟七爷闹,为的是什么呀!”   林若拙正在收拾小喜和小福的嫁妆,打算从明天起就不必让她们进来当差,各自在家备嫁。闻言头也不抬:“妈妈,你不知道。母亲已经替我查出来,新婚那天,段娉婷确是下了药。十九八//九是绝育的。”   “啊!”平妈妈大吃一惊。   林若拙就将事情说了。顺便带上夏衣、小喜、小福。四个心腹听完,面面相觑。   “娘娘,您得抱养一个。”夏衣务实,立刻提出可行性建议。   “我知道。不过现在还没到时候。”林若拙敷衍她,“总不能让我抱段娉婷的儿子吧。日子长着呢,不必急于一时。”   “那您现在的意思是?”平妈妈有些想不懂。   林若拙微笑:“站稳脚跟。不过,不是靠男人的宠爱站稳。明天,找哥哥过府一趟。我寻他办点事。”   看出她有章程。夏衣、小喜、小福三个不再多嘴。唯有平妈妈无法释怀:“……您该告诉七殿下,让他给您做主。”   林若拙反问:“你怎么知道他不知道?”   平妈妈震惊了:“他,知道?”   林若拙沉默不语。   “我苦命的娘娘!”平妈妈一拍大腿,“景乡侯府欺人太甚!”   “所以,我们不能掉以轻心。”趁机给平妈妈下达指示,“院里的吃食、用香、下人往来要特别小心。说不准什么时候段娉婷就会来下绊子。我可全靠您把关了。”   平妈妈化悲痛为力量,拍着胸脯保证:“您放心。”   找林若谨是为了纺织机的事。林若拙苦思冥想许久,终于想出了一点线索。   历史书上有个黄道婆,改良了纺织技术和推广了先进的纺织工具,考试必考。应试教育的好处,时隔多年终于让她回想了起来。   这位黄道婆是哪儿学来的先进技术呢?考试里也考过,和黎族人学的。在崖州。   这里当然也有崖州,山水人物传记里提到过,当地有土著,擅织棉。   找林若谨就是为这个。   “如果可以,你最好能亲自去一趟崖州。”   就冲黄道婆能上历史书,也能知道,改善扩大纺织业是一项多么伟大而流芳百世的举措。当然,里面的商机也是巨大的,这种好事当然得先紧自家人。   可惜她总是被关在重重庭院,不然,更想亲自去。   “二哥,若能成功此事,便是不入官场,终身止步举人,天下也没有谁再敢小看你。”   林若谨不是傻子,被她这么一分析,立时判断出里面的机遇:“你想让我走陈大人的路子?”   林若拙点头:“我觉得,祖父、大伯、三叔的路子都不适合你。”   林若谨笑了,像小时候一样揉揉她的脑袋:“操这么多心干什么,出嫁了还不消停,小心七殿下嫌你。”   林若拙避开这个话题,有些事和女说得,和男人却说不得:“纺织机你可以操办。织布技艺却不行。还得找个女子。”   林若谨笑道:“哪里还用找,这不现成的。本来我还等明年开春成了亲,带你嫂子一块儿去书院附近寻宅子住。她那个性子,进京后憋了这些年早就闷坏了。这样更好,我带她一块儿去。她性子活泼,亲和人。”   看来这两人感情不错,林若拙很为他们高兴:“二哥,那就辛苦你了。”   林若谨走后,她想到另一个问题:费用。   这件事不是一年两年能办成的,费用花销自然也不小。虽然林若谨有母亲留下的嫁妆,但她不愿他动用太过。想多补贴一点。   她的嫁妆也不好动。主要是没法和人交代怎么少了这一大笔钱。   事情没办成前,她不想走漏一点风声。   从哪里能弄到款项呢?数目还不能少。   林若拙开始数自己会的本事。想短期内挣巨款,只有剑走偏锋。   她的目光落到了角落里的一只箱子上。   出嫁前一晚,黄氏拿来过一册惨不忍睹的春/宫图。   如果,用融合了现代画技写实的方法,画一套唯美的人体春/宫图,能不能卖出大价钱呢?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九十七章对手   )   第九十七章对手   林若拙去了城外的道观上香。   不同于普通寺庙供奉的送子观音,这里供奉的是少司命,楚地神话传说中传统的司生育之神。   香火当然不怎么旺。林若也不是真心来求子的。   上了香,布施银钱,小道童请她去内堂饮茶。林若拙让下人都去门外等着,一个人在内室静坐。   坐了一会儿,从怀里取出折叠成块的画纸,拿钥匙打开桌下的一个暗格,放入画纸,起身走人。   过了一天,梳着妇人头的云丹也来这家道观上香,同样一人在静室独坐片刻,离去。   司徒九拿到画,展开一看,饶是再有所准备也吓了一跳。   这是一幅非常写实而又唯美的画卷,女子罗衫半落,露出圆润的肩膀以及半个丰满的胸部,腰向后拧,曲线优美,丰润挺翘的臀部被一层纱遮着,身后,一只属于男人的手掌揭开轻纱,另一只手狠狠扣住女子纤腰,腿部张力十足,正在狂野的挺进。   男人同样只是半裸,腰部以下被凌乱的长袍遮的严严实实,腰部以上,只半只肩膀露出,肌肉纤长紧实。   整个画面无论男女,关键部位均未裸露,然而,半遮半掩的肌肤和衣衫勾勒出的线条,以足够描绘出美丽的身段。指尖的张力,男子腰部的爆发,无不给人一种血脉喷张之感。   这幅画,堪称春/宫绝品。   司徒九看了看落款,印刻:百花阁主。   轻轻摇头,林若拙的画风太独特,虽有掩饰,还是可以看出和送他的那副《七美图》出自一人之手。   画中夹着一张纸条,上书几排数字。这是上回陈家见面,林若拙提出的密码方案。翻出《诗经》,先记下最后一个数字:4,这是密钥。再从头数,页数、行数、字数。密。钥为4,跳四格,记下那个字。如此这般,不多时,一段话落于纸上。   看完,方知是要卖钱,司徒九哭笑不得。烧了字条和密码纸,将画交给手下人去办。裱糊好后交由专门的书画行寄卖。这种画,好吧,身为男人他不得不承认,这种画是一定会有人舍得出大价钱买的。   林若拙办妥这件事,心头大石落地。琢磨着,龙阳之好也很有市场,要不,下回再画几张耽美作品。用赫连老七的身材做小受,出出心头恶气。   然而世事多变,卖画的回音还没传来,林若谨再度登门,歉然的道:“六妹妹,崖州我约莫去不成了,我派个得力的手下去那边看看,带个懂织棉的人回来,你看可好?”   林若拙一怔:“可是出了什么事?”   林若谨笑道:“是有事,不过不是坏事。七皇子拜托他的先生说合,请了翰林院侍讲学士温大人提点我课业。你不知道这位温大人,他最擅长制式时文,凡是被他指点过的门生,八成都能入榜。我打算在家苦读数日,再行去拜见。”   林若拙怔怔的立在那里,半晌,笑:“这是好事,我提前恭喜二哥了。”   林若谨略有歉意:“还不知成不成呢。若是不……”   “怎么会不成。”林若拙劈口打断他,“一定会成的。你底子又不差,不过是缺了应考指点。七,夫君拜托温大人时定将你的文章给他看过了。若无意,温大人当时便可回绝。既然能找你,也是想再观察观察你这个人。我的二哥人品这么好,定然顺遂妥当。”   林若谨笑的有些不好意思,祖父和三叔也是这样分析的。只是拂了妹妹的一番好意。   林若拙微笑:“我是瞎出主意,七殿下那边才是正路子。”金榜题名,才是正统。   林若谨见她毫不介意,心下也定,又说了一会儿话,兴匆匆离去。   晚间,林若拙主动去书房传话,请七皇子过正院一叙。   赫连熙闻之,一笑。处理完了事务,来到正院。   林若拙准备了一桌精致清淡的酒菜,精心打扮了一番。烛火下,美人嫣然。   赫连熙视若无睹的坐下,问她:“何事寻我?”   林若拙微笑,取出一张纸:“我这院子空了许久也没个名,今天想了几个,请您来给看看,哪个好,明日就让工匠做匾去。”   赫连熙接过纸,看了看,手点一处:“这个名好。”   林若拙一看:三省居。心知这人是暗指自己要好好反省一下过失。她也有此意,不过反省的内容和他期望甚远就是了:“我也觉得这名不错。既这么着,明儿就让人做匾去。”   她的确需要反省。新婚还不到三个月,她其实连稍占上风都谈不上。而赫连熙本身就有天然优势,只轻轻一拳出击,就能打散她的全部计划。   “夫君,你帮我提字可好?”她放低姿态,柔声低语。   赫连熙瞥她一眼:“磨墨。”   林若拙赶紧端出笔墨砚,铺上大纸,细细研磨。   等她磨好了,赫连熙大笔一挥,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落于纸上。   林若拙欢喜的欣赏:“夫君的字可真好看。”   字如其人,赫连熙的字并没有故作收敛,而是豪气十足,笔画游走间显出自傲和自信。   也对,没有嫡子、没有太子,身为四妃之子的赫连熙,韬光隐晦才是装模作样,堂堂正正摆开心思反而容易得到楚帝的欣赏。   多活了一世,果然对帝王心思把握的很透。   画船端了水来给洗手,两人落座,林若拙殷勤的给他添酒布菜。赫连熙来者不拒,吃的适量,酒也适量,并不贪杯。   吃完,他漱了漱口,放下杯子:“陈顼拟了一份治理黄水的折子,父皇已经允了。年前就要将班子组建起来,正月过完就出发。我打算保举你三叔任监察一职。”   林若拙愣了愣,这不是商量,是告之。   看上去很辛苦的差事,没了皇子压阵,河工款项难保不会被剥皮。然而被剥皮未必不能修河,端看能保下多少,以及和各层官员的打交道。以三叔的能力,应该还是可以周全的。毕竟他现在是七皇子妃的叔叔,人人都知道他有渠道可上达天听,行事就会顾忌几分。三叔只要心正,这差事虽累,却能实打实的办好。后益无穷。   赫连熙这一举动,属于双赢。她还,真得好好谢谢。   “夫君……我,我……”林若拙觉得自己现在都快成专业演员了,眼眶说红就红,果然有压力才有动力。欲诉还休,低垂颈项:“谢谢你……”   赫连熙大言不惭的全部接下,板着脸:“不用谢我,帮衬岳家是应该的。你三叔和你二哥都有本事。这是他们自己能干。再过一年多,你大哥也该参加春闱了。年后我再请温大人帮他看看文章。”   “夫君……”林若哭了,她真心哭了。老虎发威了唉!   赫连熙说完事,很淡然的起身:“我还有些公事处理,你好生休息。”头也不回的出门。   林若拙几乎瘫在椅子上。   “娘娘。”平妈妈兴奋的责怪,“您怎么不留住七爷。”枉费她炖了一锅好汤,不过,这汤还可以当宵夜嘛:“一会儿,您给七爷送去?”   罢了。好女人能屈能伸。他不就是想她求他嘛。一时的下风算不了什么,咱们来日方长。   “尺素,将那件新做的间色裙拿出来,银钩、画船过来给我打扮。”打起精神,一连串的吩咐,却怎么听怎么有种咬牙切齿的味道。   平妈妈欣慰,这就对了。   皇宫中,南苑书房。楚帝面前摆着一封折子,是赫连熙保举林海屿。   他翻了翻,微微而笑,问贴身大太监胡春来:“老七家里头还在闹腾?”   “没了。”胡春来笑眯眯的回禀,“据说七殿下在书房忙公事甚晚,七皇妃送了一碗汤去,打那以后两人就好了。七殿下这些天都是宿在正院。对了,那院子新题了个名,叫三省居。匾额是七殿下亲自写的。”   楚帝微微一笑,略有满意:“老七齐家也还可以了。”话锋一转,问:“老2可有关照许家?”   二皇子妃娘家姓许,曾任中书令。   胡春来顿了顿,答:“没有。许家公子去年科考中了二甲,名次靠后。现在工部文思院挂闲职。”   楚帝神色莫辩,又问:“蔡家现在如何了?”   蔡家是曾经的中书省实际一把手,蔡家女儿现为四皇子正妃。   胡春来低下头:“蔡家人口多,蔡大人身体不好,去年返了乡。四皇妃送至城门外十里,四皇子事忙,并未出行。”   楚帝淡淡一笑:“人情如水,自古如此。”翻出一张奏折:西南布政使请求朝廷派人安抚西南诸部土司。   “让老七去吧。”他如是吩咐。   圣旨下达的那天,二皇子摔碎了一套前朝官窑茶具。四皇子府一个小厮盗窃,被活活打死。   林若拙呆若木鸡,怔怔坐了许久。终于发现了自己的错误在何处。   她漏算了楚帝。赫连熙所有的谋划从来只针对一个人:楚帝。   这位才是真正能决定储位归属的人。   他百般容忍段娉婷也是为此。现在的他,必须给楚帝留下一个仁厚、宽和的印象。试想,一个连母家都容不下的人,如何能容下一众失败的兄弟?   段家拖后腿真到了不堪的局面,也不用他出手。他只需忍,楚帝若是中意了,自会替他出手清理。   这,才是赫连熙的战略。   深深吐出一口气,对手果然很强大。   夏衣匆匆进门,神色慌张的报:“娘娘,朝云,好像有身孕了。”   林若拙霍的站起:“什么?”   -----------------------------   今天的。电脑坏了,借别的一用,各种不顺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九十八章女人的手段   )   第九十八章女人的手段   “她这个月一直没换洗,却求了另一个丫头的换洗物冒充,这不是心虚是什么?”夏衣异常恼怒的诉说,“避子汤是管事妈妈看着她喝下去的,不会有问题,定是这丫头事后自己扣出来吐了。”   林若拙想想不放心:“别诬陷了人家,去请个大夫来瞧瞧。”   “娘娘!”夏衣着急,“不能请大夫,若是证实了,事情就不好办了。”   “怎么会不好办?”林若拙不理解。   平妈妈也凑了过来,一听,大急:“这还用问?娘娘,若是她真有孕,是生还是不生啊?”   “当然要生。”林若拙坚定的道,“生命本身是无辜的。”见平妈妈犹有意见,又解释:“这府里总要有孩子的,丫头生还是段娉婷生有区别吗?”   平妈妈却误解了她的话,恍然大悟:“是,等孩子生下来您抱养了,也是一样。”   “……”林若拙想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不过见夏衣也一脸赞同的表情,便算了,就让她们先这么误会吧:“还不快去请大夫。”   大夫请来一看,朝云果然有了身孕,两个月不到。朝云跪在地上哭:“娘娘,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避子汤我都喝了的。”   闻讯赶来的段娉婷冷笑:“谁知道你后头有没有吐出来,当旁人都是傻子么?”   “好了,段侧妃少说两句。”林若拙喝止,转头吩咐:“将朝云姑娘搀起来,给个座儿。长史拿了七爷的贴去请太医,再给好好看看。”   “姐姐。”段娉婷挑唆,“您可不能心软,任由这些小贱/人无法无天。”   “段侧妃。”林若拙脸一板,冷冷道:“你要是无聊就回去。想呆在这儿就别说话。我怎么做事,轮不着你来置喙。你想要做主,可以,等你什么时候当上七皇子府的正妃再说!”   段娉婷一口气差点没噎住。脸红一阵白一阵。心里恨不得将林若拙给撕了。居然在下人和通房面前当众给她没脸!   很快太医来了,检查结果和前头大夫完全一样。林若拙给了赏钱,命人送他回去。   “去给七殿下送信。”这件事该烦恼的人不是她。   赫连熙正在和幕僚商议去西南的事,冷不防接到府中传信,怔住。一股荒谬的感觉涌上心头。   上辈子,他的长子是段娉婷生出的。在此之前并不是没有通房怀孕,不过多数在知晓前就由这样那样的意外小产了。当然,后来他知道,这里面有段娉婷出手的,也有林若涵出手的。另一位侧妃也参与其中。这三人,就没一个是双手干净的。   比起朝云有孕的消息,林若拙的举动才叫他想不通。请太医诊治,来府衙通知,岂不是等于变相公开了这一消息?难道,她就大度的任由庶长子出生?   除非……   他眸光一闪,林若拙知道自己生育无望,想抱养这个孩子。   她,究竟是谁?   抱着这个信念,赫连熙对于七皇妃的后续一系列举动也就不足为怪。   林若拙进宫了,林若拙请段淑妃派了两个有经验的女官来照看朝云,林若拙给朝云挪了单独小院,安排周到。   段娉婷在屋里咬牙切齿:“林六,她就是个傻蛋!傻蛋!”   李妈妈安慰她:“如此正好,娘娘,您也可准备怀上了。”   段娉婷气的骂:“怀上?没男人怎么怀上!表哥一下衙门就去了三省居。我拉都拉不过来!再过些日子,他都要出远门了。谁知道这一去要多久,弄不好等他回来,朝云那小贱/人孩子都生了!”   李妈妈也很郁闷,却不气馁:“总会有法子的。咱们好好计较计较。”   这主仆二人计较怎么拉赫连熙过来嫖,林若拙瞅见某男迈步进院的身影,都想哭了。   正常情况,这人不是该去看孕妇的么,一回来就上她这儿算怎么回事?   古代男人的思维她了解的还不够透彻,赫连熙很不在意的道:“不过一个丫头,能容她将孩子生下已经是天大脸面了。还想怎么样?”又表明态度,“孩子生下来,就抱你房里养着。”   林若拙有些齿冷,什么叫能容她生下来已经是天大脸面了?有种你射墙上呀。睡了人,有了孩子,还一幅施舍的嘴脸。真是令人……唇亡齿寒。   冷声道:“我不替别人养孩子。谁生的谁养。我什么都不管。”   赫连熙认定她说的是气话,玩笑着两手作揖:“好了,我知道七皇妃委屈了,我给您陪个不是?”   林若拙看了他一会儿,突然伸手,一把扯开他的衣服。   赫连熙又惊又喜,这是,想激烈的欢好?   尚未回神,就觉肩头剧痛。林若拙一口咬在了他肩膀上,用力之深,跟杀父仇人也差不多了。   “嗷——!你住口,你给我住口!”赫连熙气势败坏,他真傻,傻透了。他就不该对这女人有一丁点儿期待,怒吼:“赶紧给我住口,别以为我不敢打你!”   林若拙一松口,哇的大叫:“你打呀,有本事你就打呀!不敢打你就不是男人!”撒泼撒的一塌糊涂。   长期压抑不易于生理健康,她要是这么憋屈的过个四五年,非得癌症不可。索性放开来闹:“我就撒泼了,我心里不痛快,不咬你咬谁!”   赫连熙很想回一句,你咬谁都行,就是别来咬我。可惜不能,扭头一看,肩膀齐齐两排牙印,都出血了。   “丝——”他咬着牙抽吸,“你简直就是个泼妇!”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渣男!”林若拙回吼。   赫连熙不知道渣男是什么意思,不过想也知道不是好话,气的白了脸:“好,好。你闹,你自个儿慢慢闹!”   怒气冲冲的扭头就走。   平妈妈不知所措的端着汤在门口:“这是怎么了,七爷怎么又走了?”   林若拙痛快的用手扇了扇凉风,露齿一笑:“谁知道呢,第一次当爹的人,有些神经兮兮的很正常。”   身后的画船、银钩齐齐低下头,深深汗颜。   俗话说乱拳打死老师傅。赫连熙虽气的半死,也只能忍气吞声。不好以此责罚林若拙。毕竟新婚不满半年通房就怀孕,作为正妃的确受了很大的委屈。况且林若拙处理的又很大度、贤惠。冲他发发脾气,真不能拿出来说嘴。   咬伤他是过分了,可问题是他难道能说出去,说自己被正妃给咬了?别开玩笑了!   赫连熙只能一边走一边自己生闷气。谁知没多时,段娉婷打扮的妖妖娆娆给撞上了。   “表哥,您怎么一个人。不是说去了姐姐院里么?”她故作惊讶。   赫连熙看着那张做作的表情就觉得假。恰到好处的时机,诱惑的打扮,段娉婷为什么来的,他很清楚。为了孩子。她想生孩子。   想到自己被当成供货商,赫连熙十分膈应。这还不如林若拙那样撒泼的,至少真实。没听见别人有孕就急吼吼的想拉他上/床。   对比之下,愈发不能忍受:“我有事去书房,你自个儿回去吧。”冷冷的回应一声,大步前行。   肩膀上的伤没好之前,可不能让这些女人看见。该死,他忘了一件事,都出血了,这牙印不会留疤吧?   他一个大男人,跟太医要去疤痕的膏药?赫连熙恨不能仰天长啸:林若拙,你就是个扫把星!   日子在养伤中过去,七皇子忙于公事独宿书房,直到新年来临。   新年中,段娉婷使足浑身解数,也未能勾得赫连熙在她房中过夜,反倒是三省居占了几次鳌头,心中更恨。   林若拙见到赫连熙的肩膀就明白了他坚决不去的原因,嗤之以鼻。赫连熙素了好些天,加之不想在这节骨眼上再收通房,美人在怀焉有不馋之理。无奈该美人脾气太坏,非得方方面面照顾周全才肯顺遂相欢。想来想去,只好主动表示,自己可以洗一洗。   既然都洗一洗了,后面的事发生的顺理成章。鱼水之欢后,林若拙看着枕边男子英俊的睡颜,心有触动。   从表面看,赫连熙已经做到了正常古代男人能容忍她的极致。   段娉婷牵扯到段家,关乎楚帝的看法。不能现在处置。除此之外,无论是提拔林家还是抱养庶子,可以说,赫连熙是真正想和正妃过好日子的。尤其是她几次挑衅,他吼的再凶再猛,最终也没有动手还击过。   换了这个时代的女子,恐怕早该感动了。   但是她不敢。她永远记得梦中,端着毒酒杯的那张冷冷的脸。   刻骨不忘。   新年过后,朝中主要有两件大事。   一件,是黄河治水工程正式开拔。另一件,则是封七皇子为钦差安抚使,巡视西南山区。   林海屿、陈顼前脚离京,后脚,林若拙就忙着给赫连熙收拾行李,安排随行仆役。因为唯一的通房怀孕了,便派了两个貌美的丫鬟。能不能上进就看她们自己。   赫连熙笑问:“怎么,不吃醋了?”   林若拙冷哼:“我倒是想你洁身自好,可能么?你真要有心,别碰她们呀。”   赫连熙大笑,拧了拧她的鼻子,揭过这一茬。   皇子钦差团走了。府中安静下来。   段娉婷一直没嫖到赫连老七,自然也没怀上,怨妇情绪终于止不住的爆发。   “李妈妈,我不能再忍了。”她冰冷的道,“表哥还不知什么时候回来,朝云肚里的孩子不能留。”再留下去,真要生出庶长子了。   李妈妈心领神会:“您放心,保管神不知鬼不觉,到时就是正妃的失误,看她怎么交代!”   林若拙也在琢磨,老七走了,段家这个猪队友没了制约之人,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楚帝看中赫连熙的仁厚。如果他知道,赫连熙暗地里有自己的势力,甚至是黑色势力,又会怎么样呢?   帝王的底线就在于,他可以给你权利,却不能忍受你觊觎他手中的权利。   梦中,段家就是帮着赫连熙处理黑暗事务的。这里,应该也不会例外。   是或不是,试一试就知道了。   ---------------------------------   电脑还没有拿回来,借用别人的这台,键盘常常失灵。很不方便,大家见谅。(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九十九章区别   )   第九十九章区别   男人不在,妻妾争也是白争,赫连老七离京后,七皇子府很是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   江南管事报来喜讯,桑园出现了彩茧,有不少罕见的明黄色。林家大喜,遣了心腹过来告之,林若拙做出惊喜的表情,随后很贤良的表示这些就全权交给哥哥处理。亦意味着交由林家利用。   心中则更加肯定,赫连老七是重生的无疑。   赫连濯的正妃人选被定下不久,新川公主出嫁的日子到了,皇后终究是疼她的,选了个不显赫,但人口简单,孩子老实的勋贵之家。   婚宴那天,林若拙代表七皇子府去吃喜酒。宴席上坐满了人,她们这一席是皇子正妃,隔壁一席是几个公主。再隔壁便是侧妃们落座的席位。   婚宴本该喜气洋洋,然而皇家总有那么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二皇子妃自从祖父被罢免,就备受丈夫冷落。她虽有子傍身,然只是一根独苗,眼瞅着府中侧妃你承宠,她有孕,一腔怒气无处发泄。今日碰见林若拙,想到若不是林梓言领头上折子,中书省哪有那么容易废除。有了发泄渠道。   “七弟妹,府上那个怀孕的丫头,身子养的可还好?你没生过孩子不知道,这头几个月,最是要小心。”   林若拙大喜,来得好!她正愁没理由闹呢,老七一走,段娉婷跟蔫了的菜叶一样安分守己,害她寻机会都寻不到。立时板了脸:“二嫂,我府里的事我自己会管?不劳您费心!”   二皇妃仗着自己是长嫂,教训道:“我是嫂子,不过好心问一句,你这是什么态度!”   林若拙立刻道:“我就这态度,嫂子怎么了?嫂子就能管小叔子房里的事了?三嫂家里的事你问没问,四嫂家你管没管,五嫂家侍妾哪个有孕你是否如数家珍?有没有?有没有!”一连串的高声,“若是有便罢,若是没,你凭什么只盯着我们家!我们家到底是哪儿入您的眼了,这么关切!”   二皇妃被噎的浑身直抖,气的手里的杯子都在哆嗦。四皇妃立刻来帮腔:“老七媳妇,你这么大声做什么。二嫂是好意。在座的妯娌谁新婚不被叮嘱几句,怎么到你嘴里话就这么难听。”   林若拙帕子一扯,一把捂住脸,呜呜哽咽起来:“你们都是一伙的,欺负我新婚半年没身孕,让个通房抢了先。你们笑话我,呜呜……”   这,就哭上了?   二、四皇妃目瞪口呆,这是正妃的做派吗?这分明是小妾的手法!林六她疯了?她就不怕丢脸?不怕给老七拖后腿?老七是想争的吧,对吧?   林若拙哭声越来越大,三皇妃劝她别哭了,她一头倒在潘氏怀里,使劲用加了料的帕子擦眼睛,难受的肩膀一颤一颤。呜呜哑哑的抽噎。   这一闹,隔壁席上的公主们都围了过来,问怎么回事。林若拙抢先抬头,哽咽着道:“都是我没本事,快半年了还怀不上,丫头有我也认了,二嫂,您就别说了,我心里难受,我难受啊!”又用帕子捂着脸呜呜呜。   二皇妃气的仰倒,合着全成她的不是了?她就问了一句,一句!   旁人犹可,临川公主第一个听不下去,她才是怀不上的老大难问题,长年累月下来本就多心,立时眼光就不善:“二嫂管的也太宽了,旁人生不生孩子与你有什么相关?”   林若拙立刻抓住机会,又嚎:“二嫂,我知道我年轻。四嫂,我知道我才新婚,经验不足。不会照顾有孕的通房。所以才特特请母妃派了女官回府,专门照看那通房。我做的还不够好么,你们还要我怎么样!”   长川公主立时就明白了纠纷缘由,对二皇妃的小心眼也明了,心道她这回是踢了铁板,没料到老七媳妇这么难对付。遂打圆场:“好了好了,不过一场误会。二嫂也是无心,七弟妹别再伤心了。”   林若拙今天是要把事情闹出去的,呜哇一声哭的更响:“都是我没用,半年了都怀不上,我对不起七爷,我对不起母后、母妃。呜……都是我不好……”   临川公主顿时火冒三丈,大声呵斥:“哭什么哭!怀不上怎么了,怀不上还能天塌了不成!你有点出息好不好!”   林若拙爱死她了,厚脸皮的继续:“呜……我就是难受,我也想有孩子,呜……我要去拜菩萨……呜……我好命苦……”   被她这么一哭,众人也没了话。新婚才半年,没怀上真不是什么大事。通房这时有孕的确打了正妃的脸。林若拙处理的又大方,没半分可挑剔。本就不是她的错。闹成这样……到底是谁不长眼提这事的?   一时间,人人拿眼瞅二皇妃,那意思是:您给陪个不是?不然不好下台呀。   二皇妃那个气,林六分明就是在耍心眼。偏还揭穿不了,只得忍气吞声:“七弟妹,是我一时多嘴,你别往心里去。”   林若拙呜咽:“二嫂,我不气,我就是恨自己不争气,我明儿就去庙里拜菩萨,人说心诚则灵,我诚心诚意,老天必定要给条活路的。”   众人又是一番劝,好容易平息下来。   结果婚宴结束第二天,七皇妃就收拾了行李,去了皇觉寺,宣称要斋戒三个月,诚心求子。   二皇子闻讯立时就冲到正院,冲二皇妃狠训了一通:“……你就不能长点眼色?现在满城都说是你把七弟妹给逼去庙里了!”   二皇妃那个冤枉,她就说了一句,一句!   但事到如今,谁还管她说了几句,事实是七皇子妃已经住进了皇觉寺。   偏偏皇后又病了,晚间贪凉,着了风寒,暂不理事务。女官瑶光对探病的长川公主婉言:不是大事最好不要打扰娘娘修养。   长川公主便伙同了银川公主去庙里探望林若拙,劝她:“……诚心不在形式,府中吃斋念佛也是一样的。”   林若拙就一句话:“万一有区别呢?万一就因为这一点不诚我没怀上呢?”   谁敢保证她一定能怀?   长川公主哑了,只好领着银川公主失败而归。   两天后,二皇妃不情不愿的过来,一样铩羽而归。   又过了两天,段娉婷过来,听林若拙敲了一天木鱼,无奈而回。   段淑妃闻之气恼,亲自派了贴身女官去传话,命她立刻回府。林若拙惊天动地的哭,哭的直至晕了过去。嘴里还念叨着“我就想有个孩子……”   谁敢说她有错?谁敢拉她回去?   段淑妃也失败了。   清净了几天,知客尼来禀:“林府老太太、二太太前来拜访七皇妃。”   林若拙唇角缓缓勾起:“有请。”   林老太太脸色非常不好,遣了丫鬟出去,三人关在室内,看了她好一会儿:“敢问七皇妃,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林若拙斯条慢理的替她斟了杯茶:“祖母,我哪里闹了。我这是正正经经的在求子呢。”   林老太太没料到亲孙女居然也给自己打花腔,气的冷然:“好,好!你好的很!”   林若拙笑的灿烂:“我一直都很好啊,祖母。”   林老太太见她脸皮厚比城墙,不由眼望黄氏,黄氏自进门就眼观鼻、鼻观心。见婆婆目光,只能心里叹口气,开口:“六丫头啊,如今全京城的人都在议论,再不回去,你的名声受损也是不好。”   林若拙微笑看了她一眼,并不回答,而是问林老太太:“祖母,有一件事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你叫三姐姐‘敏儿’,叫我却永远是六丫头呢?”   黄氏心里‘咯噔’一下。林老太太一怔,这是什么意思?   林若拙端起茶盏,慢慢品味,笑语盈盈的闲聊:“家中姐妹的称呼很奇怪呢。母亲称呼姐妹们都是前缀数字,一视同仁。三婶呢,就有些不同,二姐、四姐、五姐,都是叫静儿、贞儿、容儿。大伯母唤三姐姐也与旁人不同,独叫敏儿,有时亦唤大姐姐为萱儿。父亲心情愉快时会叫七妹妹菡儿,八妹妹芜儿。祖母您呢,其余姐妹都叫大丫头、二丫头、四丫头、六丫头,唯独唤三姐姐为敏儿。这么一算下来,到挺有意思的。”   林老太太活了这么多年,重孙女重外孙都有了,哪里可能听不出话里的意思。也正因为听懂了,心头寒气陡生。   黄氏赶紧表态:“是我的过失。”   “母亲没有过失。”林若拙摇头,语气认真:“母亲与我等姐妹皆无血缘,然悉心教养十六年,无病无灾、知书明理,亦是尽到了主母、嫡妻之责。若拙自问,待七皇子府非我所出子女也不过如此,说不准做的还不如母亲。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母亲对我之心,天地可鉴。”   少顷,笑眯眯对着林老太太继续:“我只是不明白,父亲和大伯都是祖母的亲儿。我与三姐姐皆是祖母亲孙女。为何处处不同呢?”随即,她恍然:“啊,是了。父亲不如大伯能干,官职也不显。三姐姐出身比我高,强些也是应该的。只是我又不明白,对父亲来说,我与七妹、八妹,皆是他的女儿,为何父亲从不唤我小名?为何父亲处处待我严厉?嫡庶有别做不到就算了,咱们家厚道么,只是为何不能一视同仁?还请祖母教我。”   林老太太深深凝视她。严厉的道:“没有林家,就没有你。”   “这倒是。”林若拙歪着脑袋点点头,“三叔升了,听说大伯任期一满也要挪地方。父亲在礼部被调了部门。祖母,我可没有给七皇子说什么。”   林家养育了她,难道她就没有给林家回报?卖身的那一个个夜晚又怎么算?   “对了,我昨儿读书,看到论语里有句话挺有意思的。”她从桌下抽出一本早就准备好的《论语》,一翻翻到那一页:“子曰,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养,不敬,何以别乎?”   如今的人们啊,说起孝顺父母,认为能好吃好喝的养着就是孝了。你家的狗、马,其实吃的都不错。没有尊敬,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   那啥扬州瘦马啊,也是琴棋书画、玉粒金莼、悉心教导养大的呢。没有亲情和慈爱,你老人家养孙女和养瘦马有什么区别?   哦,其实还是有的,名声上不一样。很不一样。   -----------------------------------------   前两天病情加重,笔记本也一直没修好,风扇坏了要订货,至今没到。写文发文皆不便。诸君请谅。缺的我尽快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章诱饵   )   第一百章诱饵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林家给她养育、庇护。她回以利益与平安。林家将家族利益凌驾于儿女幸福之上,她便将自己的性命安康凌驾于林家荣耀之上。   公平交易。   林老太太冷冷的看着她,良久,冷笑:“没想到我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林若拙回以一笑:“祖母,您真的认真看过我?”   林老太太顿了顿,道:“你太年轻,不知道日子的艰难。需知人心都是偏的。十个指头还有长短。女人年轻的时候终究还是要靠娘家。太强势了可不好,需知忍一时之气,换半生平安。”   林若拙连连点头:“您说的对极了,是该忍。然后就像我生母一样,忍到付出性命。拼了命生下的女儿在亲爹眼里还不如爬床丫头生的,不如青楼外室生的。”   林老太太呼吸一窒,锐利的看向黄氏。   林若拙轻笑:“您别急,这事不是谁告诉我的,是我自个儿记得的。我的记性很好,我记得出生后每一件大事。比如您和父亲的谈话,比如奶娘和丫鬟的闲聊。我都记得。”言罢微微一笑,“大概就是因为记的事太多,素日反应有些慢。累大伙儿另眼相看了。”   林老太太闭了闭眼。事到如今已经没什么好谈的了。起身,一言不发的离开。   回去后就有消息传出,林府老太太病了。   林若拙付之一笑,演戏谁不会。当即就跪在了佛堂前,扬言要念七七四十九天经文,替祖母祈福。当然,这个时间是不算在三个月里的,也就是说,她在庙里的时间被延长了。   孝道一出,谁也不好说什么。   林若拙打算,念完祖母的祈福,再念皇后的。总之她不要回府。夏衣说段娉婷主仆似乎在计划着什么,推测下来,最能栽赃她的要么是贪赃枉法、要么是害人性命。前者段娉婷的修炼不到家,还操作不了这么大的陷阱。后者,府里有个孕妇,简直就是天然优势。不陷害一下都对不起老天。   她不耐烦扯这些,干脆出来住,彻底躲个清净。   正妃不在,府里的事务当然得由侧妃照管。四个小的被她带了出来,夏衣和平妈妈两个老辣人员留守,关上院门诸事不问。   段娉婷气的要死,照这样子,府里但凡有一点岔子都成了她的责任,不但不能害朝云,还得费心护着,呕死了。   “我受不了了!”眼看着朝云肚子越鼓越大,段娉婷忍不住怒吼:“难道真让那个小贱/人把孩子生下来?”   李妈妈也觉得事情颇为棘手。正妃那个人根本就不按套路行事,神来一笔,躲去寺庙吃斋念佛了,凭她们准备了万般手段,人不在,又有什么用?   “说不得,也只能罢了。”她吞吞吐吐道。   “不行!”段娉婷一口回绝。如此一来她什么好处没有,还折出去一个庶长子,心气哪里能平。   这该死的林六,要是没有她,哪用受这么多气!   等等,要是没有她……   一个想法诡异的涌上脑海,怎么消都消不去。   为什么要有林若拙呢?其实,林若拙也是可以没有的。   “准备一下。”她神色莫辩的吩咐,“我要回一趟景乡侯府。”   景乡侯闻得女儿归宁,很惊讶:“这个时候你回来做什么?”   “阿爹,我怎么就不能回来?”段娉婷哭诉,“府中前前后后,哪一件不是我打点照看,偏偏好事轮不到我,每有那烂摊子就撂给我收拾。这不,她躲去了庙里清净,我就得赔着笑脸招呼那些上门探话的,我是天生给她做牛做马的吗?若表哥知道我的辛苦也就罢了,可自打正妃进门,他一个月都进不了我屋里一回。林若拙闹成那个样子都都护着。阿爹,他这是嫌弃我们家了,铁了心要提拔林家啊!”   景乡侯心中也有不快。的确,赫连熙这几年是越来越不倚重他们了,说的意见不听,好些关键事不给参与。年前甚至还透出口风,要缩减他手上的那股势力,意欲亲自掌管。这样下去,段家除了两个女人,真就没什么说上话的分量了。   与此相对的,老七在楚帝那边的印象却是极好。这回西南之行都交给了他,俨然有崛起抗衡老2、老四之姿。七皇子势力团初步形成,倚重幕僚更甚于他。如此发展,到得成功的那一天,景乡侯府能分的好处也大大减少。   重臣之位没有,正妻之位没有,长子、嫡子皆没有。那么若干年后,段家岂非还是和今天一样,回到原点?   “阿爹。那女人现在成日住在外面,出点什么事也是情理之中的。”段娉婷阴沉着脸出主意。   “杀了她?”景乡侯犹豫,“只怕陛下不会将你扶正。”   段娉婷咬牙:“那就留她半条命,最好是大家都知道她伤了内腹,不能生了。”   景乡侯略一考虑,觉得这个方案很可行,只剩下操作问题:“皇觉寺是皇家寺庙,在那里动手恐会被察觉。”   正确来说,皇觉寺分两部分,东边是和尚庙,西边是尼姑庵。和尚庙也罢了,尼姑庵后堂深处却住着不少出家前很有身份的女人,比如先帝时期未生育的年轻嫔妃。因着这个,寺庙守卫很是森严。   段娉婷冷笑:“那就钓她出来。”   林若拙最近几天常听见有尼姑们闲话家常,说谁家谁谁夫人心诚,拜遍了京中大小寺庙,终于求得一子。   闻之一笑,去隔壁和尚庙拜了拜,留下一张写了密码的字条在禅房暗格。内容:鱼儿已上钩。   接下来便大张旗鼓的置办,说要仿效,拜遍京中寺庙。   皇子妃出行,自然要事先准备,清道、清场等等。故而,须在前几天就定下行程、地点、路线。   前头去了两家,没事。安全返程。第三家万安寺有些远,位于北城郊,从南城郊的皇觉寺前往,须穿越半个城区。   清晨,早早出发。南城门进,绕半个外城,北城门出,路边行人渐少。   因长居寺庙,出行的队伍并不声势浩大,总共只两辆马车,十几个侍卫。   路越走越偏,临近山路,已是再看不到其它行人。前头再不远就是凉密山,万安寺就在山峰之巅。   忽一阵冷风袭来, 只听“嗡”的一声,一只锐利的箭矢划破空气,射入第一辆璎珞翠羽车的车帘之中。   侍卫们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撕心裂肺的狂吼:“有歹徒!”   坐在第二辆清漆马车内的林若拙闻声,迅速的一猫身,趴到地上,拽过银钩,一把掀翻车厢内小桌,桌面朝外,遮住两人的身体。   羽箭破空声不断,外面侍卫乱成一团,吆喝着保护“皇子妃”,纷纷围住第二辆马车。   林若拙听着耳边渐近的声音,忍不住咒骂:“傻蛋!”   果然,在第一辆璎珞翠羽车被连射两箭依旧无动静后,箭矢跟随侍卫们的步伐,破空飞向第二辆。   林若拙拉着银钩使劲往桌子底下缩,此时不由庆幸,只带了一个侍女出来,第一辆车是空的。不然,伤亡更惨重。   银钩竭力将自己还未成年的身体靠前,挡住林若拙。林若拙喝她:“别乱动!”顿了顿,又道:“一会儿箭矢停下,和我一块儿跳车,然后分开跑,往山上跑,喊人来救我们。”   “那您呢?”银钩哆嗦着问。   林若拙道:“我不过一个女人,能惹了谁?歹人要么不知我们身份,要么就是知晓身份捉我欲做人质。他们不会杀我的。”   银钩到底年幼,犹豫了一会儿,被林若拙再三鼓动如簧之舌,终于蒙住:“那好,我去求救。”   箭矢终于停下,侍卫们结成环形,伤亡不重。深知利箭只是第一波,后面还有……   果然,前方树林跃出几个黑衣蒙面人,手拿砍刀,一言不发,上前就打。   混战中,林若拙顶着矮桌爬下马车,匍匐在地上前进。   姿势虽难看,然很实用。那一方矮桌子还替她挡了不少漏下来的攻势。   皇子妃华丽丽的衣裙谁都不会认错,有林若拙这个大诱饵在,小侍女银钩没人在意,顺利跑出包围圈,一滚滚进草丛,再滚几滚,人已不见。   “快!”见有人逃了,黑衣人加紧进攻,林若拙饶是再灵活,学的也是花拳绣腿,终是被波及到。身上出现了伤口。   侍卫还是很给力的,队长飞身过来抢救,林若拙顺势扯下碍事的衣裙,内里短打小袄,拼命躲闪。   就在这时,山上响起一声尖锐的口哨,黑衣人齐齐一震,随后,整齐撤退。   林若拙见状,飞身扑向先前打的最狠,看着像头目一样的人,手中小匕首一闪,防狼夺命招出手。   头目讶异之极,哪里将这种花拳绣腿看在眼里,反手就是一刀,林若拙避开要害,被砍中肩膀。   侍卫们傻了,头目自己也傻了。刚刚想砍这个女人她死命躲着没砍到。这回打算撤了,她送上门来给砍?   拖延了这么一下,轰鸣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支近百人的队伍呼啸而来。   头目寒光一闪,反手去擒林若拙,林若拙早有准备,脚下一钩,狠狠的踢向对方腿部关节。头目并不在意,七皇子妃没有武功内力,区区一脚造成不了什么伤害,仍按部就班的一把擒住她。   然而下一刻他就后悔了。   最毒妇人心!这该死的女人鞋尖居然镶有利刃!   冰冷的尖刺刺入肌肉,随即,从伤口开始,麻麻的感觉蔓延至全身。   利刃上居然还摸了药!头目手下用力,想掐死这个女人,林若拙挣扎,僵持片刻,麻药发挥效果,头目倒地。林若拙亦放心倒地,装晕了过去。   这一耽搁,近百人的队伍已经冲了进来,战事很快结束。所有的黑衣人都被擒住。   司徒九肃然着一张脸,从队伍最后方走出,打量了浑身伤口混杂着血迹、以及颈部乌青指痕的林若拙一眼,面无表情的吩咐:“卸掉所有歹人的下巴,送七皇妃入宫。”   ------------------------------------------------   悄悄放一章……(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01章后续   )   第101章后续   司徒九带着大批人马进宫,消息自然瞒不住。“七皇妃上香途中遇刺”飞一般在上层人士间传播开来。林家当天中午就接到了消息,老太爷用了几天时间好不容易平复的闷气瞬间回升。   “谁干的,究竟是谁干的?”他怒气冲冲的在书房走来走去,身边是二儿子林海峰,以及第三代的林若愚、林若谨。   之前老妻带回的话气的他半死,然而林若拙再不听话也还是林家的女儿,双方并无决裂,正确说她依然在履行林家姑奶奶的职责,只不过个人想法占主导地位,想要自己做主。虽然很不爽,但这些都是家族内部矛盾,是可以协商解决的。   想要林若拙的命,这却是外部敌人,严重触犯了所有林家人的利益。   渣爹的精神很有些萎靡,上回老娘从庙里回来,立时就将他叫去严训了一通。没过一天,老爹又叫了他去大骂一顿。他这是招谁惹谁了?问妻子,妻子道是七皇妃不肯听老太太的话回皇子府。他真心觉得,长期住皇觉寺求子算个什么大事啊!七皇子又不在京,住哪儿不都一样。不回就不回呗,至于为这点儿小事一个两个都来教训他不会养女儿吗?   情绪不好之下,渣爹决定今日少开口。反正他就是开口,意见也不会被采纳。   林若谨一直很焦虑,见父亲装聋作哑,便抢先问:“会不会是七皇子的仇家?”   林若愚也展开思维:“亦或是乱匪?”   林老太爷看看一言不发的二儿子,两个努力揣测的孙子,深深叹气。还是经事少了,要是大儿子和小儿子在,必定不会想的这么简单。   “看问题有时可换个方向。”他启发,“七皇子的仇家、劫匪,都有可能。然天子脚下敢公然加害皇子妃,内里必然不会那么简单。所以,不妨换个角度,看看此次事件中,谁得利最多。”   林若愚道:“自是司徒家获利最多。可这也说不通呀。”   林老太爷面容沉肃:“若是刺杀成功,又是谁获利最多?或者六……七皇妃重伤,又对谁最为有利?”   林若谨脸色一变,道:“难道是我们家的仇敌?”   林老太爷叹气:“恨我的人虽多,却不过是文官弱臣,焉有这等势力?我怕的是,七皇妃拦住了谁的路,才招来这场祸事。”   拦了谁的路呢?这个可能性就广了。因为如今的赫连熙已不再是普通皇子,而是入了楚帝眼的皇子,受到重用的皇子。在二、四皇子日趋紧张的对立中新发展出的第三股潜力团体。七皇妃的位置若能空出来,不知有多少人眼红。   林若愚不由庆幸:“幸好显国公世子去农庄巡视,路过碰上,否则不堪设想。”   “敌在暗,我在明。”林老太爷总结,“大家行事要千万小心。切不可持身不正,留下把柄。”   家庭会议结束,二房两位男丁回归,少不得将会议精神转述。林若谨借用事例顺便讲解了一番给林若信、林若慎两个人听。他们也不小了,该知道的都得知道,免得养成温室花朵、纸上谈兵。   黄氏听到谁获利最多时,心中一动。   这些男人因为不知道某个秘密,漏掉了一点,那便是:林若拙本身也是这次事件的受益人。   宫中至今未传出七皇妃伤势如何的消息。然而有一点很值得关注,林若拙一进宫就被送去了皇后的坤宁宫。由太医院院判领头,集体会诊。   只要有一个腹部伤势过重,日后子嗣艰难的诊断,因不孕而后面临的困境,便会减少一大半。因为遇刺伤了子嗣后路,怎么都不能怪罪到女方头上。林若拙、林家都不会因此被人诟病。   虽然一个皇子妃无法影响太医院的集体诊断,但黄氏就是相信,林若拙有办法得到她想要的结果。   在这个家里,再没有谁比她更了解那位了,大巧若拙,丁点儿不假。   被黄氏评价为大巧的某人,此刻正被伤口的疼痛折腾的死去活来。   全身上下大小伤口共十二处,便是直挺挺的躺着,也处处皆疼,更别说稍动一动,钻心之痛跗骨而来。   该死的,挨刀那会儿也没这么疼啊!   林若拙咬牙默忍。她清醒的时间并不多,身体的虚弱需要大量的睡眠和营养来恢复。这是唯一值得庆幸的,至少睡着了疼痛的感觉会稍稍降低些。   司徒皇后走进内室,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会儿:“太医诊断,你受伤过重,日后子嗣恐有艰难。”   林若拙勉强露出一个微笑:“多谢母后。”不是她不想笑的真诚些,实在是太疼了。那什么刮骨疗伤还淡然看《春秋》的关羽大人,您是强人!   司徒皇后摇摇头:“不必谢我,我只是顺口问了一句日后有无妨碍,太医作此诊断也是自保。”最妙的就是这‘艰难’二字。话没说死,怎么都可以。林若拙日后能生,皆大欢喜。可以说是调养的好。不能生,太医们也没有过失,人家早早就打了招呼。   林若拙仍旧很感激:“没您一句话,太医不会这么识趣。”   司徒皇后淡淡一笑:“你都能对自己这么狠,我多问一句话。又有何妨。”   这丫头比她当年强多了,她若年轻时有这份狠心和冷静,何至于到现在的地步。林若拙最强过她的地方,就是从来没指望过男人。她却是付出了唯一亲子的性命,才懂得了这个真理。   接着,她又道:“那几个黑衣人拒不吐露幕后主人。青珺说这些是死士,严刑拷打恐会胡乱牵扯。意思是全交给陛下审理。”   这么做很光明磊落,楚帝必不会疑他。林若拙不意外司徒九做此选择,只是,以他的眼光和做派,应该不会满足只捞这点儿好处才对。   沉吟片刻,她问:“世子是否还有计划。”   这是肯定的陈述语气,司徒皇后赞许的看她一眼:“还记得之前射箭的那人吗?后来在山中放哨示警,并未出现。他自然是逃回去了。”   林若拙恍然大悟:“这是要放长线、钓大鱼。”   围攻自己妻子,这个理由本就很奇怪。死士再乱咬一通,就是查出幕后人物是赫连熙,楚帝也不会太过相信,当然疑虑是有的,处置也是有的,但不能对赫连熙造成致命伤。还不如明面不动,暗地派奸细混进那股暗势力,掌握住确凿罪证,一些皇帝无法容忍、无法允许的罪证。再给予一击。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必令对方致死。这才符合司徒九的风格。   司徒皇后很满意:“你知道就好。”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不过林若拙的眼力也很出乎她的意外。   这样一个容貌、眼界、手段皆有的女子,却一心想要自家夫君的命。司徒皇后无法不怀疑:莫非她心里另有人?   也罢,左右林若拙要在宫中养伤,趁这机会好好观察一下。   瑶光轻手轻脚的进来传话:“娘娘,段淑妃想见见七皇妃。”   司徒皇后秀眉一皱,其它宫妃可以避开,这位却是避不开的,问:“你见不见?”   林若拙才不会委屈自己,忙合上眼:“我睡一下。她爱看就来看吧。”   司徒皇后意会,领着瑶光去正殿,对段淑妃道:“老七媳妇伤势重,难得有清醒的时候。现还睡着。你想见见就去吧。”   段淑妃当然要做出姿态,忙表示自己不介意。跟着瑶光去内室,只见满屋子药味,林若拙面无血色,盖了被子睡的正沉。看了几眼,又退出来。   “皇后娘娘,真是麻烦您了。”她摸着眼泪叹气,“谁能料到有这样祸事。总劳累您也不好,不若等她醒了,移到臣妾那里去吧。”   司徒皇后淡淡拒绝:“太医说不易移动。就这么养着吧。本宫这里难道连一间屋子都腾不出?新川出嫁后,坤宁宫空的很。”   段淑妃依旧努力:“可这样太劳累您了。您前不久才病的,若再累的有什么不适,臣妾是万死难辞其咎。”   司徒皇后冷声道:“无妨,她也是本宫的儿媳,照顾些是应该的。”   段淑妃只能怏怏而回。   瑶光有些担忧:“怕是要去陛下面前说道呢。”   司徒皇后冷笑:“不过是借着话题去见陛下邀宠,顺带表彰一下自己有多贤惠罢了。随她去!到了我这个年纪还跟她计较这些小手段,太丢人!”   瑶光一怔:“娘娘,您……”   司徒皇后凝望远方高高的宫阙飞檐,声音清晰淡然:“不急,慢慢来。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拿了我的给我还回来。我都记着帐呢,一个也少不了。”   瑶光不禁骇然,欠债最多的,可是金銮殿上坐着的那位。   司徒皇后目光悠远:“我等的起。活着,活着比对手长久,就是最大的胜利筹码。”   当晚,楚帝来坤宁宫,询问了一下七儿媳的伤势。当然,身为公公,他没去亲看,只由皇后阐述。听到日后子嗣艰难,怔了一下,叹:“苦了老七了。”   苦个屁!司徒皇后腹诽,脸上还要表示贤惠:“这消息是瞒不住的。林家那边得有些表示,才压得住流言。”   楚帝深以为然,皇家在这些事上尤其要做出表率,想了想:“你先赏赐些物件给内宅女眷。其它的,我记得老七媳妇的亲哥哥今秋要考举人,明年春闱,长兄考进士。等他们考完再说。”   司徒皇后接着又叹气:“也是老七媳妇命苦。本来还说去求子,没料到求得这样一个结果,真是造化弄人。”   说到求子,楚帝自然想起这一系列闹剧最初的由来:七皇子府通房怀孕。断然道:“等那女人将老七的孩子生下来,就给处置了。孩子抱给老七媳妇养。”   司徒皇后冷笑:“陛下倒是好主意,只是这也太戳人心窝了。抱养谁的不成,非弄这么个人的。再说,等孩子长大,被人挑唆了知晓生母死因,未必不恨嫡母。”   楚帝一滞,知道引了这位的心病。他并不看重婢生子,不过想着万一是儿子,那是老七的长子而已。见妻子这样说,遂罢:“那就算了。只是那女人不能留着。”   司徒皇后颔首:“这个自然。”又忧虑,“不过我到底不是老七的生母,害了他庶长子的亲娘。他日后不会记恨我吧?”   楚帝失笑:“就你心眼多。行了!我让淑妃去办。孩子是她要保的,后续自该让她打扫。”   -----------------------------------------   迟来的一章……(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02章 争取   )   第102章 争取   七皇妃转醒,无性命之忧的消息传回了林家。   黄恬人在显国公府留有几个下人,云丹悄悄的将‘子嗣艰难’四字附耳告之。便有一个忠心老仆传给了黄夫人。久经风浪的黄夫人赫然一惊,赶紧派人秘密传话给黄氏。如此一来,黄氏成了林家第一个知道此事的人。   黄氏在接到消息的一瞬间,就明白了林若拙想做什么,也明白了这句话先传到她耳中的缘由。   几乎是立刻的,她便决定,抛弃林老太爷,与林若拙结盟。   原因很简单。林若拙是光脚的,老太爷是穿鞋的,你说谁豁的出去?老太爷想的是该怎样更好的进一步,林若拙想的是如何保全自身。黄氏,更愿意相信继女的眼光。   不是她看不起林家男人,而是男人从来没有看得起过女人。但凡看轻对手的,未战之初就已先输了三分。更悲催的是,老太爷甚至都没意识到,林若拙对家族的归属感、荣誉感、忍辱负重感,统统为零。   “前儿来给八丫头提亲的庄家,你觉得怎么样。若是没问题,趁早将亲事给定下。一来冲冲家里的晦气,二来也看看人心,若是因为七皇妃受伤就推诿亲事,这种人家结交不得。”黄氏闲话家常的给渣爹提议。   渣爹的脑子向来想不到什么深远内容,况且庄家身家不错,男孩子也有些才干,深以为然:“你看着办吧。”   黄氏便火速开足马力,派人递话,第二天一早官媒上门,下午合完八字,上上大吉,第三天,这门亲事就算定下了。   也就是这时候,七皇妃日后子嗣艰难的话遮遮掩掩的传了出来。   林老太爷闻言立时变了脸色,抬脚来到后宅。少顷,黄氏接到传话,老太太命她前去荣瑞堂。   黄氏满脸春风的进门,开口就笑:“正想给老太太报喜呢,八丫头的亲事定了。庄家实在是厚道人家,闻得七皇妃受伤,当即就派了官媒上门,拟定亲事。人家亲善,咱们也不能小家气寒了人家的心,我和二老爷商量,便给定下了。老太太,咱们家不久又要办喜事了,也给冲冲晦气。”   林老太太倒吸一口凉气,脸都青了:“定下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黄氏笑:“刚定下的。我这就来告诉您了。”   “老2家的。”林老太爷带着一丝怒气开口,“这么大的事,怎么事前不来和你母亲商量?”   黄氏讶然:“这,这事很大么?”遂糊涂,“之前七丫头定亲,也是这么办的呀?”   林若菡定亲的时候,不管是老太爷还是老太太,只敲定了对方家世,男方人选,后续便一概交由黄氏操办。半点不过问。庶女大多如此,便是林若拙当了皇子妃,那也不会由庶变嫡。能结亲的对象地位有限。故不会事事操心。林若芜自然也一样。黄氏这一糊涂,糊涂的非常到位。   林老太太被噎住。半晌,叹了口气。用一副死了亲儿子的沉痛表情宣布:“宫里刚传出话来,说是,说是七皇妃腹部有伤,日后子嗣恐艰难。”   黄氏一怔,随即也换上死了亲闺女的痛苦:“这,这可怎生是好?”拿了帕子捂脸垂泪,“我苦命的孩子呀……”   林老太太恨铁不成钢:“八丫头的亲事怎么就定了?”   黄氏一怔,掩面哀痛:“是儿媳不好……都是儿媳的错……”   林老太太气不打一处来。这位都认错了,她还能说什么?更何况黄氏的操作流程是按前头先例来的,并没有大错。只能说是太巧了,再气也没用。   “要不,再和庄家说说?”她犹豫的看向林老太爷。   林老太爷气的不行:“说什么说!说出去我还要做人吗!”   救助陈顼独女、雪中送炭、查清河工贪污、上书废除中书省、不畏强权、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将林家推上了清流朝臣的路子。这种时候给二房庶女退亲,不是明摆着为了送进七皇子府而背信弃义?风骨何存?   “那该怎么办?”林老太太郁闷的不得了。   “老2媳妇,你去祖籍挑一个好生养的族女。”林老太爷叹气,“只能这样了。”   “是。”黄氏低下头,遮住了不屑的眼角:“老太爷,这事是不是缓一缓,等八丫头成亲后再说。”   林老太爷略一想,点头:“你想的很是,缓一缓,不用那么急。等七皇妃伤势大好后再看。”   林家二房最后一个庶女定亲的消息传进宫中,司徒皇后感慨:“你那个继母,着实对你不错。”   林若拙顺势拍马屁:“黄家女儿向来很好。我那表妹,你的侄儿媳妇,就很不错。十一公子很有眼光。”   司徒皇后给逗笑了:“不用你奉承,他们好不好,我心里自然清楚。”又问,“你后头怎么打算?听闻你祖父要去祖籍挑女孩子。”   林若拙知道这时候要给出诚意。她和司徒家合作的前提就是自己没孩子,自然,七皇子府也不能有其它林家女儿生的孩子。想了想,道:“如今我既不能生,混在里头和她们掰扯实在没意思。您说,我出府,别院另居怎么样?可行吗?”   司徒皇后看她一眼:“你舍得?”   林若拙失笑:“有什么舍不得的?别院一样是雕栏画栋,锦衣玉食。不过是少一个被好些女人用过的男人罢了。这也能舍不得?”   司徒皇后轻笑:“如你这样想的人少。”   林若拙微微皱眉:“其实我也很不能理解那些女人的想法。”诚然,阴阳调和很重要,但是好几个人在一段时间内共用一个男人,和没男人过日子相比,真的有优越性?至少她没觉得。她的生理年龄才十七,远不到X生活是必需品的时候。   司徒皇后轻轻叹息:“是啊,年轻时候谁没点魔障,想不开呢。”停顿片刻,又微笑:“老七好面子,你想出府别院另居,不闹点事,损毁些名声怕是不行的。”   林若拙早就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表示不在乎:“只要不要命,损些就损些。”   司徒皇后淡笑:“不急,这个得等老七回来。先安心把身体养好。”   林若拙赞同,身体是本钱,没了好身体,拿什么和那群人斗。之后的日子,愈发精细养伤,好吃好睡。   在她补给回血,回复HP的日子里,京中陆陆续续发生了些不大不小的事。   林家八姑娘定亲、出嫁。   七皇子府通房朝云疼了一天一夜,生下一个白胖男孩后,难产而亡。因七皇妃在宫中养伤未归,这位庶长子就暂时交由侧妃段娉婷抚养。两位宫中女官回宫复命。   又有,五月时节,九皇子赫连濯大婚。七月时节,楚帝下诏,分封诸皇子。二皇子封安王,三皇子封康王,四皇子封宁王,五皇子封平王,七皇子封靖王,八皇子封禧王,九皇子封顺王。   一堆吉祥字号,没有半片封地。楚帝的心思,令一众朝臣捉摸不透。   然而不管怎么说,有了爵位总比没爵位的好。年薪且不谈,光是那大片的禄田和庄子,就是一笔不小的产业进项。林若拙同学正式升职为靖王妃。   一个月后,新上任的靖王同学从西南回京。入宫向楚帝汇报工作,完毕后去坤宁宫探望自家至今仍在养病的王妃。   林若拙看着从门外走来的人影,微有些恍惚。   赫连老七出了一趟远门,瘦了许多,黑了不少。人看着更沉默内敛。   赫连熙坐到床边,轻轻抚了抚她抛于枕畔的青丝,叹了口气:“还疼不疼?”   林若拙睫毛轻垂,手在被中刮了一下伤口,疼的眼泪涌了出来:“夫君,我,我不能生了……我对不起你……呜呜……”   赫连熙深深叹息,脸上有轻微的疲惫:“没事的,没事的。”事实上,在她受伤一个月后,他就接到了快马密报。   这次折损的暗卫,据说是全部自尽。虽先前在父皇面前回话,并无不妥。但帝王心思难测,谁知道有没有怀疑他。这一回损失的大了。   段家手上不能再留任何人手,必须全部收回来。也决不能再由段家女儿生育他的孩子。否则,这群目光短视的还不知要闹成什么样子。   “你不用安慰我了。”林若拙哽咽一声,“我知道以后的日子会是什么样。夫君,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我不想养别人的孩子,也不想看别的女人在我面前炫耀和你生的孩子。你给我安排个僻静的地方单独住,不要和她们见面好不好?”   如果能说动赫连熙,不用闹事是最好。她决定试一试。   赫连熙果然微微一怔:“这又是何必?无子又如何?没人敢看轻你。”   林若拙苦笑:“夫君,你这个话一听就是骗人的。人心生在自个儿身上,任谁也控制不得。你做不到的。即便她们面上恭敬,内里也是看不起我的,说不定还恨我霸占了正妃的位置。夫君,我想过安稳的日子。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谁不让我过安稳日子,我就和他拼了,大家一块儿别想过好日子。”   赫连熙深深看她一眼:“你怎么会什么都没有,你还有我,还有关心你的哥哥、父亲、母亲。”   靠!渣男怎么这么难搞定。林若拙不耐烦:“夫君可知道,我祖父已经命我母亲去祖籍寻适龄林家女孩了。”见赫连熙若有所动,立刻斩钉截铁的表示:“你听好了,我不认!别说我不讲理,不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就是不认!我管他是哪个林家女孩子生的,不认就是不认!”   赫连熙皱眉:“这是做什么。你若担心,等生完孩子将那女子送走就是。没个孩子在身边,你就不怕将来没个依靠?”   林若拙惨然一笑:“夫君,这次遇刺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世事无常。谁知道我还能活多久,也许没几年我就死了呢。养孩子做什么,害人害己。”   赫连熙目光一凝:“胡说什么!”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03章丁家   )   第103章丁家   林若拙掩面轻泣:“我没胡说。夫君,我真的怕。你不知道那个时候,我被歹徒一刀刀砍在身上,我感觉我真的就快死了。没想到后来又活了过来。可是夫君,我现在这日子又何尝好过。人人看我的眼神都不对,我知道她们是怎么想的。可我不在乎。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我现在只想好好活着。仅此而已。你就放我一条生路,让我安静的过活吧,我求你了!”   赫连熙深深的闭了闭眼睛。   这一场刺杀,打乱了多少他的计划。林若拙的不能生被放到了明面上,所有的后续都要调整。她提的这个条件……   “真不要孩子?”他叹了叹,“你想清楚了?朝云已死,孩子也没多大。好歹是长子,抱给你,养好了,虽不比亲生,却比无子强些的。”   林若拙嗤笑:“强什么?二十年后争世子位。正妃养大的庶长子,侧妃亲生的儿子。嫡子没有。夫君是嫌后院乱的不够厉害么?”她烦躁的一挥手,“咱们从小就认识,你也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最不耐烦那些后宅女人间乱七八糟的事了。不能生,我恨过。可恨也没用,这就是我的命。既然如此我也不想委屈过日子。眼不见心不烦,躲开来是清净。”   听到争世子位,赫连熙怔了怔。神色复杂,叹息:“可你是正妃,有正妃的责任。”女主人撩手不管不顾,王府成什么样子?   林若拙冷笑:“我都没儿子了,忙来忙去,给别人做嫁衣裳吗?”   问题又回到原点,赫连熙揉眉心:“都让你抱养一个了。长子可以,林家族女生的可以。便是你安排哪个丫头生也行。”他赶了一天的路,回来后又是绷紧了神经面对楚帝,已经很累了   林若拙才不心疼,自找的。争储夺嫡呢,不累才叫不像话。反正某男成功了她没半点好处,反而大祸临头。某人越疲惫她看着越解气:“不是亲生的,都是给别人做嫁衣。要不你领养你兄弟的一个儿子,以后世子位传给他。你甘心?”   什么其它女人给丈夫生的孩子也是正妻之子。简直屁话!   生物的本能是什么?延续自己的遗传基因。每一个个体都是独特的,每一份遗传基因都是独一无二的。   为此,雄兽可以杀死雌兽和其它雄兽生的幼崽,男人天生喜好给诸多女人播种。为什么?就是为了将自己的基因更多的传承下去。   同样,雌兽选择强壮的雄兽,是为了能将自己的基因和最强基因融合,传承。女人选择或者强壮、或者富有、或者地位高贵的男子,是为了自己的后代有更多的资源,足以保障基因延续。   正妻无出。意味着你的基因彻底断代。没有遗传下去的指望了。还照顾别的女人的孩子?让别的女人和自己男人的基因一代代传承?脑抽了吧!   全部杀死才是最符合生物竞争天性的。就像男人不能容忍女人给戴绿帽子一样。   所以说,封建时代的女人被教育的多么可悲,愚昧!   “只养自己生的孩子。说我妒忌也好,小性儿也好。我就这样。”林若拙理直气壮、掷地有声,目光灼灼的盯住赫连熙:“我就是这样的人。改不了!”   赫连熙回府了,他迫切的需要休息。长时间的劳累使得他的大脑无法处理这么多信息。林若拙的表态,即令他惊讶,然又在情理之中。   光明正大的说出来,总比藏在心底,暗地手段百出要好些。   俗话说的好,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回到府中,段娉婷安排了清淡饮食,热腾腾的洗澡水,又抱了白胖的孩子过来给他一观。其贤惠程度,甩出林若拙几条街。   然而,就是眼前这个看似温婉贤惠的女人。新婚当天下药,两辈子都害的原配绝育。又是她暗地挑唆,景乡侯派出暗卫刺杀林若拙。险些暴露他的黑暗势力。   这种女人,再温婉贤惠也是一条毒蛇。   得找个表里如一真正能干大度的女人才行。这府里,越来越不像样子了。   赫连熙洗澡吃饭,说了两句闲话。应酬完毕,甩了袖子就走。没有留夜。   段娉婷恨的咬牙。   一觉睡到天明,精力恢复了充沛。赫连熙在晨光中想了又想,还是觉得自己府里目前最需要的是一个能干、心正的侧妃。林若拙已经表态,她没指望了,什么事都能做出。这种心态最是可怕。不过好在她还没彻底疯狂,只提出要过清净日子,就依她吧。当养了个闲人。   他再次进宫探望,对林若拙道:“住出去是不行的。靠着前院那个花园的东边有一个院子,离各处都远,院墙开了角门过夹道就是前院。不若我将那里辟出来给你居住。一概不许人打扰,如何?”   林若拙道:“衣食住行都要分开计算。每月关了银钱,采买我用自己的人手,或是你安排几个帮忙也可。总之不与王府别处相干。”   赫连熙同意:“所属人手直接听命于你。独立支出开销。”   林若拙补充:“每月家用我只从你手上拿,休让别的女人管这个。不然,别怪我给你没脸。去外头说你养不起媳妇,靠妾室贴补。”   赫连熙苦笑:“好。知道了。”静默了一会儿,道:“你的事我帮你办了,我这里也有一件为难事,你可否也帮帮我?”   林若拙问:“什么?”   赫连熙道:“你躲清静去了,段氏又是那个性子。府里乱糟糟的,我能交给谁?”   林若拙一听就笑了:“这是想再找个女人?没事,光明正大的说就是了,我不吃醋。看上谁家的了?”   赫连熙摸摸鼻子:“怎的现在这么好说话了。”   林若拙白他一眼:“我都要过清净日子了,还吃味这些。我跟你说,你这等凡人是不会明白的。生命无常,唯大道永恒。从今后,我要一心修道,争取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赫连熙唬了吓一跳:“你别开玩笑。”   林若拙睨他:“不和你辩,日子一长,你自然会明白我的向道之心。”   赫连熙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行行行,你向你的道。麻烦先给挑个人管管靖王府可好?靖王妃?”   林若拙凉凉道:“叫你有话敞开来说,我是不知道谁家闺女持家有道,贤惠大度的。你有看好的人,直接告诉我。我去和母妃说就是了。”   赫连熙讪讪然,干笑一下:“这次去西南,觉着有个小将的妹子挺能干。面相也厚道……”   “行了。别夸了,我听着腻味。”林若拙打断他,“哪家的闺女,说罢。”   赫连熙心道果然还是有些吃味的,不再罗嗦,直接道:“西南军中副将丁澜韬的妹子。”   林若拙面无表情,心底掀起惊涛骇浪,用尽全力才克制住自己。   害了韩夫子瘸腿的人,叫丁文元。本身不是什么大人物,然家族在当地富甲一方。尤其是有个侄子是西南军前统帅袁将军的心腹。这个侄子就是丁澜韬。   正因为有这么个侄子,韩夫子的大仇一直未得报。其余的帮凶这几年陆续都没了好下场。唯有丁文元,还有当年帮他善后的兄长,丁澜韬的父亲,一直逍遥法外。   其实,丁家能摆平这件事,丁澜韬在西南军中的地位,起了很大作用。   这样人家的妹妹啊。   林若拙心中冷笑,面上赌气:“那丁什么的,就一个妹子吧。别到时候娶错了人。怪到我身上。”   赫连熙忙做姿态:“只有一个妹子。不会弄错的。”   林若拙假装不快,挥手赶他走:“走走走!忙你的公事去,这事我知道了。误不了!”   等赫连熙走了,立时就去见司徒皇后,将丁家事情一说,又补充了韩夫子的遭遇:“这家人如此跋扈,可能抓到首尾给搬倒?”   司徒皇后道:“这是外头的事,让那韩澈和青珺见一见再说。”忽又想起,“这韩家,可是仿真绣韩雁家?”   林若拙道:“正是。韩夫子是韩雁的父亲。有一长子名玉,已中举人,明年考进士。”   司徒皇后点头,不再多言。   苦逼的是,虽然皇后已经知道,然娶侧妃的流程不能这么干。林若拙还得走正规程序。于一天上午,跑去长秀宫,先给段淑妃将事情说一遍。   段淑妃其实早在儿子口中知道了要新娶侧妃的事。作为母亲,她当然很高兴。尤其知晓了丁家在西南的地位,更是满意。见林若拙来说,夸奖了一番:“正是该这样,你是正妃,随她来多少人都越不过你去。娶些家世好的女子,对熙儿也是助力。”   这位还不知道某女要去躲清静。   言罢,携了她再度来到坤宁宫,将事情给司徒皇后说一遍。同样心中有数的司徒皇后场面话说的很漂亮:“这是喜事。老七府里是该添些人了。多生几个孩子也热闹些。”   最后报备给楚帝。楚帝当然没意见,翻了翻丁澜韬的履历,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丁家送女的速度挺快,林若拙从坤宁宫搬进王府花园新辟的院子,将三省居的匾挂上才没几天。丁家进京的消息就到了。   与此同时,她还接到了另一个大消息:莫宛如怀孕了。   林若拙各种囧,心里诡异的飘过一个念头。   到底是陈顼大人太厉害呢,还是莫宛如的前夫太不行呢?   ----------------------------------   一起发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04章百花阁主   )   第104章百花阁主   皇子府升成王府,免不了要摆酒请宴。因赫连熙归京晚,靖王府就成了最后一家。林若拙得到了独院另居的大好处,少不得要在这些表面事上给赫连熙做脸。遂打扮的整整齐齐陪女客说话。   恒王妃是在场辈分最高的长辈,上下端详了一番她的脸色,笑:“到底调养过来了,气色比上个月见时好多了。”又推心置腹的问,“听说那孩子养在段侧妃院里了?你倒是怎么想的?”   林若拙淡笑:“婶娘,我不在乎这些。”   恒王妃叹气:“也是。到底看着戳心,没什么意思。听说你祖父有意去祖籍带个女孩子回来?让林二太太好好挑挑,捡个老实的。”   林若拙也想叹气。她知道恒王妃是好意,这些天她还陆续收到了不少这样的好意。没一点儿坏心,纯粹是站在这个时代的角度替她考虑。可惜,她是越听越郁闷,脸上还得做出感激的表情。越发觉得这种应酬没意思。   不是她冷漠,真的是谈不到一起去。人身观、价值观差距太大了。   只好换开话题:“听说世子妃给添了个胖小子,您福气真好……”恒王世子妃就是因为坐月子才没来赴宴。   恒王妃脸上顿时笑开了花:“那孩子是个有福的……”她是真高兴。赫连瑜不像他爹,只对女人感兴趣,男色半分看不进眼。恒王府子嗣丰茂指日可待。   林若拙想到了恒亲王,心里叹了口气,问:“王叔近来身体可还好?”   恒王妃笑:“他有什么不好的。这段时间迷上了什么百花阁主的画,高价收了一幅,还到处寻那画画的人。就是爱折腾。”   林若拙吓的差点魂飞魄散,哽着嗓子问:“这,这什么阁主的画,您看过?”   恒王妃不在意:“我才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压低了声音,“是春/宫画。他爱的很,宝贝似的不让人瞧。倒是瑜儿看过,说笔触很是大家,自成一派。最近很有些名气。嗨!男人家不就是好这些。”   林若拙眉毛都快囧成一团了:“很有些名气……”她总共不过画了三张。两份男女,一份男男。   长川公主刚好听见她们说话,笑着插嘴:“百花阁主的画我见过,挺好的。没市面上常见的那些粗俗,还有绣坊临摹了绣成春意香囊,也是精品。”   银川公主掩口笑:“阿姐可是买过?”   长川公主大大方方的道:“买过又怎的?画太少,只出了三幅咱们买不到,香囊还不兴弄两个。”又叹息,“临摹的虽精致,然到底没有原画的那个味道。这百花阁主也是的,怎么不多出几张。”   五皇妃好奇的问:“你们说,这位百花阁主会是什么样的人?”   临川公主冷笑:“这还用问,他号称百花阁主,自是阅尽百花,花中老手了。”   林若拙差点想呕血。胡说八道,她取名的时候就是看院子里花开的好,随便一写。已婚妇女真是惹不起。不过她很好奇:“那三幅画,都花落谁家?”   二皇妃有意修好,开口道:“恒王府有一幅,四弟府里有一幅。还有一幅据说是被南边的一个富商买回去了。你想看?找四弟妹说说,借来一观就是。”   四皇妃现在的表面文章做的也不错,呸她:“你这人,说的什么话!好像是我弄回来的一样。让老七找我们爷要去。我可不管这些。”   林若拙连连摆手:“我不看,我不看。”   众妯娌齐声笑:“这有什么好臊的。又不是没成婚的姑娘家。”   林若拙汗颜,她是真不要看。呜呜……   长川公主见状打圆场,笑道:“也不知那百花阁主何时再出新的?最好有个套系。我瞧着,比宫里珍藏的前朝珍品还强些。若是收着了,也进上几件去。”   林若拙觉得自己要嗨不住了,进上?给公公婆婆大人看?冷汗直冒:“你们……找着画画的人了?”千万不要被暴露啊!   三皇妃笑:“七弟妹也想弄一幅?”挤眼打趣,“这事不用你操心,只要知会七弟一声就行了。”   长川公主撇嘴:“珍宝斋的掌柜最是滑头,说是一个富贵男子来他这儿寄卖的。看样子,应是哪家的孩子偷偷画着玩,不敢公开身份。”   四皇妃也觉得这个猜测靠谱:“应是富贵人家的,画里几个女孩的穿戴、姿容都不俗。看那笔意,没个十来年也练不出来。穷人家哪有这个条件。”   众人点头。这样一来,百花阁主遮遮掩掩也就好理解了,毕竟这种名声不光彩。   林若拙满头冷汗。下定决心,再也不画了。   宴席散后,黄氏留下来。给她说了家中近况:“姑太太(莫宛如)那边的礼已经送了去。我想着等你二哥回来就将婚事给办了。不然等姑太太肚子一大,什么事都不方便。”   林若拙表示没意见,林若谨去了祖籍参加秋闱,不管中不中,也该是成家的年纪了。   黄氏又道:“江宁那边的彩茧已织出一匹明黄色的缎子,你哥哥和老太爷的意思,咱家不好出这个头,索性就给了你,让七皇子呈上去。”   古代宗族和家庭都是这样,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目前的形式,这样做才是正常的。林若拙也不想为一匹料子争强。这些都是细枝末节,纵然占了上风也打不到对手,不如放个人情。   她得向司徒九学习。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则必中,彻底打垮对方,不留后患。   况且,赫连老七是以老婆嫁妆的名义呈上去的,林家也不是没有好处。点头:“就这样办。”   后面的事就比较难以启齿了,黄氏犹豫:“老太爷让你二哥顺路从祖籍带个女孩回来。”   林若拙冷笑:“无妨,带回京来就是。我不开口,她能进靖王府?进不了府,什么都是白谈。不过耗费一份嫁妆,嫁出去就是。”   黄氏欣然:“你拿定主意就好。”又踟蹰,“你就真这么过下去了?”   林若拙微微一笑:“母亲,我现在这个样子,不争比争要好。府里很快就要迎进第二位侧妃,让她们斗去岂不好?急什么,陛下身体康健,日子还长着呢。退一万步说,就是靖王日后成功了,我也是嫡妻原配。男人哪有不爱新鲜颜色的,那时他乍登高位,弄几个新鲜颜色的姑娘进来,谁生的孩子不是孩子。何苦现在争个白眉赤眼的。”   拉老七下马,争取搞死他这件事除了合作伙伴司徒九,她得死死烂在肚里,半句都不能说。就连司徒皇后也以为她只是不想自家夫君坐上高位。   黄氏一想,觉得有道理。林若拙不擅长宅斗她比谁都清楚。与其让她煞费苦心去保住一个不是亲生的儿子,还不如保住原配的地位。形势每天都在变,以后的事不妨慢慢谋划。   宴请后第二天,林若拙再度归隐三省居。言明自己万事不管,迎娶丁侧妃的事就交给段侧妃了。   段娉婷一口热血往肚里咽,咬着牙操办。途中使出浑身解数,今天问操办进程,明天问礼仪准备,想尽一切办法在赫连熙眼前晃,就想趁机怀上。无奈赫连熙清心寡欲的很,公事繁忙。请个四五次才来一趟。来三趟才欢好一回。想怀孕真是难上加难。   李妈妈安慰她:“王爷忙的是大事。您瞧他不是也没去三省居。可见是真忙。”   段娉婷也只好安慰自己,接受了这个答案。   王府在忙,林若拙却清闲的很,请了韩夫人过府帮忙做衣裳。上回一得消息就将丁侧妃的事告之了韩家,这次等的是回音。   遣退了下人,留夏衣在外面望风,韩夫人立刻就眼红了:“娘娘,就是那个丁家。”   林若拙皱眉:“这人在西南军中很有威信,要动他,需有无法容忍之错。”   韩夫人自是有备而来,韩夫子做功课不是一天两天了:“和西南山区各部土司私下偷开银矿算不算大错?”   林若拙精神一振:“真的?有证据吗?”   “证据确凿。”韩夫人咬牙,“这是西南不成文的规矩,那山里的几个矿从不报备朝廷。都是谁领兵谁合伙开采。袁家在的时候就是这么干的。现在是丁家和其余几人合伙。不似袁家那般独占大头。”   林若拙眼睛一亮。简直想仰天长啸。她终于知道老七为什么要娶这个侧妃了。如果老七是重生的,说不准就在上辈子的未来知道了银矿的事。这时候娶丁家女儿,显然是想控制银矿开采。也对,没钱夺什么嫡?安置人手、收买人心,发展暗势力,那一项不要用钱?这一招也比老2、老四从下面捞钱高明多了。   哈哈!这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闯进来。   林若拙笑容满面:“你们别急。这事现在一时办不了,要等等。告诉夫子,我给他引见一个人。这个人可令他得偿所愿。”凑到韩夫人耳边,轻声说了一个时间、地址:“……去这里赏枫叶,自有答案。”   韩夫人感激不已。   接着又说了一会儿话,说起韩雁的婚事,林若拙叹气:“您想开些,随她吧。便是成亲又怎么样。瞧瞧我,日子过的还不如她呢。”   韩夫人也叹了一会儿,告辞。   没过几日,传来一个喜讯,林若谨秋闱通过,中举了。   林家热热闹闹的庆祝了一天。林若拙送了一份礼物。   接着,靖王府也开始办喜事,丁侧妃被迎进了府。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05章时间   )   第105章时间   丁侧妃闺名丁善善。面相很是和善,面如满月、肤似莹雪、杏眼柳眉。这个长相属于传统的富贵相,乃封建时代家长都喜欢的端庄有福之貌。再看身段,前凸后翘,丰腴润泽,典型的好生养型。两相对比,比林若拙还像正妃些。   看着眼前端着茶,羞怯了双眼,走路微有不便的女子,林若拙恶意的想,赫连熙昨晚定是饱饱的吃了一顿大餐。瞧把人家女孩子折腾的。   为了表示正式,她特意从三省居出来,早早坐在正院,即之前的三省居原址接待。其实是不想她们踏足自己的地盘。毕竟赫连熙发话,非王妃相请,后宅其它女子皆不可进三省居。   接过茶,在唇上抿了抿,又用帕子拭去。从画船手上取过一方雕刻了多子石榴的玉佩递过去:“今后要努力为府中开枝散叶。”   丁善善羞红了脸,轻声应了一句:“是。”   段娉婷在一旁将手中帕子搅成麻花。   赫连熙很满意于这种妻妾和睦的场面。除却段娉婷,林若拙和丁善善都是上辈子和他无关的女人。想来不会那么糟。林若涵之后,府中不再有绝育女子,段娉婷手中的药的确只有一份。丁善善他上辈子没关注过,不过也听闻过丁澜韬有两个嫡亲外甥。应是好生养的。如此,只要看住段娉婷,日后府中应会干净些。   林若拙目光扫过屋内一众衣着华贵的俊男美女,嘴角浮上一丝冷笑。   妻妾和睦?赫连老七,你慢慢玩去吧。   于是乎,靖王府的好日子就这样开始了。不过两年,靖王爷同学便名声鹊起,什么乐善好施、什么谦谦君子、什么名士再现、什么端方仁心。好名声跟不要钱一样往他身上砸。若说以前只是一个新升起的闪亮之星,那么,这颗星星的光芒随着时间而逐渐耀眼。   赫连老七同学的确干了不少利国利民的好事。比如安抚西南少数民族,举贤不避亲,力保丁澜韬主持西南军务。丁澜韬果然有能力,自他主理,西南各部土司开始和汉人互通商贸,再无动乱。   同时,他竭力支持陈顼治理黄河。途中几次发生弹劾扰民、账目不清等问题,赫连熙都在朝堂据理力争,始终相信陈顼。最后,在升任成刑部右侍郎的郭大人协助下,案情一一真相大白。黄河治水工程终于圆满完工。同时,二皇子、四皇子派系官员贪污河款、欺压民众的事也都暴露了出来。楚帝勃然大怒。   二、四皇子遭到楚帝狠狠的训斥,不但罚俸三年,原本的亲王爵位也被降为了郡王爵。   春风得意的靖王同学在家事上也是其乐融融。正妃林氏自从受伤难孕后,便深居简出,极少露面。府中事务都由丁侧妃打理。这位丁侧妃福气极好。进门后不到三个月就怀上了身孕。然而年轻女孩不当心,摔了一跤后小产。不过不要紧,一年之后,丁侧妃再度有孕,这回小心了,十个月后争气的生下一个男孩。取名赫连暮祈。   京中人闲谈起来,也颇觉得靖王殿下处处皆好,唯有子嗣方面不尽人意。可见天下间没有十全十美的人。正妃是受伤不孕。另一位段侧妃没受过伤,却也一直未曾有孕。运气真是差极了。好在丁侧妃是个能生的。靖王府总算有了一个生母尊贵的男孩。   对了,靖王还有个通房生养的长子,养在段侧妃身边,名叫赫连暮真。又有一个歌姬生下的女儿,养在丁侧妃身边。神马?你问正妃?哎呀!京中谁不知道,靖王妃自从受伤不孕后,就心灰意冷,一心向道,隐居不出。都快成半个仙人了。要不是娘家还有几个做官的,谁还记得她呀!   纷纷扰扰间,时间一晃晃去了七年,承平43年八月十六。靖王府合家中秋赏月。   正妃林若拙照例不在,没人奇怪。昨天宫里的赏月宴她都没去。这几年,这位王妃就跟隐形人似的。成日关在三省居。偶尔出门去道观、染坊,也是另开角门从前院进出,并不与后宅相连。要不是每年除夕宴能见到一次,下人们险些不记得还有这一位正主。这位的爱好也怪,要么捣鼓染布,要么折腾织布机。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事,因王爷下令禁止议论和外传,便对外只宣称王妃好道。   俨然是女主人风范的丁善善笑盈盈的坐在赫连熙右边,小腹微鼓。她又怀了身孕,原本就圆润的脸更丰满了些,红扑扑的光彩照人。   坐在赫连熙左侧的段娉婷狠狠掐了一把赫连暮真的胳膊,用眼神暗示他。   八岁的赫连暮真眼底闪过一丝阴霾。很快又消失,站起,喏喏道:“父亲,儿子新学了一篇文,有几处不懂,想请父亲指点。”   赫连熙微微颔首:“好,等宴散了来我书房。”   丁善善不屑的瞥过一眼,柔声道:“王爷,虽是哥儿好学,也不可过于劳累。小孩子晚上得早些睡才身体好。”掩口不经意的一笑,埋怨,“真儿的夫子也真是的,功课都讲不好。学生不明白也不管。真不知是不是糊弄咱们。祈儿也该进学了,可不能请这样不负责任的先生。”   赫连熙表情淡淡,并不言语。   六岁的赫连暮祈立刻嚷嚷:“娘,我不要上学,不要上学!”   丁善善恨铁不成钢的瞪他:“胡说,谁家孩子不上学的。上学才能学本事,以后和你父王一样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儿。”   赫连暮祈大声哭泣:“我不要学本事,我不要顶天立地。我不要上学!”   段娉婷笑的开心:“祈哥儿还小,丁妹妹,你得慢慢教,性子急可不好。”   丁善善利眼一剜奶娘,奶娘赶紧抱住赫连暮祈哄。一旁四岁的女孩赫连暮晴老老实实窝着,半言不发。   赫连熙突然起身:“你们慢吃。”对赫连暮真道,“你跟我来书房。”   “王爷,螃蟹还没上席呢。”丁善善一怔,急着开口。   赫连熙看她一眼。   丁善善顿时一凛。赫连熙的眼神冰冷无情,好似冬日寒冰。八月时节,她竟惊出一身冷汗。讪讪一笑,松开了拉着他衣袖的手。   段娉婷在一旁冷笑,又喜又惊。喜的是丁善善这个贱/人不过生了个儿子,就狂妄的不知自己是谁了。果然在表哥这里吃了憋。惊的是表哥这两年越发凌厉冷淡,到了内宅,连个笑脸都没有。女色上也十分不经心。纵是丁善善捞不到好脸色,她也没强几分。   赫连熙哪里管那几个女人的小心思,到得前院小书房(并不是他处理重要公务之处),落座,问:“讲了哪一篇?”   神色算不上亲和,却也绝不能说冷厉。偏偏赫连暮真站在他面前就噤若寒蝉。若是可能,他根本不想来面对这个有时一个月都见不上一面,从来都是板着脸他的父亲。可惜,段侧妃绝不会允许。话就说的有些磕巴:“贾谊所著《过秦论》……”   赫连熙皱眉:“怎么讲这个,先秦诸史你都看过了?《左转》《春秋》都读完了?”   赫连暮真呆了呆:“没……”   赫连熙眉峰锁的更紧,揭开书:“哪里不懂?”   赫连暮真更磕巴了。他哪里都不懂。夫子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意思也懂。偏偏连在一起就怎么也听不明白。   见他磕巴了半天都啃不出一个字,赫连熙干脆指着第一句“秦孝公据崤函之固,拥雍州之地”问:“这句何解?”   赫连暮真赶紧回忆,幸好是第一句,还记得些:“秦孝公占据着崤山和函谷关的险固地势,拥有雍州的土地。”   赫连熙又问:“崤山,函谷关,雍州在何处?”   赫连暮真无言以对。他怎么知道在哪里?   赫连熙平静无波的合上书:“你回去吧。明日休息一天,不用去上课了。”   赫连暮真顿时一喜,不用上课?太好了!又想到什么,喃喃道:“段娘娘,这几日似不大舒服。父亲,父亲……”在某人冷厉的目光下,再吐不出半个字。   赫连熙冷冷道:“明日吩咐长史去请太医。还有什么事?”   赫连暮真被他一眼看过来,只觉血液都要被冻住,结结巴巴丢下一句“没了”,落荒而逃。   赫连熙坐在那里,盯着被合上的房门看了许久,起身,带上贴身长随,前往丁善善的院子。   丁善善正哄着赫连暮祈:“……明日见了父亲就说想上学。只要你说了,娘就给你买你看上的那盏琉璃玉兔灯……”   听见下人传报,喜不自胜。果然王爷还是念着她的,段娉婷再养着长子有什么用,她的暮祈,还有肚里的小的,才是身份尊贵的儿子。   赫连熙走进来,就听赫连暮祈脆生生迎上去:“父亲,我想上学。”回头就看丁善善,“娘,我说……”   丁善善一把捂住他的嘴,笑:“行了行了,有话明天再和王爷说,天不早了,如鹂,让奶娘带他快去睡了。”一连串的吩咐,唤人带走了赫连暮祈。   赫连熙一动不动的坐着看,等她忙完了,才道:“老大今年八岁,也不小了。该是时候迁到前院住。明儿你和长史商量着,把这事给办了。还有,段氏身子似有不适,给请个太医回来好好瞧瞧。”   丁善善笑的嘴差点合不拢:“是,妾一定照办。”心道,定是段娉婷偷鸡不成蚀把米,也不知哪里露出了马脚,被王爷看破。糟了埋怨。趁机诉说:“去了前院,总不好似后宅有那么多丫头的。身边得另选小厮。这人选,您看如何安排?”   赫连熙道:“我会吩咐长史,你们都不必操心了。”   丁善善笑的欢喜:“是。您安排的人一定是好的。”命丫鬟上茶,“如鹂,沏茶过来。”笑言,“这丫头最近新学了一手茶艺功夫,您给掌掌眼,尝尝味道如何?”   身段窈窕的如鹂端了茶具,旖旎走来。指尖纤长洁白,衣裙拂过香风。   赫连熙站起:“天色太晚,今天就算了。你还是早些睡吧。”竟看也不看那漂亮丫鬟一眼,径自离去。   如鹂咬唇,目光幽怨。丁善善看了她两眼,心里冷笑,面上和煦:“这可是没办法,王爷估计最近应是忙的厉害。你下去吧。日后再说。”   另一间院子,段娉婷关了房门,只留李妈妈在身边,狠狠的用簪子头扎一下赫连暮真的肩头:“真没用!话都说不周全!”   赫连暮真咬着牙低头,一丝戾气划过眼角。   外头传来敲打声,丫头隔着窗户禀报:“娘娘,王爷出了丁侧妃的院子。回了前院。”   段娉婷停下手,畅快大笑:“好!”丢下簪子,厌恶的看一眼赫连暮真:“还不回你的屋去!傻站着干什么?一点儿眼力都没有。难怪王爷不喜欢你!”   赫连暮真闷头离开。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乳母焦急的拉过他检查:“哥儿,可有伤着?”   赫连暮真扑进她怀里:“妈妈,我疼。她拿簪子扎我。”   乳母叹气,解开他衣襟,用冷水轻轻擦拭看不出伤口却微微红肿的肩头:“哥儿,忍着些。等你长大就好了。”   赫连暮真仰头:“妈妈,我亲身娘亲,到底是段侧妃害死的还是王妃害死的?”   “嘘——”乳母赶紧捂住他的嘴,“别乱说。”紧张的看看四周,“是难产病死的。”   赫连暮真想到在花园偷听到的丫鬟闲谈,垂下头:“我知道,你不敢说。她们两个都有份对不对?”   乳母为难:“哥儿,我真不知道。我是后来进府的,你都三个月了。我真的不知道。”   赫连暮真垂下眼睛。   丁善善在房中给心腹吩咐:“明儿给大公子搬家,路边安排两个人闲谈。不必有证据,只将疑点说出来就行。”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06章多变   )   第106章多变   林若拙正在房间里看黄恬寄来的信。自从五年前她回京探亲,闲聊时听说崖州那边黎族人善织布一事,便想到在西北开设织布加工作坊,这里本就盛产羊毛,不但是棉布,羊毛等混合纺织品也是有大大前途。女工来源就更不成问题了,西北民风彪悍,女人出来做工再正常不过。   司徒十一很是支持她的想法。选派了两百人的护卫队,送她去崖州一行。带回来两个和黎族人混居了几年的汉人女子。一来二去,在西北开设了好几家官府扶持的加工作坊。如今,南丝绸、北毛纺之说,已经开始在民间崭露头角。   林若拙收起来信,不由叹息。人各有命。好男人不是没有,比如三叔、比如司徒十一。只是她没那个运气碰上。谁能想到长相美到不行,傲气到不行,脾气坏到不行的如玉公子,居然还有成长为好丈夫的一天?真是不感慨命运都不行。   说到这个就想起二哥林若谨。林若谨和陈艾婚后过的也不错。然而终究不能免俗的有个通房。这也不能怪他,陈艾年纪太小,那丫头是成婚前就有的。这个时代的风俗就是如此。好在一直未生养,连陈艾都没说什么。林若拙自然更没有插话的余地。   林若谨考了两回终于考了个三甲同进士。赫连熙走门路,外放去了江南做知县。大大的肥差。林若拙认为这是看在陈顼的面子上。陈大人是工程型人才,虽官职不高,然很得圣心。着实有一些分量。   最有意思的是莫宛如,嫁过去后就跟送子娘娘突然记起了她一样,接二连三的怀孕,生育一男一女。家事打理的也不错,陈大人这位工科低情商男本身要求也不高,小日子过的就很是有滋有味。   林家第三代中目前唯有林若愚考中进士,但名次不是很靠前,随着林三叔和林大伯的回京,他听从了祖父建议,一样选了外放,去山东任职。   和他同考的韩玉成绩非常好,二甲传胪。目前待在翰林院。同样成绩优异的还有黄耀,这位外放金陵。黄大太太善解人意,命林若敏跟他一块儿去。黄大人早已隐退,黄舅舅从西北回来后就步步高升,目前任户部尚书,领内阁议政大臣位。   这样算来,她身边显赫的亲戚还是不少的。便是无子,似乎也能安稳渡过一生。   然而林若拙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无论是黄家、陈家、还有郭家,从来都只听命楚帝。便是三叔林海屿,对赫连熙也有所保留。   祖父、大伯、渣爹,却是很看好赫连老七。   最要命的是,如果梦境是准的,那么,看似仍旧健壮的楚帝,身体其实已开始衰败了。   梦里,楚帝辞世于承平44年冬,十月。就在他离世后五天,太子妃林氏,被丈夫亲手灌下了一杯毒药。林若拙甚至可以想象事情的后续,太子妃悲痛过度,身体虚弱,守灵劳累,不幸病故。   夏衣轻手轻脚的进来:“娘娘,王爷从夹道角门进来了。”   林若拙一怔,回过神:“他来干什么?”   夏衣不禁好笑:“看您说的,他是王爷,怎么就不能来了。”这么些年过下来,她多多少少也了解了这位主子的想法,一心过清静日子。可不管再怎么想清静,也不能对王爷不闻不问吧。若没王爷护着,日子哪有真的清静?便劝:“您好歹也上些心。”   林若拙嗤笑:“上心也没用。夏衣,旁人不明白,你还不明白?男人哪里是上心,对他好就行的?男人心里装的都是他自个儿,不碍着他的事呢,对你好些无妨。若和他的好处有冲突,你瞧他还护不护你?”   夏衣没了声音,她想起了自己的那个爹。幼时也是不错的。但随着母亲生不出儿子,便一日日粗暴打骂起来。到最后,她算是看明白了。有些男人只要银子、儿子、权势地位。至于女人,其实是随便哪一个都无所谓的。   叹了口气,遂不再劝。   林若拙满意的很。平妈妈已于四年前送出府跟着儿子荣养。四个小丫鬟,丝雨负责吃食、尺素负责衣衫、银钩负责首饰、画船负责笔墨画稿。唯有夏衣被当成真正的心腹。因为只有经历特殊的她能理解自己的某些思想。   赫连熙被画船迎进院子:“王爷这边走,娘娘还没睡呢。”   林若拙检查一下,平时她的习惯就好,要紧东西看完一概烧毁。连夏衣都不知道,心定了定,原处坐好。   赫连熙进门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明亮的烛火下,青丝如瀑散开,女子不施脂粉,素净的脸颊在烛光下晶莹温润。纤腰盈盈一握,半侧在桌边,观赏一幅工笔花鸟画。   赫连走到她身侧,看了一眼,发现是自己前几天命人送来的,眼中笑意浮现:“白天看就是了,大晚上的也不怕把眼睛看坏了。”   林若拙没好气的想,这大概就叫女人不坏,男人不爱。全王府没有比她更坏的女人了(都想害死男人了),偏偏在赫连老七眼里,她却属于无欲无求、真实无害的那一型。   最初搬来的一年,约莫一个月来看她四五天。两年后,赫连暮祈出生,变成三个月也来不了一趟。近两年又恢复成一个月来四五天。最近这两个月却变成隔三差五就偷偷从夹道角门进来过夜。烦死了!谁说女人多变,男人才多变好不好!   放下画,回头看看对方的脸,轻笑:“又有谁给你气受了?”   赫连熙闲闲坐下,接过夏衣倒来的茶水:“怎见得我受了气?”   废话!不是在女人身上受了气你至于来这儿么?林若拙腹诽,脸上讥笑:“齐人之福不好享啊,靖王爷。”   赫连熙笑容一僵,叹气:“你这张嘴,就不能说两句好话?”   “想听好话?别上我这儿来呀。”林若拙巴不得赶他走,“那什么善善、娉婷、乐儿,说的话好听多了。您赶紧去听呀,要多少有多少。”   赫连熙也不言语,这么多年他也算摸清了林若拙一点脾气,跟她斗嘴纯粹自找苦吃。回头吩咐夏衣:“备水,洗浴。”   “是。”夏衣垂头退下。   林若拙笑容一垮,莫非后院女人集体来大姨妈?这位最近怎么总是一副饿狠了的模样?   赫连熙已经搂住了她,在耳畔轻语呢喃:“有没有想我?”   林若拙郁闷,说实话不行,说假话恶心,只得含糊道:“想啊,我想这里,也想这里,还有这里……”随着话音,点过嘴唇、胸膛、腹部、逐渐往下。   果然,一旦她握住某处,赫连熙便不再问。自动将身体和他本人联系起来,轻轻喘息:“巧巧,你的手艺倒是越发好了。”   林若拙轻哼,另一只手往上,摸了一把他的腰:“夫君倒是好像胖了些。这里肉有些松。”   赫连熙一顿,无奈道:“巧巧,你怎么总注意这些。”   废话,你也就身材好一个优点了。这个再没了,她岂不是太吃亏!林若拙便撒娇:“这里胖了不好,人家腿撑的太开难受。要窄一点,我喜欢窄一点。”   一旦扯上两性之事,男人很好说话,赫连熙闷笑:“就你事多,敢嫌弃我。”   “不行……”林若拙躲过他的脸,“还没有洗澡……”   所以说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现在的赫连熙已经对她的挑剔习以为常,轻扯了她的手,笑:“……那就先帮我揉揉。”   …………   等到洗完澡,折腾一番,再用水擦身,时间已经到了半夜。生物钟准时的林若拙打着呵欠,推开他合眼睡觉。   赫连熙拨开她散乱的长发,看了一会儿,轻叹:“巧巧,你这几年都没怎么变,不,是越来越好看了。不像我,我老了。”   林若拙深以为然,平时自己照镜子也能看出来,二十四岁的她,身形已经完全长开,曲线窈窕,体型修长柔韧。大约是心情简单,繁琐事少的缘故,人长开了,脸却没变多少。甚至还有一丝婴儿肥没褪去。弄的每次照镜子都很郁卒。   倒是赫连熙这几年操心多,起得比鸡早睡得比贼晚,还有一众后宅女人逮着他就眼放绿光。操劳之下,成熟的特别快。皮肤明显没前几年好,摸着糙巴巴的。林若拙现在都不愿摸他的脸,只肯摸腹部、大腿等光滑细嫩的地方。   所以说,天下间没便宜事。   打了个呵欠,敷衍道:“这是我x夜修行,吸天地灵气得来的。你在红尘俗世打滚,自然不能享这等好处。”   赫连熙失笑:“道家不是有双修之说,看来我得常来这里,吸你点好处。”   有毛病。林若拙不理他,合上眼装睡,不一会儿,真的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枕畔空空。夏衣端了水走进来:“王爷一早就走了。见娘娘睡的熟,让别吵醒。”   林若拙点点头,问她:“打听清除了,昨儿又是为的什么?”   夏衣道:“大公子的夫子被辞退了,人也搬到了前院……昨天家宴,二公子嚷嚷说不肯读书……丁侧妃请了太医给段侧妃问诊……”   林若拙冷笑一声:“我就知道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狼多肉少,不争起来才叫怪。这是赫连熙还年轻,等年纪大了,力不从心,看这帮女人的手段吧。**药都是简单的。   不过这不关她的事。根据梦境,楚帝没多少日子好活了,她得通知司徒九一声,别临到了功亏一篑。吩咐:“准备一下,去染坊。”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07章重阳   )   第107章重阳   司徒九看着手中翻译出的纸条,沉默良久。   皇后昨天刚传讯过来,说楚帝身体日渐衰竭,今天就收到了这张密件,不得不令他感慨,赫连熙的势力范围果然深不可测。竟然连这种事关圣体的机密都能知道。   不过,这个秘密能被林若拙知晓。该说是赫连熙对她推心置腹呢,还是林若拙本人聪慧异常,从蛛丝马迹中推断出内幕?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思索片刻,他将纸条烧毁。招过柳成:“派人去西北一趟,给二弟传信。王家那件事,可以动手了。”   林若拙自诩将重要消息传递完毕,心无挂牵的带着染好的布料回府。这是打算送给司徒皇后的。这七年,她与段淑妃不对付,反而处处讨好司徒皇后几乎已成了公开的一件事。大伙儿惊讶之余,仔细一想倒也能理解。   那什么侧妃段娉婷、庶长子,不都是段淑妃弄出来的么。儿媳妇怎么了,儿媳妇也是有脾气的。当婆婆的不地道,还不兴抗议了?况且从礼法上说,司徒皇后才是众皇子妃们真正的婆婆。   林若拙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不屑于讨好段淑妃,也就不用为了面子和她虚以委蛇。   至于将来?呵呵……等她能活到‘将来’的那天再说吧。   八月过完,九月登高。楚帝兴致突发,决定在重阳节那天举办赏菊宴,宴请众臣。   林若拙已经记不得梦里有没有这回事了。毕竟梦境是跳着来的,不可能事无巨细。只有重大事件发生才会跳着播一下。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了这场宴会只是普通盛宴,并无特别。   她也就按常规准备起来。半隐居不是全隐居,这些场合还是要去的。换上一身浅绿色柔纱衫裙,衣襟袖口绣浅黄色浅粉色细碎丛花。浅金色镶珍珠腰带,浅粉色蝉翼纱披帛柔软的搭在手肘。如云青丝挽成堕马髻,金丝白玉海棠花发簪,一圈小小的粉色花朵从鬓角别至后脑。   赫连熙一见这打扮就笑了:“这是哪家鲜嫩的小娘子?看着不像去重阳秋宴,倒似去参加上巳春宴。”   林若拙轻睨他一眼:“怎么,不好看?”   赫连熙赞赏的又看了几眼,真心道:“好看。”虽然少了些正妃的端庄,太过娇俏别致,但不可否认,的确好看。   两位侧妃到来后,这种对比就更明显了。丁善善这是第二胎,原本就圆润的下巴更加圆润,穿的是齐胸襦裙,胸部宏伟,手臂滚圆,用段淑妃的话说,怀相富态,看着就讨喜。   段娉婷身段倒是没变,窈窕依旧。穿着一身洋红绣金织锦大衫。云鬓高耸,风钗闪动。一张面孔精雕细琢,柳眉嘴唇。单看也很不错。只是赫连熙觉得太平常,京中贵妇装扮起来都是这么个模子,无任何惊艳之感。   尤其是一对比。段娉婷那脸怎么看怎么假,也不知涂了多少层粉,脸皮都有些僵。丁善善明明比林若拙还要小几岁的,怎么看上去反倒像比她年纪还大些?身段……咳咳,算了,就是初进府那会儿,丁善善也没有杨柳小蛮腰。   赫连熙不得不承认,林若拙的美很得天独厚,便是以两辈子的经验来看,也可排在前五。   可惜论脾气之坏,得排进前三。   柔顺貌美的佳人难寻啊!   丁善善月份大了,不方便前去。便只有段娉婷跟在两人身后。长史恭请上车,偷眼一看,两位侧妃的脸色都有些不太好。心下了然,估计没多久这两位家里又该送美貌丫鬟进来了。   马车一路驶向皇宫。赏菊宴摆在西苑,确切的说这里虽属皇城范围,却已不在皇宫之中。西苑水多,有大小两座湖泊,周别围绕着各色美景。   他们的车来的不早也不晚。老2、老三、老五、老八都已经到了,正坐在一处寒暄,旁边还坐着恒王世子夫妇。   赫连熙排行小。除了老八还有赫连瑜,那三个他都得见礼。二皇子冷着脸点了点头,一不留神瞅见他身边的林若拙,眼中微微露出惊讶。随后嗤笑:“老七,满京城也就你家了。侧妃穿红、正妃穿绿。真稀罕啊!”   赫连熙还没答话,林若拙就开口了:“二哥岂不见红非正红、绿非正绿。皆无伤大雅矣。”   笑话,骂赫连老七一百遍都没关系,火烧到她身上岂能忍气吞声?   三皇妃笑着拉过她的手,嗔道:“都是你今天打扮的太鲜嫩,乍一看,我还以为是哪家的新媳妇。来,这边来坐。我和八弟妹刚好说起新行的晕色料子。应是改过配方了。如今也能下一下水。只是要快洗,也不能占皂角。你怎么没弄一件穿穿?”   林若拙顺势转换话题,跟着她往女眷处走,见潘氏穿着粉紫色渐变至深紫的裙子,绣红fen两色牡丹。笑:“大伙儿都穿,我就不凑这热闹了。”   三皇妃掩嘴笑:“是了,幻霓绣坊是林二太太的嫁妆。近水楼台先得月,你还怕没好料子穿?瞧你身上这件的颜色便与外头那些不一样,真是鲜嫩粉透。也是你们年轻人穿好看。九弟有件烟色蓝的衣服也是,穿着好不雅致。我本还想给我们爷也弄一身,绣坊却说没那颜色了。”   林若拙讪讪笑:“有些颜色当时调出来不错,后头再弄,总有色差,不如原先的好。”烟灰蓝便是这种情况。耗功夫的厉害。她又不靠这个吃饭,当然是做出成品就撒手不再管。工匠们染出的色总不如她弄的漂亮。这是色彩感觉和书画功底的问题,没法改善。故烟灰蓝渐变缎子只小九有一匹。后头她就忙司徒皇后的衣服料子去了。   当然,从大家的角度来看,只是小九运气好,从铺子里无意间买到而已。   说话间三皇妃已带着她在女眷中落座,段娉婷去了侧妃圈子。林若拙看看那一群女人,不由感慨,当年一意推辞的三皇子如今也有了侧妃,直来直往的赫连瑜也有了,便是小九赫连濯也一样没落俗套。不得不说,时代烙印就是时代烙印。这里的男人永远不懂什么叫婚姻忠诚。   看看四周,有些纳闷,问恒王世子妃:“王叔和婶婶没有来么?”   恒王世子妃笑道:“父亲去见陛下,母亲一早去了坤宁宫。约莫就快来了。”   林若拙点点头,不再说话。却见恒王世子妃不停的打量她,奇怪道:“世子妃有事?”   恒王世子妃笑着摇头,眼中神采有些怪异:“见笑了,只是觉得七嫂貌美动人。”   林若拙不以为意,礼貌浅笑:“世子妃也是风姿神秀。”   随后,剩余的几对皇子夫妇也陆续到来,又有一众大臣及家眷。这时便可看出在座皇子妃们的娘家实力了,有的或父母或兄长或亲戚在席,有的皆无亲眷。   林若拙的情况就是这样。林家大伯品级不够踏足这里,唯一亲戚关系近些的是黄大太太。段娉婷却是父母兄长皆到场,言笑晏晏的与他们打招呼。   不过她也不在乎这些就是了。关系好的比如三皇妃便劝她:“段侧妃还养着你家老大呢?可不能这么下去,你得有个打算。”   林若拙刚想说什么,内侍官便高声唱喏,陛下驾到。   楚帝看上去和几个月前新年宴上差别不大,脊背挺的笔直。若不是有梦境,真看不出来这位其实只剩一年的寿命。身后跟着恒亲王,表情嬉戏依旧。然而从小就和他打交道的林若拙却发现其笑意未及眼底,反有几许凝重。   紧接着,司徒皇后和恒王妃也到了,后面跟着四妃,以及几个生育皇子公主的妃嫔。   楚帝落座,接受众人参拜。之后便笑看皇后,赞不绝口:“你这身衣裳不错。”   司徒皇后今天的装扮非常之华丽。一袭凤凰裙,肩部浅黄、至腰部、裙摆逐渐加深渐变为橙黄、橙红、朱红、绛红。裙摆呈扇形辐射绣出凤凰尾羽,金、蓝、紫、绿,各色丝线光华耀眼。阳光下,宛若九天彩凤。   众人本就惊叹,见状阿谀奉承之词纷纷而出。   林若拙有些惊讶,这套衣服是她亲自设计,画图,亲手染了锦缎,韩雁亲绣,另有绣坊最老练的绣娘缝制而成。华丽到极点。没想到司徒皇后会挑这样一个场合穿出来。   重阳赏菊宴,有这么隆重?   没等她想完,那边宴会正式开始,一群身着彩绢的舞姬翩翩而来,随着音乐拂动水袖。   吃吃喝喝聊聊天,再高档的宴会也就是这么回事。因是重阳,楚帝兴致不错,还命众人作诗赋词,以应美景。   林若拙反正是做不出诗的,无聊干坐。忽觉有视线往她身上看,抬头望去,又不见目光。   那边,男人们已经做了一篇又一篇诗稿,楚帝兴致勃勃的点评,又将欣赏的佳作递给司徒皇后赏析。一派歌舞升平。   就在这时,异变突起!   一个内侍神色惊慌的走到大太监胡春来身边,耳语几句。胡春来神色顿变。立刻上前,对楚帝轻声汇报。隔得远,林若拙听不清他说了什么,但目力所及,只见靠的近的司徒皇后、恒亲王齐齐变了脸色。   席下众人哪个不是时刻注意圣颜,很快有人发现了不妥。停下手中动作,口中闲谈。一开始是小范围,接着逐步扩大。音乐声停。不多时,周遭诡异的安静。   楚帝深吸了一口气,吩咐:“散宴!内阁大臣、老2到老九几个,跟我去议政殿。”   林若拙纳闷的跟着众人散去。这群几乎是大楚最有地位的贵妇们,当然不会满足于一无所知,还没走出西苑大门,就有人四下打听起来。   这事也不是太大的机密。至少皇子妃们很快就知道了真相,银川公主苍白着脸告诉大家:“西北动乱,内城中羌族人暴动,守军大营被袭击,死伤无数,司徒十一追击敌寇途中失踪,下落不明。”   “这不可能!”临川公主尖锐的声音第一个响起。   林若拙也几近失态。   羌族暴动明明是明年才会发生的,怎么提前了?   还有司徒十一,怎么会失踪?   这不科学!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08章发展   )   第108章发展   回到靖王府,谁都没有心思休息。段娉婷急匆匆的欲派下人去景乡侯府,林若拙也不拦着,自顾叫了长史来,命他安排人去宫门外等着:“备好热水吃食在车上,不管王爷有没有出来,都打听些消息回来。”   段娉婷这才醒悟,这会子最新发展在宫内,便是景乡侯府知道的也不多。又急急叫了人回来,重新吩咐几句。   丁善善挺着肚子赶了过来,一脸焦急:“出什么事了?王爷怎么没回来?”   林若拙忙让人搀住她,这位是孕妇,万一有个磕碰算谁的?左右看看:“去正院边等边说吧,那里宽敞。”   自从女主人搬离,王府的这所正院就成了象征性建筑,林若拙将其当作官方发言地和办公休息区,平时收拾的也整齐,下人们只送上热水点心并一些日用品即可。   去正院的路上,林若拙示意段娉婷解说。这不是争风吃醋的时候,段娉婷也就一五一十的将事情说了一遍:“……几位王爷和大臣都被父皇叫去了。”   丁善善立时道:“王妃,不若让妾派人去外头打探一二,城门守备军或许会知道一些?”   林若拙不置可否:“你有门道就去吧。”   段娉婷也支支吾吾:“妾也让娘家人去找些门路。”   林若拙一挥手,同意了。等那两人走远了,才吩咐夏衣:“叫许冬去林家一趟,告诉二太太,让她别急。阿恬定不会有事的。”   夏衣点头,疾步而出,去外院寻她男人。   画船端了杯水上来,安慰道:“娘娘,十一夫人定会吉人天相。”   林若拙叹了口气,她也忐忑。按说有司徒九这种千年狐狸样的人物在,司徒十一不该有什么大劫。梦境里便是这样,司徒十一……不对!   她神情突凝。梦境里,司徒十一才是驸马,临川公主的驸马,从来就没离开过京城!   梦境,从来都是似是而非的。比如梦里没有她,林若菡是二房嫡长女。如果说秦氏难产,胎儿亡故。渣爹小范围内做手脚,林若菡冒充二房嫡女养大也不是不可能。没有她插一脚,救下新川公主的人是潘氏,司徒十一重伤,临川失态露情。显国公府的驸马不会是那位心有七窍的世子。   如果梦境是赫连老七的上辈子,相当于一本写到一半的书。而在她这个人物插入后,等同于重新修文。变数,只在于是小修还是大修,或者大纲全部被颠覆。   至少到现在为止,主线没有改变。赫连老七依旧是储君位置的最强竞争人选。甚至,他比上辈子做的更好,已隐隐有锐不可当之势。   提前的西北动乱,到底指向着什么?   傍晚,赫连熙一身寒气的回府。见三个女人并几位姬妾都齐齐在正院等候,心下微暖,道:“没出大乱子,都散了吧。早些回去休息。”   姬妾都是贱籍,地位一直很低,不敢违抗,乐氏打头,应声退下。段娉婷和丁善善却没有走,不约而同用关切、期翼的目光凝视他。   赫连熙扫过她们一眼,吩咐下人:“送两位侧妃回去,天黑,多点几盏灯。当心脚下。”   两人失望,又不敢违逆,只得悻悻而归,暗地里将林若拙恨了又恨。   躺枪的某人毫不知情,知道了也不在意。等人一散完,便急切的问:“阿恬和孩子可有事?”   赫连熙皱眉看看冷冰冰的屋子,重新系上披风,示意下人也给她穿斗篷:“去三省居,先吃饭,吃完再说。你放心,十一夫人和孩子都没事。”   林若拙心下一松,低头让画船系好斗篷带子,跟着他出门。赫连熙在前方等了等,见她跟上,手从袖底伸出,握住她的。林若拙一怔,抬头见他眼底温柔,轻叹一声,两人携手于园中缓步前行。   “不高兴?”赫连熙淡淡的声音在头顶飘过。   林若拙知道自己刚刚那一怔惹了某人疑心。这位向来是敏感又多疑的,偏又爱套一层温情面纱试探,遂半真半假感慨:“日子过的快,一晃眼七年了,想当初这府里就我和段侧妃两个人。现在满园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赫连熙轻笑:“你呀,就是个醋坛子。”   林若拙轻哼:“我有什么好醋的,不过关上门过日子罢了。无儿无女无牵挂,挺好!”   赫连熙颇感无奈:“让你抱一个你又不肯。这会子说这些。”   林若拙冷声赌气:“不是我生的我也养不亲,何苦来糟践人家孩子。你看不惯别看就是了!”心下微松,这回应是混过去了。   果然,赫连熙好一会儿不说话。沉默半晌,轻声道:“前儿有幕僚说,燕州一带有位医科圣手,诊脉甚好。我让人请去了。等人来了,好好看看。”   林若拙不吱声,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难道说‘亲,我等不及养好了身体给你生孩子?’   赫连熙却误会了,手握的更紧了些:“没事的,咱们慢慢来。总会有治好的一天。”   秋日的夜晚星空灿烂,菊花清香随夜风淡淡拂过。男子温柔的声音带着无限坚定、无限信念。仿佛只要有勇气就可破除万难。   看上去真是一幅很美的画面。可惜内容经不起推敲。   想一想吧。一个和N个女人生过N个孩子的男人,在如此美好、如此梦幻的夜晚,坚定深情的对你道:亲,别怕。你一定能成为第N个成功生下我N个孩子的女人。虽然已经有XX女人成功了,但是我的小蝌蚪还有XXXX那么多,可无限供应好多女人。我相信你亲,努力哦亲,你一定也会成功的。看好你!   我勒个去!   好想糊他一脸大姨妈!   林若拙垂下头。不能不垂头。她估计自己脸上现在的表情已经不是人类所能拥有的了。   赫连熙见她沉默的垂头,也默默揽过她,拥入怀中。   嘤嘤嘤……林若拙把头使劲往他怀里埋。真心想哭一哭。决定了,一回房间就拉他滚床单,榨干完事。再也不要来这种深情戏码。真心哈喽不住。   于是这一晚,赫连熙感受到了自家王妃难得的狂野激情、百般花样、野蛮操作……老黄瓜刚吐完水就被无情的撸起,再次复三次,最终缩变成小黄瓜,死活抬不了头。又是餍足又是郁闷,心只道下次再不能用孩子这话题刺激了,刺激过头了。   林若拙精疲力尽下终于睡了个好觉。再不用陪渣男故作深情,不用演戏不用装假,累就累点呗,反正她只要应付一个男人。某男却是要应付三四五个女人。怎么看都不如她养精蓄锐。   最重要的是,耳边清静了啊!   整个世界都清静了!   第二天一早天不亮,七皇子靖王殿下就眼底发青、脸色发白的出了门。坑爹的,他睡了一半才想起,今天要继续在议政殿召开会晤,讨论如何应对西北问题。忙忙起来整理了一下资料,急匆匆入宫。   林若拙又睡了一会儿才起身。洗漱一番,备车前去黄府。   黄府里人人脸色沉重,门房传报后,黄大太太亲自迎出来,后面跟着黄氏。   “舅母,母亲,不用这么多礼。”林若拙赶紧扶住欲行礼的两人,“老夫人在吗?咱们进去说话。”   黄大太太眼泪就流了下来:“老太太年岁大了,这事没敢告诉她。还望娘娘帮着瞒些。”   林若拙很能理解,去寿安堂见了黄夫人,闭口不谈其它,只说:“秋天了,天气爽快,想出来走走。别的地方不想去,正巧知道母亲在这儿,过来叨扰一二。”   黄夫人如今四世同堂,也是深居简出含饴弄孙的人。笑道:“娘娘年纪轻轻,是该多出来走动才是。有什么话只管和你母亲、舅母说。”   絮叨了一会儿,林若拙方告扰退出,回头见黄氏眼眶也是红红的。叹道:“母亲别伤心,不是说表姐和孩子都没事么。十一公子自也会吉人天相。”   黄大太太忍着心酸:“您来的刚好,一会儿我想去显国公府问问,看他们是怎么个打算。西北那么乱,怎么也要将念儿和欢儿接回来才是,若有个万一,便是你姐姐安然无恙,只怕也去了半条命。”   黄恬出生好,夫君俊美能干,夫家家世显赫,可谓半生顺遂。唯一有磕绊的只在子嗣上。她的运气比林家三太太童氏还要坏,婚后头胎既是龙凤双生,结果生下来不久男孩儿就过于孱弱夭亡,长女养到周岁,一场高烧夺取了生命。黄恬几乎将眼睛哭瞎。好在不久后有了第二胎,才重新打起精神。这胎是个女儿,取小名念儿。小心翼翼养着,总算一天天大起来。然后便是前年,怀上第三胎,百盼千望下终于生了个男孩儿,小名欢儿。这一双儿女不单是黄恬和司徒十一的命根子,也是显国公府的命根子。因为司徒九成婚数年,至今膝下无孩。   到得显国公府,果见司徒夫人对黄大太太道:“你放心,西北现在腾不出人手,我们这边派人去接。公爷和老大都进宫去了,豁出我们家这张老脸面,也要请的陛下恩准。”   黄大太太担心:“陛下能准吗?”   林若拙安慰她:“有皇后娘娘呢,陛下仁厚,定能理解国公大人一片爱子之心。”   开嘛玩笑,司徒欢身为显国公府唯一的传承,司徒皇后拼了命也要保住他的。   她预想的一点没错。宫中,议政殿,胡春来为难的向楚帝禀报:“皇后娘娘于殿门外长跪不起。”   殿内,显国公和司徒九双双走出,跪在台阶下请罪。   “爱卿起来吧,你何罪之有。”楚帝长叹一声,吩咐胡春来:“请皇后进来。”又对众大臣道,“后/宫本不该参与朝政。然皇后与朕乃结发夫妻。此事又关系到显国公府三代独苗。朕便做主,让皇后来听一听,也好解她心中之急。”   这里的大臣都是核心集团,没人在这事上唱反调。司徒皇后便被宣进了殿。受过众人礼后,落座一旁。楚帝命郭大人讲述:“郭卿,你将事情说说吧。”   ------------------------------------   无话可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09章 事出有因   )   第109章 事出有因   永远不要小看广大的劳动人民。郭大人在议政殿讲述的时候。宫外,有消息灵通者也同时知道了事情的部分原委。这不,司徒夫人回应了连播来探望慰问的几个公主、皇子妃,送了她们回去,得空来房中寻林若拙三人,喝了口水,咬牙切齿的骂:“黑了心肝的!这回的动乱,全是他们王家人闹出来的!”   闻国公府王家,也是开国最显赫权贵之一。从爵位封号上就可看出。与显国公府并驾齐驱。在楚帝执政时代,闻国公府渐势上升,很快超过了显国公府。无他,司徒家的姑奶奶是皇后,却死了儿子。王家的姑奶奶是贵妃,亲生儿子四皇子不但长大成人,还开枝散叶满枝绿荫。   从发展来看,王家明显比司徒家有前途的多。   当然,这是以前。自从七皇子赫连熙横空出世,这一局面被打破。未来如何,变的扑朔迷离起来。   不过即便如此,也是景乡侯府势头上升。显国公府,在世子司徒九尚临川公主后,就默默退出了一线政治集团。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司徒十一去了西北,一直未掌兵权,只在下层军官中混日子。看上去更像是胡闹。然圈内人都知道这里面问题多了。比如司徒十一成婚当晚临川公主的闹腾。新婚小夫妻远赴西北。一段时间后,因楚帝无意给他升迁,还是回来了。   结果回来后没多久,坏事一件连一件。先是龙凤胎中男婴夭亡,接着女婴一年后高烧而去。这里面的内幕无人能说清。只知道不久后,楚帝松口,借言京中风水不利司徒家第三代子嗣,命司徒十一夫妻常驻西北军营。临川公主无诏不得入宫。   司徒十一就这样再度去了西北,军职依然不高。但后面生的一女一儿倒是成长的很欢乐茁壮。司徒家也不在意军职什么的,似乎只要第三代安康就已很满意。   与显国公府如此退让之姿呈明显对比的,是闻国公蒸蒸日上之态。虽然四皇子妃娘家不行了,但两个侧妃家世不错。四皇子在河工一案后又收敛许多,倒也于赫连熙斗的旗鼓相当。   二皇子生母选秀出身,外祖只是五品官员,多年下来勉强挣到四品。不能再进一步。资源比老四、老七少很多。加之他早年在大皇子亡故后,以长子自居,很是得罪了一批人。尤其是得罪了司徒皇后。知道自己略逊一筹,在赫连熙势力成形后,果断与老四结盟,先共同对抗大头敌人。   如此一来,二四集团、七皇子集团,势均力敌。仿佛储君之位不是老四的,就是老七的。   这种情况下,二、四、七本人或许能守住清明,底下的人就不一定了。   赫连老七是开挂重玩的,早早有打算。底下人虽不是个个清廉,然约束的很好。再加上他有丁澜韬提供的矿银,不缺钱。集团作风很是清明。   老2和老四没这种大财路,拉拢打点手下要钱。钱从哪儿来?没有天上掉下的穿越男给提供超时代商品,唯一的途径就只有向下面刮。   原本还只是在江南、东南沿海富庶一带搜刮。这几年,西北养马、毛料、纺织、药材等等利润行业上来,四皇子手下便将爪子伸入了那里。   他原先没在西北经营过,已经形成的利益团体插/不进去,比如说恒亲王的马场、黄恬的绵毛纺织加工等等。便只能捡软柿子捏,强抢市场。   江南人安逸,民风柔和,咬咬牙破财消灾算了。西北人则不一样。这里资源缺乏,本就生活艰难。好容易能过些好日子了,却有蛮横外人来抢,彪悍的当地人立时就火了。   四皇子手下横惯了,不讲究手法、不讲究双赢,不讲究循序渐进。又在某些幕后推手隐讳的推动下愈发蛮横。矛盾就这样产生、加剧、直至激化。   事情的起因是闻国公府的小儿子,四皇子的小表弟被家里分派去管西北产业,看上了一个当地姑娘,强行抢夺了回来。这姑娘是胡汉混血,雪肤高鼻深目,一头乌黑的长发天然微卷,身材火辣。脾气也很火辣,当晚欢好时用手边簪子刺伤了小表弟的子孙根。小表弟疼的满地打滚。大夫检查后遗憾的表示,伤口太深,这处被废了。小表弟恨极,虐杀了这姑娘还不够。又带着人马去她家中找麻烦。   前头说过,这姑娘是胡汉混血。一家人只跑出两个,连夜出城,去了母亲所在的羌族部落。   后面的事就简单了,羌族人趁机带兵进城,那两人做内应,偷袭军营。当然,小表弟也没得好,被羌族人抢走了,估计想好死都难。这倒罢了,恶有恶报。问题是,西北军营数百条汉子无辜受劫,死伤惨重。司徒十一带着一队人马去追被俘虏的士兵,失踪无影。   司徒夫人哭的不行:“我早说了让青珺回来,一个个都不肯听我的。这回好了,人没了,他们是不是就满意了!”   黄大太太陪着哭,又打起精神安慰:“还有欢哥儿呢。您怎么着也得撑到他回来。”   司徒夫人哭道:“若不是为着欢哥儿,我早出家清净去再不管他们的事!冤孽,都是冤孽!”   一直陪到下晚,天色实在不早,林若拙方告辞。黄氏先送了黄大太太上车,来到正准备蹬马车的她身边,声若蚊呐:“你如何看这事?”   林若拙会心的和她对了个眼神:“有蹊跷。”   司徒夫人哭时说的话,很有蹊跷。   什么叫出家清净去再不管他们。管谁?这个‘他们’很显然不是临川公主,也不会是黄恬。只会是前面一句中说的‘一个个都不肯听我的’那些人。谁不肯听她的,媳妇有这资格?   或许有,但归根究底,这时代的女人还是出嫁从夫。在大事大非问题上,她们的立场多数和丈夫相同。   这个‘他们’便只可能是显国公、司徒九!   司徒十一的失踪绝没有表面这么简单。   黄氏眼色凝重,轻言:“静观其变。”   林若拙领会她的意思,微微颔首:“只能如此。”   一肚子心思的回了府。   赫连熙也回来了。知道她今天去了显国公府,关切的问:“国公夫人可还好?”   林若拙忧愁道:“强撑着见了几个姐姐、嫂子们,回来后就一直哭。这么大年纪,看着都心酸。父皇可有说什么?派人去接阿恬和孩子吗?”   赫连熙道:“你放心,父皇不是冷情的人。汪将军领三万援军即刻出发,兵部也发了文书,调周边军队,大军合击之下,边城定可平定。十一夫人那边,另派了人手去接。皆是禁卫军骁骑营中好手。”   林若拙放下一半心。御林军什么的是花架子,禁卫军就不一样了。更别说是骁骑营。她不懂军事也知道,骁骑营属于大楚朝的尖刀精锐队伍,人人能以一敌三。   看赫连熙的神态就可窥视一二。虽有疲惫,但从容不迫。也是,上辈子就经历过一次西北动荡,这辈子虽然时间提前了,大致方向没变。应该不会影响到京城。   现实也是这样,京城气氛虽紧张,可无论百姓还是权贵们都和往昔差不多。除了各大府邸不约而同的停止了宴请外,该上朝的上朝、该管家的管家、该做生意的做生意。生活,仍在有条不紊的继续着。   林若拙增加了外出的次数,不是去林家就是去黄家。都是正经姻亲,名正言顺。道观、寺庙,她再没去过一次,不但如此,连染坊都暂时关闭了。停止了一切和司徒九有联系的渠道。   夏衣只知道自家王妃有秘密,具体是什么不清楚。她有一点好处便是不好奇,恨不能知道的越少越好。见林若拙少往那些地方走动,求之不得,从没有问过原因。   而司徒九一方,也诡异的没有来过一丝信息。   越是这样风平浪静,林若拙越是紧张。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一般,她总感觉,要出大事了。   想了想,将手上现银归拢,兑换成金子,连着房契地契一起,放在一只上锁的匣子里,在一次去林家的时候,交给了莫宛如。   莫宛如吓一跳:“怎么给我?该给二太太收着才是。”   林若拙苦笑:“若是连我都出事了,林家只怕也难保自身。你家里却好些。陈大人是纯臣,除了工程万事不问的。再不会有牵连。”   黄氏赞同,也道:“倘若有事,你不必奔走打点,只收好了我们给你东西就行。”   她家业大,银钱也多。分了几处收藏。不但莫宛如手里有一份,黄夫人处,恒王妃处,黄家老家也都有。   莫宛如被她们吓的不轻,脸都变色了:“你们别吓我,西北那边出事与咱们家有什么相关?”   黄氏笑道:“看你吓的,不过是个准备。谁家没有这么一手?这人那,爬得越高摔下来就越重。谁也说不准什么时候会遭难,什么时候又会荣耀。这事玄乎着呢。你在京城熬个十几年,慢慢就看明白了。”   林若拙也道:“守望相助便是这个意思。亲戚间倘若谁家遭难,也不必搭上自家性命去翻案救人,只将那能救的救一救便好。比如我吧,这个身份不遇事也就罢了,一旦摊上那就是天大的事。你们也不用救我,只将我身边夏衣几个赎买下照应好就成。”   黄氏补充:“比如我,拼了命不要,也要护住孩子。能保下孩子,便是一死也无妨。”   可怜的莫宛如同学父亲不过一个书院夫子,前夫秀才一个。半辈子都没经历过高层政治动荡,哪里知晓这些。被这母女二人一惊一吓,回去后脸都是惨白的。   陈顼大人见妻子魂不守舍,关心的过问。得知原由,情商偏低的工科男立时三下五除二的下定论:“靖王妃和林二太太不是叫你不用管么,照办就是了。这几样嫁妆来历清白,且收好了。等她们来要再还回去。这是什么大事,何至于愁眉苦脸?”   莫宛如踟蹰:“真的不用管?”   陈顼大人觉得莫名其妙:“她们若是提出要帮忙,我们自量力而行。这会儿都明说不用了,你还操什么心?”   也是。莫宛如被他说的晕晕乎乎,想想自己脑筋不够用,听夫君的总没错。遂收好匣子,放开这件事。   -----------------------------   还是没话……(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10章失踪   )   第110章失踪   成亲多年,因为头上一直悬着达摩克利斯之剑,林若拙从没将嫁妆产业扩大化,过的都是平常日子。三省居人少简单,赫连熙在银钱方面不小气,家用给的足。王妃体面保持的不上不下。   处理好了田庄铺子,林若拙想了想,还是预防万一的将贵重首饰都收了起来。除历年赏赐、有内府记号的,其余包成包裹,借口整理花草,挖了院里一角花丛深埋。又给丝雨、尺素、画船、银钩备下四份嫁妆,送至已经脱籍的平妈妈处。叮嘱她们四个,若有万一,想办法保全自己则可。   四个丫鬟虽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紧张,被这么一弄,也跟着气氛肃然起来。尺素索性配合着她的身量赶制了一套粗布衣服。林若拙看见,一拍脑袋,她真是糊涂了。赶忙命大伙儿动手,做几个出行包裹。接头牢固,可斜背系牢。每个包裹里放置干净棉布内外换洗衣裙两套,食物一份,水囊一只。暗缝的内袋装药包一个,散碎银钱若干。其中食物和水每日更换,以防万一。   又学着民间经验,将银叶子、金叶子缝在衣襟、裤脚、袜缝、鞋底等处。如此,日夜忙活。   好在赫连老七最近也是忙的焦头烂额,并无心思注意她这边。段娉婷和丁善善就更不用说了,知道危机和靖王府无关后,一个成天想着怎么弄掉对方肚里的孩子,一个成天想着怎么让对方的养子和其离心。也是忙的很。   变故,悄然来临。   这一天,赫连老七出门上朝,中午时分,丝雨才将炖了两个时辰的羊肉清汤端上桌,就听外头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夏衣苍白着脸从院中疾步而来,身后跟着一个眼熟的婆子,是黄大太太身边的人。婆子见了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娘娘!我们家姑奶奶,她,她在云州宛阳途遇路匪,被,被害了……”   “哐当!”林若拙手中汤碗打翻,霍的站起,厉声呵斥:“胡说!阿恬怎么会遇害!阿恬该一生……”突然语塞,梦境中,黄恬不是嫁的司徒十一。心下剧震:“谁报的消息?”   婆子泣不成声:“宛阳府驿站快马飞报,骁骑五十人,西北护送军一百人,连着我家姑奶奶身边下人侍卫,共约两百人,全都没了,没了……”哭了一会儿,又道:“消息才刚到,我家老爷还在朝上,太太,太太急的不行。”   没了?什么叫没了!林若拙呆若木鸡,怔怔站在原地:“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很快,回过神,定了定,一连串吩咐:“夏衣,快扶她起来。让许冬套车,你亲自送这位妈妈。去林家接了二太太一同去黄府。尺素画船过来更衣。我即刻进宫去见母后,看现在是什么情况。”   那位婆子忙道:“不用去林府,我们太太也派了人去林家。就是现在不知道宫里是怎么说的。”   林若拙飞快的换好衣服:“那夏衣你先去黄府。回头让许冬来宫门处等消息。”   穿过夹道,刚走至前院,就见长史已经机灵的备好了车,略点了点头:“王爷还在宫中?”   长史恭敬答道:“是。散朝后一直在议政殿。”   林若拙叹了口气。赫连熙在宫中,消息必定比她灵敏,这会儿应该已经知道了。一挥衣袖,干净利落的登上车:“去宫里,快点儿!”   到了坤宁宫,就见司徒夫人已经在那里了,哭的声嘶力竭:“我可怜的欢郎,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司徒皇后一脸颓然之色,身体坐的很稳:“弟妹。陛下已下令派军去营救。宛阳府、云州司也早早调了守军去,定会有消息来的。”   司徒夫人哭的差点断气:“若欢郎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听到这里,林若拙脚步跌了一下。瑶光已经看见了她,开口:“靖王妃来了。”   司徒夫人收住哭声,用帕子捂着脸垂泪。司徒皇后叹气:“过来坐,你都听说了吧。”   林若拙轻手轻脚的落座,急匆匆的问:“表姐她,是失踪还是……”   司徒皇后沉声:“宛阳那边报过来的是失踪,尸首人数不对,没有青珺媳妇和两个孩子。”   林若拙吊在半截的心顿时落下,庆幸的捂住胸口,有些语无伦次:“没有就好,没有就是好消息。”   司徒皇后闭了闭眼,黯然睁开:“希望如此。”   林若拙又问了些现状,知道云州那边已经派了人营救,楚帝于第一时间下命,禁卫军并骁骑营领一千人马、联合刑部官员共同去云州搜索。   “人马下午就走。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司徒皇后看了她一眼,沉重又有些意味深长:“陛下问及领队人选时,几位皇子都主动请缨。青阳是要亲去救人的。陛下命靖王与他一同前去。”   什么!   林若拙震惊!   赫连熙和司徒九一块儿去?这,这是哪儿对哪儿?   司徒皇后将视线投向窗外,看着园中瑟瑟飘落的秋叶,轻声呢喃:“快入冬了……”   后面发生了什么,林若拙迷迷糊糊。只知道几个皇子妃妯娌都来了,公主们也到了。又有妃嫔们过来,都来安慰司徒皇后。司徒皇后敷衍了几句,让她们散去。段淑妃欲拉林若拙一块儿走,商量赫连熙出行的事。林若拙恍恍惚惚,眼神呆滞。问半天只“嗯”一下。司徒皇后叹道:“这孩子自幼和她表姐好,想是被吓的。”   段淑妃一肚子气。担心表姐,就不担心自家男人了?老七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她这当妻子的居然还迷迷糊糊,真是不堪大任!   好歹出了坤宁宫,结果路上就遇见出了议政殿往这边走的赫连熙,见二人同来,刚好将事情简单一说:“……父皇已下令,下午就得走。若拙先回去收拾行李,长史知道要带什么。我吃了午饭就回府。”   林若拙巴不得不跟这母子两人相处,温顺的应答:“是。我这就回去。”行了礼,转身而去。   窈窕的身影消失在前方宫道,赫连熙依旧站在原地凝目远望。段淑妃没好气道:“人都走远了,当心眼珠子看掉下来。”   赫连熙皱眉,转过身,挥退宫人走远些。和段淑妃并身往前,道:“母妃,你看的透她么?”   段淑妃诧异:“这有什么看不透的。别看她相貌好,性子就一糊涂虫。”   赫连熙静默片刻,道:“她性子直,脾气不好。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敢说,心眼不多。原先我也是这么看的。”   “原先?”能做到四妃的人,哪个不是手段了得。段淑妃被激起阴谋论:“难道她是装的?”   赫连熙眉宇微凝:“如果是装的,图什么呢?”   段淑妃想想,明了一笑:“这也好说。她不能生,手段又少。装着憨些多少能搏你几分疼宠。也不过是小心思。”   赫连熙笑笑,觉得也是。原先他怀疑林若拙知晓上辈子。这几年看下来,几次朝局变动,与前世有关的天灾等事她均无半点表示。平时也挺安分,不是写字画画吹音律,便是摆弄织布染色。很多内幕这位都不知晓。想来便是和上辈子有关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说不准是哪个丫头。还不是头等心腹。(林若拙:这不能怪我,梦是跳跃快进的。)   不过即便如此,也是个变数。   便肃然道:“母妃。我此一去京中无变故变罢。若京中有变,劳烦您帮我看好她。最好是召入宫中,不与任何人接触。”   段淑妃立刻警惕:“要不要……”   “母妃!”赫连熙止住她的话,无奈的叹气。和上辈子一样,母妃的手段永远那么粗暴直接。叹:“父皇还在,什么乱子都不能出!”   段淑妃这才悻悻,也对,还不到时候。只是到底不如意:“这女人自从娶进门就没做过一天合格的主母。简直丢人!”   赫连熙有些烦躁,不明白为什么女人总盯着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真是目光短浅:“再不合格也是父皇亲赐的。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盯着这些。我走后您多注意些坤宁宫是正经。”   说到坤宁宫,段淑妃心头别提有多痛快,幸灾乐祸:“我看司徒家这回是要绝后了。”   赫连熙很想说显国公还有堂弟呢。想想又算了。母妃上辈子就恨极司徒皇后,也不知以前有过什么恩怨。便只提醒她注意:“……话不能乱说。便是有不测也该做出沉痛之哀。”   段淑妃笑:“好啦好啦。你母妃我是那么没数的人吗?这不是就你在么。我知道的。只管放心去,京城这边,我帮你看的牢牢的。”   赫连熙一想,过年前他能赶回来。父皇大行是明年的事,小心些也不会出问题。遂又叮嘱了几句便罢。   另一边,林若拙遣了画船去黄府报讯。带了尺素回府,将赫连熙要出远门的事一说。联合长史一同收拾行李。丁善善赶过来凑热闹,林若拙一笑了之。很快,段娉婷又跑了来,两个女人一台戏,夹枪带棒,你来我往。一个说这个要带上,一个说那个要带上。最后足足收拾出五大车的行李。   林若拙冷笑一声,没理她们,自顾和长史收拾了另一份。   等赫连熙回府,一见那五大车行李,顿时火大:“这是谁办的!”   林若拙冷笑:“王爷火大的很,只别冲错了人。您吩咐的长史已经收拾好了。这是段妹妹和丁妹妹担心你吃不好睡不好,特意给补上的。”   赫连熙脸立时黑了。   段娉婷秀眉一蹙,丁善善双手一抚肚子,两人刚要开口,就听林若拙飞快的抢先:“哎呀,王爷您太凶了。段妹妹被吓到要哭了。看,这是您表妹呢,身子向来不好,可别惊了神。哎呦!还有丁妹妹,肚里还有孩子呢,您这凶的,可别吓的动了胎气。”随即又吩咐长史:“赶紧看着,两位侧妃若是不好了就请太医。什么肚子疼啊头晕啊,都是大毛病。”   “行了!”赫连熙‘砰’的拍了一下桌子。怒目赶人:“没事给我回自个儿院子去!”   林若拙说的畅快,很出了口气,顺势接口:“是。”健步如飞,眨眼人就出了门。动作快的一溜烟。   赫连熙:“……”   我赶的是那两个!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11章夜惊魂   )   第111章夜惊魂   营救队伍终于离京,赫连熙走了,司徒九也走了。林若拙深深觉得,周遭的空气都轻松了许多。   如果说赫连熙令她时刻紧绷神经,那么司徒九,就是一个即使不见面也让人紧张忐忑,小心翼翼的人物。   司徒十一的失踪、黄恬和孩子的失踪,赫连熙的离开、司徒九的离开,这一连串如粽子般串起来发生的事,若梦境般不真实。   或许是第六感。林若拙心神不定,日日惶恐,每天临睡前都要检查一下几个包袱才能安心。   这一日早朝,与平常一般无二,肃穆井然,御史中丞老生常谈的祈求立储。这位是典型的古板文人,没有投靠哪个皇子,也没什么私心,纯粹是觉得皇帝老了,皇子们大了,该是立储的时候。   往常楚帝对这等循礼老忠的臣子都很和蔼宽容,这次却不知怎么的,一反常态的呵斥。   你是不是觉得朕快死了!赶着邀宠下一任?   所以说,人老人必然会有这样那样的心态问题。当皇帝的尤为甚。楚帝近来身体非常不好,看着镜中容颜一天天虚弱,满头雪白,再找不到几根黑发,脾气越发古怪,当廷狠骂了御史中丞一顿。   这位中丞大人也是犟,秉着‘文死谏’的观点直着脖子在那里辩论。他没错,君位延续,国之根本。   楚帝气的不行,骂着骂着血色一涌,忽的晕倒在地。   这一下,朝堂立刻炸了锅!众大臣混乱无比,有吓的有叫的,有机灵的早去叫太医,又慌忙将人抬到后堂榻上。等太医院院判大人过来一诊断,脸愁的能夹死蚊子:“谁让你们动陛下的!”   朝臣皆傻了眼。不动?就让人这么头朝下的栽在玉阶上?   院判气的不行:“陛下是中风之症,最忌搬动。倘若等老夫来扎过针再行搬动,或可恢复八分,如今……”   如今嘛,很遗憾。楚帝陛下他瘫痪了,醒后只一双眼睛能转几下。院判针灸后,面部好了些,能进流质食物。人却是暂时动不了。   这个意外不亚于天塌下来,有人急,有人喜。段淑妃就是前者。   她是真急,急疯了!这种时候儿子居然不在京城?第一时间谴了心腹宫女化妆潜出,来靖王府报讯。   事关重大,段娉婷第一个接到消息,丁善善紧随其后而来。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她们将林若拙忘掉了。宫女知道靖王府谁做主,不以为意。长史倒是想到了,不过他到底是属官,两个侧妃不发话,也不好多言。   好在林若拙有准备,早命了许冬时刻注意。许冬没偷听到内情,但他认得那改装的女人是宫女。往年趾高气昂的替段淑妃来府里传过话。一边命平时埋的下线去想办法打听,一边急急敲开三省居的门。   林若拙听他话说完,立刻吩咐:“所有人,拿好自己的包袱,将粗布衣服换在里面,首饰一律别带。鞋袜穿结实的,快去准备!”   “娘娘,您这是……”不但夏衣疑惑,许冬也吓一跳。   林若拙道:“我们做最坏的打算。你们没发现吗?事情很不对劲。从重阳节开始就不对。司徒十一失踪了,然后阿恬和孩子也失踪了。接着是……王爷离京。”随着司徒九离京,可以说,显国公府所有重要的后续力量都不在京城。   “事情不对,很不对!”她忙忙的指挥心腹们收拾,来不及解说:“……你们相信我,京城要变天了。”   没多时,守在院门的丝雨步履匆匆跑进来:“娘娘,不好了,是陛下!陛下今日早朝中风。人虽已醒来,但是不能说话,身体也没法动弹。”   “不好!”林若拙脸色突变。一把揪出夏衣:“你给我进来。”拖她到里间,“你和你男人带丝雨和尺素立刻离府,就说我让你们去林府打听消息。给二太太报完信,然后出城去庄子上躲起来。除非有我的暗号,不然不可相信来人。暗号是‘我头上有犄角’,下句为‘我有许多的秘密’。”   夏衣急道:“娘娘,那您呢?”   “少啰嗦!”林若拙厉声喝止,“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相信我就少给我添乱!”   夏衣咬唇想了想,用力点头。   林若拙舒一口气:“你去吧,将丝雨和尺素叫进来。”   丝雨和尺素进来,林若拙对她们说了躲避计划:“你们两个跟着你夏衣姐姐,我给了她一句暗号,也给你们一句,来人必得两句都对上才行。上句是‘我身后有尾巴。’下句为‘你以为你能骗得了谁?’”   两人认真听完。忐忑不安:“娘娘,会没事的,对吗?”   林若拙叹息一声:“我不知道。”这两个丫头一向内向,平时少与外人接触,知道她们害怕,也很无奈:“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平时享受了多大的富贵,多少的特权。危难时就要承受多少的磨砺。这次能不能化险为夷,我也没有把握。暂且,各自保重吧。”   等夏衣许冬带着两人走了。她看着留守的画船、银钩,轻声问:“我让她们走了,你们留下。可有不平?”   画船爽利,快言快语道:“总要留人下来的,娘娘您这不还留着呢?”   银钩也道:“丝雨做吃食是一把好手,让她应付这些却未免难了。还有尺素,成日只知道埋头做衣裳,怕是连御林军和禁卫军都分不清。留下来也没用!”   林若拙轻笑:“你们不怕就好。来,我们将剩下的银钱点一点,分给院里的粗使婆子们,晚上放假让她们回去。我估摸着,大白天的有异动太显眼,半夜才是最好的时候。”   画船银钩两个面上看着镇定,心里多少有些七上八下,犹豫了片刻,再次问:“娘娘,真会出事?”   林若拙摇摇头:“我也说不清。不过,小心使得万年船。”   回到段娉婷和丁善善这边,两人知道局势紧张,倒也门户紧闭,内外皆严的整了一番。三省居那边是屁都没有告诉,唯长史多了个心眼,派人告之了一声。林若拙听后皮笑肉不笑:“你说迟了,我刚谴了身边人去林家问话。”   长史不敢多言,只道两位侧妃也遣了人去娘家问话的。   林若拙看了他一会儿,看的他额头冒汗,方慢吞吞的道:“如此,辛苦长史了。”   长史瞅着在他眼面前关上的院门,心道这叫什么事啊!妻没有妻样,妾没有妾样,摇摇头回去打点前院事宜。   他一走,林若拙立刻放了院中粗使下人们的假,随她们回家还是去哪里。一阵混乱后,三省居除了几处守夜人,门可罗雀。   天擦黑,林若拙关闭门户,熄了灯,顶着月亮光和画船银钩换好粗布衣服,挽了简单发髻,三人围在一处,合衣盖被在榻上打盹。   一夜过去,天明将至,未有任何动静。   林若拙眉峰紧皱。套上一件华服,觉得有必要改一下方式:“从今日开始,我们三人轮流守夜,值夜的那人白天补眠。”   画船道:“哪能让娘娘您守。只安排我和银钩轮值就好。”   林若拙想了想,也没反对,接受了。又花不少钱雇了一个素来机灵的夹道至前院的守夜门房,让他一有动静就来三省居报讯。   第二天很快过去,三省居像是被遗忘的角落,傍晚女主人沐浴换衣,照旧放了粗使下人回去,夜间合布衣入睡。   如此过了三天。画船和银钩渐渐松懈,唯林若拙警醒不断。这种山雨欲来的气氛最是压抑。要不是王妃出行实在没法避人耳目,她都想现在就离开。   只有等。   等待并没有很久,变故在第四天夜晚发生。   一队队人马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宵禁的街道,以迅雷般的速度分头直奔王公大臣们居住的街区。   门房被冷冷的敲门声惊醒,刚问了一声何事。就听嗖的一声,从高墙上空射下一箭,直入胸口。   几个黑影借助工具翻腾跳下,其余门房发出惊恐的嚎叫,一声‘有刺客’还没叫完,就被冰冷的利刃夺取了生命。   黑影杀了守门人,从内打开正大门。门外,熊熊火把燃烧,火光下,是一张张穿着黑色铠甲的冷漠脸。   “进去,格杀勿论!”领队人手一挥,杀神入宅。   一扇不起眼的边门后,哆嗦矮小的男子死死扣住门缝,紧张的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待这群杀神走过,捂着心口,踮着脚飞快跑向长长的夹道。   夹道尽头有一扇小小的门,便是三省居角门。值夜的银钩裹着棉被靠墙角闭目打盹。就听外头一声焦急的呼唤:“里面有姐姐在吗?”   银钩飞快的睁开眼,侧耳一听,是那机灵门房的声音,问道:“何事?”   门房差点哭出来:“姐姐,有兵,不知哪里的兵来了。外头已经被杀了好几个!”   银钩大吃一惊,隔着门缝瞅了瞅,飞快的打开门:“你说真的?”   门房脚差点软掉,若不是那群凶神守住了前院各处出口,他早跑了。回来报讯也是不得已,毕竟王妃能未卜先知,跟着或许有一条生路。   林若拙已经听见了外面的动静,跳下床榻,鞋袜都是穿好的,套了外套背上背包,拎了一根棍子,匆匆出来。画船跟在后面,也是同样的打扮。   “你们听……”林若拙嘘声,示意他们安静。远处,一声声压抑的闷哼,女人惊恐短促的尖叫断断续续。   “赶紧走!”她脸色一变,“只怕已经来不及了。”   三人立刻就走,却见门房没动。   门房看了看三人背着的包裹,又看了看安静无人的院子,道:“小人刚跑的急了,一时喘不上气,娘娘您先走。小人略歇歇就来。”   林若拙嘴角扯了扯:“随你。”   眼见着三人消失在门外。门房眼睛一亮,飞快的冲进正房,扯下一层帐子铺开,红着眼的将值钱摆设一件件往上放。   三省居地段偏,这时就体现了好处。王府面积大,断续声仍旧在远处,听不大真切。三人沿着先前设定好的路线,一路跑到一处后门。这道门通向仆役居住的后街。   守门的婆子认不得她,废话啰嗦。林若拙哪有功夫嚼舌,干脆利落的一棍子打在后颈,弄晕了她。翻出钥匙。   刚出后门,就见远处街道闪动这火把光,渐渐往这边移动。   “娘娘,这可怎么办?”银钩声音打颤。画船紧张的握紧手中的木棍。   林若拙将木棍往后腰一插,拼命的沿着墙往后跑,找到一处,道:“赶紧的,上墙,翻进去!”   后街下人的居住地,墙不是很高。一人踩另一人,很快就能翻上去。两个丫鬟不肯先爬。林若拙也不客气,踩着肩膀,飞快的爬上墙。然后倒挂,两只手向下,示意两人拉着她的手上来。   好在跟着她的一等丫鬟平时也没娇生惯养。手劲有一把。又是生死存亡的关头,潜能激发,险险在脚步声临近之前爬了上去。   远处的火光就和催命符一样,见林若拙跳下院墙,两个丫头咬牙,按她说的保护方式跟着跳下。   一落地,画船就觉得脚钻心的疼。   “谁?”连续三声‘扑通扑通’惊醒了屋内的人,灯光霍然亮起。   林若拙飞快的用墙灰在脸上抹了抹,拉着银钩画船躲入角落。   一个中年壮汉样的男子拎着一把铁锹出来,身后,一个差不多年纪的女人拿着油灯:“当家的,莫不是进了贼?又是打量着我们好欺负,不就是没门路么,一样的奴才,谁又比谁……”   “住嘴!”男子厉声一喝,迅速吹灭油灯:“你听,外面有什么声音?”   女子莫名。男子牵着她的手来到门边,蹑手蹑脚的对着门缝向外一看,倒吸一口凉气。   外面森然有序的军队围住了王府后墙,依稀可以看见前面后门的地方围着满满的人。   男子惊恐的回头,拉着女人就往屋里跑:“快收拾收拾,拿上银子和吃食、水。赶紧走!”   女人进了屋,他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立时就将目光投向三人躲藏的角落。   林若拙走出,阴影下压低了声音,学着钟师傅处得来的江湖礼节,抱拳一揖:“外有凶人,借路一过。”   男子看了她们一会儿,冷冷道:“我怎么知道那些官兵不是来抓你们的。”   林若拙不急不慌,沉着道:“我们只是几个小小人物,何至于惊动这等阵仗。再说,便是你将我们交了出去。又能保证那些官兵相信你是无辜的?”   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什么的,在非常时期不要用的太多。   君权时代的古人显然比她更明白这个道理。男人一秒钟都没有延迟,飞快的打开后门,手一挥:“赶紧滚!”   林若拙又抱了一下拳,拉着画船就跑。银钩握紧木棍紧跟其后。   屋里的女人收拾完了东西出来,脸色苍白:“当家的,可是府里出事了?老大几个还在里头当差呢?”   男人跑进屋抱上熟睡的男童:“如今也顾不得他们了。抱上老小,咱们赶紧走!”   女人紧着包裹,焦虑不安:“咱们能去哪里?这深更半夜的。要我说,便是抄家也没有牵连奴婢的。不过是发卖,换处地方做罢了。这宵禁时分出去,碰上巡查的官兵可是要吃官司的。”   男人气恼:“你当现在是什么时候?有半夜抄家的吗?这是大祸临头!走!能躲一时是一时!”   一墙之隔。两个世界。墙外,犹有人合家安睡。墙内,靖王府若人间地狱。(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12章不同   )   第112章不同   丁善善被惊醒的很早,孕妇起夜频繁,本是去净房的,却听见仿佛有叫喊声从远处传来。   “什么声音?”丁善善心思多,第一个想到的是有人趁机行阴司之事。   身边守夜的丫鬟机灵的扶她坐下,开了门询问外头:“刚刚是什么声音?”   立时就有值夜的心腹过来:“娘娘放心,老身过去瞧瞧。”   “成。您去吧,甭管什么事,一概不许闹。娘娘本就睡不好,这一惊,更难入眠。”丫鬟抱怨两句,合了门回房:“娘娘,褚妈妈过去看了。”   丁善善点点头,打了个呵欠,喝了半盏温水,宽衣上/床。刚脱了一只鞋,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褚妈妈魂飞魄散的跑进来:“娘娘,出事了,出事了!”   “大呼小叫什么!”丁善善不快的呵斥,“有话好好说。”   “娘娘!”褚妈妈音都颤的跑调,“有官兵……官兵杀进来了!几个媳妇拼命往这边逃,要开了角门去。老奴没敢跑太前。那声音却是听清了,是真的!”   “什么!”丁善善吓一跳,“谁这么大胆!”随后一怔,想起赫连熙不在家,四日前楚帝中风,宫中至今只说病了,未发表任何消息。还是段淑妃悄悄遣了人来报讯……   立时警醒:“快,收拾一下。二公子,快去把二公子抱过来!”稍一停顿,又补充:“大丫头也带过来。”   没一会儿,两个奶妈一个抱着熟睡的赫连暮祈,另一个抱着同样睡着的赫连暮晴一同进来。丁善善看了两眼,冷声吩咐:“揭了被子,找件女孩子的衣服给二公子换上,辫子也梳起来。大丫头就穿祈儿去年的衣服,头发换过梳。动作快点!”   两个奶妈惊慌的对看一眼,无声照办。   途中两个孩子醒了,赫连暮晴胆小,吓的轻声哭泣,被丁善善厉声喝止:“不准哭!再哭就把你扔狼堆里去!”   赫连暮祈也醒了,不依的扭动:“我要睡,我要睡!”   丁善善抱过她轻哄:“祈儿,听话。跟方姑姑一块儿去找舅舅。来,喝口水,乖啊!”   一个面容朴素的二十来岁侍女端过两杯水,奶妈喂两个孩子喝下,不一会儿,两人昏昏欲睡。侍女扯掉身上衣裙,露出精干短打,接过赫连暮祈,背在身前,顿身一福:“娘娘放心。在下定会安然送公子出府。”   丁善善不舍的亲了亲儿子的小脸,看着女子几个跳跃,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夜色。冷声吩咐两个奶娘:“抱上‘二公子’,跟我去后门。快!”   同一时段,段娉婷的院子一片狼藉。   身边的仆役包括她本人警觉性都差了丁善善那边一大截。更别说为了凸显自己曾是这所府邸第一任当家女人的地位,她的院落非常贴近主院落位置。在正院空置的情形下,几乎是第一个遭到了洗劫。   这群士兵进门后就分了两支小队,一队冲进前院,一队直奔后院。见人就杀,逢人就砍,没有丝毫犹豫。   “放开我!放开我!”赫连暮真灰头土脸的被一个士兵从草丛里拎出来,慌乱的大叫:“救命!救命!你们这些狂徒,父王回来不会放过你们的!”   领队嗤笑一声,冷漠的吐出几个字:“大了,会记仇。”   赫连暮真吃惊的瞪大了眼睛,不明白这些歹徒为何如此大胆,不明白为何父亲的名号竟救不了他。剧烈的疼痛下,赫连暮真的脖子被扭成奇异的角度,瞪大的眼中瞳孔扩张。他永远也没有时间去想那些不明白了。   段娉婷气喘吁吁的跑着,身后不停的传来侍女的惨叫。她拼命的跑,恨不得生出四条腿。突然,一阵巨大冲力扎进她的后背,心口撕裂的疼痛,扑通跌倒在地。背后,一只长长的羽箭穿透了她的身体。   几次改道虚虚实实,到达后院围墙,丁善善身边已经只剩下背着小孩的褚妈妈,两人看见前方的虚掩的后门,眼睛皆是一亮,再没有功夫去想守门的婆子去了哪里。劫后余生的推开木门。   火把。长龙般的火把下是整齐的铠甲。后围墙外密密站着一队士兵。脚下方,横七竖八的躺着一堆尸体。   希望的尽头是绝望,丁善善几近崩溃,在寒冷的刀锋劈来之际,孤注一掷的叫喊:“我是丁侧妃!”   刀锋顿了一下。士兵叫来了一个头目模样的人物,那人瞪了他一眼:“忘了你接到的命令了!”   士兵立时认错:“属下知罪。”随后,反手就是一刀,毫不犹豫的破开丁善善突起的肚子,鲜血飞溅。   丁善善死不瞑目。   褚妈妈被那惨状吓的晕了过去,士兵补上一刀。盯着她身后的大包袱看了一眼,发觉是个睡熟的小孩,迟疑了一下:“队长,这……”   见是这么小的孩子,队长也略一迟疑。想到丁侧妃的孩子是靖王次子。靖王还没抓着,万一有变故这孩子也是个人质,便道:“先留着,等回禀了上头再说。”   他昂首遥望,远处依稀有火光闪烁。那里是九皇子府,再远一条街是八皇子府,还有更远的三皇子府……   今夜,有多少生命消失。   不知过了多久,靖王府内终于再也听不见一丝惨叫。满身血腥味的士兵从门内走出,领队的军官对着围墙外的队长淡淡颔首,看了一下地上的尸身:“有大鱼吗?”   队长用脚踢出丁善善的尸体:“一个,丁侧妃。还有个孩子。”   士兵抱着包袱里的孩子送至领队面前。领队皱眉:“年纪太小,靖王的小儿子比这要大。”毫不留情的用刃尖挑开包裹,准确的划开衣服,嗤笑:“灌了**,还是个丫头。你被骗了。”   队长不由惊愕:“她们只带出来这一个。”   领队扯着嘴露出个皮笑肉不笑:“靖王有个女儿,估摸就是她了。你也不想想,堂堂王府,没一两个高手可能吗?前院跑了几个,功夫都挺俊。后院再跑几个。靖王倒是深藏不露。埋了这么多好手在府里。”   队长不解何意。领队冷笑:“长史被人护着跑了,靖王妃和赫连暮祈从头到尾就没见着,身边定有高手护持。”可笑世人还说丁侧妃受宠。谁是赫连熙心尖上的人,这时候才一目了然。   队长恍然大悟,又不解:“若说发妻和儿子身边有高手护持,长子怎么就……”   领队道:“权贵人家的秘闻你不知晓,靖王长子生母卑贱。”   队长还是不能理解,生母再卑贱也是男人的血脉。而且还是长子。   领队拍了拍他的肩:“别想这些了,传话给街外头的人,大街小巷的都搜一搜。这后头是下人宅子吧,也去搜一搜。能抓到几个是几个。”   林若拙三人飞快的跑进小巷拐角,紧贴着墙壁。待一队巡查队伍走过,方喘口大气。   “娘娘,我们去哪儿?”银钩焦急的扶着画船,翻墙时她的脚扭倒了,行走艰难。   林若拙沉默片刻:“我不知道能去哪儿。”粮食铺子、杂货铺子、染坊,虽然都可以去避一避。但这场动乱她不知道是谁人发起,最后的胜利者又是谁。城内这几个地方是她的嫁妆产业谁人不知。就像她不能跑去林府、黄家一样。去了那几处,很可能会带去灾难。   银钩轻轻道:“也不知林府有没有事。”   林若拙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只要不是立场坚定的敌对一方,一般不会打杀文臣。”更何况,黄氏早早接到了她的示警,未必没有筹谋。   值得庆幸的是,林若谨和陈艾都在江南外任,暂时没有危险。   “娘娘,我们要在这里待一晚吗?”画船不安的询问。   林若拙想了想,道:“内城士兵越来越多,我们去外城。看能不能混到天亮。然后装作是刚进城的外乡人。”幸好以前一是因为好奇,二是未雨绸缪。托林若谨帮着弄了几张江南那边的路引。在江宁时学会几句江南话,希望能糊弄过去。   看看虚弱的画船,气喘嘘嘘的银钩,再一次庆幸自己小时选择了练功,并在所有人都不赞同的情形下,艰难的持续了下来。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先辈诚不欺我。   三人一路躲闪,几番惊险后,终于跑到了外城。到得外城,果然巡逻的士兵少了许多。   此时约莫是凌晨四点左右,正是人最疲乏的时候。莫说银钩画船,便是林若拙自己,一夜高度紧张也有些撑不住了。咬着牙寻到一处巷子避风角落,三人靠着墙壁,抱着大包裹,依偎在一起。   “娘娘……”银钩刚开口便被打断,“不可!不可再这般唤我。”林若拙默记了一下路引的内容,严厉的嘱咐二人:“咱们三个是从小长大的同乡,来京城投亲的,我姓秦,你们要叫我秦姐姐。可记住了!”   “嗯。”两人齐齐点头。银钩充满希望的道:“这样我们就可以去客栈投宿,也能给画船请大夫了。”   林若拙苦笑一声。哪有那么容易。养尊处优这么多年,别说她,就是这两个丫头也是一身气派。长年累月居移气养移体出来的气质,粗布衣服裹都裹不住。客栈掌柜小二是何等锐利的眼光,又不是小地方,天子脚下,最繁华的城市。南来北往人物见多了,很难瞒过去。   偏僻地段的小客栈或许会好些,可她们三个妙龄女子去那里,无疑更危险。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天色渐渐明亮,沿街响起此起彼伏的人声。内城的腥风血雨对外城的影响不若那么明显,很多平民并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依旧如往日一般早早起身劳作。   人们很快就发现了不同,街上时不时走过一队队巡逻的黑甲士兵。看那打扮和神态不像是五成兵马司的。   这些人时不时的逮着路人盘问。城门更是被严守,只许进不许出。   京中百姓们以特有的敏感发觉了蹊跷,很快,街上行人逐渐稀少。   林若拙镇定的带着银钩画船走到一处早点摊子前,用带着一点南方口音的官话要了三份早点。   热腾腾的豆浆烧饼温暖了三人寒冷了一夜的胃。银钩和画船紧张的埋头苦吃。   老板的生意很好,没多时就来了不少人,因只有两张桌子,不少人蹲在地上呼哧哧的吃喝。林若拙三人周围很快坐满了人。见她们三个姑娘,又人人一个包裹,都很好奇的打量。   一个中年女子过来打豆浆,就问老板:“生意兴隆啊,那三个姑娘是外乡来的?”   老板嘿嘿一笑:“我哪儿知道。不过听口音是南方的。”   中年女人拎了豆浆罐往桌上一放,很自来熟的就开问:“姑娘,你们这是打哪儿来?”   银钩紧张的刚要开口,林若拙立刻按住,开玩笑,这两丫头的京城口音不要太标准。抬脸笑:“大婶,我们是从江宁来的。”   中年女人惊讶:“那么远的路,就你们三个小娘子?”看了一眼三人糊住黑泥的灰巴巴头脸,啧啧嘴:“这一路不好走吧。”   林若拙嘿嘿笑了两声,低头咬了一口烧饼。   她装憨傻的水平那是千锤百炼,中年女人没怀疑,小户人家的女孩对着外人腼腆是常态。何况又是外乡人,没见过大世面。继续八卦:“你们三个是姐妹吗?家里其它人呢?怎么没一块儿来?”   林若拙只能用编好的话回应:“我们不是亲姐妹(长相完全不同),是同乡,也算一块儿长大的好姐妹。我娘死的早,家中继母当家。娘亲生前给我定过一门亲。继母想将我嫁给旁人,我,我就自己来京城了。这两位妹妹也是来寻亲的,便约了同路。”   早点摊子上的众人顿时满足了八卦心理。中年女人更是热情的打听:“你定亲的是那户人家,既在京城,说不准我们还认识。”   林若拙额头都要冒汗了,只好装羞涩,垂了头。可惜脸上抹了灰,不然红一红效果还要好。   那边又来了顾客:“老板,来一份豆浆。”声音清爽纯透,竟是若鸟鸣一般好听。   林若拙猛然一怔,这个声音……   “哎呀!这不是袁大家么,您今儿个怎么亲自来了。”老板舀了一大勺滚热的豆浆倒进陶罐,笑呵呵的询问一身青色衣衫的男子:“小路儿呢?又贪睡了吧。要我说,就没您这么惯他的。”   男子温和的道:“小孩子都贪睡。”刚拎起陶罐,忽察觉有人在看他,下意识的一转头。   林若拙的视线就这样和袁清波撞在了一起。她一惊,飞快的低下。   袁清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成名后他便接了师父的班,长年出入权贵宅邸唱堂会。虽说林若拙嫁给七皇子没多久就深居简出,但一些重要的场合还是会出席。他几乎每年都能遥遥见上一两次。故对她的相貌十分牢记。   因为知道小时候那段一同学艺的往事不能提及,两人之间没什么往来,只是台上演戏台下看戏而已。有些细小的不同,比如袁清波会拿出十成功夫,表演的更大胆细腻。林若拙会心一笑,在有人或不懂或质疑时,不动声色的讲解剖析。又有厚厚的打赏,捧角不遗余力。   这便是迄今为止,他们之间唯一的一点香火与默契。   袁清波走了过来,看着她身边大大的包裹,一身粗布衣衫,破损的裙边,乱蓬蓬的头发,脏兮兮的脸。轻声却又令早点摊上众人都能听见:“既到了这里,怎么不来寻我。”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13章暂安   )   第113章暂安   林若拙吃惊的抬眼。   说这种话,袁清波疯了吗?   又见早点摊的人都兴致勃勃的围观,只得又垂了眼,轻声道:“怕给你惹麻烦。”   中年女人第一个忍不住,快嘴快舌道:“袁大家,你认识秦姑娘?可是与她定亲的未婚夫?”   未婚夫?袁清波一怔,随即朦胧两可的接上:“你怎么就这样出来了?”   林若拙暗赞一声,不愧是演戏的老手,这话接的忒有水平,遂答道:“继母欲将我嫁给她远房的侄儿,我不肯依。想着上京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杨大哥。正巧两个妹妹也要进京寻亲,我们便搭伙一起离开了江宁。”   袁清波点点头,道:“女孩子进戏班名声不大好听,你有顾虑也是对的。只是我虽不才,替你们张罗个落脚的地方还是行的。杨大哥的下落也可帮着打听。”   两人话一衔接,众人立时明白了大概。也解释出了为什么三个年轻姑娘没去戏班找人的原因。中年女人很有些遗憾:“袁大家,你不是她的未婚夫啊。”   袁清波笑笑:“秦姑娘自有婚约,我是早几年去江南与她结识的。”与众人打了几声招呼,领着三人离去。   走至无人处,林若拙开口问:“清波,你带我们去哪儿?”   袁清波道:“戏班子不能去,你的样子几个名角都能认出。我在外城有座私宅,地方不大胜在清静。可安心住下。”又瞥了一眼画船的脚,“还要请个大夫。”   林若拙这才无话。随他走出几个街道,来至一处僻静小巷,绿竹森森探出墙头,打开小小的清漆木门,是所一进小院。青石板铺就的院中放着一张石桌,外有四个石凳。墙边种了一从竹子。木桩子间拉了绳子做晾晒用。正南三间屋子,内有简单家具。东边处是雪洞一样的空屋。西边则是厨房、水房、净房。正房后有一片小小空地,稀稀落落爬了几根扁豆藤。   袁清波道:“我平素少来这里,故东西置办的不大齐全,约莫要收拾一下。缺什么我去买。这里取水不大方便,井台在巷子外头。有专门送水的,只需与他们几个钱。洗衣什么的也可请人帮忙。”   钱她是不缺。林若拙苦笑,单挑水也罢了,请人洗衣便要上门,少不得应付打探拉呱,罢了,还是自己洗吧。左右现在穿的都是棉布,禁揉搓。   袁清波又道:“你们先收拾着,我去请大夫。”   见他出了门,银钩犹豫道:“袁大家他会不会……”   画船坐在石凳上休息,闻言也担忧:“娘娘,您与他何时有往来?”   “叫姐姐!”林若拙正色纠正,道:“若事事都怀疑,做人未免太累。我自诩还有几分眼光,清波目色清明,不是那等奸佞小人。再说,他连问都没问咱们出了什么事,要么是早已知晓,要么就是全然不在意。”   末了又叹:“便是他真有二心,我们几个伤的伤,残的残,能再去哪里?别的不说,只要洗干净了脸,银钩你出去走一圈试试,保管人人都盯着瞧。更何况还有那沿街巡查的,咱们在外城是生面孔,可禁得住询问么?”   大户人家选丫鬟本就有平头正脸的标准,林若拙又挑剔,非要素颜看着清爽才行。这一来,四个丫头底子就都不错,好吃好喝养成几年,在靖王府那美人云集的地方都能算中等姿容,更何况是这里。   画船叹了口气:“小福姐姐说外头营生艰难,果然如此。”   林若拙没她们那么多感慨,拎了包裹进屋,径自安排:“三间正屋咱们尽够住了,东厢就别管它。堂屋收拾出来吃饭起居,侧间你们两个住一间,我住一间。这样只需添一张床就够,怎么样?”   画船脚不便,银钩听了她的话音进屋,道:“还得添张榻,奴婢晚间好给你值夜。”   “啊呸!”林若拙喷她,“奴婢?值夜?你干脆用大嗓门喊咱们这儿有问题算了!你当挑水的是傻子?送米送家什的是呆子!假作真时真亦假!从现在开始,咱们三个就是同乡!没什么主子奴婢的!那什么口音给我带上,尊卑放一放,把命保住是正经!”   袁清波带着跌打损伤大夫进门时,银钩正在灶房烧水,袅袅白烟给小院添了几分人气。   画船的脚没伤着骨头,但因为奔走整晚,伤势加重,需修养三个月左右。老大夫言道这种伤敷几次药就行,主要在静养,多吃点补身子的饭食。   大夫走后,送家具的上了们。架子床、梳妆台、箱笼,衣架、水盆,一群人扛着东西,跟搬家的差不多。袁清波按照大户人家规矩算,东厢布置成两个丫鬟的住所,正屋一间做起居,一间做卧室,一间做绣房兼书房。   林若拙庆幸自己还没洗脸。赶忙出来拦住。说她们姐妹三个住正房三间就行了,东厢没必要收拾出来。   袁清波便道三人住一块有个照应也好。退家具倒不必,那就索性将东厢收拾成一间书房、一间绣房。总而言之,东西买了不能退货。   林若拙知道作为顶级旦角,袁清波不缺钱,他缺的是别的。笑笑,也就应下了。   送家具的一拨人刚走,送米面粮油柴火菜蔬的又上门,将厨房堆得满满。接着,送衣料布料的又来,一拨接一拨。   等人都走完了,林若拙没好气:“这么大张旗鼓,你就不怕?”   袁清波笑:“虚虚实实,你住进来定有街坊好奇,待他们胡乱打探倒不好。索性一次性见一下,比遮遮掩掩的强。日后就无需如此了,守紧门户。谁也说不了什么。”   林若拙轻笑了笑,静默片刻:“你不问我出了什么事?”   袁清波不置可否:“你愿意跟我来,我便替你安置打点。至于出什么事,我也能猜到几分。以你的身份,能让你落魄至此的,定是天塌下来的大事。恒亲王已经好几日不曾召我去了。”   听到这里,林若拙窘了一下。   恒亲王同学一如既往的将男男事业发扬光大。身为上流社会的已婚妇人,她的消息范围比少女时代扩大的多。比如段如锦脱籍回乡,袁清波成为恒王新宠就是其中一项。   说实话,她有些不能理解:“你师父……怎么就回乡了……”他和恒亲王之间不是真爱么?   男男相恋都没有真爱了,莫非唯一的希望只寄在人兽?   袁清波诧异于她的想法:“师父归乡是好事,他虽年岁大了些,手中积蓄却不少。置房买田,足可做个富家翁。娶个好生养的女子延续香火。若是有幸,还能见着孙子出生。多亏王爷恩典呢。”   林若拙直接囧住,尼玛,这到底是直男还是弯男:“段师父他,他不是……那个不喜女子?”她吭哧了好半天才想出适当的形容词。   袁清波更莫名:“谁说师父不喜女子?只是跟了王爷,王爷不松口,总不好私下娶妻。”   “……”林若拙沉默,良久后道:“你呢,你喜欢的是女子还是男子?日后,也是若段师父这样熬到年岁大?”   袁清波不禁笑:“真是说笑,我们唱戏的,哪个能唱到年岁大。尤其我这样的旦角,本就是十来年功夫的事。”停顿了一会儿,又淡淡笑:“说起来还得谢谢王爷,若不是他挡着,不知有多少狂风骤雨侵袭。王爷是个长情念旧的人,师父当日就和我说过。伺候好了他,至少能得十年安稳。”   林若拙久久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中酸涩郁郁堆积。   袁清波却是振作的快,转瞬若晴,换了话题:“刚在街上,恍惚听见有人说内城出了事,如今戒严的十分厉害。平素往各府送菜蔬的车都进不去了。”   林若拙叹一口气:“说真的,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知道有士兵冲了进来,胡乱砍杀。亏我住的偏,才早早逃了出来。内城到处是黑甲士兵,也不知哪个大营的?”   袁清波便问:“要打听一下吗?”   林若拙想了想:“内城这么多人,菜蔬肉鱼不可能一直禁运。若能与送货人攀谈,可打听一二。其它的不宜多做。”   袁清波点头,又嘱咐了几句居家常识,去了。   至晚间又来,面色比早先坏了许多:“应是出了大事,城门守备多了一半多的人。几处客栈都有人搜查。”略停顿了顿,他道:“恒亲王派了人给我送信,让戏班子停演,说无事不要外出。我和来人打听,来人什么都不说。”   林若拙灵光一闪,忽的想到什么,问:“恒王的人是从哪儿来的?内城,还是外城?恒王现在在哪里?”   袁清波摇头:“来人没说。不过我见他衣着整齐,不似你早晨那般狼狈。”   林若拙理了理思绪:“也就是说,恒王府没事。”   那么恒亲王,又是属于哪个阵营呢?   想了半天也没个头绪。   袁清波已然告辞:“我先走了。你且住着,有什么消息我就来通知你。若是我赶不及,就让身边的小路儿来。”   林若拙赶紧道:“等等,得防着有人冒了你的名号骗我们,定个暗号吧。”   袁清波:“……什么暗号。”   林若拙:“我是一条小青虫,你看怎么样?”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14章螳螂、黄雀   )   第114章螳螂、黄雀   清晨,内廷寝宫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味,胡春来将空了的药碗放至桌上,接过小内监手中巾帕,擦去楚帝唇角的一滴药汁。   楚帝还不能说话,只半边身体能动,喉咙里呵呵两声,指了指远处的书案。   “陛下,您是想看……”胡春来话还没说完,就听外间传来一阵嘈杂,面色一凛,起身走至外间:“怎么回事?”   “总管大人!出出大事了……”小内监结结巴巴的冲过来,“不好了!四皇子带着禁卫军进了宫门!”   “什么!”胡春来只来得及惊喝一声,外面就呼呼啦啦闯进来一大群人,为首的正是四皇子赫连辉。   “胡总管。”赫连辉好整以暇的蹬上台阶,意气风发的看着他:“父皇身体可好?”   胡春来八岁进宫,十三岁在楚帝身边伺候,什么风雨大浪没经历过,见他这样子立刻就明白了七分,冷笑:“四殿下,陛下未曾召见,您何故闯入?”   自从封了王,外人对这几个皇子就以封号相称,宁王殿下可比四殿下气派多了,赫连辉对于这番故意的提醒只是笑了笑:“城里进了盗匪,本王怕惊了父皇,特来进宫瞧瞧。”   胡春来冷笑:“四殿下,且不说直隶一带向来政清人安,无有匪乱。单是你不诏而入,领兵甲刀刃,可是要造反么!”   赫连辉嗤笑一声:“造反?我姓赫连,天下是赫连家的。我能造什么反?胡总管老糊涂了吧。”   胡春来盯着禁卫军领头的人死看片刻,冷笑一声:“王副统领,周统领何在?”   那位王统领板着脸道:“最晚城内进了匪徒,老周一家遭了匪盗,合家正乱。无有空暇。”   “废话什么!”赫连辉不耐烦的打断:“别和他啰嗦,咱们进去!”   胡春来大喝一声:“谁敢乱闯!”   “对!谁敢擅闯宫禁!先过我这关!”一个气势汹汹的声音接着他的话,高声大喝。   众人一看,却是二皇子赫连勇带着御林军从另一条路而来,甲胄全身,怒气冲冲的指着赫连辉鼻子骂:“老四,你丧心病狂!竟然指使禁卫军冒充匪盗,夜闯内城,杀害兄弟,你这样的禽兽,简直天理难容!”   “你说什么?”老四赫连辉先是一怔,不敢置信:“哪有的事?”他明明只是命人软禁几个兄弟全家,护卫随从下人或许杀几个,怎么也轮不到赶尽杀绝。不然,岂不成了杀人魔王,谁还敢追随他?   老2赫连勇皮笑容不笑:“四弟,凭你说的天花乱坠也抵不过事实,不信你上朱雀街去看看,老三、老七、老八、老九府里还有几个活着的。”   赫连辉惊怒,恍然醒悟,大骂:“是你!是你干的!”   “哼!”赫连勇轻蔑的瞥他一眼,对着胡春来拱了拱手:“胡总管,还烦奏明父皇,以正清明。”   赫连辉也不是傻子,立时反驳:“胡总管,分明是老2的人冒充匪盗,杀害几位兄弟。”   胡春来冷冷的视他们狗咬狗,一言不发。手一拍,一队黑衣绣暗金色花纹的带刀侍卫从大殿两侧簌簌而来,围住殿门。三方人马互相对持。   赫连勇冷喝:“胡春来,你要以下犯上?”   胡春来道:“两位殿下,金衣卫乃帝王贴身护军,保的是陛下,何来以下犯上一说。”   赫连辉冷笑:“父皇可下令拦住我们了?分明是你个老匹夫假传圣喻。”又大声对那些金衣卫挑拨,“如今父皇病重,全凭这阉人指手画脚。你们大好儿郎,就这样听命一个内侍吗?”   一个苍肃庄严的女声传来:“那也轮不到听你的!”   话音处,司徒皇后穿着一身玄色衣衫,金丝绣凤,冷冷的走来:“我听说宫里热闹的紧,过来看看。呵呵,果然一场好戏。怎么,你父皇还没死呢,就等不及了!”   司徒皇后可比胡春来名正言顺的多,她一出现,赫连辉再无挑拨可能。赫连勇一见,忙道:“母后,四弟他丧心病狂,将几个兄弟全家都杀害了!”   “胡说!,明明是你干的!”赫连辉那肯被泼这盆脏水,怒斥:“你才是凶手。”   司徒皇后轻轻一笑:“争执不下么,没关系,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我带来几个人,大伙儿慢慢听,慢慢评断。”   随着她的话音,贴身女官瑶光领着一队人走来,灰衣短打,押送着几个衣着光鲜的女子,包含了所有生育子嗣的妃嫔,赫连辉的生母王贵妃、赫连勇的生母魏嫔、老五的生母穆嫔、老七的生母段淑妃、老八的养母张德妃,老九的生母李贤妃。   赫连辉和赫连勇眼珠子瞪的血红:“竟敢领司徒氏私兵进宫,皇后,你好大的胆子!”   司徒皇后轻笑:“不及你们胆大,亲兄弟都敢杀。这几个女人,说白了,和我非亲非故,有什么关系了。总比你们罔顾血脉亲缘要强。”转头笑看胡春来,“胡总管,你怎么看?”   胡春来思索一番,决定和皇后结盟。毕竟皇后无子,要保住地位就得保住楚帝的性命。若是让赫连辉或者赫连勇得逞,逼宫弑弟都做了,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的。   于是,有王贵妃、魏嫔在手。局面很快形成三足鼎立。司徒皇后带着人退进了大殿。赫连辉瞪了赫连勇一眼,命禁卫军占据一片地段,守住西边宫门。赫连勇依样画葫芦,寻了东边地段驻扎,守住东段出入。   没过多久,两边皆有人来报:“不好了,殿下,不好了!”   “出了什么事?”赫连辉脾气正暴着,喝问那传讯兵,传讯兵兢兢战战:“殿下,宋将军叛变,传下的命令是格杀勿论。康王府、靖王府、禧王府、顺王府全被血洗。安王府早有准备,杀了我们不少人,突围出去了。”   “蠢货!”赫连辉一脚将他踢至老远,“这会子才来报讯,顶个屁用!赫连勇这个王八蛋,老子就不该信他!什么结盟,背后插刀子!格杀勿论,畜生心够狠!”   “殿下……”传讯兵跌跌爬爬滚过来,“有活口,有活口的……”   赫连辉眼睛一亮:“哦?是谁?”   传讯兵道:“是康王。康王妃一人一骑,缚着康王跑了出来。她跑进了平王府,身边有几个懂武的侍女,挟持了平王的几个儿子……”   赫连辉大惊:“什么!”连叫不好,老五守的可是京城九门,专门防的老七。这回他的儿子都被抓了,后果不堪设想!   “康王夫妇呢?现在何处?”他紧急追问。   “不见了。”传讯兵咽了一大口口水,“宋将军也知晓平王家眷动不得,带了人去营救,结果内室空无一人。不知康王妃怎么办到的,两人带着孩子都不见了。只在墙上留下一句话:吾儿安,汝儿安。”   赫连辉头皮立刻发麻,期盼的问:“康王的孩子,可有存活?”   传讯兵头也不敢抬,趴在地上哭丧着道:“殿下,禁卫军先去的康王府,得的令是格杀勿论啊!”   赫连辉眼前一黑,差点晕厥过去。   另一边,赫连勇也接到了同样消息,一样的发晕:“不好!立刻去拦住,严禁消息传到城楼!”   传讯兵又抖抖索索的汇报:“殿下,还有逃脱的。靖王妃、靖王次子失踪。禧王失踪、顺王夫妇也失踪不见。”   赫连勇一口气差点哽住:“混蛋!”失踪失踪,合着忙活一通,老三、老八、老九一个没死!加上离京在外的老七全活着。他**的白忙一通!   幕僚上前劝道:“殿下,现下应全城搜捕才是。”   那边,赫连辉的心腹也出了同样的主意:“殿下,只要找到人,救了他们。就可将所有事推到二皇子那里。”   搜查的第一地点自然是有血缘关系的地方。三个公主府、驸马家首先接受了排查。显国公司徒家,家将齐齐上阵,围的严严实实不给搜,赫连辉赫连勇考虑到自家亲娘还在人家手上,意思意思的问问也就算了。只派人严密监视住周边。   长川公主怒斥自己胞弟:“你疯了!”   赫连勇烦躁道:“骂我有什么用?事已至此,赶紧找出老三夫妇才是。不然老五的儿子都死了,天知道他做出什么来。万一放了兵进来可就糟了!”   长川公主差点岔气:“说你笨还不承认!你杀老七全家做什么?嫌他和你结怨不够深?他如今人在外头,若得了信联合军队攻城怎么办?但凡你留他妻妾儿女一命,也好相谈。”   “哎呀,你不知道!”赫连勇烦躁道,“老七心狠着呢,他才不在乎这些。我不和他谈,杀了他我才能安心。你放心,他身边有我安插的人手,我在城外也埋伏了人,定叫他有去无回!”   长川公主惊怒:“你?难道司徒十一两口子失踪的事也是你干的?”   “不是我。”赫连勇挥挥手,“我要知道司徒家是条藏起来的狼!母妃那儿就不会没个准备了。我还奇怪呢,司徒十一这事是谁干的?难道是老四?还是老七?”   长川公主皱眉:“会不会,是司徒家自己干的。司徒十一那一家人,根本就没失踪。而是借机回京,暗中潜伏。”   赫连勇脸色一变:“有可能!”   很快,坏消息又传来,康王老三夫妇带着潘家娘子军,用老五的几个儿子做挟持,冲出了京城。   老八、老九依旧没找到。   赫连勇狠狠捶坏了一张书桌。忍气许久,决定此一时彼一时,现下情形四变,应和老四赫连辉再谈一谈,先共同对外才好。   外城,袁清波带来更坏的消息。   “林老大人,故去了。”   林若拙赫然一惊:“你说什么?谁,谁故去了!”   袁清波不忍的看着她:“……林府挂出了丧号,老大人和老夫人昨晚去了。大老爷、二老爷、三老爷都进了大牢,其它女眷没事,暂且在家中。对了,林二太太早些时日去寺庙进香,带着你两个弟弟顺便去庄子小住,倒是没在城里。送果蔬的人说,内城四处在搜查,好几户人家都被搜了几遍,林家也是。想是要找你,你小心些。”   林若拙怔怔的立在那儿,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袁清波以为她难过之极,以至于呆了,安慰道:“我明日再想办法去打听。”   林若拙突然伸手:“情况不对。你别去!”思索了片刻,她问:“其余王府如何?宫中可有消息?”   袁清波道:“这个不清楚。朱雀街被严密封锁,任何人不得出入。内宫消息我没办法打听。不过走过那边的人都说……有很浓的血腥味。”   “你暂时不要再出门。”林若拙认真的道,“这事没那么简单。若只是找我,搜林家,黄家也就罢了。怎么会那么多人家都搜。逃出来的定不止我一个。”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15章攻城   )   第115章攻城   对于政治事件的猜测,林若拙再不靠谱也比他强点,袁清波不再坚持。戏院那边虽停演,他却是个名角,不好失踪太久,说了些话便回去了。   快到傍晚的时候,街外突然嘈杂起来,打架声、怒骂声,军靴踩到地面特有的森森声,一波接一波的响起。   天快黑的时候送柴禾的刘三儿挑着大捆担子来敲门,对银钩道:“秦姑娘,我这给您多送些,后头几天怕是难来了。”   银钩忙问:“您可是有事儿要忙?”   “哪儿呀!”刘三儿站在门口瞅瞅左右,压低了声音:“出大事了!我兄弟在西城门边的家铺子打杂,刚跑回来说的。今儿下午不是从那边杀出去一队人么,那后头也是跟着军队去追的。晚饭前那队人马回来了,我兄弟眼尖,看见里头有几人抱着个小包裹,因没裹好,风一吹,被我兄弟瞅了一眼。妈呀!你道是什么?是咽了气的孩子!造孽哦!八宝嵌金镶青玉的鹿皮靴,四十两一双呢,那得是多富贵的人家才穿的起。可不得了!这么富贵的人家,这么小的孩子,就这么夭了,还是从城外回来的……我看呀,这天,八成要变了。”   劳动人民有劳动人民的生活经验,这些身处社会底层的人,有自己规避风险的智慧。   银钩不住的道谢:“……谢您了,这回天黑了也来不及,我明儿就去多采买粮食……是,还有水,一准儿把缸都满上。谢您了啊!”   等刘三儿走了,她再三仔细的锁好大门,忙忙回屋告诉林若拙这个消息。   主仆三人猜半天也猜不出是谁家的孩子。八宝嵌金镶青玉鹿皮靴,是京中流行的款式。小至十一二岁男孩,大到四十来岁大叔,都有可能穿着。当然,不同等级的人家于装饰细节处会有不同,但刘三儿的兄弟显然不会分辨。   “多半是动手那一方人家的。”林若拙分析,“咱们府是因为七爷不在,大部分侍卫都跟了去。别家就不一定了。按制所定,有足够的人手,拼死一搏,逃出个把主子也是可能的。既然冲出城,就不是动手一方,那几个孩子,若是他们的,追出去的人马没必要带尸首回来。我估摸不定是挟持了谁家的做人质。”   画船道:“别管是谁家的,人可没救回来呢。刘三儿不是说了,带回来得是尸身。”   林若拙做出结论:“所以,明天京城会更加乱。”   岂止是明天,异动当天夜里就开始了。   夜深人静,一旦有什么响动听得格外清晰。兵刃相交、厮杀叫喊。这回的战场摆在了外城,外城百姓家家户户紧闭大门,夜不安枕,惊恐的聆听着院墙外的动静。   第二天上午,袁清波没有来。银钩悄悄架了梯子爬在墙头往外头看,巷子里静悄悄。安静的令人心悸。   三人胡乱吃了早饭,就听有人敲门。齐齐心惊。   林若拙站在门侧,拎了大木棍,银钩轻声问:“是谁?”   外头是一个小男孩的声音:“秦姐姐,我是袁师傅身边的小路儿。师父不得出来,让我给你们捎个话。”   林若拙闻言,走到墙头,顺着竹梯子爬了两步往外探头一看,果然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孩,身边无有他人。   银钩在那边问:“你是什么?”   小路儿莫名:“我是小路儿啊,不是说了……啊,对了。”他这才想起师父怪异的嘱托,清清嗓子:“我是一条小青虫,小青虫。”   银钩这才开了门。小路儿进来,一见刚下了梯子的林若拙就呆了呆。心道原来师父在这儿金屋藏娇来着,这位姑娘生的可真好看。比戏班子里所有姐姐都好看。   银钩拉了他一把,合上门:“发什么呆呢!”   小路儿回过神,心里存了想念,对两人格外客气:“姐姐好,师父让我来传话。外头出大事了,禁卫军和御林军争城门守卫打了起来,昨儿晚上就闹的这个。”   林若拙一怔,有些不可思议:“御林军打得过禁卫军?开什么玩笑?”   御林军名头好听,装备簇新,内里却是不堪一击。多数是富贵人家孩子进去镀金,战斗力可称渣渣,平时摆摆花架子还成。君不见那衣摆下的大腿肉跑起来都能晃荡,就这帮人还能跟禁卫军比武力?开国际玩笑的吧!   小路儿也是一怔:“姐姐连这也知道。没错,咱们住京城的谁不知道御林军是个什么德性。不过这回不一样,有好些陌生脸孔,不知从何处来,军服也是新的。禁卫军那边又少了不少人,争的倒也势均力敌。”   林若拙神色一紧,问:“可还知道什么?”   小路儿摇头:“没了。不过他们这一打,今儿倒是再没搜查了。戏班子那边大伙儿也慌着。师父走不开,又怕您担心,让我来说一声。”   林若拙长长的叹了口气。让银钩抓了一把铜钱,又包了包点心,送他出门。   小路儿一走,银钩装了半天的脸就垮了下来:“娘,姐姐,咱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林若拙也很不安,但她无能为力。个人的力量实在是太藐小了。而她在这个时代的社会地位虽高,却完全是依附着一个男人。赫连老七垮了,靖王妃屁都不是!   尼玛!到底是谁在造反!这都几天了,连个定局都没有!她气骂:“这破效率,活该不成事!”   “娘娘……”画船惊讶的张大了嘴。这抱怨,怎么听怎么奇怪。娘娘您是站在哪一边的呀!   林若拙叹道:“你们不知道,局面越乱,咱们生存的就越危险。安定下来倒没什么了。不管谁上位,总不会和我一个没孩子的女人家过不去。”   银钩不能理解她这种想法:“可若是七爷被,被……这可如何是好?”   傻丫头,等的就是赫连老七挂掉呀!林若拙教育她:“便是王爷不幸。尘埃落定,我一个无子寡妇,出家什么的,也能保住性命。”   两人吓的几欲晕厥,银钩直接就捂上了她的嘴:“呸呸!童言无忌!没听见没听见,您不会这么惨的!”   林若拙拉下她的手,正色道:“我不是说着玩的。银钩,赫连老七要是赢了,林若拙就只能死在那晚的混乱中。活着的是江宁秦氏。赫连老七死了,我还能露一露脸。”   “娘娘!”两人齐喝。   林若拙继续:“这几年王妃的日子你们也看见了,你们觉着,若是换成宫廷,我这性子,又无子,能活几年?”   银钩有些气弱:“话不是这么说,您是不适应。无子的正妻多了。”   林若拙不冷不热添一句:“被废的正宫也不少。”   两个丫头面面相觑。   林若拙知道一时半会的难以扭转她们的思想,观念不是一蹴而就。遂挥挥手:“算了,这些以后再说吧。”   谁也没想到,这个以后来的如此之快。   当天下午,街上一片混乱。城外,有军队杀过来了!   赫连熙骑着高头骏马站在城门外,身后,是黑压压一片军队。   城楼之上,老五赫连淳疯狂的大笑:“老七,你好!你很好!你比我心狠!有出息!”   赫连熙皱了皱眉,朗声道:“五哥,我不想与你为敌。父皇病重,还请五哥开门,大局为重。”   老五冷笑:“想进来,行啊!你自己进来,身后军队无诏,休想入城!”   “少跟他废话!”赫连熙身后忽然冒出一人,胡须拉茬,双目通红,却是失踪几日的老八:“老五,你有种的就开门!咱们去君前对质,看是谁无父无君,丧心病狂!残害手足!”   老五哈哈狂笑:“想进来?君前对质?你做梦!”   赫连熙冷静的道:“五哥,父皇还没死呢。你这是犯上。”   老五啐他一口:“老子怕个屁!老子现在什么都不怕!”顿了顿,阴阳怪气的笑:“老七,其实你现在和我是一样的,做出一副得意的嘴脸给谁看?”   赫连熙冷声道:“你们血洗诸王府,杀害弱女稚子,天理难容。我怎会和你这样的人一样!”   老八跟着怒吼,红着眼睛骂:“你杀别人的儿子,自己的儿子也被人杀,滋味如何?”   老五一腔怒火简直要喷出来:“闭嘴!”   “我呸!”老八啐一口,“自己做的孽怪谁!要我说老三干的好,你这样的人就该断子绝孙!”   “混账!”老五被激的浑身发抖,老八变本加厉:“不服气,不服气你来打我呀!躲在城楼卖嘴皮子,算什么本事!”   赫连老五咬牙切齿,忍了很久,终是不动。赫连熙观察了一会儿,干脆的对身后的丁澜韬一挥手:“攻城!”   丁澜韬双手一拱,仇恨的目光盯住城楼:“是!”   城外兵戎震天,城内,调兵遣将。老2、老四此时不得不联合起来,纷纷加派人手,守住城门。   城内一道普通的街巷,一所普通的住宅,内里传来哭闹声。   “我要找父王,我要找母妃!”赫连暮祈大哭大闹,“你是骗子,骗子!你骗我!”   黑衣女子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她行武出身,做人保镖一把好手,带孩子就差远了。偏这位还是个脾气极坏,养的又娇气的小孩,这两天,她又是打探消息,又是哄小孩,还得满足各种如‘床不软,饭难吃,没有新鲜果子……’等等要求抱怨。感觉比押一趟远镖还累。   赫连暮祈不停的哭闹:“我要娘,你是坏人,坏人!”   这是丁善善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局面。   黑衣女子虽是跟在她身边的保镖,然王府后宅,多是妇人诡计。用到拳脚功夫的地方少,黑衣女子又不是家生奴仆,确切说属于‘女护院’。和一群后宅老妈子、小丫鬟没半点共同语言。平时出现的场合也就不多。又擅于隐匿气息。于是在赫连暮祈的印象中,这女人就不是母亲的亲信。逃命那晚,他睡的迷迷糊糊,只记得母亲交待女子送他去舅舅处。结果现在,母亲不见,舅舅不见,亲近的奶娘丫鬟一律不见了。天天和这个僵着脸的女人躲在‘破房子’里‘受苦’。赫连暮祈本能的将黑衣女子当成了骗子,欺骗了自己和母亲的人。   “外面很危险!”黑衣女子再一次强调,“现在还不是出去找你舅舅的时候。”   赫连暮祈压根不信,平时在王府没理还要闹三分,何况现在受了天大委屈的时候:“父亲是靖王,是皇爷爷最喜欢的皇子。我是靖王府最有身份的公子,是皇孙。怎么会有危险?”   黑衣女子无法和他解释,也是不太擅于解释‘夺嫡’这种政治灾难,只得反着道:“若是没有危险,你母亲也就不必深夜将你托付于我。”   那是你骗了我娘。赫连暮祈不吭声,心里早已不再相信对方的话。   黑衣女子见他不闹了,庆幸不已,看看天色:“你回屋待着,我去做午饭。”   想到女子做出的清淡无味、素寡简陋的菜饭,赫连暮祈又是饿又是委屈。他生下来就没受过这等罪,越发想念府中生活。见厨房炊烟袅袅,女子猫着腰一边烧火,一边揭开灶上大锅熬煮什么,嘴一撇,悄悄朝门口挪去……   黑衣女子虽有功夫在身,到底不是顶级身手。精力有限,耗了几天也有些吃不消。厨房里烧着火,杂音乱耳。等她做好饭菜出来叫人,院中哪里还有人,只半敞开的大门仿若一张裂开的嘴,无声的讥笑。   “不好!”女子跺了一下脚,进屋操起匕首入怀,脚下不停的冲出门去。   赫连暮祈开门后一路小跑,没有生活常识的他,见街上无人也不觉得奇怪,直愣愣的往大街冲。恰好二皇子和四皇子正忙乱的调派人手支援城门,街上几乎都是穿着御林军、禁卫军队服士兵,持着兵刃森然而过。   赫连暮祈一头冲过来,刹不住脚,撞到一人的小腿。那人一看,见是一灰不溜秋的粗布衣服小孩,拎起就骂:“小兔崽子!跑什么跑!”   赫连暮祈活到这么大就没人敢骂他,立时回喝:“大胆!敢骂我!打板子!我让人打死你!”   这队士兵本就是去干刀头喋血的活,能不能活下来都是问题,心情正极度不好,听他如此嚣张,狰狞一笑:“想打死我?我先打死你都没人问!”   “你敢!”赫连暮祈大声喝骂,“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靖王世子!”   周围人齐齐一静,片刻后,笑声震耳欲聋。那士兵拎着他晃了晃,畅快之极:“头儿!咱们有救了。管他是真是假。拎了这小子去城头,若不退兵,就扔了他下去!”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16章惨烈   )   第116章惨烈   “老七。你看这是谁!”城楼,赫连老五疯狂的笑着,手中拎着一个挣扎不休的小男孩,小男孩胖嘟嘟的脸,一身灰扑扑的粗布衣掩不住唇红齿白。   “祈儿,是祈儿!”丁澜韬惊怒的停下手,不敢置信:“怎么会?他怎么会?小妹呢?”他忽而癫狂,红着眼问一旁的赫连老八:“八爷可知七爷府上有几人逃出?”   老八冷冷看了他一眼:“你问我?我只知道我府上就活了我一个。”   小妾侧妃什么的,真不在这群天生贵胃的眼里。更何况在老八看来,丁澜韬又是什么个身份!   “父王,救命!救命!”赫连暮祈惊恐的在城楼挣扎。   老五洋洋得意:“老七,你退不退?不退,这唯一的血脉可就保不住了。哦,你还不知道吧。”他好心的告之,“朱雀街闹匪乱。你一家子都死了,就剩这个逃出来。你退不退?不退,我就扔了他下去!”   赫连熙面无表情,冷冷的注视着城头一言不发。退,还是不退?此时退却,一腔心血付之东流。不退,亲儿不保。   他讨厌选择,尤其是这样难堪的选择。偏偏,这种魔魇总是紧密相随,挥之不去。   上辈子,为了皇位,他经过无数次选择。软弱、信义、亲情、温暖统统丢弃……直到亲手除去结发之妻林若涵的性命,最终成功。今生,他不想重复那种难堪取舍,转道而行。一步步发展自己的势力,提升本身的能力。从大势着手,改革朝政、建设天下。他所拥有的,不再是单薄的依靠司徒家,而是牢牢握在手中的实权。   可为什么,这该死的选择阴魂不散,又一次出现。前生是妻子,今生,是儿子。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选择后的蚀骨之痛,他讨厌这种感觉,讨厌这些逼迫他至此的人。   “所有人后退!”他挥手下令,冷凝的目光看着城楼上的老五,如同看一个死人:“澜韬。一会儿带几个好手,去其它几个城门看看。我在这边缠住老五,你想办法进去,或者和里面的暗卫联系上。救出暮祈。”   丁澜韬立时领命而去。   赫连熙又看向老八,歉然道:“八弟。暂时不能攻城了。你,别怪哥哥。”   老八嗤嗤一笑:“七哥。没了你的人相助,我早死了。也逃不出城。我府里怕是没一个活口了。你这边看着也就剩暮祈一个,不顾着他顾谁呢。”   赫连熙感慨的拍拍他,什么话都没说。这种时候,说什么都不好。老八也一样,兄弟俩沉默半晌。赫连熙叹息一声:“三哥是逃出来了。小九也不知怎么样。”   一句话果然转移了仇恨。老八狠狠骂:“XX养的这群崽子。这种灭绝人性的事也下得了手。等老子进去,剁了他们……”   ……   一天僵持。赫连熙虽然没攻城,依旧驻扎了大批人马在城门外。城楼上,赫连老五瞅瞅眼,拎了赫连暮祈进去。这可是活宝贝,万一没气了,谁去抵挡外头大军呢。故对这孩子看管的还算精心,除了不给人身自由外,该吃该喝的都不差。   天色渐晚。老五再一次派人去内廷报讯——四哥你到底整没整好,传位诏书拿到没有。兄弟我顶来顶去也是有限度的,总不能没个头!   老四比他还呕。 皇宫三足鼎立,他倒是想快点,可有心无力。他能怎么办?   老四心里默默庆幸,幸好老2出了昏招,老三鱼死网破,掳了老五家孩子出城,路上和追兵混战,孩子全军覆没。老五和老三结下不共戴天之仇,可算起来罪魁祸首也有老2一份。因着这一层关系,老五怎么着也不会和老2结盟。京城数门的控制权,仍在他这一边。   看看天色,他派了亲信给老五去回话。意思是你再顶一顶。另外,老七素来狡诈,天黑了,防止他留有后手,救了赫连暮祈去。   老五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晚间看管的愈加严密。   赫连暮祈一个小孩,乍经突变,早吓的魂魄不安。长夜寂静,昨晚还有硬床睡,今天就只剩木板了。委屈惊吓双重打击之下,夜里胡乱做起梦来。又尿湿了床,屋里一阵骚味。   看管他的人骂骂咧咧。小孩子受惊,白日哭了一天,本就疲乏。那看管的人凭他尿了,也不给换衣衫,自顾自睡。赫连暮祈半夜醒来没人理会,哭了一会儿,捂着湿裤子迷迷糊糊睡去,天明时分人就发起高烧来。   看守起来见着,唬了一跳。脸烧的通红,烫的能烙手。慌忙跑去报讯。赫连老五听了,气的怒踢了那看守一脚:“蠢货!”急急跑来一看,心凉了半截,一面催人去请大夫,一面问:“什么时候烧的?”   看守哪里知道,躲躲闪闪说不上来。   赫连老五一嗅,屋里一股尿骚,再看赫连暮祈的裤子,明白了几分经过,气的立时喊了人拖那看守下去:“给我斩了!斩了!”   等请的大夫过来,一把脉,也是吓一跳。这体温高的,惊问:“烧了多久,你们都没给降温吗?”   老五哪知道怎么给发烧的小孩子降温。回想过往,记忆中不过是王妃告之某某女人生了,王妃告之某某孩子满月了,王妃告之某某孩子大了该请先生云云,以此类推。   老大夫得知半夜就烧了起来,一直到现在都没采取任何冷敷措施,摇摇头:“便是救回来,脑子怕也烧的不灵光了。”叹息着开了药。   老五傻了眼。脑子不灵光=傻子。赫连暮祈傻了,还有用么?这么半死不活的拎不出去,老七能再停一天?   想了想,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去景乡侯府,将他一家老小都拖过来。”景乡侯老夫人还健在,那可是赫连熙的亲外祖母。可惜的是段淑妃在皇后手上,弄不到。不然效果还要好。   又一想,添了一句:“靖王妃失踪了,林家他那个老丈人还在的吧。也去给弄了来。”   兵荒马乱一阵,外头又叫:“靖王攻城了!”   老五恨骂:“都他/妈/的/混蛋!”扯了头盔出去,爬上城楼大骂:“老七,你这是想要你儿子的命!”   赫连熙扬声冷问:“祈儿呢?”   老五道:“大清早的我让他多睡会儿。你不疼他我替你疼。”   赫连熙目光一凝。老五会这么好心?绝对是出事了。难道,是丁澜韬那边成功了。心下微热,声音更高:“你有这么好心?别是我儿出事了!你在撒谎!”   老五虚张声势:“我一片好心,你反倒质疑。果然是无耻无情之辈。好,你等着,我去给你拿人!”   匆匆下了城楼,不管三七二十一拖了赫连暮祈就走,上了城楼,朗声道:“老七,你看看,这是什么!”   赫连熙微有失望,居然不是被救走了。但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赫连暮祈睡的死死,这么大喊大叫折腾都没醒。不像睡着,倒像是昏迷。   “祈儿怎么了?老五,你干了什么!”   赫连老五狡辩:“我不是说了么,他睡着呢。”   狗屁!赫连熙肝胆俱裂,你家孩子才这么睡着呢:“老五,你有种别对一个孩子出手!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赫连老五就当没听见,刚要带了人下去,那边亲信来报:“景乡侯府人带到。”   老五立刻来了精神,哈哈大笑:“老七,你看这是什么?你亲祖母,亲舅舅都在呢。你还是老老实实束手就擒的好!”   头发雪白的景乡侯老夫人被押上城楼,凄然以对。活了一辈子,享了一辈子富贵,临了还有这一遭劫。几人交错时见到赫连暮祈,老夫人心酸交加,唤道:“祈儿。”   景乡侯夫人第一个发现不对,惊呼一声:“祈儿的脸!”   赫连暮祈的脸烧的已然呈青紫。   “你们——”景乡侯撕心裂肺,“你们是畜生,畜生!”   “畜生?”赫连老五冷笑,“老子的儿子都去了阎王殿,你家的倒是凭的金贵?”   “冤孽,冤孽!”泪水划过景乡侯老夫人皱纹密布的脸,她冷然道:“你会遭报应的,五皇子,你会遭报应的。”话毕,纵身一跃,从城楼飞身而落。   “母亲——”“娘——”景乡侯扑向城墙,声嘶具裂:“娘——”   赫连熙深深遥望仍旧闭目安睡的赫连暮祈一眼,咬牙挥手:“攻城!除暴徒,救陛下!”   “老七,你敢!”赫连老五慌不择路,连忙又推了一个人下去,却是景乡侯夫人:“你再不停下,我将你舅舅也扔下去!”   回答他的是震耳欲聋的厮杀声。老五一狠心,又推了几个侯府公子。景乡侯尖声利叫:“赫连老五,我和你拼了!”吼叫着扑上去。   众士兵当然不能让他胡来,很快,推的推,杀的杀。血流成河。手无缚鸡之力的景乡侯府众人,皆横死当场。   赫连老五抱着孩子挡在胸前,看谁敢砍。混乱中,倒也被他避开好些人。   赫连熙的军队终于攻上城楼。老五和老八打做一团,老八可不管那么多,趁着他抱着孩子拦住胸口砍过来的刀,挥剑就刺向他的下腹。老五嫌碍事,一把扔掉赫连暮祈,拔剑抵住老八。   赫连熙的人逐渐控制住城楼。守城军死的死、亡的亡。剩下的也都缴械投降。城楼上,便只剩老五和老八战做一处。   赫连熙蹲下身,抱起赫连暮祈,赫连暮祈双目紧闭,脸色青紫。   他轻轻伸手抚向颈部,安静无声。没有任何跳动。又触到鼻下,同样没有一丝呼吸。   老八将剑刺进老五的胸膛。老五疯狂的大笑:“老八,你个傻子。五哥谢谢你了!”硬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老八垂下头,看着滴血的剑尖,心底忽觉茫然。   城门大开,赫连熙的人马很快接管了城区内防。奇怪的是,先前派出的丁澜韬一行人,竟失去了消息。城外没有,城内也没有。   不作多想,他甩去思绪,仍按计划进行:“去皇宫!”   刚走到内城,前方来报:“王爷,我们接到了林大人。”   林大人?赫连熙莫名。等人送上来一看,原来是林二老爷林海峰,血肉模糊的被架在担架上。   这位是即不幸又好命。不幸的是,他被从大理寺拖出来,因为害怕,死活抱住牢房柱子不走。老五手下的士兵哪是客气的,便一顿打。谁知渣爹平时娇养的厉害,不经打。两下不留神,腿给打断了。士兵无奈,只得作势用刀砍他的手,才拖了出去。可这位腿断了,只能拖着。速度就慢了下来。好命的是,这一慢,渣爹虽被拖的半死不活,几乎丧命。到底好歹留了一口气。这一行人因为拖拉,反而没赶上城楼血战。被接管的人马拦住。送至赫连熙面前。   赫连熙自然不能不管,却也只是吩咐送去医馆。依旧前行。   藏在城内的长史等人也汇合了来,告之,府中仆役逃散,大部分无有幸免。尸体有丁、段两位侧妃和赫连暮真。   赫连熙一怔。没想到赫连暮晴和林若拙两人能逃脱,很是意外。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皇宫那里,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因要怀柔,靖王手下接管城防,虽然戒严依旧,态度却温和不少。于是乎,靖王的好名声又上了一个台阶。伴随着的,七皇子殿下回归的消息,也很快传遍了大街小巷。   袁清波是笑着来给林若拙报喜的。出乎他意料的是,林若拙的脸瞬间坍塌,如丧考妣:“完了!”   “清波!”她急切的收拾包裹,“赶紧的,不然来不及了。我得出城逃命去。”   “这是为何?”袁清波被弄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想,笑道“靖王向来仁厚,你虽躲在我处,然有一侍女,二有左邻右舍,清白有人可证。靖王殿会相信的。”   林若拙急的差点崩溃:“你不懂,就不是这么回事。无关紧要的人他当然仁厚。我这里不一样。跟当权者讲理,狗屁!他想你死,有理也得死。他想你活,没理也能活。总之他若是得势,我必死无疑。你信我一次,我是他枕边人,天下还有谁比我更识得他的真面目。真的!我得赶紧逃命。若等他控制皇宫腾出手,就来不及了!”   “对了。”她又想起一事,千叮呤万嘱咐:“千万别透露我住在这儿过。不然他会杀了你的,他一定会。你要相信我!”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17章部分内幕   )   第117章部分内幕   袁清波不能理解林若拙的想法,但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支持了她的行动。‘朋友’二字,他从未提及,行事却皆不辜负若此。英雄每多屠狗辈,自古侠女出风尘。古话不是白说的。   临走遇到一个问题。画船的脚还没好,若强行吃重,只怕就真伤了底子。日后落个跛脚。   这种境况,林若拙自是劝她留下。理由是现成的:“你以为现在的城门就好出去?我都不敢保证能不能成。万一有变,你这腿脚能跑得过谁?”   画船更不能理解:“既然不好出去,那您何不再等等。”   林若拙摇头,两个丫头年纪小,有些事看不透彻:“袁大家帮了我,我不能害了他。”   作最坏的打算,她即便被人找到,也不能是从袁清波的房子里。一个王妃,逃难躲到了戏子的屋里。放在戏文上可能是滴水之恩日后涌泉相报,跌宕起伏后皆大欢喜结局。然而摆在现实中,只有一个结果:靖王妃,你如何证实自身的清白?   侍女?笑话,侍女是你自己的,自然要帮你做掩护。   邻里?这就更可笑了。邻里能一天十二个时辰看着?袁清波是从不在这里过夜,可某些事,不是白天就不能发生的。林若拙向来不忌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摩人性。   身处高位这二十来年,她明白一个道理。即永远不要存侥幸心理。政客间只有你想不到的无耻,没有他们做不到的。靖王妃被一个戏子藏了数日,这种大把柄不被有心人利用起来才怪。   所以,她即便被找到,也不能是从袁清波的房子里。必须断了明面上的口舌。哪怕真实情形大家都知道,没有实打实的证据,就不好定罪。袁清波也就没有牵连。当然,如果赫连老七脑子进了水,非要给自己弄一顶莫须有的绿帽,跟袁清波死磕,也只能认作倒霉。   所以说,赫连老七,你肿么还不失败,还不去死呢?   林若拙一万次的腹诽,快速收拾好了行李。利落的吩咐银钩:“你去雇辆车,送画船去小福家修养。若有人问这几天我们躲哪儿了,就说当晚和我便走散了,什么都不知道。”   银钩大惊:“娘娘,您要自己走?这可不行!”   “怎么不行!”林若拙冷声道,“你放心,我不是没计较的人。我有去处。只是不方便带着你们。”   银钩不信:“您有什么地方可去?”   林若拙道:“告诉你是害了你。什么都不知道才是安全的。”   银钩哪里肯听这些,还要追问,忽觉头昏沉沉,努力想清醒,却越来越晕,视线模糊前,看见的最后一眼是画船也‘扑通’倒在桌上。   袁清波面不改色放下手中的茶盏:“你托我弄了这下三滥的江湖药,就是迷倒她们两个的?”   林若拙叹气:“清波,我也没有办法。你不知道,我做的事有多危险。我已是骑虎难下,赫连熙若是知道我做过什么,他一定不会放过我。”   赫连熙去了皇宫,很难说和司徒皇后之间有什么较量。搞不好她当初泄密大皇子身死和段淑妃有关的事就会败露。凭赫连熙的智商,很容易举一反三,顺藤摸瓜,弄明白是她在后方撬墙角。这仇,结大发了!   袁清波没有再劝。他自知能力有限,无法与赫连熙抗衡。所能做的,也只有祝福。   “你,一切小心。”   林若拙点点头:“就麻烦你雇车送她们去染坊了。别自己露面,小心些。”踟蹰片刻,欲言又止。最终只有一句:“保重。有缘他日再见。”   袁清波盈盈一笑,颇有几分绝代风华的风姿,轻声回应:“他日再见。”   既能他日相见,大家便都活着。   用脂粉涂抹了一张黄脸,抹粗眉毛,放下厚重遮住眼睛的刘海。林若拙打扮成一个未嫁小民,提着花布包裹,一步步来到内外城相交的地方。转过几条街巷,敲响一间不大的宅院门。   “姑娘找谁?”一个中年男子闻声开门。   “我是江南来的。”她低着头,递上一封信,用江宁口音道:“先父曾是韩先生的同窗,还请通报一声。”   男子接过,打量她几眼,侧身道:“进来说话吧。这几日京城管的严,你是怎么进来的?”   林若拙仍旧低着头,厚厚的刘海遮住面容:“原本是进不来的。今日不知怎的,城门又通行了。只是查的严些。”   男子恍然大悟:“是了。今日靖……”他霍的收住声音,改口道:“书房就在前面。姑娘还请略等等,我去给老爷通报。”   林若拙福了福,侧身站过一旁。   男子进了书房,韩撤正忙着,见他来报,很是诧异:“同窗?江宁人?”他不记得有什么江宁的同窗啊?   那信封也很奇怪,上面一片空白,落款题名都没有。韩澈撕开封口,里面是一张轻盈的宣纸,没有半个字迹,只画了一幅画:月夜百合。韩雁仿真绣的成名作。   韩澈手下一顿,死死盯着那熟悉的笔触。稍后,面色从容道:“请那姑娘进来。”   男子便去请人,带了林若拙进屋。韩澈又吩咐:“关上门,去外面守着,不许任何人来打扰。”   男子应喏退下。韩澈将画稿丢进笔洗中,等着那画渐渐浸湿,泡的稀烂。方淡淡问:“这画,你从哪儿弄来的。”   林若拙抬起头,轻轻一笑:“夫子何故如此生疏。不认识若拙了么?”   什么?韩澈腾的一惊,定睛细瞧,几近失态,又惊又喜:“是你!你逃出来了!”   林若拙笑嘻嘻的坐下,如在自己家一样熟门熟路。取过书案上茶壶,倒了杯水:“是啊,好不容易逃出来了呢,捡回一条命。”   韩澈一怔,觉得七年不见,昔日学生的举止骤然变得有些陌生。想起什么,问:“你一个人来的?”   “当然。”林若拙眨眨眼,“旁人不知道,夫子您是知道的。赫连熙得了势,我就性命堪忧。让人跟着,不是害了人家?”   韩澈略一想,也就明白了几分。林若拙是用什么取信了司徒家他不知道,不过总规是有损于赫连熙的利益。如此一来,她的境况的确堪忧。   “你有什么打算?”他问。   “出城。”林若拙毫不犹豫道,“你和司徒九应该有联系的吧。帮我传句话,他当初答应过我可以活的比赫连老七更久的。兑现的时候到了。我要出城,离开这里。后面随他们怎么闹,我再不管。”   韩澈立刻道:“传话没有问题。只是得等等。世子现在不在。”   “不在?”林若拙惊诧的瞪大眼,“他搞什么!赫连老七都快逼宫成功了,他还不在?他这是要干嘛呢?拱手相让?”   韩澈微微一笑:“这些事你不通,局势看似对靖王有利,实则不然。他这次攻城,用的是部分西南军。单是擅自调动地方军队这一项,就够他吃一壶的。”   林若拙不能理解:“陛下都中风了,口不能言,手不能书。谁有本事给他吃一壶。现在是谁的拳头厉害谁老大好吧。”   韩澈胸有成竹:“你忘了骁骑营。”   骁骑营?林若拙扒一扒记忆,这才想起,擦!第一次接黄恬,第二次找人。动用的都是禁卫军最精锐部队骁骑营。算一算,有八成的数目。难道,都落入了司徒九手中?可他们怎么会听司徒九的?司徒家又没有兵符。   韩澈道:“自然是发现了第一次救援人马的失踪,和靖王有关。这些军中战士最是护短。有人拿他们兄弟的命填阴谋,哪里还能容忍。事实上,闻国公府小公子在西北闹出人命一事,也是赫连熙在他身边暗插了人手,挑唆蛊惑所至。还有黄恬母子失踪,皆是靖王手笔。”   “这不可能。”林若拙不假思索的反驳,“他害黄恬我相信。鼓动西北闹事,绝不可能。至少这个时间段里不可能。”   重生的赫连老七,最不愿看见的就是与前世相违背的大事件变动。这意味着他的优势全部殆尽。   韩澈意味深长的道:“只要是他手下做的,便也算是他干的。”   林若拙一愣:“你是说……”她想起很久以前,自己以身作饵那一次,赫连熙暗地里的人手损失了不少。司徒九似乎说过,利用这个机会打入内部,比上报楚帝合算的多。   “是你们。”她终于想明白了关节,“司徒十一的失踪,阿恬的失踪,全是假的!”   “也不尽然。”韩澈道,“闹事是真的,匪徒沿途加害也是真的。只不过我们提前有了准备,作好安排。真中有假,假中有真,方是迷惑。”   林若拙只想冷笑。扯了扯嘴角,发现连冷笑的力气都没有。无力的靠上椅背:“罢,罢。你说这些我也听不大明白。总之你们算计了老七。手上有骁骑营。打算做捕螳螂的黄雀。都是能人,都有本事。”她嘲讽一笑,“我就问一句,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老2老四要动手血洗朱雀街?”   韩澈静默数秒,声音有些低沉:“没有。我们得知的情报是老四要软禁各王府中人。便没有加派人手。谁知赫连老2忽生异心,出了昏招。朱雀街被血洗,谁都没有想到。”   林若拙呵呵低笑两声:“没有想到啊——”   韩澈声音有些虚弱:“靖王府还活着的主子,应是只有你一个了。”   林若拙嗤笑:“怎么,赫连老七没在他的心肝宝贝身边安排人手?”   韩澈摇头:“陛下不是个傻子,在京城发展势力很是艰难。赫连熙的人手也有限。高手训练不易,靖王府统共只两个,都在长史那边。再有就是赫连老八身边有一个。怕是他也没想到会这样,但凡有点智慧的,都会扣住家眷用以要挟。也就赫连老2这么丧心病狂,异想天开……”   林若拙冷笑:“说这些有什么意思。这就是比谁命大,谁运气好。”   韩澈沉默片刻。找话题将老三夫妻和老五孩子之间的恩怨说了,顺带又提了一下小九夫妻。这两个也很幸运的逃了出来。还带了俩孩子。原因倒也简单。赫连小九心思散漫,毫无大志。跟谁都没有冲突,去他家的人手是最少的,老2下的命令也不那么严。兜兜转转的,幸运之神就这么光顾了。事后大约是藏匿在李贤妃父亲交好的友人家中。目前还没有出现。   林若拙疲倦的闭上眼:“甚好。老天总算还生了眼睛。就这样吧,司徒九什么时候能来?麻烦尽快安排我出城。我再不想纠缠这些了。”   韩澈心里叹了口气,道:“快了。我手下的人拿住了丁澜韬。赫连熙在西南私开银矿、豢养私军的罪证在这里,就等世子来收网。”   林若拙假笑,打个哈哈:“恭喜,看来,这回的赢家是显国公府了。”   真的吗?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18章 旧怨   )   第118章 旧怨   事情谈完,略休息了片刻。韩澈找了人来将林若拙送去另一处民宅安置。从头到尾,韩家见到她的人除了夫子就那位中年男人。那一位看见的还是一头低垂着的厚密刘海,不可谓不保密。   林若拙挺能理解韩澈这种防范心理。谁不重视家人呢。人总有个亲疏远近,保证家人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况且韩澈待她也不薄,在这种紧张局势下,能竭力安排安全居所保住她已是善良了。不管她,也可以说是本分。   这所宅子应该是隶属于司徒九的下属据点之一。最鲜明的特点就是这里的人极端没有好奇心。到点去厨房端饭,或者在那儿吃。衣服自己洗晾晒,缺什么生活用品向管事申请。没人对突然加入的林若拙好奇,问过一句话。   林若拙对这种境况如鱼得水。上辈子她身体不好,大学上的磕磕绊绊。经常请假、军训免修,宿舍从来不住,四年下来,也就班长和团支书记得她。领毕业证书的时候,办公室里有几位老师都不敢相信她是这一届的学生。   某人意外合拍的安顿了下来。律法上的夫君大人那里却是一片混乱。   赫连熙顺利的冲进了皇宫,自然得知自己母妃被司徒皇后控制。但老七就是老七,攘外先按内,他没管议政殿,先行清除外围,扫干净老2和老四这两个障碍再说。   司徒皇后对此种情形诡异的表示了默认。金衣卫们也一样。楚帝病重瘫痪,总要选出一个下任帝王的,从目前来看,七皇子至少占了正义之师的名声。比那两个杀弟逼宫的丧心病狂要好得多。   于是乎,赫连老七的清剿工作虽艰难却也一路推进。老八带着一批人马围剿老2,老七本人亲自对上老四。混战中,二皇子和四皇子殿下可歌可泣的身先士卒,不幸于混乱中死去。两个领头的一死,其残余势力更是势如破竹。赫连熙的人马在付出几近三分之二的折损后,终于全面控制了皇宫。仅剩一座议政殿。这个时候,他依旧有了足够的筹码来谈判。   “父皇,儿臣赫连熙求见。”殿外,彬彬有礼的男声带着一丝肃杀。   司徒皇后笑了,看一眼胡春来:“胡总管,您看呢?”   胡春来恭敬的一弯腰:“娘娘,您是一国之母。陛下病重,自当由您主持大局。”   司徒皇后轻轻而笑,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讽刺:“好,好个一国之母。老七,进来吧。”   殿门大开。赫连熙一身战甲,衣袖上还沾染着暗褐色的血迹。老八一脸阴沉的跟在他身后。   “母后,乱臣已诛。还请父皇主政。”赫连熙恭恭敬敬的弯腰行礼。   “乱臣,的确该诛。”司徒皇后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会儿,忽而问道:“只是老七,我不记得你父皇有给过兵符于你啊,你那些攻城、攻占皇宫的人手,哪儿的?”   赫连熙连咯噔都不打一下,流利的道:“这些勇士,听闻京中有人作乱,杀忠臣、乱朝纲。义愤填膺,响义举,自发而来。”   “自发?”司徒皇后冷冷笑了笑,盯着他身侧一人:“这一位,观其面貌,似乎是西南部人吧。老七,我记得你有位侧妃便是出自那里。该不会是你伪诏调动,或者豢养私军?”   赫连熙抬头,正色凝视着她,轻声而坚定的道:“母后,绝无此事。”   司徒皇后冷笑一声:“是么。只是我这里却有一份弹劾你私开银矿、私造刀枪剑弩、私自豢养兵马、自私暗杀官员的折子。”   赫连熙朗声一笑:“母后,那些小人作祟,不足以信。”   “小人?”司徒皇后冷笑,厉声指责:“若是我有人证物证呢。赫连熙,你早有不臣之心!”   “带上来!”随着她一声令下。很奇异的,不知从何处出现几人,押着昏迷不醒的丁澜韬和数人。   赫连熙不由一惊,这几个,皆是他留在西南经受银矿的主力。还有一两个,则是京城暗卫中人。   司徒皇后嘴角轻弯:“老七,别以为这几个是硬气我就没辙。须知我能拿了他们来,你那老窝必是被一锅端的。底下的人可不是个个硬骨头。物证我也应有尽有,账目往来、书信字条。你的字体,还挺不错的。”   赫连熙面上终于动容,收起了那一份虚假的客套。冷冷的看着对方:“母后以为,这样就能挟制我?”   “当然不能。”司徒皇后居然赞同他的观点,不过话锋一转:“老七,你真以为你赢定了?”   时间卡的刚好,外面小兵急报:“殿下,骁骑营,骁骑营的人马攻过来了!领队的,是显国公世子!”   司徒九!他不是被自己设计遇难了么?赫连熙赫然惊怒,随即心头一凉,知道中计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以为自己是黄雀,却没想只是大一点的螳螂而已。他输了,重生一次,他再度输给了司徒九。   这意味着司徒家至始至终就没相信过他,一直防备着他。   哪里出了错呢?还是司徒九就是那么本性多疑?   精锐人马就是精锐人马。骁骑营冲进皇宫的速度比前几支都快,赫连熙的人手本就折损不少,又是连着攻城、逼宫大战两场。对上以逸待劳、体力充沛的对手,节节落后。   温文尔雅的男子踏入大殿,身后刀剑寒光的士兵和他苍白略有憔悴的脸形成极端的对比。单看外表,任谁也想不到这么个看着瘦弱苍白的青年,于在谈笑间掀起惊涛骇浪。   “臣司徒青阳见过陛下,见过皇后娘娘,见过靖王殿下。”很标准的一一行礼,动作若行云流水。   金衣卫将楚帝床榻一处围住,这几日一应生理打点不是胡春来就是他们,基本属于一只苍蝇都飞不进的谨慎。如此情形,楚帝瘫痪,胡春来是个内侍。唯一能做代表的,似乎只有皇后。   皇后姓司徒。   “呵呵!”赫连熙突然轻笑两声,“世子好本事。你司徒家就有兵符调遣军队么?莫不是想改朝换代,也坐一坐龙椅。   这席话,是说给金衣卫以及胡春来听的。他赫连熙再有不臣之心也姓赫连。那一位,却是姓司徒的。   司徒九微微一笑,声音和煦的道:“靖王殿下多虑了。我司徒家自跟随太祖起兵,便是一门忠烈。从未有越俎代庖之念。”   老八大声道:“说的比唱的好听。你没歪念头,带着人马冲进来做什么?这位置是我赫连家的,再怎么闹也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置喙!”   司徒九笑了,看他如同看一个不懂事的顽童:“八殿下,您说错了。皇位固然是赫连氏所有。然天子之尊,理九州之地,管八方臣民。是家事,也是国事。在下以为,我等身为臣子还是可以提一些意见的。比如,长幼有序。”   老八还有些不明白,赫连熙却是立刻听懂了,瞳孔瞬间收缩。   司徒九笑容不变,言之凿凿:“自古家业传承,无不为有嫡立嫡,无嫡立长。七殿下,您非嫡、非长,亦非……贤。”说到这里,他视线刻意扫了扫那叠弹劾奏折,转而看向胡春来:“胡总管,您说是不是?”   胡春来垂下眼帘,不发一言。   司徒九也不需要他的回答,事实上,他的话只要说出来,就已经是给了赫连熙致命一击。   赫连熙低低笑出声:“你想扶持三哥?”   司徒九滴水不漏,含笑曰:“这要看陛下的意思。”   “父皇?”赫连熙连连冷笑,“父皇什么意思还不是你们说了算。可笑!你们就是好人了!皇后,你可敢对天发誓,父皇病重若此,与你无任何关系。你敢吗!”   要撕破脸,大家一起来好了。赫连熙就不信,上辈子还能撑一年的父亲,会无缘无故的在这个时候中风瘫痪。看今天的情形,很显然,司徒皇后背后出手的可能性最大!   殿内霎时寂静无声。连胡春来都惊讶的抬起头。   安静之中,司徒皇后轻轻笑起来,声音清脆:“不愧是老七。天下人都认定你是陛下最优秀的儿子。陛下,有这样好的儿子,你开不开心?”她边说边笑,笑声越来越大,眼泪都笑掉了出来:“你来质问我?好呀!干脆大家都来问一问。瑶光,去将淑妃、贵妃、贤妃什么的都请出来,今天索性问个痛快!”   瑶光去了内室,不多时便领着一串被看管的女人进来。差不多是楚帝后宫所有高位妃嫔。   “段明珠,你儿子刚刚问了我一个好问题。”司徒皇后阴冷的目光点出段淑妃,“我也来问你一个。你敢发誓,我的儿子,陛下的大皇子落水一事,与你没有半分关系吗?那个叫绿俏的宫女,你从来不认识。她亲生的那些家人,你也从来不知道。你敢发誓吗?用最恶毒的誓言,如果你说谎了,就让你和你的儿子一起,深陷九幽地狱,日日灼焚心烈火。”   段淑妃的脸刷的变白。   司徒皇后笑了,盈盈的转过头,声音温柔的对赫连熙:“看,你母亲也不敢发誓呢。”   在段淑妃脸色变白的那一瞬间,赫连熙心头涌上了明了。原来,他输在这里。   司徒皇后继续笑盈盈,这回是走向楚帝。声韵越发柔美:“陛下,听到这个消息你高不高心?开不开心?您的妃子多聪明,多厉害,为了自己的儿子,什么事都敢做呢。别急,还有更让你高兴的事。来,王初雪,给陛下说说你是怎么将那染病孩子的秽物,缝到我儿被头里去的?还有你,魏湘柔,我儿发烧那晚,你又是用了什么借口拖着太医晚去了一个时辰……”   清亮到几乎有些疯魔的声音在沉静的宫殿中回响,每一个妃嫔都被点到名。   赫连老八感到一阵寒意。他从没听闻过有哪个孩子这么悲惨,居然有这么多人盼着他死。除了贤妃,几乎每一位高位妃嫔都动过手。   这样的大皇子,简直不早夭都不可能。   司徒皇后还在说:“陛下啊,你听听,可笑不?我与你结发夫妻,相随于微末。你登上至高之位,我位居国母,本该掌管后宫,令行禁止。却偏偏寸步难行,处处掣肘。这是为何?呵呵!因为你给我添了许多高门权贵的好妹妹啊!陛下,我知道你是故意的,你担心我仗着皇儿为所欲为,担心司徒家外戚势大。陛下啊!您操心的太多了,找了那么多妹妹,生了那么多儿子来压制我们母子。终于,我的皇儿被她们害死了。陛下,你是不是松了一口气?你是不是很开心?你说啊,你说啊!”   凄厉的声音撕心裂肺:“赫连崇光,你给我开口,你倒是开口啊!”   皇后失去了她向来的娴雅高贵,疯狂、痛苦,却那么的真实。真实到熟悉她的人有所不忍。   “云……栖……”一个虚弱的声音从龙塌上断断续续响起。   众人皆吓了一大跳。赫连熙第一个反应过来:“父皇醒了,父皇醒了!”随即就冲过去。   所有人都是一怔。老八回过神,立马跟上。   不过,位置比他们都近的司徒皇后抢先一步冲了过去,一把扯住楚帝的衣襟:“该死的,你早就能动了是不是!你骗我!你又骗我!你——骗——我!”   “咳咳,娘娘。您轻些。”胡春来早已指挥了金衣卫拦住老七老八,其它人都不得靠近。只是这位皇后,一国之母,又是女人。便是他是内侍也不好去拉扯。只得不断提醒:“娘娘,您冷静些。”   楚帝能说能动,局势又是不同。自然要清醒面对。可惜司徒皇后听不进去。不过不要紧,有人听的进去。   司徒九稳稳的扣住皇后的双肩,声音沉静:“姑母,你冷静一点。”   从上方俯视,他的目光恰好与楚帝对上。楚帝挤了半天脸,做出一个扭曲的微笑,赞扬道:“青阳……你很……能干,论……心眼……朕……的儿子,比……不过你。”   司徒九刀子戳心的添上一句:“不然。大皇子生性聪慧。若是长大至今,必超过青阳多矣。”   楚帝很无奈,努力拍拍司徒皇后的手:“你们……一样……都……太……倔。”   司徒九淡淡道:“陛下不必夸奖,输了就是输了,臣输的起。”   司徒皇后冷然松手,和侄子并肩站在一处:“也不是没输过,一条命而已。去地下陪我皇儿,也没什么不好。”   赫连熙跪在外侧,听见这两个司徒家的人拼命打亲情牌、内疚牌,气的差点吐血。   不要脸!太他/妈不要脸了!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19章拨乱反正   )   第119章拨乱反正   俗话说姜还是老的辣,议政大殿的众人今日就见识到了这一点。   楚帝清醒开口,随之而来的后招一波接一波。   首先,恒亲王殿下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带着京郊大营的军队,黑压压一片,轻而易举的接管了京城防卫。   咳咳,顺便说一声,人家是有虎符的。明晃晃的高举,振臂一呼,神马御林军、禁卫军、骁骑营、私兵,全都缴械投降束手就擒。投降了还可以说是被蒙蔽,顽固抵抗就是真正谋反逆党了。没人经的起这种罪名。   于是,恒亲王虎符在手,瞬间就控制住了局面。来了个大逆转。   最令人意外的是,恒王殿下身后紧紧跟随一人,却是当日逃出城外的三皇子。虽气色有些不好,人看着却还精神。   赫连熙在看见老三跟随恒亲王出现的一刹那,就知道自己彻底败了。   赫连九也是瞳孔微凝。   三皇子赫连毅。在兄弟间永远默默无闻的一个人,于危难或者是机遇来临时,准确的判断了形势。选择了楚帝。   这是一个很可笑的结局。司徒家也就罢了,皇后被楚帝所骗,以为自己下手成功,传出的消息司徒九自然不会怀疑。可笑的是老2、老四、老五、老七、老八、老九这一群楚帝的儿子,居然都没一个人选择投靠他们的父亲。   难道说是他们不聪明?不知道父亲能依靠?很显然不是。   比如老八就在腹诽,老三不过是运气好,路上遇见了恒亲王而已。若是和小九一样至今不知道躲在哪个旮旯里,还不是一样出不了这风头。   然而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老八看不明白。赫连熙和司徒九则心底透亮。没有准确的判断力,何来运气好一说。赫连毅在逃出府后为何一心出城?而不是像小九一样选择躲起来。出城后又为何选择逃向京郊大营的路线?又是怎么恰好碰上了手持虎符调兵的恒亲王?   这一切,运气有之,然眼力、心计、手段才是重中之重。   楚帝自然也看的分明。对着赫连毅轻微点头:“老三……你……很好。”   一句话,大局已定。   皇宫重新恢复成井然有序,老七和老八暂时被关押软禁,小九被找了出来,洗刷干净,连同老三一起入宫暂住。朱雀街的王府是不能住人了,那里的血腥味还没散尽呢。   一众妃嫔俱被软禁看管。贤妃除外。贤妃同学不由感慨自己命好,入宫晚,那时节大皇子已然夭了。可说是唯一清白的高位妃嫔。唏嘘不已的拎着小九夫妻连同孙子孙女回景阳宫,关上门自扫廊下雪。   司徒皇后没有回坤宁宫,楚帝下了口谕,令她居住于议政殿御前服侍。虽没什么人身自由,可却日日在楚帝眼前。   司徒九被遣回了显国公府。但紧接着一道圣旨,将显国公夫妻俩给召进了皇宫‘暂住’。   就在显国公夫妻‘暂住’皇宫后不久。失踪很久的司徒十一出现了。消息是从西北传来的。他说服了羌族其中一支部落的首领,领着不少对现任汗王有意见的部族发动征战。羌族陷于混乱中,一时无暇顾及大楚。而黄恬和一双儿女至今未有消息。   楚帝接到西北通政司和西北驻军两封加急奏折,沉默良久。下了一道旨意,任命显国公次子司徒青珺为西北军兵马元帅。同时,调派了一队金衣卫负责显国公夫妇在宫中的安全。这群金衣卫领的命令是:无时无刻紧随显国公夫妇二人。不可有一刻疏漏。   接着,关押在大理寺的一众文官被放了出来。各自回家。   城门开启,京城再度恢复了车水马龙的热闹场面。   在升斗小民眼里,就是皇帝病好了。收拾了趁他病重作乱的几个皇子王爷。虽然人数多了点,不过到底拨乱反正,天下恢复了安定与清明。   京城戒严令撤销的那一天,黄氏领着两个儿子从庄子返城,坐车回到林府。   大太太冯氏看着她颇为无语,嘴角抽了几抽,才道:“回来就好。老太爷和老太太的事你想必也知晓了。还有二老爷如今重伤在床。你又不在,我就让齐姨娘照看着了。你先回去看看,一会儿再来正房商量爹娘出殡的事。”   冯氏这几天的日子就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家里老的去了,壮的被抓了,儿子什么的都不在。内忧外患交加,差点没忙去她半条命。   黄氏真诚的道:“辛苦大嫂了。”   冯氏看了看她,欲言又止。终是道:“你先去吧。其它的,忙完了爹娘丧事再说。”   黄氏回到二房。先去看林海峰。一见就吓一跳。短短几日不见,她只知道林海峰受了大罪,却没想受罪成这个样子。躺在床上的人昏睡不醒,瘦的能看见骨头。   “这,这是怎么回事?”黄氏大惊,立时问塌前的两个姨娘。   齐姨娘垂泪道:“老爷在大理寺牢里受了惊,身子本就有些不好。那一日又被乱匪欲拖去城门。老爷不肯,他们就将老爷两条腿打断了,在地上拖着走……后来七皇子……”她含糊了几句,将这一段跳过:“……请了大夫来看,都说骨头碎的太厉害。日后是站不起来了。”   “太太!”陈姨娘跟着哭诉,“您不知道,您不在的这些天,咱们二房被他们狠成什么样子。那夜闹乱。就有人说是咱们家六姑奶奶惹来的祸事。老太爷和老太太去了,三位老爷被关。他们也全怪在六姑奶奶头上。后来七皇子进了城,送了二老爷回来。一眨眼这些人又变了脸,来二房说情的,奉承的。也不管老爷病重,就撺掇着让去找七皇子放了大老爷、三老爷出来。后来,后来……”她再也说不下去,嚎啕大哭。   后来的事可想而知。赫连熙若流星辉煌一时,最终失败。楚帝恢复、恒亲王领兵。京城拨乱反正,七皇子成了失败者。处置暂且不知。身为岳家的林家,处境倍为艰难。   “太太。”齐姨娘到底年纪大,见陈姨娘哭了半天也没说到关键点,遂接过话:“三太太吵着要分家。大房那边,估摸着也是这个意思。”   七皇子、八皇子的处置还没有下来。但可以预见,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大房、三房想要撇清干系,也是人之常情。   “分就分!”黄氏冷笑,“京中百官人家,谁没点沾亲带故的关系。若论连坐,牵扯下来的就大了。陛下不会如此。他们想分就分,我们无所谓!”   齐姨娘又小心翼翼的道:“太太。宗人府来过几趟。问咱们家六姑奶奶有没有消息。据说,那夜匪乱后,就一直找不着人。”   黄氏一怔,目光闪了闪,道:“她可有回来过?”   齐姨娘用力摇头:“没有。奴婢特意打听过,真没回来过。”神情有些低落,“平妈妈来过一次,说是六姑奶奶嫁妆的几处铺子、庄子也去了官差问过话,都没找着人。怕是……凶多吉少。”   凶多吉少么?黄氏不这么认为。林若拙都能通知她,自身必不会没有准备。有时候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在林家老太爷老太太丧事过程中,黄氏抽空找到夏衣、小福、小喜。又变相找到丝雨、尺素,最后是银钩和画船。然而线索到这里就断了。虽然两个丫鬟口中的‘失散不知’有诸多水分。但确实是真不知道林若拙去了哪里。   黄氏心底也渐渐有了谱。没有一个身边人知道,独自离去。林若拙她,这是决定彻底消失了吧。抛弃靖王妃,林家六姑奶奶的身份。彻底湮灭。   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情绪。黄氏觉得她有点傻。民间的日子哪里是那么容易过的。她一个单身女人,生的漂亮,无依无靠。危险度堪比陷入猛兽丛林的孤身旅人。若拙,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林若拙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是骑虎难下。事实上,困境从她嫁给赫连熙的那一天开始就产生了。兜兜转转七年,颓然的发现,即便将赫连熙拖下皇位,她的困境依然一筹莫展,没半分改善。   楚帝醒来了。这意味着,赫连熙死不成了。   杀兄杀弟的皇帝,历史上很多。弑父杀子的,咳咳,不被逼迫到最后关头,基本上没哪个愿意这么做。   赫连熙活着,她该何去何从?   林若拙有些茫然。似乎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过这个命题,赫连熙夺嫡失败,但仍旧活着。   不过以现在托人庇护的处境,似乎也轮不到她自作主张。   在某一个清晨,韩澈一脸复杂的出现,将她送上一辆马车。车厢密不透风,没有窗户,什么都看不见。马车隆隆,似乎走了很远。车厢外从寂静到人声鼎沸,沿街的叫卖声,城门差役检查声,接着,又是渐渐安静,约莫走了两个时辰才停下。   难道她出了城?林若拙暗自揣摩。   车厢门被打开,丫鬟扶她下了车。放眼望去,这是一座宽敞的庭院。芳草萋萋、怪石嶙峋。园中落座三五间房舍,精巧朴实。   陌生的丫鬟垂首站在她身侧,一言不发。林若拙在原地站了片刻,举步,朝那房舍走去。   屋子布置的并不奢华,却很舒适雅致。靠墙的整排书架排着满满的书,宽大的书案上摆着一应俱全的书画用具。一个穿着浅青色长袍的男子坐在窗前,手执一卷书册。听见响动抬头,微微一笑,似与老朋友打招呼:“你来了。”   林若拙愣了半晌才开口:“司徒世子,你找我有事?”   司徒九浅浅而笑,不似数年前的礼貌客气,也不同于公开场合的淡然疏离。笑容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意味:“我想,你现在约莫是没什么地方可去。不妨在此处落脚。可好?”   林若拙顿时被五雷轰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是不是听错了?   还是司徒九,被魂穿了?   -----------------------------------   残酷还在继续,若拙会慢慢明白所有。(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20章你的问题   )   第120章你的问题   冬日的阳光在清晨时分多为虚弱无力,到得中午方渐渐灿烂,洒下融融暖意。   司徒九延续了他一贯优雅从容的生活品质,窗前小几放着一套茶具,红泥炉烧着热水。白烟氤氲。   林若拙见他置若罔闻的烧水、沏茶。便也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在对面坐了。   一杯清香袅袅的碧茗送至,她接过,抿了一口。   “味道如何?”司徒九浅笑而问。   “世子手艺高超。”林若拙的赞扬是真心的,“冬日时节的茶叶放置了一年,世子却能沏早春之清远。真乃高手。”   司徒九温柔而笑:“你喜欢就好。”   林若拙怔了怔,不再说话,捧着杯子轻啜。   司徒九的话却多起来,先是关切的问她如何逃出的靖王府。林若拙含糊答了,只说自己侥幸。胡乱在外城躲了几日。司徒九安静聆听,对那些含糊其辞的地方也未曾多问。等她说完了,便将最新的京城动态给阐述了一遍。   这些事,闭耳塞听的林若拙还真不知道。   比如赫连老七和老八虽然尚在软禁,没有定罪。周边人的处置却已一样样颁布了下来。   丁澜韬私开银矿,谋取暴利,私调军队,以下犯上。罪不可赦。丁家满门抄斩,十岁以上男子皆无幸免,十岁以下男丁流放崖州做苦役,女眷没入教坊贱籍。遇赦不赦。   林若拙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要让丁澜韬顶罪。楚帝,莫非……他还想放赫连熙一马?   司徒九继续说:“景乡侯府仗势欺人,威胁官员,夺人家产。原该抄没重罚,因在京中匪乱已阖家丧生,故不再于追究,只没收其家产,夺其爵位。旁支返乡。”轻轻看了她一眼,再道:“吏部郎中林海峤,于任地方官职之时便有贪墨,品行败坏等行为。夺其官职,永不录用。礼部主事林海峰,身有残疾,罢官。”   林若拙放下茶盏,指尖微颤。   “对了。”司徒九又道,“翰林院侍讲林海屿倒是没被动弹。不过他自己上了一份上疏,父母双亡,欲归家守孝。还有你家长房的林若愚,二房林若谨,都上了类似的折子。听说,林府打算分家。”   林若拙已经镇定下来,认真的看着他:“世子。你想要我做什么?”   司徒九诧异,继而浅笑:“若拙怎会如此发问?”   林若拙低垂了眉眼:“世子直唤我名讳,似有不妥。”   司徒九淡淡一笑:“总要有个称呼。难道你想让我称呼靖王妃?”   林若拙顿时卡壳。没错,总得有个称呼。这里虽清静,也有几个下人。靖王妃、林六姑娘,都是不能叫出来的。   这么一想,颇有些茫然,难道,她现在连个身份都没有了?   曾几何时,她痛恨于自己的身份,可临到今日却发现,失去了那层身份,她又是谁?   司徒九微微一笑,趁胜追击:“我听说林家分家后,孝还在一处守,但二房已经另有住处置下。可要我送你去那里?”   林若拙默然以对,半晌后才道:“我,回不去了。”   司徒九又道:“我观你有份路引,是江宁发出的。记得你母舅家便是在那处。或是去那里投亲?”   林若拙想起天真的秦表妹,长不大贪玩却善良的秦表弟,以及那一对贪财心黑的秦小舅夫妻。嘴角抽了抽:“那里,也非容身之所。”   司徒九微笑:“你看,你连一处地方也无可容身,身无长物。我又能图你什么?若拙,你心思太重了。”   林若拙垂眸,自我思忖,司徒九说的有道理,她现在这个样子,还有什么值得他图谋的,无非一条命而已。打击赫连熙?别开玩笑了。尘埃落地、大局已定,赫连熙已然一败涂地,多她一块小砖头不多,少一块也不少。   想来想去,只能归结于司徒九吃撑了。   司徒九果然就给了个吃撑了的理由:“算来,你我从那年江上相识至今也有十年多了,若无你当初对姑母说的一番话,断无今日之局面。说起来,你在我这里透的底,比之至亲之人面前,恐还要多几分吧。”他笑了笑,“古人云,君子之交淡如水。我虽不敢自夸君子,十年相交,‘友人’二字用于你我身上想也不算过分。既是友人,你落魄之时我搭个手又有何妨。”   认识了十年的‘友人’么?林若拙有些迷茫。说真的,她虽在此地生活了二十余年,接受了一整套古代文化教育。但因其大家贵女固守后院的特殊性,以及前生根深蒂固的世界观、道德观、人生观。对这个时代所谓的‘士子’之风,依旧不是很能理解。   在她看来,她和司徒九的结盟关系是不对等的。除了一开始给予不少有用信息外,之后六年多时间,她几乎没什么作为。司徒九是政客,利益无关下,凭什么花费精力照顾她?   可现在,他给出了一个奇葩答案。除了政客,他还是个文人士子。所谓‘士’,有士的风骨。   什么因为一句承诺杀了自己家小孩,保护朋友家小孩啦。什么因为一个约定,就是人死了,魂魄也要赴约啦。种种传说虽然夸张,却是真实发生在这个封建社会的案例。还被‘士子文人’称颂。林若拙不能理解。却不妨碍知道这种‘道德观’是整个社会主流所奉行的。   那么,司徒九用这种理由收留她,似乎也有可能?   毕竟现在大局已定,她一个失踪靖王妃的身份,可有可无。实在影响不了什么。司徒家保留了一定的实力,收留一个无处可归的她,比收养一只流浪猫、流浪狗费不了多少事。既然是举手之劳,又有十年结交在内,司徒九要表现一下自己的雅士情怀,个人魅力,也无可厚非。   但愿真是如此。林若拙也只有跟着接受这个理由,她实在想不出自己身上还有什么值得这位世子爷图谋的。   懵懂的住了下来。司徒九将那面生丫鬟叫做小环的配给她使唤,园中又有三个粗使婆子负责洗衣打扫,看管门户。饭食每日由外间送入,除了想要出园子会被温和的制止外,其余一应事宜都很尊重她的生活习惯。   忽略不能出门这项,日子过的精致悠闲。再恍惚一点,甚至可以当做仍旧在靖王府的那所偏院中。   司徒九则三五不时的会过来,消磨一两个时辰或半下午。   林若拙对此很纳闷:“你很清闲?”   司徒九有些好笑:“难道我应该很忙?”见她一脸茫然,又含蓄解释:“现在的局势,一动不若一静。不单是我,便是朝中诸臣,无有必须处理之事,也皆三缄其口。”   林若拙这才反应过来。司徒九的爹娘姑母在宫中做人质,弟弟任西北大军统帅。这种局面下的他,的确不该有什么举动。无为度日为最佳。   明白了这点,她立刻又有疑问:“难道这里是显国公府?”   司徒九笑而不答。   她又想起来时马车行驶的路程:“还是城外?”   司徒九反问:“此为何处,很重要么?”   林若拙顿时一口气泄掉。的确,这里是什么地方,知道和不知道,区别真的不大。心中怅然。   司徒九似会读心一般,道:“莫怪我不让你出去。人多有失。若被发现,你怕是要和七殿下住到一起去。”   林若拙更加泄气。和赫连老七一起被软禁宫廷?还不如在这儿呢。   越想越叹气,她怎么就混到这个地步了呢。   司徒九继续读心术:“可是奇怪自己为何落得如此境地?”   林若拙嘴角抽了抽,看他一眼,无力的摆摆手:“世子,拜托!有话你就直说吧。不用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我。”   司徒九心情很好的笑,自给自斟茶:“落得如此境地,皆因为你看不起权势,才被权势所逼,最终无路可走。”   他微微抿了一口水,放下茶盏,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你不止看不起权势,还挺看不起追逐权势的赫连熙,我,是也不是?”   林若拙愣住,沉默片刻,讪讪然:“世子严重了。我哪有这么自大。”   好吧,看不起赫连老七或许有点。看不起司徒九,她真没狂妄到那个地步。   司徒九却不依不饶:“我的意思是,对于我追逐权势的行为,你不予苟同,甚至有些不屑。可对?”   林若拙觉得背后冷汗都要冒出来了。这位自尊心也太强了点吧,连连道:“没有没有。世子你误会了。我或许不予苟同,看不起不屑什么的,真的没有。”   “是吗。”司徒九慢吞吞的道,“那为何你不来求助?”他定定的看着她,一字一句:“林若拙,你能从那个夜晚逃出来,可见不是没有准备的。既有预料,为何不来求助?不来向我求助?”   林若拙涩然,顿了顿,声音轻微:“他看管府中甚严,我不敢轻举妄动。”   司徒九没什么情绪的接话:“所以,你连个准备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也不知在外面怎么过了那些天,最终还是走投无路。”   “胡说!”林若拙被他一再刺激,终忍不住反驳:“我不是走投无路,我只是不想牵连无辜!”   司徒九看了她一会儿,忽而轻笑:“你真是……”摇摇头,啼笑皆非:“林若拙,真不知道你是天真还是无知。身为上位者,不能保证身边下属安全,帮助你的朋友不能厚报,还要遮遮掩掩,恐受牵连。你真是枉费出身贵女,王府正妃。”   “你什么意思?”林若拙愤然。   “我的意思是……”他缓缓道,“你比诸多女子拥有太多太好的资源,却任意挥霍,不予经营。直到落得一身孑然,走投无路。你真没反省过自身的问题?”   ------------------------------------   某瞳:(摸下巴)司徒九,你真的不图林小六什么?   司徒九:笑而不语。(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21章大吃一惊   )   第121章大吃一惊   她的问题?她有什么问题!   林若拙几乎跳脚!   她从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问题。活了两辈子,脑袋清醒,目光清明。前知五千年历史兴衰,后知高科技信息社会。知晓星空宇宙、地球自转,风雨雷电、物理化学。她懂的多了去了!虽然一不擅权谋、二不擅内宅争斗,却也不贪不奢,认清自身。不做超出自己能力的事,不去想非分之想。她怎么就有问题了?她活的再仔细不过,她能有什么问题?!   司徒九盯着她一副炸毛的样子看了许久,慢慢摸出一面铜镜给她。   “干什么?”林若拙瞪他。   “照一照。”司徒九鼓励她,目不转睛。   林若拙照了照,吓一跳。嗷!她的端庄形象,她的高雅斯文全没了!镜子里的人怒火熊熊,两眼雪亮。就差张牙舞爪。   赶紧将镜子反面一压,收敛表情。咳咳两声:“世子,你不厚道。”   司徒九也不答话,微笑以对。   林若拙就忽觉空气有些奇怪,咳了一声,转移话题,胡乱道:“世子,你一个大男人,还随身带铜镜啊。”   司徒九道:“本来不带的。几年前,有人说我笑的假,让我好好照照镜子。故随身携带,以正仪容。”   林若拙又卡壳。   气氛越来越古怪,就在她几乎要断定不是自己错觉时,司徒九忽而起身,彬彬有礼的告辞:“天色不早,不打扰你休息了。”   林若拙:……   随着他离开,压力骤减。某女松了一大口气,拍拍心口,感觉自己紧张的很莫名。司徒九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是收留了她么,又不是她哭着求着的。呸呸!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王八之气?她被侧漏出来的辐射到了。   一定是这样。林若拙想了半天,安慰自己。洗洗睡了。   晚上,做起梦来。   梦中,先是袁清波被一群如狼似虎的官差给抓了,京兆尹于大堂上定罪,大喝道:“袁清波,你谋害靖王妃,证据确凿,判当堂处斩!”袁清波大喊冤枉。京兆尹如狼似虎:“靖王妃生死不明,最后出没的地方就是你的住处,定然是你密谋杀害!你还有什么可狡辩!”说罢,也不等辩驳,一群身形彪悍的官差就将他推至菜市场,侩子手扬起闪着寒光的大刀……   “住手!住手!”林若拙满身大汗,惊恐的狂喊:“刀下留人!我没死,我在这里!”   然而没人看见她。很快场景转换。夏衣、丝雨、尺素三个被凶狠的婆子押着。冯氏、黄氏、童氏三堂会审:“王妃有难,你们倒先跑了。说!六丫头在哪里!”   夏衣三人说不知。冯氏冷冷道:“如此,也只有送你们去官府了。现陛下要我们府上交人。我们上哪儿去交人。少不得让他们问你们去。”接着,又是一群如狼似虎的大汉神奇的出现,押着三人去了。   场景又转换,画船和银钩给几个相貌猥琐的男人拖着,男人们狰狞的笑:“抓到两个肥羊,兄弟们今晚好好快活快活!”   银钩哭喊着分辨:“我们是好人家的女孩儿,你们还有王法吗?”   “呸!”最猥琐的那个骂,“好人家的女孩儿怎么会孤身上路。连个户籍都没有。分明不是逃奴就是逃妾。就是杀了你们也没人管!”   场景不停的转换,又是林若谨夫妻在半路被人打劫,又是几个堂妹被夫家嫌弃。最后,赫连熙出现在梦中,对着楚帝哭诉:“都是林若拙教唆孩儿的,她想当皇后,教唆孩儿造反。林家的人都是帮凶……”   “胡说——!”林若拙再也忍不住,大喝一声,翻身坐起。梦中人物消失的干干净净。   她一阵恍然,好半天才回过神,想起自己在司徒九的地盘,被收留了。刚刚那些可怕的场面都是梦境。   屋外,黑幕沉沉。身上渗出的汗水浸透厚实的丝被,微微泛潮。   心理学说,梦境是人心底潜意识的写照。   遥远的记忆中曾翻看过的书页蓦然闪现脑海,林若拙双手捂住脸,低声轻泣。   她是不是错了,她是不是真的错了……   早起,小环像是没看见她泛青的眼底和红肿的眼眶一样,如平日一般伺候洗漱:“姑娘可要用些玉兰膏。这是最新出的香脂,宫中赏赐下来的。擦在脸上润而不腻。”   梳头的时候又啰嗦:“昨儿世子打发人送来几匹料子。一会儿我拿给姑娘瞧瞧。新年快到了,姑娘也该裁两件新衣。”   林若拙恍然察觉,从第一天入住这里,小环和三个婆子就一直称呼她为“姑娘”。梳的发饰也是未婚女子装扮。   “快过年了吗?”她问。   “可不是。”小环利落的给她簪上一支镶红宝石孔雀簪,又去选耳坠:“再有十来天就过年了。姑娘的衣服得赶紧备下。”   吃完早饭,衣料就已在偏屋一匹匹铺陈开,料子很好,都是进上贡品,和她往日穿的差不多。颜色素淡,皆为浅绿、浅紫、粉白等。想到林老太爷和老太太的丧事。林若拙叹了口气。司徒九这样的聪明人,她不是没遇见过。老七重活了一辈子比之也不差了。可是这等聪明的人将一颗七窍玲珑心用在照顾她之上,却是从没经历过的待遇。   荣幸之余有些惶恐,司徒九对她似乎也太好了点。   不过也不然,昨天那席话说的就很不客气。几乎可称得上是教训了。就差没指着她脑门说:你真没用。   这么一看,好像也没那么好。   林若拙霎时纠结了。   下午,司徒九又来了。   他带了几卷画轴,皆是前朝或再古早些历代大家所做,其中有几张画纸都开始泛脆,显然极为珍贵。   林若拙也算对书画有些研究,一一看下来,心中有数,这些怕是显国公府的几代珍藏。司徒九也证实了她的猜想:“曾祖父昔年跟着太祖打天下,得了好些战利品。金银珠宝、奇玉古玩人人都喜。古作书画则少人问津,曾祖或收或买的淘换了不少。”   林若拙不禁囧囧有神的想,恐怕是一网打尽吧。跟着太祖起兵的多数是泥腿子,就是后来从农民阶层蜕变成地主阶层,那也还是土财主。爱好金灿灿、光闪闪的珍宝。古玩都不一定看得上,更别说这些又娇气、又难保存的字画了。说不准就三文不值二文的给处理了。初代显国公显然捡了大便宜。   司徒九有些叹息:“还有好些珍品终是被战火给毁了。”   赏析了几幅,林若拙随手又拿起一卷打开,却是一愣。   这是《七美图》,她十四岁那年画的《七美图》,笔触犹有稚嫩,风骨初成。   司徒九笑曰:“人人都可惜百花阁主封笔,只存四幅作品于世。却不知我这里还有一件。”   林若拙脸都快烧红了,想到那四幅画,大汗一个。当初她厚脸皮的请他托卖,不过是因为不需要和司徒九面对面,假作太平。可现在……和一个成年男人单独相对,谈论春/宫画,太有压力了。   司徒九又指着那印章道:“我倒觉得还是‘闻笑真人’更贴切些。你后来怎么不再作画了?”   林若拙老老实实回答:“笔触难改,行家一看就看出来了。”   司徒九哑然失笑:“那倒是。”又道,“只要画作不流传出去,闲暇画几笔也是可的。不然你辛苦学艺,岂不浪费?”   林若拙扯扯嘴角,忍不住憋屈:“从小所学,长大后只能深锁掩藏的技艺多着呢。何止是画画。”   司徒九讶然,认真道:“这里没有外人,你若信我,不妨说说看看。”   林若拙也是被憋很了,只犹豫了一会儿便说开来:“要说我最有兴趣的,其实是唱戏。无声不歌,无动不舞。美到了极致。再有便是些花拳绣腿的练功了。原本是用来配合锻炼戏曲身段的,有缘遇上了个好师傅,学了些。不能上马杀敌,活动筋骨却是不错的。要不是我一直偷偷练没断了它,那晚,也跑不出靖王府。”   司徒九若有所思的回忆:“是了,青曼出嫁那日,你爬到树上。身手很是灵活。”   “可不是,小时候还自在些,越大被束缚的越多。”有人肯认真听,林若拙的话匣子开的越来越大:“……再有音律吧,非得限死了‘雅音’。但凡弹个民间娌曲、哼个轻歌小调就说你不庄重。我呸!《诗经》里头还有孤男寡女野外私会呢,怎么就能被评‘思无邪’了?分明清者见清,yin者见yin。画画也是,非说我画的不庄重,有本事那几幅春/宫图别卖那么火呀。有本事别娶那么多小妾,生一大堆庶子庶女呀!”   这个社会的吐糟点实在是太多了,细究不得。贵族女性连出门上街都被限制的世界,林若拙就是一万个想得开,也还是从根本上缺乏认同感、归属感。   司徒九静静的听着,末了笑:“照这么说,其实你最大的不幸是投错了胎,倘若是个男胎,便可大多如意。”稍显无奈:“似你这般,竟是怎么活都不痛快了。”   林若拙摇头:“我也没不痛快,世上比我苦的人多了去了。就是,怎么说呢,大概是意难平吧。”   司徒九想想,又道:“其实你这些想法也不算出格。你又不求建功立业,便是一二爱好只在家中演练,外头人如何知晓。便也不会有闲言。便如那画作,你画了,只不流传出去给人瞧就是。想唱什么就唱什么,高墙深院,街上焉能听见。家中下人就更好说了,都是奴籍死契,编排主子的闲话打死都不冤。”   林若拙觉得好笑,司徒九不愧是眼光从来只在权势顶点的人,就如他那般说,必须对家庭有绝对的控制权才能做到。她上哪里弄这么个绝对控制权去?林老太爷是死的?赫连熙是死的?这话不好说明了反驳,只得自嘲一笑:“世子好生开明。可惜我不是你的女儿,不然,定活的快活的紧。”   司徒九沉默片刻,轻声道:“你这比方打错了。女儿也不过在家中养个十几年。女人余下一生的时间,是在夫家度过。”   林若拙一惊,满脸不敢置信。   他,他不是那个意思吧。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吧?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22章 寡人有疾   上辈子有个网络词语叫‘玛丽苏’。林若拙一直以为,似自己这样的正常人是绝不会‘苏’的。君不见,从小到大除了赫连瑜这朵‘烂桃花’,哪个男人对她表示过青睐?差不多年纪的黄耀、袁清波、韩玉都是正常表现。就连名正言顺的丈夫赫连熙,还侧妃小妾歌舞姬统统齐备呢,所以,她一直坚信不疑的认为自己延续了上辈子没有男人缘的路线,一百年不变。   可司徒九这样聪明的人,也不会无的放矢的说双关话。   林若拙更加纠结了。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小环将房内烛灯一一点燃,回头一看,见她还在发呆,心领神会的笑:“姑娘愣什么呢?可是今日有什么喜事?”   “喜事?”林若拙扭过头,看见她的表情,忽而有些明了,这位可是司徒九派来的人。幽幽道:“小环,你在世子身边有多久了?”   小环答道:“奴婢从小就被国公府买了来,一直跟着世子。只是以前多在远处伺候。这回是沾了姑娘光,能时常见到世子呢。”   “这么说你还有家人在府外?”林若拙惊讶,以司徒九做事的严密性,这不应该呀。   果然小环就道:“奴婢家里是糟了水灾逃难出来的,路上难走,都以不在人世了。若不是世子好心买下我,只怕也早早跟去了地下。”   林若拙道:“小环,你们世子那时是不是除了你还买了好些无依无靠的孩子?”   小环惊讶道:“姑娘怎么知道?”后又感激道。“可不是世子心善。姑娘不知道,逃难出来的,没了家人的孤儿有多苦。”她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声音低下去:“我亲眼见着有个婴儿,爹娘一死,就被,被那些人给煮了……”   人相食,易子而食。这两句话都是她在史书上见过的。当时就觉得惨烈。见小环略带恐惧的道来,不觉汗毛孔凉飕飕。强笑道:“好了,不说那些。你现在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可不是。”小环高兴的道。“家乡那条闹水灾的河,被陈大人筑工程给治好了呢。听说,不管下多大的雨,连着下几日都不曾出事。陈大人真是个大好人。幸亏当日世子救了陈大人。阿弥陀佛。真是好人有好报。”又促狭的笑。“姑娘放心,世子向来心善,如今既将姑娘放在了心上。日后必有个结果的。”   “放在心上?结果?”林若拙不自觉抖了一下,觉得自己的牙齿都在打颤,“那个,小环啊!你看错了吧。世子他说过,我是他的‘友人’。”   小环噗的一下,实在没忍住笑出来:“姑娘,您真逗!”   啊不对!林若拙急的口齿都有些不清:“小环,难道你真觉得我和世子有什么?”   小环用一种‘这不是废话么’的眼神瞅她:“姑娘,世子对您那么好。又是送衣料又是送首饰,吃住打点样样精心。还天天来看您。您说是为的什么?”   林若拙憋了半天,将‘他闲的’三个字给咽进喉咙:“可是也不对啊。他怎么会看上我呢?”她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司徒九,十一年了。要看上早该看上了。突然的冒出这一茬,她真的觉得很诡异。   小环见她表情不像是装的,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又一听那话,更加怪异。她还没见过这么没自信的女人呢。不管是府中还是外头,那些稍有姿色的,谁不做着被世子看上的美梦。百般手段、什么使不出来。亏得世子持身稳重,方绝了那些女子的心思。这位可好,世子都表现的这么明显了,却还不信。真是的!生的这么漂亮,怎么就不开窍呢!恨铁不成钢的道:“姑娘,您容貌娇美,才学又好。哪里比人差了。有道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林若拙表情更加诡异:“你是说,他看上我,是因为我漂亮?”   小环只觉这位大脑有问题,漂亮还不够?   男人不喜欢美女,难道去喜欢丑女?   大约是小环的鄙视的目光太过明显,林若拙分辨:“我不是说容貌不重要。只是,你家世子什么美人没见过。至于看上我吗?”   小环要崩溃了。男人哪有嫌美人多的。美人也有各色类型好不好。难道说只要拥有一个美人,男人就知足了?其他的就不要了?五岁女童都不会这么想好不好?啊不对,这不是说世子好色么,呸呸!小环恍然察觉自己被带歪了。这位姑娘生的很美,脑子怎么就这么不灵光呢。赶紧扭回来:“姑娘,话不是这么说,人和人之间得讲缘分。姑娘合了世子的眼缘呗。”   林若拙再次被鄙视,又分辨:“我的来历有些麻烦。我只是觉得,就算是合了眼缘,也不值得你家世子费这样大的功夫。”   小环笑了:“姑娘,我家世子何等人,姑娘觉得是大麻烦的事,以国公府的势力,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林若拙明白这是自己的身份她们都不知道,沉默不语。   小环现在真觉得自家世子可能看错了人,索性推她到梳妆台的铜镜前:“姑娘,您好好瞧过自己么?您不该妄自菲薄。不是我夸口,这些年我也见过不少美人。姑娘与她们都不一样。不是说容貌。姑娘有种……”她苦苦思索了一下,大约是词语匮乏,只能大概道:“那些女子貌美却不经看。处过一段时日就知道,浅薄的很。那张脸也没第一眼看着时好了。姑娘就不一样,姑娘是第一眼看着好,后头越看越好。世子每次来都与姑娘在书房长谈,日日都来,可不是这个理儿?”   林若拙叹了口气,这个理由,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难道司徒九真的看上她,可还是那个问题,她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约莫十年前就与你家世子结识,他当时并无意与我。”   小环惊讶,一想,又笑:“十年前?姑娘那时多大?”   呃……十四岁不到。身材还有些干瘪。   林若拙没气了。小环翻了个白眼:“姑娘,早些睡吧。有世子在您不用想那么多。”利落的提溜着她洗漱,铺好床褥,放下帐幔,关门退了出去。留林若拙一个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司徒九喜欢她,司徒九居然喜欢她?   这太不可思议了!心中涌起隐秘的欣喜。这可是司徒九!风采翩然,少年时被楚帝夸赞为‘麟之趾,振振公子’的司徒世子。她在这个世界的初恋对象。   欣喜过后又有些失落,正因为她曾经倾心于他,于想象中,司徒九该是光风雯月,翩然若仙的。记得第一次失望是在梦中知晓他投入皇位争斗。失望于司徒九原来也和其他男人一样爱权势。好吧,这个理由可以用他上次教训她的话来解释。没有权势,亲人、家人、友人、忠仆一个都保不住。身处高位,不进则退,他必须去争。   这个理由成立。那么喜欢美色呢?看不上年幼、身材干瘪的她。却对小环眼中美貌难得的她青睐有加。这比追逐权势更令林若拙失望。   她是成熟灵魂投的胎。所以无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那具身体内里的灵魂都是她,没有分别。   司徒九的喜欢,是否只在一具皮囊而已。或者,灵魂丰华还不够,必须皮相也美貌才可。   你所喜欢的究竟是什么!   雪花纷纷而落,下了一夜。早起还在星星落落的飘着,片大如绒。林若拙继续顶着一双黑眼圈起床,小环会错了意,窃笑着给她上粉掩饰。林若拙摇手:“不用了,就这样吧。我平时在家,也不常上妆。”   不上妆?小环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是一笑,照办了。   林若拙懒得再纠正她的想法。对于这样一个来历、地位的丫鬟。司徒九在其心中的地位无疑天神一样,说崇拜都是轻的,怕是已经达到膜拜的地步了。   司徒九今日来的早些,因下了雪,他命人将园中亭子底端地龙点燃,烧的热气腾腾,围了薄幕。治了一桌精致酒席在内,欲与她饮酒赏雪。   说实话,司徒九是一个很有生活情趣的人。这一点上赫连熙没得比。   银装素裹,茫茫雪世界。暖炉融融,热气蒸腾,亭中温暖如春,极致的对比下,一桌佳肴、一壶佳酿、赏景论古今,胜似神仙。   司徒九学识很渊博,难得的是没有酸气。抛开诗词歌赋、四书五经。开口就和她谈论史书古今:“我闻若拙在一架书籍中多翻阅《史记》,不知最喜哪一篇?”   林若拙扯开嘴角一笑:“《吕太后本纪》。”   司徒九一怔,随后笑的很欢快:“愿闻详细。”   林若拙自然很不客气:“因为刘邦是个混蛋!渣男!汉朝刘家出渣男的历史就是由他开始的。歹竹出坏笋!微末之时,人家吕太公将女儿嫁给他。他那时有什么啊!混混一个,私生子刘肥都老大了。吕太后呢,出身好,嫁妆多,人年轻。配他简直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天上掉馅饼啊!刘老三高兴啊!高兴的就得意忘形。等着自己势力大了,各种嫌弃。说什么吕太后性子不柔顺,呸!分明就是嫌人家老了,不好看了!要是给吕雉换上虞姬的脸、身段。你看他刘邦嫌不嫌!说白了就是好色!”   --------------(未完待续。)   第123章 笨人的应对   刘邦同学很渣,幸好吕雉同学不是什么弱女子。从某种程度上说,她比刘邦更强悍、更能隐忍。先是千方百计保住儿子太子的地位,其次是熬死了丈夫。其中多少凶险和努力不得而知,对吕雉来说,活的更长久本身就是一种胜利。   刘邦挂了,吕雉晋升太后。因为是亲儿子,就没有指手画脚太多。不过报复是必不可少滴。第一个仇人就是小三戚夫人。要说刘邦的小妾不止戚夫人一个,但惟独这位心气奇高,竟想搞下原配的所有一切取而代之。男人也就罢了,老头子一个吕雉也不稀罕,可太子之位乃是根本。戚夫人撺掇着刘邦改立她的儿子刘如意为太子。这可是想要吕雉母子的命!龙有逆鳞,触之即死。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天拱嫡子下位,明天是不是就要推翻原配自己上位了?这一位可以说和吕雉有不共戴天之仇。搞死,没商量。那什么想取代他儿子的刘如意,也搞死,更没得商量。   然后呢,心灵脆弱的刘盈同学就受不住了,挂了。咳咳,这个么,我们要理解他,老爹老娘都太厉害了,孩子被逼的没路走了啊。只能往黄泉路上去了。   儿子死了,对吕太后有妨碍吗?吕雉同学微笑:有一点,不过关系不大。   很对。于是不知哪个犄角旮旯里的孩子冒出来了。吕雉坚称,这就是刘盈亲生的孩子。扶持上位,自己称制。什么叫称制?就是代行皇帝的职权。   接着。她要给姓吕的娘家人封王封侯。手上得有人用。别看神马陈平、周勃日后铲除诸吕,迎立刘恒,看着牛屁轰轰的。吕雉活着的时候,一句话要立诸吕为王。这两位就知趣的对曰:哎呀太后您现在代行皇帝职权,给自家封个王也是可以的嘛。   仅仅是这样还不够。吕雉心里依旧不痛快。刘邦能有别的女人,她为什么不能有别的男人。女人也是有需要的嘛。于是乎,刘邦同学被戴绿帽子了。乃在地下千万不要伤心,我们有理由相信,你不是唯一一个被戴绿帽子的皇帝。好歹坐皇位的人还姓刘对吧。过个千把多年,有个叫李治的比你更惨。   总而言之。这位女性很霸气的活到了生命最后一刻。司马迁将她的本纪排在刘邦之后。可怜的刘盈同学在帝王本纪里连独占一篇的资格都没有。   林若拙侃侃而谈的说完了自己的观点。直视司徒九:“世子以为如何?”   司徒九思考了一下,居然很有逻辑观念的回答:“吕太后能这样做的前提原因,在于汉朝乃诸侯分封制、世家把持官爵制。”言外之意,在本朝行不通。   林若拙无言以对。关键点不在这里好不好!   人家的关键点明明就在于男人靠不住!   司徒九笑曰:“汉高祖刘邦出身乡间。性情本就带有痞气。若拙可见诸葛武侯弃黄氏于不顾乎?”   林若拙立刻道:“不错。武侯不曾嫌弃原配发妻。”最后四个字咬音奇重。   别忘了。你是有妻子的。   司徒九一怔,笑容敛去。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轻声道:“确实委屈你了。”   林若拙呼出一口气。这话题算是了了吧。   果然。司徒九再不谈这个,转言和她探讨起戏曲来。林若拙也就从善如流的陪着,说了一会儿发现他是真有造诣,兴致也就慢慢上来:“其实有很多戏,音律好,唱词好,身段排场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本子故事,看着叫人气闷。不是瑕不掩瑜,而是一个老鼠屎坏了一锅汤。我最不耐烦《西厢记》、《牡丹亭》。前者为妄想,后者为荒谬。我喜欢《赵氏孤儿》。人性、欲望、善念、恶念,刻画的淋漓尽致。”说完,还即兴给唱了一段,意犹未尽:“这样的段子,到处是戏,唱起来才过瘾。”   起承转合,婉转清亮,神采飞扬。   站在远处的小环看见了,只觉亭中女子身形飘渺,似要飞天而去。   司徒九乌黑的瞳仁如一潭深水,视线凝视良久,垂下眼帘,握着酒杯的手微微攥紧。   *****************   赏雪那一日后,司徒九再没出现。日子安静了许多,时间一晃,转眼到了大年夜。园里就这么干巴巴的几个人,自是没什么年味。外头早早送了一桌酒席来。林若拙草草吃了些,对小环道:“我一个孤家寡人,巴不得这年越快过去才好。我也不守那岁,早早歇了闭眼,睡一觉也就过去了。你虽和我一样没个亲人,那些妈妈婆子园外侍卫们却未必没有人等着团聚,苦了他们陪着干熬。如今我不用你们伺候,自行热闹去吧。”   小环道:“姑娘若不嫌弃,不若我将婆子们都叫了来陪姑娘一块喝两杯?”   林若拙摇头,长叹一声:“你且去吧,让我一人静静。”垂头做惆怅状,轻声低喃:“也不是世子现在做些什么。”   声音虽轻,小环却是听的分明,抿唇一笑:“姑娘,新年除夕,世子自然有许多事要忙。等闲了,定会来看您的。”   林若拙轻轻点头,又长长叹了声,勉强笑了笑:“你去吧。”   小环不再劝,伺候了她洗漱上床。取了明日要穿的衣服在一旁。见她合了被子闭眼,呼吸见见平稳。又等了一会儿,方悄悄退出。   出了屋子,便有婆子上来问:“睡了?”   “可不是。”小环笑道,“世子一连好几日没来,她心情自是不好的。不耐烦热闹,让咱们自行取乐。”   那婆子欢喜道:“阿弥陀佛,早些睡了也好。少些心思少烦恼。那我就去摆酒席了。这几日好酒好菜送了不少来,她既不用,白白放坏了也是浪费。我让费婆子热出来,咱们今儿一醉方休。”   小环犹豫的回头看了看房间:“这……万一她夜里要茶要水……”   “哎呦,我的傻环儿。”那婆子笑道,“她哪一日不是一觉睡到天明才醒的,何时夜里要吃茶?又不曾饮酒,哪里就这么烦了。你若不放心,只管过片刻来瞧瞧就是。”   小环一想有理,便关了房门。与那婆子一块去下房吃酒。   十二点的钟声敲过。小环等人散了席,回过她房间瞅一瞅,见人睡的香,也就放心的去了外间暖榻。酒意上涌。进入黑甜梦乡。   林若拙在黑暗中睁开眼睛。放缓动作。尽量不发出一丝声响的下床,穿衣、穿鞋。推开房门,外面没有人。飞快的闪身而出。躲入夜色融为一体。   梁园虽好非久恋之乡,更何况这梁园里还有个越来越奇怪的司徒九。林若拙真心不敢和那位比智商。用她朴素的直觉来应对,那就是惹不起咱还躲不起么。甭管你打什么主意,我一走了之,不予掺和。   当然,走不是那么容易的。司徒九有一句话说的很对:她无处可去。   但是,再无处可去也比留下来强吧。那番情意不管是真还是假,她都承受不起。   园中很黑,天上一弯残月凄凄惨惨的挂着,能见度堪忧,林若拙深一脚浅一脚的摸到墙边,边走边寻足够高大粗壮的树。可惜的是,这些树都离墙很远,林若拙不禁咒骂,又不是临街的围墙,有必要防这么严吗?该死的难道司徒九早有准备?   也对,他那样的人算无遗漏,行事周密。知道她会爬树,必得做出措施。   想了想,她选了一棵较高的树爬上,伸长了脖子往外探。   外面依旧是一片花园,暮色笼罩,没有烛火,只能看见远处有三两星星亮点。   也就是说,这里附近人很少。   下了树,她拍拍身上的灰尘,回房间。蹑手蹑脚的用湿布清干净鞋底的泥,衣服也检查一遍,洗搓干净湿布,泼了那水。看看没什么遗漏了,方再度回床。   年初一清早,小环冷不丁的醒来,抬头一看,日头升的老高,唬了一跳。   进了里间一看,还好,帐幔半卷,林若拙披了厚衣服歪在窗边暖炕上,拿着本书看的认真。   “姑娘早。”小环笑盈盈上前,“姑娘醒了怎么不叫我。”   林若拙放下书,懒洋洋道:“不想动。外头冷呢。”   小环放下心,伺候了她洗漱,又去厨下看,几个粗使婆子也刚起来,正忙着热早饭。   费婆子打了个呵欠:“过年了人手紧,外头送了几天的半成品食材来,让咱们自个儿做。那位醒了?”   小环庆幸道:“早醒了,一个人披着衣服看书呢。也是性情好,没叫我。”   费婆子利落的将热好的早饭装进食盒,道:“她又不是正经主子,孤身一人无依无靠的,哪敢和咱们摆谱。这是识趣。我就说你太紧张了,有什么好担心的,成日里半步不离。”   小环不服气道:“这是世子关照的。”   费婆子不禁哈哈笑:“傻丫头,我教你个乖。这主子那,说话都是这样的。你想,他不说仔细伺候,难不成要叫你马虎着伺候?半步不可离身的意思不过是让你小心,防着人会跑罢了。可你想想,这荒郊野外的地方,她一个姑娘家往哪里跑去?再说,我冷眼看着,这位也是个安分的,昨儿夜里那么好的机会,她不也乖乖的睡着没动。”   “昨儿夜里?”小环吃惊道,“是了,咱们都睡死了,万一有事……”   “不会有事。”费婆子老练的道,“外头的侍卫一刻都没闲,轮流守着呢。世子布势岂是你可理解的。要真靠你一个小丫头看人,那才是笑话。”   小环如梦初醒,端了早饭回去。   林若拙安安静静的吃了,睡了个午觉,下午起来又看了一会儿书。黄昏吹箫,太阳落山早早睡了。   仍是子时过半醒来,穿了衣服出去。这一次,她细细在墙角摸索,饶了整个园子一圈,终于摸到一处废弃的狗洞。可惜的是,此洞只一个头颅大小,位置倒是不错,掩映在一片枯草丛中,不易被发现。   林若拙记下位置,第二日仍旧起的晚,一个人看书、吹箫自娱自乐。书房中笔墨则是半点不用,无论字迹还是画作都没有。   吃午饭的时候不小心打碎了一柄勺子,因紧张,又带得一叠碗筷落下,小环吓一跳,忙让她别动,自己去拿扫帚收拾。   她人一出去,林若拙飞快的捡起一柄勺子柄,又两块体积较大的碎片,用布包了,塞入怀中。   当天晚上,她又去了那处墙角,取了碎瓷片挖狗洞下方的泥土。挖出的土用布包兜了,散到他处。   就这样辛辛苦苦挖了几天,已经可以看见墙外那处,不出所料,也是荒草掩映。林若拙松了口气,继续挖,小心翼翼的不破坏植被。然后,时间一天天过去,正月十五过完。   ------------------------------------(未完待续。)   第124章 出来   元宵节后的每一天,林若拙都过的很紧张。就怕司徒九突然出现,成天白日没精神,午睡时间又长。小环和几个婆子是乐得自在没发现端倪。换了司徒九就不一样了。她敢打赌,那位一来,只消瞄一眼她的脸色就能发现不对。   所以,她一边紧张,一边继续夜里的工程。精神体力双重折磨下,人渐渐消瘦起来。   在小环等人眼里,她这番姿态却是典型的为情所困。这也是林若拙刻意误导的结果。   不知是老天帮她还是什么,司徒九居然一直没出现。眼见着正月都要过完了,依旧连个影子也没。   世子长期不来,林若拙发现,她的生活质量起了一些变化。首先一日三餐的种类不如以前繁多,只常吃的几样打转。一些较为难得的新鲜蔬菜再无踪影,多是肉食腌菜。再有饭菜的温度和新鲜度也不如以前。以前那是鲜出锅后用最快的速度送来的,现在则是被重新温过几温。林若拙这辈子是娇养大的,不管是林家还是靖王府,从没人在吃食上克扣她。故养出一张刁嘴,当天烧的、隔日温的、鸡鸭鱼肉是现杀现烧还是摆放了一天再加工,统统舌头一尝就能吃出不同来。这些变化,自然逃不过。   心底暗喜。这些变化只说明一点,司徒九被事情缠身,鞭长莫及,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过问她这里了。   这可是好事。只要照此发展下去,守卫迟早有一天也会松懈。   于是面上。她越发郁郁寡欢,白日徘徊书房、神情憔悴。见花流个泪,见草伤个感。夜晚精神抖擞,加紧挖狗洞。   好运就跟开了闸的洪水一样,止都止不住的奔流而来。   小环和那三个婆子见司徒九总不来,也慌了神。似她们这样的下人也是分三六九等的。第一等自然是司徒九身边的心腹,再不然,混个能委以重任的忠仆也是不错。这就要契机,得主人给你事办,你办好了方是一步步升迁的途径。对于园里这四个来说。林若拙就是她们的契机。以前司徒九常来。林若拙来历又神秘,她们的态度便以不出乱子为第一要素。现在司徒九不来了,眼见着要‘失宠’。这四个的心思就起了微妙变化。要是这位‘姑娘’真被世子抛在了脑后,她们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小环的紧迫感最深。比起那三个婆子。她资历、工龄都差一大截。又因为她年轻。若林若拙‘得了宠’。身边一等大丫鬟的位置她是稳拿稳的。故而比谁都关心出了什么事。想方设法的打听。   这四个人的行动都比林若拙自由许多,可出园子。很快就打听到了一些。小环急切的回来告之也是安慰:“姑娘不用担心,奴婢打听过了。是国公府出事了。世子脱不开身。”   “国公府出事?”林若拙心头一跳。脸上忧愁的道:“国公府何等地位,竟也会出事。世子竟这么忙。身子可要紧,事情可是很麻烦?”再一次阿弥陀佛司徒九本人不在,表演无压力。   小环也愁道:“听说是宫里的国公夫人身子有些不好。临川公主已经进宫侍疾。姑娘且忍忍,等夫人身体康健了,世子定会来看姑娘的。”   林若拙想起显国公夫人昔日雍容慈祥的脸,暗自感慨一声。这一位不管是从婚姻幸福还是儿女成才上,都能甩京中众多贵妇几条街。偏偏丈夫、儿子、包括小姑子个个都太能干。家族地位又高,高的已经加在了火上烤,不努力继续爬就要狠摔下来。于是只好与帝王博弈,胜负犹未决出,也不知是幸或不幸。   不过司徒夫人轮不到她同情,她自己还朝不保夕呢。这位年纪也不小了,病情好的不会很快。这段时间简直就是逃跑黄金期。不善加利用都对不起老天。   林若拙半是感慨半是庆幸的继续‘狗洞工程’。白天努力套话。   “小环,你说,我要不要给世子写封信,问问他可有保重自个儿身体?”   小环便道:“又不是年节送货。庄子上没人去府里。”   原来这里是庄子。林若拙又问:“那,就没人去府里给世子传话吗?我见园外有侍卫,难道不是世子的手下?”   小环想了想,道:“我也不知他们什么时候去给世子回话。要不,帮您问问?”   林若拙便迟疑了一下,犹豫着推脱:“还是不用了。世子正忙着,我这里去打扰怕是要多事的。而且算了吧。”   小环听在耳里,当日下午就瞅了个空去问费婆子:“……姑娘想给世子写信,又怕叨扰。您看这可使得?”   费婆子道:“这可是她傻了,写什么信。白纸黑字万一有个失落又怎么说。要我看,还是做个针线荷包什么的好。既有情意又不打眼。我去问问他们回话的时间,算着时日给做一个。”   小环立刻就将这主意再回给林若拙:“奴婢已经着请妈妈问过了。说是还有十日才有人回京回话。只是不一定能见着世子。不过姑娘若是出些钱财疏通,可将荷包送到世子爷跟前的。”   林若拙心里差点笑掉大牙。司徒九啊司徒九,枉你聪明一世,人性本贪这点也是毫无办法。   知道了回话的人都不一定能见到司徒九,她也就不担心了。细声细气的叹:“我针线活不大好,怕是要慢慢做的。还有这钱财……”她长叹一声,“我是孤零零来的,一针一线皆是你家世子所赐,你瞧着屋里有什么值钱的就拿去吧。”   小环这时也觉得棘手。司徒九送来的好东西不少,衣料、首饰、茶叶、补品、连檀木棋盘、玉石棋子这些奢华玩意都有。惟独少却金银铜钱。虽说住在园里没处买东西使。可打点下人也是要钱的。世子爷怎么就疏忽了呢。   林若拙窃笑。司徒九才不是疏忽,他是刻意如此的。没有钱财,便是跑出了这里也一筹莫展。首饰虽值钱,却不是普通人家可用的。又有标记,一旦泄露出去就能顺藤摸瓜查找。   幸好,她来时穿着的衣服、那个逃生包裹都还收的好好。里面几件衣服的衣襟、鞋子的鞋底都缝藏着金叶子。老天保佑!   要准备的就只有食物和水。这个也容易解决。外面的人如今是越来越懈怠她们,费婆子的小厨房一般都留有吃食,到时偷几样。   十天时间,林若拙磨磨蹭蹭的绣荷包。手脚笨的能把小环急死。因那天即兴给司徒九唱了一出《赵氏孤儿》,小环已经认定她出身下九流了。对此笨拙的女红倒也不出意外。唱戏的女人有几个是会做正经女儿家营生的。只得耐了性子细细教。林若拙也就从善如流的慢慢学。   于是十日后。荷包显然是没做好。费婆子见她又拿不出钱。也没言语。只道:“姑娘慢慢做吧。等世子来了再送也是一样的。”   林若拙泫然欲泣:“都是我没用。这几日累的妈妈们和小环操心。我如今身无长物,无以为报,记得上回世子来还存下一些好酒。小环,你取了出来与妈妈们同饮吧。也算我的一点心意。世子日后若问起。就说是我心情不好吃了。”   费婆子等人喜不自胜。这等好酒虽存在厨房。她们却是不敢取用。但林若拙说用那就不一样了。都谢道:“谢姑娘体贴。”   这一晚。便又搜罗了剩下的一些食材,做了一桌简单酒席摆在厢房。林若拙、小环、费婆子并另外两个都一同饮宴。林若拙殷勤的敬众人酒,道:“我身子弱。吃不得些许,只饮一杯助兴。接下来恕我以茶代酒敬各位了。今后还劳烦各位妈妈多多关照。”   众人皆喜气洋洋受了。美酒下肚,拍着胸口保证,等世子再来,定好生协助姑娘,一举得宠云云。   酒至半酣,林若拙又道:“我们在这里吃,外头守门的侍卫大哥无有享用。不若分些酒菜过去,让他们也用些避寒气。”   费婆子等人一想也是道理。便又加了些菜,匀了些酒送过去。   守门侍卫的领头今天回京例行汇报去了。底下人收到几样酒菜,也不推辞。   有人疑问:“怎的好好的请咱们喝酒?”   有人就笑:“呆了吧,少见多怪。我告诉你,内宅妇人都是这样的。自打年前那一次后世子就没再来过。那小娘子急了呗,自然要可劲着讨好咱们。我尝尝,哟!这可是梨花酿,老子只闻过还没喝过呢……”   侍卫人多,菜也罢了,酒却只有两壶,实不够分。每人只尝了一点就没了。酒虫却被勾了上来。索性又凑了钱去前头厨房再打了些回来,菜也少不得添了些。正月里本就闲,庄子更是清静。侍卫们巡逻了几遍,见一切如常,便都聚到屋里,烧了暖融融的火盆吃酒。干吃无趣,只片刻,什么划拳、赌大小都上来了。输了的钱再去打酒,一醉方休。   园中,费婆子等人也喝的有些迷糊。林若拙心狠,借着给它们添酒的机会,厨下又搜罗出些劣质酒给兑上。便是小环这样含羞放不开的,混酒一喝,也不行了。不出意外,闹到后半夜,一个个都歪在了桌底下。   夜色沉静。林若拙假意呼唤几人,推了又推,拖她们去榻上。折腾了半晌不见人醒来。   丢下手,回到房间,合上门。被里做出一个人形,放下帐幔。换上来时的粗布衣,背上包。翻窗而出。   在厨下翻到几个饼带上,水囊装满水。走到围墙处,找到狗洞。   先推了包裹出去,再匍匐爬出。拍了拍灰,起身观察第一次涉足的围墙外世界。   ------------------------------------(未完待续。)   第125章 我是靖王妃   墙外一片安静。远处隐隐传来三五划拳吆喝。林若拙小心翼翼的走着,借助月亮和星光判断自己所处的位置。   幸好,今晚有月亮。生活在现代化城市的人,永远无法体会什么叫伸手不见五指。   林若拙经过黄氏的培训,自己也有庄子在经营。认路就没什么大问题。京郊附近大户人家庄子的结构都大同小异。她的目标是:马房。   马房很宽敞,马倌的房里漆黑一片。一匹匹良驹静静立在马厩深处。   果然,这里不仅有侍卫,还有足够的优良马匹。   林若拙开始行动。冬天干草多,马房这里就更多了。她一趟趟搬运着,堆放在几处地方。然后,点火。   冬日干燥。火几乎是一点燃就烧了起来,窜的老高。马匹第一个被惊醒,发出惊恐的长嘶!   马倌从梦中醒来,开窗一看,大吃一惊,狂叫着‘走水啦’!飞一般跑出。   林若拙趁机闪身入房,拿起一副马鞍,冲到马厩,深吸一口气,打开栅栏门。   群马呼啸着奔腾而出,她冷静的站在外侧,视线一眨不眨,瞅准时机,拽住落在最后的一匹,死命揪住缰绳,用尽力气甩上马鞍。   心里念着‘冷静、冷静,’系牢马鞍,一踩脚蹬,翻身上马。抽出马鞭一挥,对准一个方向奔驰而去。   马不如人,认不识路。自是朝没有火光的地方冲跑,很快就跑的庄子里到处都是。众人被惊醒后刚组织人手救火。就遇上了这一出。救火的救火、拦马的拦马。黑夜里要照明免不了点火把。本就被惊的马匹这时哪里还分辨的清,到处乱窜,有人被踢倒,有人被踩到,场面一片混乱。   就有人出主意:“去开门!让它们出去,先分流出去再说!那边,救火的赶紧!赶紧!“   林若拙早早盯着了地方,看着好几匹马跑出去了,方一转缰绳,混在马群中冲了出去。   她穿着灰不溜秋的衣服。人又伏爬着。有眼尖的瞅见。奇道:“那上面有人!”   就有人气的骂:“准是哪个胆小的!庄里头谁不是上了名册的,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蠢货!先让他去,等忙完了再算账!”   林若拙冲出了庄子,见身边马多。又想办法钩了靠近过来的另一匹。牵住缰绳。看了一下天空繁星。选了个方向,胡乱往北边跑去。   约莫一个多时辰,天色渐亮。遇见一个早起农夫。林若拙勒住马匹问路:“老大爷,京城往哪个方向走,还有多远?”   老大爷抬头一见,愣了一下,手一指:“这边走,您脚程快,再有两个多时辰差不多。”   林若拙发觉自己走偏了,谢过那大爷,调整缰绳,再度飞奔。   老农夫继续赶路。半个时辰后,又有几个骑马的冲过来问他:“老丈,可见着一个貌美女子?”   农夫下意识问:“骑马的?”   那群人惊喜:“骑着马?她往哪里去了?”   农夫指点方向:“京城。”   领头的眉头一皱,谢过那农夫,对身后人道:“走,追上去!”   身后几人很诧异:“怎么是往京城跑?”   领头人更郁闷:“我哪儿知道。这位是哪路神仙我都不知道!”见鬼了,这么心机深沉的小娘子,世子哪儿找来的?她去京城干什么?难道是情不自禁去找世子了?想到这里,他更打了个哆嗦:“快追!”   “哎不对啊。”有老练的发现了地上的马蹄印,“这是两匹马。”   领头的一惊,又回去问老农:“老丈,那女子身边还有他人?”   老农摇头:“没,那姑娘骑着一匹牵着一匹。”   领头的想咒骂:“这是留着轮换脚力来着!见鬼了!”这还追的上吗?这还是小娘子吗!老兵油子吧!   前方的林若拙正在换马,身下那匹已经有些疲劳,换了新的速度立刻又上了去。两个时辰不到就看见了京城的城门。不管三七二十一,插队到最前方,丢出一片金叶子给守门的:“我有紧急事,麻烦通融一下。”   城门守卫见她穿着虽土,相貌却极美,马匹又神骏,金叶子货真价实,摸不清来路,正恍惚,林若拙一溜烟的冲了进去。   “唉——!这是怎么说的!”守门军大喊,“那个,干什么的!跑什么跑!”   林若拙哪里听他的,纵马狂奔,一路飞跑往内城,边跑边呼喝:“闪开!闪开!”   这架势。路边的人都跑来看新鲜:“这哪家的娘子,这么彪悍嚣张?”   一看那穿着,好多人稀奇,看着也不富贵呀。倒是有懂行的看出马匹不凡:“怕是哪家贵人家的。”   “那也太嚣张了吧。”有人不屑,“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天子脚下。凭她什么贵人焉敢目无王法!”   不少人赞同。如今不必往常,年前刚闹过动乱呢,京中治安一向查的严。好些人猜测,不到内城这位就要被拦下来。有好事者就道:“咱们去看看热闹?”   呼呼啦啦一群闲着没事干的就尾随而去。   果然不出所料,在内城界限处,五城兵马司的人拦下了林若拙:“什么人胆敢在京中放肆!”   林若拙瞧瞧四周,见围了不少人。用练出来的共鸣发声,中气十足的高喝:“我乃靖王妃!”   她是靖王妃。   时至今日她才明白,靖王妃,这个称谓远不仅仅指赫连熙的妻子。   她的诰封是楚帝亲自颁任。这是她的位置,也是她的责任。她可以放弃做赫连熙的妻子,却不该放弃靖王妃的责任。   没错。靖王妃有靖王妃的责任。无论是生还是死。她的走投无路,其实是来自于她丢弃了自己的责任。   “我是靖王妃。”林若拙再一次坚定而清晰的说道。   围观众人安静片刻,爆发出一阵阵窃窃私语。拦住她的那队人面面相觑,无所适从。这个情况,该怎么办?   看着是头目的一人轻咳一声:“既是靖王妃,也不该京中纵马!”   林若拙作揖致歉:“我向各位赔礼。实在是情况紧急,情非得已。在城外的时候,有人一路追赶我。”   群众又是一阵哗然,八卦之火被点燃,瞬间脑补出n多版本。   头目头疼之极。底下就有人提醒他:“还没认定真假呢?”   “狗屁!”头目心情不爽的骂。“你以为认下靖王妃是什么好事?是死是活还说不准呢!再说,这么彪悍的娘子……”联想起动乱中那位浴血杀伐的康王妃,抽抽嘴角,动乱中能活下来的王妃都很恐怖啊!   好在僵持没多久。有人眼尖。看见前方有马车驶来:“那是恒亲王府的车!”   士兵赶紧去请帮忙。也是他运气。刚走近就看见骑着马的赫连瑜:“世子。您在真是太好了。前头有个女人,说她是靖王妃。”   赫连瑜一惊,甩下马车就奔过去。走近了一看。立时红了眼,恨不能骂醒她:你还回来干什么!你怎么就那么傻!   他眼珠转了转,道:“灰头土脸的。我瞧着不像。喂,你哪儿来的哪儿去吧。别冒认皇亲国戚。”   林若拙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赫连瑜脑子进水了吧!   这真是神展开,周围群众更加兴奋,议论纷纷:“到底是不是真的?”   这时,又传来一连串马蹄声,几个家丁打扮的人从外城方向急急赶来,围住林若拙。这几个来迟了,没赶上第一现场。只知道有女子京城纵马被拦,领头的傻乎乎对众人拱手:“各位乡亲见谅,这位是我家走失的娘子。”   众人齐齐惊叹,居然真有人敢冒充靖王妃。   赫连瑜忽然大喝:“你说是你家的娘子,她为何这般狼狈的跑出来。怕是你们拐了来的吧!”   围观群众“嗷”的一声,又是各种猜测。   林若拙惨不忍睹的捂住脸。赫连瑜、家丁们。我该拿什么拯救你们的智商?   这一闹,五城兵马司的人也不敢定夺了。好在早有人去请了京兆尹来。京兆伊脸都要苦成瓜了,他一个大男人,只在宫宴上远远见过几个王妃一眼。就看见金光闪闪的大发髻了,哪儿去认识谁谁长什么样啊!   想想,还是先将人请回去再说:“娘娘,您先和下官回府衙可好?”   林若拙冷笑:“然后你们杀人灭口,再诬陷我是假的。好算计!”   京兆伊噎了。苍天可鉴,他一片忠心啊。您真的想多了。哎呦,这位娘娘到底在外头遇上什么了,疑心病这么重。只得再退让:“要不,下官去请林家的人来?”   “我要进宫。”林若拙冷静无比,“靖王在宫中。我要进宫。”   赫连瑜突然大叫:“哪儿来的糊涂女人,你以为宫里是谁都能进的?还不赶紧回去!”   林若拙真心觉得恒亲王很不幸,摊上这种智商的儿子。   结果说曹操、曹操到。就听一个苍低的男子声音:“阿瑜,你咋咋呼呼的嚷什么呢!”   一群侍卫分开,人群中走来消瘦了不少的恒亲王殿下。   “挤一起在这儿干嘛呢?”恒王满脸不耐烦,劈口就骂京兆伊:“你闲得慌是吧!”   京兆伊一脸委屈:“王爷,非是下官无礼。你瞧。”他朝林若拙方向努嘴,“那位自称是靖王妃。”   话还没说完,京兆伊同学就发现自己被一把推开了。   恒亲王定定的凝视住马上的女子,林若拙也坦然回看。视线交织片刻,恒亲王忽的一冷哼:“还不下来!要本王仰视你很得意吗!”   林若拙欣然而笑,翻身下马。福身一礼,声音欢喜:“不敢。若拙见过王叔。”   恒亲王又哼一声。心情很不好的落在那群被吓呆了的家丁身上:“你们又是干嘛的?”   几个家丁恨不能晕死过去。领头的灵机一动,连连讪笑:“认错人了,认错人了。”   “噗——”人群中传来放肆的笑声。五城兵马司的那队人齐齐低下头,想笑不敢笑。   恒亲王又转头看儿子:“你杵在这儿又是干什么?”   赫连瑜闷声道:“刚刚没认出七嫂。”   人群中,又有压抑的笑声噗噗传来。   恒亲王没好气的瞪了儿子一眼。心里叹气,这傻小子一直这么不开窍下去可怎么得了!回转过来又看林若拙,沉默半晌:“回来就好。与我进宫去吧。”   至此,靖王妃身份落实。   一波三折的曲折情节令周围百姓群众大呼过瘾,低声窃语不断。目送几人离开。   京兆伊看了那几个赶紧溜走的家丁一眼,低声对兵马司的人吩咐几句。   路上,赫连瑜又出主意:“父亲,七嫂一身尘埃。是不是去府里洗漱一下换件衣服再入宫。”   恒亲王恨铁不成钢的吼他:“换什么换!就这样去!”   不如此风尘卜卜,狼狈不堪。怎能显出一路归来的艰辛。   ----------------------------------------(未完待续。)   第126章 见面   议政殿一如往常肃穆庄严。虽然它的主人,大楚朝皇帝陛下卧病在床。   楚帝现在说话已经没有了障碍,身体却只能动半边,太医院院判张大人结束了每日的针灸,收拾医箱退下。   胡春来悄没声息的走近,对着楚帝耳语几句。楚帝一怔,道:“带他们进来。”又眼神示意四下。胡春来意会,将殿中侍奉的内侍宫女屏退。   恒亲王领着林若拙进殿,脏兮兮的衣服,乱糟糟的头发,灰扑扑的脸,唯有一双眼睛晶莹透亮。   楚帝不禁有些感慨,自己挑的儿媳妇们还真是什么样的都有。老三家的就够彪悍了,这位书香文臣家的出来的竟也不弱。甭管她靠了什么,能从那血腥之夜全身而退,本身就是一种本事。不过也到底是文臣家出来的,全身而退还能再度归来不离不弃,可见铮铮风骨。   想到这里,他的面容又和煦了几分。   “老七家的,回来就好。”   林若拙轻呼一口气。赌对了。楚帝再怎么不满意这群盯着他屁股下椅子的皇子,那也是亲儿子。自己可以厌恶,却容不得外人嫌弃。为人父亲的,谁不乐意看见儿媳妇对自家儿子不离不弃?哪怕是心里有了膈应的儿子也一样。   林若拙便磕头谢恩:“儿媳谢父皇隆恩。”   楚帝又问:“能得安然归来,想是吃了不少苦吧。”   林若拙知道这是问自己的经历,轻言:“不敢欺瞒父皇。儿媳能平安归来。实是受了故人相助。那夜,儿媳因住的偏远,得忠仆报信,侥幸从后门逃出。茫然走到外城,天已透亮。儿媳与两个婢女无处可去,却不想遇见了德庆班的袁大家。”说到这里,她看了恒亲王一眼。   恒亲王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楚帝见他表情有趣,问:“怎么,你认识?”   恒亲王尴尬的咳了一声:“这个,陛下。臣弟爱听袁清波的戏。常请了来府里唱堂会。京中人。大多知晓。”   楚帝显然也知道恒亲王的老毛病,啼笑皆非。又不好当着小辈的面教训,只哼了一声。道:“那袁清波如何助的你?”   林若拙忙认真道:“儿媳幼年时与袁大家在王叔府中有过旧识。袁大家身份虽低下,品性却仗义。他有一处闲置不用的宅子。与街坊说我主仆三人是来京中寻亲的外乡人。故年有旧交。故而将宅子借用。袁大家并不常来。只打探了林家消息后告之儿媳。平日便有往来。也是托了他的小徒弟上门。”   楚帝沉默片刻,道:“为何不去林家?”   林若拙道:“儿媳当日不知为何有乱。但见靖王府、朱雀街都保不住。便想,怕是林家也自顾不暇。不愿连累家人。故而只往外城而去。”   楚帝神色莫辨。又道:“然后你就一直躲在那里。直到现在归来?”   林若拙顿了顿,涩然道:“不然。王叔重定京城治安后,儿媳想着,再住下去怕连累袁大家,便离开了那所宅子。虽儿媳清白可鉴,无愧于心。然世人却总有那等龌蹉心思,不敢心存侥幸。袁大家于危难中救我,不能报恩已是遗憾,反将灾祸加之,岂非无情无义之辈?若拙虽一女子,不敢以君子自比,却也不能连一乐籍之人都不如。儿媳后来……”   她声音低下去,咬牙,以极端难堪的音量道:“儿媳遇见了一群不讲理的家丁,非说儿媳是他们家逃走的娘子。儿媳抢夺了马匹逃跑,遇见了王叔。”   这一段她说的极为含糊,楚帝倒也没计较。一个单身貌美的女人独自在外,遇上拐子或者什么想趁火打劫的那是太正常了。林若拙有勇气说出来已经很难得。没必要逼她讲的详细。皇家现在这状况不能有丑闻,那些人处理干净也就是了。   恒亲王趁势补充:“臣弟也看见了那几人,京兆伊已经派人去盯着了。只是有不少路人围观。”   楚帝又点点头。道:“不要紧,就说那些人是路边偶遇,骤然起了贪念。这事且到此为止。以后就只说老七家的在你的一处宅子里躲藏了几天。这便罢了。”   恒亲王应答:“是。臣弟遵命。”   大boss通过,后面就基本没什么问题了。在楚帝看来,七儿媳归来固然好,却也不是什么大事。让胡春来送了她去赫连熙住处,转头吩咐恒亲王:“那丫头的事就你去抹平吧。我记得你一直挺喜欢她的。”   恒亲王笑嘻嘻回道:“那是,从小我就看出她长大了定是个美人。琢磨着留给阿瑜当媳妇呢。谁知给您抢了先。”   楚帝笑骂:“没出息的。你府里还缺美人?”   恒亲王笑道:“不缺归不缺。年纪大了,看到好东西可不就想着要留给儿子。人之常情,这是当爹的心嘛。”   最后一句话触动了楚帝心思,想想硕果仅存的四个儿子,现今的局势,自己的身体。也感慨的长叹:“当爹的,都不容易啊。”   ************   赫连熙被软禁的地方就是他幼年的住所,宫中单独辟出来给十岁以上皇子居住的蕉青园怡然居,园子另一头的沧浪居里住着老八。整所蕉青园就关了这两人。外头有守卫的禁军,里头有直接听命于楚帝的太监宫女。   蕉青园的位置较远,林若拙跟着胡春来一路走,就见前方远远走来一个华服女人,身边围着一群宫女。   走近一看,却是临川公主。林若拙吓一跳。这位的脸色非常之差,厚厚的脂粉也遮不住泛青的眼角。两路人马靠近,她瞅一眼林若拙的粗布衣衫。高傲的一扭头过去了。竟是连个招呼也不曾打。   胡春来轻声解释:“国公夫人的病看着有些不大好,司徒将军正往京中赶。还有将军夫人和小公子都找到了。一块儿往京城来呢。”   林若拙理解了临川心情不好的原因。心道这位也够奇葩。死活就吊在司徒十一这一棵树上。正牌老公丢在一旁。难怪司徒九那般……咳咳,不说了,司徒九婚姻生活再不和谐也不关她的事。那是有妇之夫!   抵达蕉青园怡然居,赫连熙听到动静迎出来,一见,顿时愣住。   胡春来笑的讨喜:“七殿下,您看谁来了?”   赫连熙怔了好半天,才淡淡而笑,拱手:“多谢胡总管。父皇可有什么吩咐?”   胡春来笑道:“陛下怜悯王妃娘娘辛苦。又赞她不离不弃难能可贵。七殿下好福气。”   赫连熙嘴角抽动两下。作笑:“胡总管进来吃杯茶吧。”   胡春来自然谢绝,又嘱咐怡然居一众宫婢,不得怠慢王妃娘娘。然后告辞。   林若拙抱着她的大包裹跨进大门,环顾了一下四周。径自发问:“哪儿是休息的地方?我累了。想洗漱歇会儿。”   唯二的宫女互相对视一眼。年纪较大的那个上前答话:“娘娘且等等,奴婢这就吩咐烧水去。”犹豫了一会儿,又问:“只是这里没有娘娘的换洗衣物。您看……”   林若拙道:“不要紧。我包裹里有干净的。你叫什么?”   那宫女答道:“奴婢柳亭。”   “你是这里管事的?”林若拙又问。   柳亭摇头。看了赫连熙一眼,轻声道:“娘娘可要认一认这里服侍的人?”   “好。”林若拙欣然点头,“七殿下大约是认全你们了,我还两眼一抹黑呢,劳烦你了。”   柳亭低声道不敢,唤了几个人过来给她认。因为之前只住了赫连熙一个,故而怡然居里宫女只有两人。太监倒是不少,有四个。管事的叫孙路。   林若拙一一认过,道:“我以前并不曾在宫中住过,闲暇时也来的少。有什么做的不周到的还望诸位提醒。”然后,从怀里摸出一片金叶子递给孙路:“亏得还剩了一点,别嫌少,拿去分了当零用吧。”   孙路顿时一喜,似他们这种宫婢,都是没关系没背景才被发配到这地方。一不能升迁,二不能捞油水。偏怎么说赫连熙都是楚帝的亲儿子。还不能怠慢了。   谁料今天来的这位靖王妃居然有钱财打赏,可谓意外之喜。喜笑颜开的接过,语气也讨好热络了不少:“娘娘,小的再去催催下头,热水马上就送来。”又道,“柳亭方亭两个就跟在娘娘身边伺候吧,您看可好?”   林若拙笑着点头:“你安排的很好,就这么办。”   赫连熙冷哼了一声:“行了,话说完了就下去!别杵在这儿!”   “是,是!”孙路讪笑了笑,领着人退下。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夫妻二人。林若拙安之若素的寻了椅子坐下,又见盘中有点心,一口一个。折腾了一夜带一个上午,饿死她了。   赫连熙好整以暇的在她对面坐下,见她吃了约莫有半盘,冷不丁开口:“这段时间你都躲哪儿了。”   林若拙咽下口中点心,喝了一大口茶水:“我都告诉父皇了,你想知道,问他去!”   赫连熙一滞,再道:“为何不能与我说?”   “麻烦!”林若拙毫不客气的回应,“左一遍右一遍,我又不是说书的。”   赫连熙给气笑了:“我好心问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说书?莫非你说的话都是编排来的?”   林若拙不理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慢啜饮。   赫连熙等了一会儿,发现她彻底没回答的意思,又是惊又是怒:“怎么不回话!”   林若拙慢吞吞的放下杯子,忽而露齿一笑:“傻了吧。我现在一不靠你吃饭,二不靠你活命。干嘛对你言听计从。我爱就回,不爱回就不回。你管得着么。”   赫连熙被她调侃的表情激的大怒,浑身发抖:“林若拙,你!你!好,很好!”气了片刻,冷冷道:“狐狸尾巴到底是露出来了。”   “切——”林若拙不屑一顾,“赫连熙,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人?段娉婷死了吧,丁善善死了吧,那什么几个姬妾都死了吧。啊,对了。还有你亲爱的大儿子、二儿子都死了吧。我怎么听说王府长史那晚平安无事的逃了出去呢?你若气不过,不妨当做我也死过一回,又从鬼门关爬了回来。现在已经没什么人性了。”   --------------------------------   前面关于大年三十晚上没有月亮的失误已经改过。感谢亲们提醒。(未完待续。)   第127章 一对一   在发现自己的人生重新来过一次的时候,赫连熙以为,世上已经不会再有什么超出他的接受度了。   即便是楚帝于最后关头开口说话,瞬间扭转局势,他也不过是涌上一种‘输了’的感觉。既然设想过成功,失败这个词也不可能没有预料。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局而已。   但是,赫连熙今天发现。这世上还有他不曾想象过的惊奇。   比如,眼前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林若拙。   林若拙有秘密。这一点赫连熙潜意识里也有准备。但他准备的,无非是像林若涵、丁善善之流的女人,再厉害些比如三嫂潘氏、生母段淑妃,甚至是司徒皇后这样的他都能不意外。惟独这种‘破罐子破摔’是他怎么想都没想到的。   要找一句比方,那就是:这位豁出去了,撕开一切伪装和面具。放肆的用最真实的原貌来面对。   对他们这样出身皇家、或者在皇家生存下来的男男女女来说。这种行为太过不可思议。脱光全身的衣服都不会脱掉脸上的面具。因为伪装不仅是一种本能,还是一种保护。即便是他的母亲,也不会在他面前暴露所有。林若拙这种表现,只能说明一点。   “你这是认定我翻不了身了!”他咬牙切齿的挤出。   林若拙歪着脑袋想了一下:“倒也不是。这人那,没到盖上棺材的那天,谁都不能说就没了翻盘的机会。但是。你若翻身重上高位,难道还能容的下我?”   赫连熙淡淡道:“你若安分守己,我为何容不下?”   “安分守己?”林若拙跟听到了笑话似的,挑眉怪叫:“赫连熙,你是低估我的智力还是高看你自己的人品?什么叫安分守己?新婚当晚段娉婷给我下绝育药,我老老实实的承受下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是不是就叫安分守己?”   话说完,她还特意观察了一下对方,这位别是被关久了,脑子关傻了吧?   “你那是什么眼神!”赫连熙被看的恼羞成怒。又抓住关键:“你知道你被下了药?你怎么知道的?说!”   林若拙轻松的返回去:“七殿下。听这口气。你也知道我被下了药啊。你怎么知道的。说!”   “……”赫连熙脸阴沉的能滴出水来,沉默良久,冷冷开口:“你是谁?”   林若拙骄傲的一扬头:“林若拙。”随后,又笑着反问:“你又是谁?”   “赫连熙。”老七同学的脸更加阴沉了。在房间里踱了一会儿步。停下:“一直是林若拙?”   提问方式升级了嘛。林若拙呵呵笑。也不推诿,意味深长的道:“从出生到现在,都是。”   赫连熙瞳孔收缩。狠狠瞪住她。   林若拙继续笑:“我刚刚说什么来着,没盖上棺材盖,谁都不能说没了翻盘机会。其实也不然,有一种人就很幸运,棺材盖都盖上了。偏偏就还能再来一次。不可谓老天不厚待呀!”   赫连熙眼睛寒光乍射,简直像要活吃了她。   林若拙无畏无惧:“怎么,是想打我一顿,还是干脆杀了我?无所谓,赫连熙,你确实可以让你的父亲再失望一点的。”   赫连熙牙齿咬的咯嘣嘣响,冷冷道:“你到底是谁?”   林若拙轻声一笑:“想知道?”眨眨眼,摇摇手,得意的唱起来:“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你……”赫连熙一向自诩高贵,对传闻中某些殴打女人的男人十分之看不起。但是今天,他突然就理解了那些男人。不是那些人没格调,实在是有些女人真的很……非常之欠揍!   “想打我?”林若拙再接再厉的戳他,“看!阴暗的心理出来了吧!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君子!什么温文儒雅、和善仁厚,统统都是假面具!现在,暴露你的真面目吧。男人!”说完了,还手一挥,如喊口号般划出弧度!   赫连熙不停的默念‘冷静、冷静’,念了好一会儿,才压着气冷声开口:“你疯了。我不和疯子计较。”   “切——”林若拙无趣的嘟了嘟嘴,“一点幽默感都没有。”这种男人,放在米国选举时代绝对没有前途。   赫连熙深深觉得自己有血脉爆裂的倾向。他要是再和林若拙这么说话下去,他一定会血脉爆裂的。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深深吸气,他不抱希望的做最后一次努力。   熟料林若拙收起夸张的表情,居然认真的回应了:“赫连熙,你有让我好好说话的态度和诚意吗?”   赫连熙霍的怔住。   林若拙‘嗤’的一笑,推开房门。冲外面唤:“柳亭,水好了没?”   “娘娘,已经好了。”柳亭柔柔的声音传来,指挥着两个小太监架着热水桶:“让娘娘久等了。”   “无妨。时间刚刚好。”林若拙若有深意的看了赫连一眼,“我去沐浴。夫君,您自便。”   *****************   洗完澡,柳亭居然取来一身不错的宫装,从内到外包括鞋子都有。林若拙十分惊讶:“这是哪儿来的?”   柳亭殷勤的笑:“是胡总管派人送来的。”   林若拙有些纳闷,又一想自己都这样了,有什么值得人盘算的,遂放开。   午膳是简单的四菜一汤,白米饭小半桶。菜肴倒还算丰盛,荤素搭配、新鲜度尚可。被软禁的人没有摆谱的资格,赫连熙老老实实出来和她一块儿用饭。虽然一直到用饭完毕两人都互相视若无睹,一言不发。   孙路和柳亭虽觉有些怪异。却也不甚奇怪。被软禁的皇子嘛,脾气怎么怪都可以理解。听说沧浪居那边,禧王殿下还成日发脾气骂骂咧咧呢。这位不过是板着脸,算个什么呀!   吃完饭,林若拙散步消了会儿食,就开始打呵欠。也不撑着,让柳亭带她去房间休息。柳亭将她带到一间卧室。   林若拙太累了,脱了鞋袜外套,倒头就睡。   一觉黑甜醒来,帐子里一片漆黑。难道已经是晚上了?她揉揉眼睛。忽然胳膊碰到一个人。惊道:“谁!”   “我。”赫连熙含糊的应声。   “你?你怎么睡这里!”林若拙惊怒。   “废话!”赫连熙也是一肚子气,翻身坐起:“这本来就是我的卧房,我不睡这睡哪儿!”   皇子们十岁后至大婚前都住在蕉青园。这里基本不会有女主人,最多一两个侍寝宫女。侍了寝的宫女也还是宫女。住的自然还是下人宿舍。怡然居里除了赫连熙的卧房。就找不出一间能给林若拙睡觉的地方。当然。在孙路柳亭的眼里也没必要去找。这不夫妻俩么,不睡一张床都没天理了。所以,林若拙很不幸的被通知。她此刻睡的是赫连熙的床。   好在王妃娘娘也不是吃素的,不示弱的回道:“你的卧房又怎么了。我是你原配发妻,这床有一半的享有权。行了,你睡外边我睡里边就是。有什么好计较的。现在什么时辰了。”   赫连熙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计较的人是他吗?是谁刚才推搡他质问来着。念了两句‘好男不跟女斗’,冷声道:“你自己不会去看?”   林若拙在肚里哼了一声,跨过他就去揭帐子。   赫连熙一见又爆了:“你往哪儿跨呢!”   从男人身上跨过去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大家闺秀不该这么干。林若拙以前也很注意,都是从他小腿部位跨的。就这样赫连熙还哼哼了好长一段时间。说什么应该从脚头绕过去啊的废话。林若拙就当没听见,我行我素。赫连熙哼了几次也就算了。   这回一见,好家伙,径自从胸脯上过了。像话吗!   林若拙觉得烦:“你怎么这么多事!这不没看清嘛。你要不乐意,换我睡外边就是。”   赫连熙肺都要气肿了!这种女人还是大家闺秀吗!   林若拙却已经下了床,看过时辰,酉时已过,晚膳早没了。桌上留着些点心。冬日天黑的早,被软禁的人也没什么事可干。怡然居上下竟是都已歇下。   她也没兴趣再叫人。摸摸肚子还不饿。胡乱吃几个点心,喝茶漱口。想想没事干,外面又冷。还是又进了帐子。   这回她没撩拨,规矩的从某人小腿处跨到里面。   才刚躺下,被子就被掀了。赫连熙极其恶劣的挤进来,翻身压倒她,狠狠扯开里衣衣襟。   林若拙闭上眼。   赫连熙拧过她的下巴,声音冷酷:“睁开眼!看着我!”   林若拙冷冷的睁开:“你随意,反正也不会怀孕!”   这句话就像一盆冷水,赫连熙勃发的怒气瞬间被激去一半,眼神复杂:“就为这个?你恨的就是这个!”   这……是不是走岔了。   林若拙的本意潜台词是:你就强x吧,反正不会怀孕,姐当被狗咬了一口。   老七同学却似乎理解到别的地方去了。   林若拙自然不会傻的去提醒,顺势冷笑:“请问儿子都死光了的七殿下,你是否觉得断子绝孙也无所谓?”   赫连熙冷冷道:“我说过将老大给你养的。”   林若拙点头:“如果你父皇或者哪个兄弟心善,说不定会在宗牒上过继一个后代给你。你是不是也开心极了!”   赫连熙有些明白她的意思了。想反驳说那不一样!却在触到她的目光时停住,霎时明了。   一样的。对林若拙来说。不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没有她的骨中血、血中髓。就都是一样的。   想明白了,心里却更恨。异样的刺激令他身下坚硬如铁,粗暴的一挺,没有分毫顾忌身下人的感受,无情而疯狂的进出。   林若拙咬牙承受。实在疼的受不了才哼一声。这哼声却刺激了赫连熙,动作更加放肆。   长时间没有女人使得他很快泄过一轮。但几乎立刻的,将她翻个身继续。林若拙也不想看那张脸,咬牙将脸埋进枕头,疼的实在吃不住了,就默默的数数。   你拍一、我拍一、一个小孩坐飞机,你拍二、我拍二、两个小孩打电话……   本已经模糊的记忆在此刻突然鲜明。上辈子的她,小小的人儿穿着病号服半躺在医院的床上。床边坐着妈妈,微笑拍手哄她做游戏。   泪水,浸湿了枕巾。   ------------------------(未完待续。)   第128章 解释   再度睁开眼,天已微亮。床的另一半早已空空。林若拙揭开被子起身,一动,到处都疼。私密地方尤其严重,干涸的液体黏在皮肤上,难受的要死。   垂头平缓了几口呼吸,慢慢下床披上衣服,对外唤人。   进来的是方亭,见她已经下床,赶忙道:“娘娘,您醒了。奴婢伺候您更衣。”   林若拙道:“身上有些难受,你去打些热水来。我要洗洗。”   方亭一愣,随后明白了什么,脸色通红,声音极轻:“是。”   热水很快送了来,林若拙拒绝了她的服侍,自己去净房清洗,温热的水流洗去黏腻,手指抚摸下,轻轻呼了口气。有轻微肿胀,尚未出血。   换好衣服出来,柳亭端上早饭,高兴的道:“娘娘,今早康王妃、顺王妃都派人来给您送了些衣物。”   林若拙心下温暖,问道:“人呢?”   柳亭笑容顿了顿,略有黯然:“娘娘,外人是不可以进来的。”   林若拙一怔,也笑:“是我忘记了。没事。都送了什么,你拿给我瞧瞧。”   柳亭又来了精神:“您先用饭,我一会儿就拿来给您瞧。”康王妃和顺王妃派来的人不但送了好些衣物首饰,还厚厚封了荷包给他们。嘱托他们好生伺候王妃。这是自这位靖王妃来后第二回受赏了。不用说,他们几个也知道谁是财神。   吃完早饭,柳亭和方亭刚要领她去偏屋。就见孙路气喘吁吁跑了过来:“娘娘,恒亲王殿下来看您了!”   柳亭两人皆是又惊又喜!蕉青园自从关进两位王爷,几乎就无人问津。这回可好,都能来访客了。   因楚帝不能动弹,故将一切外向联络的事都交予了恒亲王这位堂弟。下面办事的也是人精。楚帝虽有起色,但到底没有痊愈,精神反一天天衰败下去。眼见着权利交接更替就要来临。谁不机灵着想捞几分资本讨好下一任主子?   下一任是谁不好说。不过不管谁是下一任,恒亲王殿下都是拥立者。故而,恒王爷现在宫廷中十分有话语权,各层各阶都给面子。   老练如恒亲王。享受特权的同时也很注意影响。他没有进怡然居。而是让人将林若拙带到了蕉青园西边的浣纱榭,与之见面。   浣纱榭是临着园中水源的一处小小建筑,常做夏日纳凉面水饮宴之用,此时冬日。关闭了四面门窗。燃几个火盆。倒也还温暖。   恒亲王早到了,见林若拙进来,挥退所有宫人。脸阴阴的看了她好半天,沉声开口:“围追你的那几个家丁,你可知他们的来历?”   林若拙老实回答:“知道。是显国公世子司徒九的人。”   “你还知道啊!”恒亲王猛拍了一下桌子,“你招惹他干什么!”   林若拙低眉顺眼:“原本我是去找年幼时教过我和哥哥的韩夫子,夫子现在司徒九手下做幕僚。我想着,或许能帮我寻个容身地。”   “糊涂!”恒亲王再度骂她,“容身地,你能有什么容身地?之前几天混乱也就罢了。动乱既已平,能容的下你的地方除了靖王妃这个身份,你以为还能有什么!”   “王叔!”林若拙被他一骂,眼眶顷刻间就红了:“我知道错了。我只是咽不下这口气,不想跟他过下去了。他荣耀之极也好,落魄至斯也好,我都不想跟他过下去。”   恒亲王给气笑了:“不想跟他过下去,那你想和谁过?司徒九?”   “不!”林若拙几乎是立刻反驳,声音尖锐:“绝不!司徒九有妻子。我再如何不堪也不至道德沦丧,觊觎别人的丈夫!”   恒亲王却以为她是不屑从正室身份沦落至外室。冷哼道:“我瞧司徒九对你挺不错。昨儿刚知道我在查这事就亲自来见,那几个家丁也远远打发了处理。以他的聪明,未必不能有两全之策。”   “司徒九找您?”林若拙先是惊又是急,“您可得当心,他心眼多,不好惹。”   恒亲王又冷哼一声,心里却因她的话舒畅许多,嗤笑:“我知道他心眼多。只是这世上的心眼也不是他一人独长的。难道在你眼里,王叔我就很没用?”   林若拙干咳了一声:“当然不是。只是……”她担忧道,“您若答应他瞒下这事,万一被陛下知晓……”   “傻丫头!”恒亲王不由深深叹气,“你还真是傻丫头。你以为这个时候以陛下的身体,还能有几分精力掌控全局?”   “啊——?”林若拙愣住。   恒亲王摇头:“真是傻孩子,这些事你不用懂。你只需知道。这事说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一个男人看上一个女人。若正常时期自是一段丑闻,可现在么,谁都不想多事。闹出来有什么好?别忘了司徒十一手上还有西北军权。真要逼急了,司徒家焉能不鱼死网破?所以,我不想多事,司徒九自也不愿出事,其他人就更不愿出事了。于是你这事就这么算了,没必要让陛下知道。还是按原来定的,就说在我城外的私宅躲了几日,回京的路上遇见趁火打劫的。匪徒已经处理。”   说到这里,恒亲王又笑:“最重要的是,老七他自顾不暇。既没能耐知道,也没条件计较。你小心些,别让他发现就成了。”   林若拙怔怔,这么大的事就这么完了?本以为按照古人重视女人名节的程度,差点都做好死的准备了。   恒亲王啐她:“小小年纪,什么死不死的。老七老八犯这么大的事都不一定死呢。”如果楚帝知道这件事,林若拙说不定还真有可能被赐死。问题是。楚帝现在的身体状况管不了许多事。他又见不得从小教养过的女孩子为这点小事送命,司徒九那个精明的也是看准了这点才敢来寻他。这事就这么瞒下了。   林若拙呆呆坐着,原以为走到头的死路居然又出现了新的支路。这真是……真是……   尼玛!早知道还要和老七再扯掰下去。昨天她又何必那么破罐子破摔啊!   恒亲王见她脸色好一阵歹一阵,白一阵红一阵,不禁诧异:“吓傻了?不至于吧。”   “王叔。”林若拙忽然抬头,哀戚的求道:“你给请个医女来给我瞧瞧吧。昨晚,我被伤着了。”   “啊?”恒亲王惊一跳。随后脸色古怪:“你倒是不见外。”   林若拙赶紧卖好:“王叔在我心里,比父皇、父亲还亲呢。”   恒亲王没好气,出去吩咐了几句。回来道:“等着吧。”又看她几眼,劝:“你也和软些。别往石头上撞。自个儿吃亏。”   林若拙哭丧着脸:“我知道了。我原以为事情闹出来活不长了。”   恒亲王简直不知道说她什么才好,气骂:“猪脑子!我就奇怪了,你既没本事保命,又回来干什么?”跟着司徒九好歹能安全无忧吧。   谁料林若拙说的话更让他想吐血:“谁说跟着司徒九就安全?王叔你不知道。跟着他和回到这里都是一样的。”见恒亲王又要骂。赶紧分辨:“您听我细细讲。您想。司徒九若是想和我长久,不管以什么名义。第一件要做的事,是不是就是想办法公布‘靖王妃’的死讯?”   恒亲王一想。有些道理:“继续说。”   林若拙便接着道:“靖王妃死了,林家出嫁女林若拙死了。那我又是谁?这么着说吧,王叔,有一天,人人都说恒亲王已经死了,丧事给办了,包括坟头陵墓都给埋好了,儿子孙子摔盆打碗立牌位什么都办完了。当然,这时的您,其实在另一个地方,能吃能睡能跑能跳。可您说,这样的您还能算活着吗?”   恒亲王明白她的意思了:“对本王来说,自然不能算还活着。可你刚刚不是说,不想跟老七过下去了么?”   林若拙又道:“我是这么想的,可世上的事不是想想就能成的。以这样的代价分开,我无法承受。我不是留恋靖王妃的身份。而是我活在世上,从出生到成人,这个身份我不能舍弃。舍弃了,我又是谁?一个孤女?一个来历不明的美貌孤女。从此,我的一切,衣食住行乃至性命都维系在一个男人的施舍一念间。这比和老七做夫妻还要可怕。那才是真的没了那个男人,我就什么都没有,任人宰割呢。”   对于司徒九的感情,林若拙从头至尾很清醒。他或许对自己有几分喜欢。但这种喜欢建立在不对等关系之上。并且对这种不对等关系,司徒九还很满意,甚至有进一步加大化的心理。别看他说的好听。男人,不能听他说什么,得看他做了什么。她若是傻乎乎的在那庄子等,等到‘靖王妃’死讯被证实,林若拙这个身份彻底从世间抹去。才是真的一步步落入他的掌控,深陷泥泞永无出头之日。   那个时候,不用司徒九囚禁,她自己就先得囚禁了自己。因为一旦暴露出和‘死去靖王妃’一模一样的容颜。可想而知,性命堪忧。   当然,那个时候司徒九或许会一再安慰她,什么等我拥有了足够的权势,就能给你改换身份。这和前面教训她‘看不起权势’一席话呼应起来了。甜言蜜语自是怎么说都可以,什么先做侧室啦。或者更狠一点,搞掉公主让你上位做正室啦,这些都是可能的。只要我拥有了足够的权势,到时光明正大的让你出现在天下人眼前,谁都不敢置喙!   啊呸!你以为你在写小说啊!这话讲的跟二十一世纪已婚男人泡妞——“我的妻子完全不理解我,我和她没有感情。我一定会离婚的,到时候娶你。”有什么分别?   问题是二十一世纪还真有小三搞掉原配上位的。可古代王妃‘假死’,换身份做国公夫人。你将历史扒一扒,和平朝代有这事吗?   更何况,小三上位成正室就真的后顾无忧了?那什么小四搞掉小三再度上位的案例也不是没有吧。   什么?司徒九这样的知己君子是不会的?   或许吧,但林若拙不敢赌。生命可贵,人生不可重复。女人的未来,抓在自己手里才是可靠的。永远不要寄托于妄想‘男人会对我怎样怎样’之上。   真相信了,投入了?咳咳,不是谁都好运的如赫连熙能重生一次的。   这就是林若拙回来的原因。宁可面对糟糕透顶的真实,也不寄托于虚无缥缈所谓‘男人的真心’。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现在她不用死就更好了。和赫连熙之间当然已经很坏,可至少不会再坏下去。   --------------------------------(未完待续。)   第129章 坦白   医女是直接到怡然居问诊的。恒亲王这一招显然在给林若拙撑腰。检查结果还算可喜,没有挫伤,建议休息几天。当然,医女委婉的提示,房事不宜过于激烈。   等人一走,林若拙就名正言顺的让柳亭给收拾一间屋子。赫连熙唬着脸出来:“不用收拾,我睡书房就是。”   林若拙轻轻吐了口气,也客气的道:“委屈王爷了。”   赫连熙看了她一眼,挥手让柳亭几个退下。等了片刻,开口:“林若拙,我们好好谈一谈,可以么?”   “可以。”林若拙觉得身上还是不舒服,干脆脱鞋上榻,盖了被子捂脚,捧着手炉慢慢摩挲:“只希望王爷能有诚意,如此我才好有诚意。”   赫连熙点点头,温声道:“你看,我们已是这种境地。若无意外,估计后半生都要这么过了。不若各自坦诚一些。”   “说的是。”林若拙也温声细语的附和。   赫连熙等了一会儿。终于艰难的开口:“我十岁那年,一觉醒来,忽觉脑海中多了一些故事。恰似黄粱一梦。梦里有个男子,步步艰行。最后天意弄人功亏一篑。”   林若拙叹气:“是么。好巧,我也梦到过一个女子婚后一生的故事。可惜时间上不巧,是在新婚当晚梦知的。”   “新婚当晚?”赫连熙大吃一惊,随后心中很久的谜团得以解开。这样的话,很多事情就解释的通了。   “可不就是当晚。”林若拙失落一笑。“该吃的吃了,大势已定。”   “我……”赫连熙咬咬牙,继续解释:“梦里那男子目光多在朝堂之上,于后宅并无多置心思。他,他并不知是在新婚当天……被下的药。我……也不知。”   林若拙轻声一笑:“知不知的有区别么?结果都是一样而已。”   赫连熙很想说那个不一样,但终究气短。尴尬了一阵,又艰涩道:“这么说,你,不是她?”   林若拙轻笑:“当然不是。若是她,七殿下。只怕你新婚当晚就要血溅洞房。你可是欠她一条命。”   虽然早有准备林若拙不是林若涵。听到她斩钉截铁的否认,赫连熙心里还是很松了口气的。然而轮到最后一句,他又有些难堪。同时也恍然:“所以你从未对我放心过?”   林若拙反问:“换了你,你能放心?”   赫连熙哑然。   林若拙又道:“假若你与我一样。新婚夜如是梦见。第二日天明又发现事事符合。你能放心?你会怎么做?”   以他的性子。自是……消除忧患于未然。   赫连熙叹了口气。沉默许久。道:“不管你信不信,我也要说。自从十岁那年醒来,我就没打算再走梦中男子的老路。我从没想过那样对你。”   林若拙再道:“可你还是想要那位置的。既如此。就免不了牺牲。我何德何能,敢自信能于危难时独得保全?”   赫连熙又哑然。想起了朱雀街血洗,虽然他没料到老二这么丧心病狂是真。于府中众人的保护力度上,他偏颇太多也是真。若不是林若拙运气好,只怕也早已去了鬼门关。不禁想到她昨天的话,气弱道:“是我对不起你。”   林若拙却摇头:“无妨。我也挺对不起你的。大皇子身边有个丫鬟是段淑妃的人。这事是我告诉母后的。”   这句话不亚于一个炸弹,‘轰’的一声炸响彻耳。赫连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你——!你说什么!”   “你听见了。”林若拙镇定自若。   赫连熙霍的站起来:“你什么时候说的?”   林若拙歪着头想了想:“新婚半个月?还是一个月?我记不清了。左右不会超过两个月。”   “轰!”一声巨响。暖阁的桌子被掀翻,茶盏水壶叮叮当当的落地,四散滚落。   “林若拙!”他怒吼!脸铁青一片:“你,你!你真是好本事!”   他输的不冤,真不冤。被枕边人在背后狠捅一刀,真是……好的很那!   林若拙无所畏惧,冷静道:“旁人恼或有可取。惟独你为此恼怒十分可笑。若是你的性子知晓未来会被人杀了,你会无所作为?怕是比我还狠吧。”   赫连熙通红的眼盯着她,一字一句:“我说过,我没打算走一样的路!”   “然后呢。”林若拙冷笑,“我就该赌上一赌,赌你的良心?赫连熙,换成是你,你敢赌吗?”   当然不能。如果将自己的性命赌在他人的良心上,他坟头上的草早就有人高了。可他和她能一样吗!   “你只是个内宅女人!你能遇上什么事!”他愤怒的低吼。   “内宅女人的确不会遇上什么事。”林若拙不带一丝烟火气的回答,“所以,林若涵死了,段娉婷死了,丁善善也死了。而我,还活着。”   ******************   谈话不欢而散。   总算赫连熙活了两辈子,养气功夫十分到家。气到极点了还保持着一份冷静,没当场掐死她。态度嘛,自然是降到冰点。   林若拙却是舒了口气,最大的炸弹拆除了。   她仔细想过,除非能保密一辈子,不然这些事越早挑破越好。她刚归来,楚帝活着,老七的处理尚待定。没有比现在再好的时机了。这招虽狠险,却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不然,岂不是要让司徒九拿着一辈子的把柄?   虽然他们之间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但林若拙本能的不喜欢被旁人捏住命脉。再说,她敢做就敢当。老七上辈子还亲手给林若涵灌毒药呢。她这辈子不过透露一点消息。老七恨她?这才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当天谈话后。这对夫妻再度进入‘你当我不存在、我当你不存在’的互相无视状态。   孙路柳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在周期性的汇报工作时如实的向上反映了这一情况。   有鉴于两人是关着门吵的。赫连熙同学除了掀桌子动静大点,后面则很警醒的压低了怒吼。故而对于两人为什么吵,孙路等人也不清楚。   楚帝听到汇报有些诧异。不过在得到医女的‘房事激烈导致靖王妃受伤’报告后,想当然的脑补成了两人因为‘怀疑贞洁’而吵。   当然,有此结论,恒亲王的旁敲侧击功不可没。   这等小事,听过就完。楚帝要操的心实在太多了,比如显国公夫人的病越来越重,人参吊着好容易等到司徒十一回来,惆怅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司徒夫人刚去。显国公后脚就病倒了。楚帝叹息之下。放了司徒皇后去探望。又有司徒十一的安排。按说要辞官守孝,但问题是他守孝了,现在的西北军交给谁?   动乱是去年秋天发生的。冬天才扭转局势。现在不过早春,牧草尚未长出。羌族人犹虎视眈眈。   西北的问题在于。不是没有人接替统帅一职。而是找不到不属于任何一方阵营的接任人选。   楚帝知道自己的身体不行了。他不能给下一任帝王留下隐患。   没多久。一道赐婚的圣旨颁布。   司徒青蔻赐封三皇子康王侧妃。   林若拙是听到柳亭和方亭聊天得知这个消息的。吃午饭的时候特意提了一句。还看了下赫连熙的脸色。赫连熙倒是很绷得住,置若罔闻。细嚼慢咽的吃完了平时的饭量。汤都没少喝一口。   林若拙不禁狐疑,真的这么大方?   赫连熙淡定的顶着后脑勺视线反手关上书房门。   旨意虽然下。但因司徒夫人的丧事,婚事推至一年后。   等司徒夫人丧事办完,楚帝于冷峭的春寒中得了伤风,身体无可救药的坏了下去。   然后,又是一道旨意下来。废七皇子赫连熙靖王爵位,废八皇子赫连璞禧王爵位。责令其携带家眷,搬出内廷。居于平县皇庄。无诏不得外出。   平县距离京城约四百多里路,周边多山。楚朝前两位皇帝的陵墓就建在平县外四五十里的地方。所谓的皇庄,即这两座陵墓的修缮供养之地。赫连熙年长,被安排在靠近楚太祖定陵的定庄。老八则是在先帝陵寝那边。   时间卡的很紧,几乎是圣旨下达的第二天,恒亲王就领着禁卫军来送他们启程。   行李从简,伺候的下人从简,每位主子只能带一个。可以自愿,也可以指派。孙路几个自是不愿跟去。推推搡搡好久,推出一个年纪最小,人最瘦的小太监,名唤小何子。   柳亭和方亭都白了脸,还未说话,恒亲王就嗤笑:“你们两个不用了。七皇子妃自有仆人。”   林若拙愣住:“王叔?”   恒亲王却不看她,冷声吆喝:“都傻站着干什么!不用你们去皇庄,东西也不收拾了吗!一群眼高手低的混账!”   柳亭几个醒悟过来,忙赶着抬行李。从京城到庄子约有两天半的路程。虽是从简,好些东西却也不能省。林若拙估摸着他们应该有一辆马车可坐,除了拿不走的,尽量带了不少。   衣服首饰自不必说。不是她爱美,而是这些东西可用来打赏。上回三嫂和九弟妹送的布料也还有剩,一并装上。再有笔墨纸砚书本这些,也装了一个大包。茶壶手炉香炉香料,统统装上。   最后,整个如蝗虫过境,连床上的帐子都被拆了下来放进包裹。   赫连熙看的目瞪口呆:“成何体统!”   “体统重要还是实惠重要?”林若拙不屑一顾,“王叔又不会和咱们计较。其他人就更不会了。咱们都被贬的远远了,拿些过日子的小东西又怎么?你别看着零碎,以后居家过日子,只有嫌少没嫌多的。”说完,又指挥小何子:“把你们爷日常用的都带上,还有你自己的也都带上啊!”   赫连熙惨不忍睹。设想中或孤傲或落魄的离京之行,被林若拙这一弄,搞成了半个举家搬迁。实在是啼笑皆非、有辱斯文!   等恒亲王领着老八过来,一见这架势,也愣了。   哭笑不得,却也没说什么。指示几个力气大的禁军,将行李抗的抗、抬的抬。对比老八身后小太监手里孤零零两个包,十分醒目。   老八视线冷漠的瞥过一眼,又冷漠的瞥回去。冷冷而立。   “八弟。”赫连熙看见他很激动,“你可好?”   老八一言不发,看都不看他一眼。   赫连熙还要说话,恒亲王过来拉人:“走了,走了。老八坐这辆车。你们夫妻那一辆。快上车!”   来不及多言,老八就被领走了。林若拙当时怎么也没有想到,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老八赫连璞。   -----------------------------(未完待续。)   第130章 送礼   定庄的占地面积挺大,外围农户约有百户。田地山林小河溪涧应有尽有。颇似一个小型村落。   这地方的人分两种,一种是奴籍,各种原因发配了来此从事耕种、养殖、杂务等工作。另一种则有官职在身,品级多在九品、八品之间。从事管理。其中官职最大的有两人,一个是庄中总管,内侍出身的马忠良。另一个则是护陵军校尉谭志光。   定庄虽大,但对于赫连熙来说被限制在这样一种地方,其屈辱感是怎么也挥之不去的,情绪一直郁郁,成天将自己关在书房。谢天谢地,总算他心志还可以,没有寄情于酒精、毒品、滥交什么的,彻底一蹶不振。   林若拙适应良好,这个社会贵族女人的活动范围本就小,社交更是受局限。不管是靖王府里偏安一隅,还是司徒九的‘秘密花园’。都需要无时无刻的警惕和憋屈。这一比较,单论心灵放松度来说,定庄的田园生活无疑要强上太多。   当然,林若拙客观分析了一下自己的心理,觉得能适应良好还有一个原因——‘不患寡而患不均’。   话说以前在王府,她得‘安分守己’的关在内宅,忍受共用一个男人的一群女人之间刀光剑影。赫连熙却在外过着丰富多彩的生活,实现自我价值。   公平吗?当然不公平。但这是现实社会造成的,不公平也只能憋着。   现在呢。皇权斗争下,失败者赫连熙变得和她一样了——不能出门、不能上街、不能交友、不能旅游、不能喝茶听戏。最重要的。不能干自己喜欢干的事,这位也被憋着了。林若拙那个高兴啊!‘心理平衡’了,心灵舒畅了,神清气爽了。   七皇子妃的高兴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但没人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高兴,包括身边的银钩画船。   这两位是出宫门后汇合的,恒亲王所说的‘七皇子妃自有仆人’就是她们。   两人一直待在袁清波的宅子里,被恒亲王给逮着也正常。至于为什么两个都能来,很简单,七皇子的家眷不是一位,而是两位。   五周岁的赫连暮晴懵懵懂懂的被抱了来。虽然她很早就被找着。但因林若拙出现的晚,老七一直光棍着。她便被小九夫妻俩暂管。这回离京,自是要一块儿送来。   幼儿园中班年纪的小孩子,遭受了这么大一次恐惧。十分害怕。原本就有些内向的性格有往自闭症倾向发展的趋势。林若拙也是无聊。就成天带着她在田间空地跑来跑去。捉蝴蝶、追蜻蜓,咿咿呀呀逗她说话。   “晴晴,看。这是小蝌蚪。”春天时节,池塘的边缘聚簇着许许多多黑色圆脑袋的蝌蚪,小尾巴一颤一颤的游着。林若拙蹲在河边,伸长手臂,拿绷了一圈竹子的纱网下水轻轻一兜,几只傻头傻脑的蝌蚪就被舀了上来。   “来来,放进缸里去。”将网纱浸入细白瓷缸,放出蝌蚪。递到赫连暮晴手中:“小心捧好了。放回屋里,天天换水,小蝌蚪会慢慢长出四条腿,到了夏天就变成青蛙啦!”   赫连暮晴没说话,手牢牢捧住了白瓷缸。   林若拙微微一笑:“这回晴晴自己捉几个再放进去好不好?”   赫连暮晴不吭声,对着她递过来的网纱视若无睹。   林若拙也不气,笑笑收了回来:“那好吧,还是我来。”又舀了几个,取出水面。   赫连暮晴将手中白瓷缸往她面前伸了伸。林若拙抿唇一笑,放了新捉的进去:“好了,现在我们去问问农人它们吃什么,该怎么养?”说罢,起身去欲一只手接过瓷缸。   赫连暮晴一躲。   林若拙笑:“你想自己捧着走?好,那得慢些。小心别洒了水、别摔倒。”   赫连暮晴捧着瓷缸慢慢走。速度自然堪比乌龟,不过倒是很稳,至少水没有洒出。林若拙也不催她,慢慢跟在后面。走了一段,见她小手臂有些晃,便道:“累了就放下歇一歇再走。”   赫连暮晴放下瓷缸,守在一旁休息。片刻后再捧着走。   如此一来,真是慢的和乌龟一样了。林若拙瞅瞅四周,索性掐了嫩柳枝,一边编个绿茵茵的小环一边等她。   好容易走到屋子门,林若拙已经编了个大大的柳枝环,上面插满了野花,手工粗糙不堪。笑眯眯的问赫连暮晴:“好看吗?来,拿着玩吧。”   赫连暮晴放了瓷缸回屋。又出来,接过花环,低头站到一边。   林若拙暗暗叹了口气,从房里搬出一张凳子:“坐下慢慢玩。今天天气好,我们在院子里画画。你坐一会儿,我去搬画画的桌子椅子来。”   赫连熙坐在书房简陋的椅子上,无聊的翻着一本书。见林若拙进来,目光扫到她头上的柳叶,裤脚的黑泥,再看那从头到脚的棉布衣服,顿时气闷:“你看看你,成什么样子!”   “我怎么了?”林若拙莫名其妙,瞅瞅自己。上身粉色曲裾,下身褐色长裤,利落整齐:“你又发什么神经?”   赫连熙冷笑:“你倒是适应的快!这就成农妇了。怎么,外头有没有哪个农夫来与你搭讪?”   神经病!林若拙翻了个白眼:“你有病吧!整个定庄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谁不知道我们三个的身份?搭讪?”扫一眼他手里的书页,上书《花间仙缘》四字,嗤笑:“你话本看太多了吧!”   赫连熙一阵胸闷,猛的甩出手上书本!该死的这破地方,连个正经书都没有!尽是艳情话本。当他看的很乐意吗!该死的马忠良,什么破品味!   却也不想想。一个待在这种犄角旮旯的太监主管。要看什么正经书?   林若拙不理他发飙,自顾自搬了书桌出去。恰好小何子进来,一见就叫:“夫人别动!让小的来,让小的来!”   赫连熙喝骂:“你是谁的下人?不准帮她!”   林若拙就差眼里翻“幼稚”两个字了,温和笑道:“小何子,去伺候你家主子吧。我就搬张桌子。”   小何子犹豫:“那,您等等,我去叫银钩姐姐。”说完,一溜烟跑了出去。   林若拙笑笑,改拿了张椅子往外头走。   身后传来赫连熙的冷笑:“惺惺作态、收买人心。”   林若拙对心理受伤的赫连暮晴很有耐心。因为她是无辜受害者。对这位肇事者就没好性了。冷笑一声回应:“我是比不过某些人,有手有脚的养尊处优,金尊玉贵。难怪瞅着那腰带系的比以前粗了不少呢。”   “林若拙——!”赫连熙气的七窍生烟,恨不能一脚踹死她。吼完却发现自己的手居然下意识的摸到了腰上。脸立马黑的不能再黑。   林若拙端了椅子到院子。却见赫连暮晴惊恐的缩在墙角。两只手紧紧的握住花环抱在胸前。遂放下椅子,脸上微笑着走到她身边,蹲下。轻轻拉了她一只手:“别怕。你爹就是爱大嗓门吼。不吼他嗓子闲着难受,就跟有人爱唱歌一样。你看,那田间农人闲了,不是也会唱两声?一个意思。放心,他不会打人的。就是爱吼,听着听着就习惯了。没事的,啊!”边说,边搂住了她抱在怀里轻拍:“不怕,不怕。”   赫连暮晴被她哄着带离墙角。却怎么也不肯独自坐,拉着她的衣襟不松手,花环上揉碎的花瓣柳叶汁水染的林若拙衣服前襟一团褐色。   银钩跟着小何子进来,一见大惊,赶紧上来要拿开赫连暮晴:“姑娘,快把那东西放下,夫人的衣服都弄脏了。”   赫连暮晴手攥的死紧,就是不肯松开。   林若拙道:“算了,一件衣服而已。你去屋里搬桌子吧,一会儿我在院子里陪她画画。”   “夫人!”银钩委屈之极,“若是往日,一件衣服自不值什么。可如今这样,您才几件衣服呀?料子又没有多少。”   “傻丫头。”林若拙安慰她,“便是穿着脏衣服,难道我就不是我了?过几年她长大了,自然不会再不懂事。我便有干净的穿。可心若是有阴影,这个时候不想法子去了根,以后几十年都不得舒坦呢。一辈子不安生。你看看孰轻孰重?”   银钩恨恨甩手:“我说不过您。希望她将来有良心,当您是亲娘才好。”   “又胡说!”林若拙有些无奈,两个丫鬟忠心耿耿跟着她来这里受苦,她很感动。但有些问题这两人看的不深远,自认对她好,实际却是很不妥的。便如她们对赫连暮晴的态度,既防着她惦记亲娘,又时常刻意提醒‘你要记得夫人的好’等等。   只能尽量解释:“你别在小孩子面前说这些话,以为她不懂。她其实都懂。我不要她将我当做亲娘。我本就不是她亲娘。她自有疼她如珠似宝的亲娘。我难道是为了抢亲娘这个位置,或者图她长大了孝顺我才对她好的?那成什么人了?你就这么看轻我?”   “不是,我……”银钩一急,话差点说不周全:“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林若拙温声道,“可旁人不若我,听了那话,难免会觉得是这意思。咱们做事只凭本心,别想那么多,活得简单轻松些不好么。”   “我说不过您。”银钩气哼哼的扔下一句就往屋里冲,总是替自家夫人不值。一开门,猛见赫连熙在里面,炯炯有神靠窗口端坐,吓一跳!   “七,七爷。我来搬桌子。”她结结巴巴道。   赫连熙挥挥手,没理她,继续翻一页手里的书。银钩视线一晃扫过页面:《花间仙缘》。赶紧扭过头,老老实实搬了桌子出去。   小何子过来帮忙,眼角瞅自家主子,见没再啰嗦,遂利落的搭手。   不一会儿,院里放好了桌椅。林若拙左手抱了赫连暮晴坐在腿上。右手执笔:“院门口有棵枣子树,咱们就画它好不好?”   一株郁郁葱葱的大树跃然纸上,因颜料缺少,只画了黑白线稿,添几笔隐隐做个素描的意思,立体感很强。   门外传来声音:“奴婢见过夫人。”   林若拙抬头一看,见是马忠良,赶忙放下孩子,笑道:“马总管怎么有空前来?”   马忠良身后还跟了两个人并一辆车,笑着递过一张单子:“有人给夫人送些日常用品来。夫人可清点一下。”   林若拙十分纳闷。谁有这么大能耐送东西到这里。莫不是恒亲王?接过礼单,一看上面清隽疏朗的字迹,心下一动。   “这是司徒九的字。”闻声从屋里出来的赫连熙走到她身后,看一眼礼单。声音低沉。   马忠良笑的如一朵老菊花:“正是显国公府送来的。”   赫连熙嗤笑:“我到是不知道。司徒九有这么大的能耐。”   马忠良“哎呦”一声:“七爷。您还不知道吧。奴婢也是刚听说的。老国公爷身子不好,上了折子自请退位。如今驸马爷可不是世子了,是新国公啦。”   赫连熙看了林若拙一眼:“是么。这是喜事啊!难怪三姐夫如此热情。八弟那边有么?”   马忠良笑:“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穆庄离这儿远着呢。”   赫连熙轻笑:“怎么,司徒九府上的人没和你拉呱几句?”   马忠良笑道:“七爷,他们送完东西就走了。我可是一句话都没多说。虽说上头没下死命令,可这儿也不是谁都能送东西进来的。我收下这个已是冒了大干系。七爷,您见谅。”   赫连熙也笑:“不过随口一问而已。我瞧着东西不少,你也拿些回去,添些衣裳酒菜。”   马忠良笑嘻嘻道:“这哪儿成。不瞒七爷,国公爷早有打赏,我已收了。这些是专给您们送来的。”   赫连熙笑:“是了,他一贯会做人的。既如此,东西就放进来吧。”   小何子便叫了银钩画船,三人连着那外头押车的两个,将东西一一搬进屋。   搬完了,马忠良带人告辞。   赫连熙目送他远去,关了院门。冷冷看向林若拙:“你进来。”   林若拙叹口气,拍拍赫连暮晴:“晴晴,让画船姐姐陪你回房去玩,可好?”   赫连暮晴怯生生的看了赫连熙一眼,小心翼翼的松手。画船忙上前牵了,领着她回房。小何子和银钩也赶紧四下散开。   关上书房门,赫连熙弹了弹手中礼单:“说吧,怎么回事?”   “有什么怎么回事。”林若拙无谓的找了椅子坐下,“就和你看到的一样,三姐夫送了礼来呗。”   赫连熙狠狠的‘哼’了一声:“你当我傻子呢!”   “我不是当你傻子。”林若拙无奈的解释,“是我自己是傻子。真的,我脑子笨,我真不知道司徒九想干什么?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你说我是心眼多的人么?”   赫连熙险些被她带歪思路,赶紧转回来,狠狠质问:“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合作关系。”林若拙眼眨都不眨,“上回我不就告诉你了。大皇子身边宫女是淑妃娘娘的人。那时候我就和皇后娘娘合作了。”   “合作?”赫连熙眼若寒冰,“你能给他们什么?他们又给了你什么?”   林若拙一摊手:“我给他们的,无非就是梦里得知,林若涵知道的那些。他们给我的,当然是靠山。若不是有皇后娘娘做靠山,你当我一个无子无宠的王妃在靖王府日子很好过么?”   赫连熙缓缓道:“林若拙,你知不知道你给的那些消息,足以置我于死地?”   林若拙点头,反问:“知道。可我怎么敢保证,你为了成功不会置我于死地?”   赫连熙一字一句咬牙:“至少你可以试一试?若早早和我说……”   林若拙毫不留情的打断他:“我是笨,但不是笨到连脑子都没有。赫连熙,我早早和你说我知道林若涵的一生结局?只怕最大的可能就是你防范于未然,提前一刀将我给宰了!”这个主意才真叫脑残到抽。   赫连熙深吸一口气:“你就一点儿也不相信我?”   这句问话言情的可笑:“你都想当下一任皇帝了。还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事实上,不管是上一辈子还是这辈子,他都是这么做的。只不过自己运气好,这辈子某人失败了。   赫连熙有些难堪,但反驳仍旧很有力度:“我又不是杀人狂。你与我无碍,我做什么要取你性命?”   林若拙嗤笑:“我可不敢保证能永远不挡着你的路。林若涵若不是拦着你的路了,相信你也没必要那么狠。”   用她简单的思维来分析,就是赫连熙有两种模式,一种常规模式:古代贵族精英一个。有缺点有优点,基本人情味、风度什么的都有。参照物:平时的靖王爷。这样的模式下,不能生育的发妻就算和他没多少感情,也能保得一生平安。   但是!关键的但是来了。赫连熙还有一种帝王模式。这是一种非常危险的狂暴模式,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为此不择手段,什么都能牺牲。简而言之就是:不是人。不是人了,自然也就没了人性,只剩利益权衡得失。这样的模式下,别说原配发妻,就是亲娘老子亲兄弟,拦住了路也照杀不误。参照物:某些时候的赫连熙。李世民、杨广等等历史人物。   所以吧,你让林若拙怎么能有信心?谁知道你什么时候会转成狂暴模式?   赫连熙冷冷一笑:“所以,你选择了司徒九?他又比我好多少?还不是弃的你无路可走,只能回来这里。这会儿又假惺惺的送温情来撩拨你。当我是死人呢!”   唉——?电路好像接错了?   林若拙惊讶的抬头,一脑子浆糊:“你在说什么啊?”   为什么她都听不懂呢?——   (未完待续。)   第131章 火星人和地球人   赫连熙冷笑:“还装?可惜你的奸夫不为你着想,送上门授把柄。”   “奸夫?!!!”林若拙震惊,“你以为我和司徒九有什么!”   赫连熙继续冷笑:“你说呢?”   “放屁——!”林若拙怒了!非常不淑女的爆粗口。她真怒了:“赫连熙,你可以瞧不起我,瞧不起我的智商,恨我算计你,这都可以!但你惟独不能质疑我的道德!我会看上有妇之夫?我会当小三?你放屁!你做梦!你无耻!”她肺都要气炸了!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说了出来:“我要是这样,和那些侧妃、姨娘有什么区别!天下男人都死绝了!非得和别人抢是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能干这种事?我爸,咳咳,我娘就是死了也得活过来抽死我!”   赫连熙万万没想到林若拙对这个这么反感。动静大的吓人。听到最后一句,联想到秦氏的死因。不可思议之下又有几分理解。世上的确有这样的犟骨头。见她不像装的。不禁怀疑:难道我搞错了?可这也说不通呀。   直接就将疑虑问了出来:“你们既然无事,那他为何送这样一份亲笔礼单?”   “我哪儿知道?”林若拙已经气糊涂了,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有病!他大方!他助人为乐!”   赫连熙也喷了,哭笑不得:“你冷静点。司徒九不会做没有目的的事。莫非……他故意要引起我的怀疑?”这样倒也说得通。可问题又来了,他们夫妻有罅隙。对司徒九有什么好处?   “你和司徒九有仇?”他问。   林若拙的情绪稳定了一些,听他这样问,顺口道:“有仇还送礼?这就是你的分析?”   赫连熙恨不能拍醒她:“猪脑子!不管你与他有无瓜葛,这份亲笔礼单一送,便是挑拨你我夫妻。可不是有仇。”   林若拙反唇相讥:“你才是猪脑子,难道我们现在夫妻关系很好?还用的着人挑拨?”   赫连熙一阵膈应,胸口闷的不行。这女人!这女人不刺他就不舒服是不是?暗恨,这是犯了哪路神仙,倒八辈子霉才娶了这魔星。跟她一比,林若涵简直就是贤良淑德的典范有没有!气讽:“我看司徒九是脑子有病了。才看上你这种女人。”   林若拙哼一声。   赫连熙猛然一惊:“真看上你了?不是……他。真看上你了!”   林若拙动了动嘴:“你别胡说。他没说过这种话。”   赫连熙什么人,一眼看出蹊跷,瞬间暴跳如雷:“混蛋!没说过?没说过!就他的手段,这还用得着明着说!卑鄙无耻!奸诈小人!居然撬老子的墙角!还有你!你是不是很高兴。很得意!不守妇道……”   “你嘴巴放干净点!”听他越说越不像话。林若拙也怒了。吼回去:“你又是什么好东西!这个女人用、那个女人用,残花败柳一个!”   这话有点深奥,赫连熙先是一头雾水。两秒后想明白,一腔怒火、吼着就冲了上去要掐死她:“林若拙!我杀了你!”   林若拙跳脚,在屋子里飞快的躲,瞅准了方向跑到门口,一拉门闩:“你敢动手我就喊出去!”   赫连熙冷冷看她:“有本事你一辈子跑出去!”   林若拙咬咬牙,豁出去道:“你敢打我,我就出去喊,说你床上不中用,硬不起来了,恼羞成怒要打死我。”   “林若拙!”赫连熙脸绿的都扭曲了,“你还是不是女人!”   “打女人,你还是不是男人!”某女毫不示弱。   局面僵持住,门开了一半,隐隐可见院门外有人来人往。赫连熙深深吸气,暗自念‘好男不跟女斗,好男不跟女斗’。念了十来遍,才气有些平:“我不打你,过来好好说话。”   林若拙狐疑,十分可笑的拉着门闩靠墙而立,做出随时能跑的动作:“别,有话就这样说吧。”   赫连熙气笑了:“司徒九见过这样的你吗?若是见过,我看就是给他十个胆子也没了心思。”   林若拙烦躁:“干嘛老提他。”   “废话!他都下战书到……”赫连熙喝了一半,神情突然一顿,收回了后面的话,若有所思。就这样保持了思考的姿势很长一段时间,若有所悟,神色恍然,哈哈大笑:“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笑了一会儿,嗤嗤反问:“我说,你在司徒九面前,是不是一直都装模作样,跟个淑女似的?”   “我本来就是淑女。”林若拙很不高兴。   “……”为了自己的健康,赫连熙决定有选择的过滤掉某女的话,自顾自道:“我知道司徒九为什么这么做。可笑!枉费他自负聪明,却怎么也没想到遇上的是你这种女人,这也算是阴沟里翻船了,可笑,可笑。”   这人不是疯了吧。林若拙左看右看,打算夺门而出。   赫连熙终于笑够了:“来来来,我给你分析一下。话说有个男人,娶了个心系自己弟弟的女人。偏偏这个妻子身份高贵,休弃不得。此女还异常善妒,自己不喜也容不得旁人插手,但凡有姬妾怀孕,总要出点事落胎。于是,男人老大一把年纪了还没有个子嗣。这日子,过的自是没滋味透顶的。”   林若拙哼了一声。心道某人有什么好得意的,若是京城那边想不起来赐新女人,你也照样断子绝孙。啊不对,某人还可以在庄子上打野食。哦,她忘记这点了……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赫连熙的话已经过去了一大段:“……他有出身、有才华、性格自然就傲气。普通女人哪里入得眼,自是想找个同样出身好、才华好、容貌上佳的女子。”说罢。盯着她看看,忍住笑:“你不说话、装模作样的时候,看起来倒也有八分相象。”   林若拙牙哼哼:“说重点。”   “重点就是他想金屋藏娇。”赫连熙侃侃而谈,“可你不愿。他又没办法弄死临川,所以,不如先送了你回来我这里。估摸着让你吃些苦头,搞清楚现实。日后再搭救,一来你感激涕零,二来也不会再计较名分。吃过苦了嘛,自然珍惜好日子。”   “说完了?”林若拙嗤笑一声。傲然一抬下巴:“你也就这点见识。告诉你。回到京城,是本姑娘自己想办法逃出来的!”   赫连熙一怔:“逃出来?”   “当然。”林若拙高傲的道:“似你这样的男人,当然看轻女人,总以为我们就该任你们摆布。想收留就收留。想送走就送走。我告诉你。不是所有的女人都随男人摆布的。便是全天下的女人都这样,我林若拙也不会!”   “你等等,等等……”赫连熙连连摇手。“让我想想。自个儿逃出来……这事就不对了,让我再顺顺……”   想了一会儿,又问:“你怎么逃出来的。最好将事情从头至尾讲一遍。”   林若拙自觉行的正、坐的端,没什么不能说的。联络皇后背后戳刀子这事都说了,其它的,小意思。便从被带上马车抵达小园,一直说到夜晚火烧马厩,星夜赶逐至京城。   她一开口,赫连熙就听出时间上的误差,若有深意看一眼,见没补充的意思,也不追问。认真听完,笑的轻松:“原来是这样。我算是知道了。司徒九算错了一样,没算出你的秉性。”   “什么意思?”林若拙不耻下问。   赫连熙笑了一会儿,道:“你与皇后结盟,背后捅自家丈夫刀子,总要个理由吧。做梦那事显是不能说的,那你用的什么理由?”   “当然是我被段娉婷下了绝育药。”林若拙坦言,“我一个刚出嫁的女子,本就没势力。索性让皇后自己去查证,更有说服力。段娉婷那事不是通过景乡侯府做的,首尾有不少。”   “这就是了。”赫连熙道,“皇后失了大皇子,感同身受,或许会信你。司徒九却不会。他必得提出其它要求试探你,可是不是?”   “试探?”林若拙想起出行被刺杀一事,“那个是试探我的?我还以为是长期合作的计划之一呢。”   赫连熙听完事情由来,再一次被气倒:“你……你居然帮他干这事!怪不得我说不对劲,原来他早就安插了人手进来!”   林若拙嗤之以鼻:“切——,我若不将计就计,早被你那亲爱的表妹给害死了。你难道会为我掉眼泪?”   赫连熙恨恨咬牙。心里说不出的呕,只好不停的提醒自己: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再气不值得。   林若拙瞧见他表情,很不屑:“别把过失推到女人身上。你娶我们,难道是为了真心?还不是各有各的用处。要怪就怪你自己吧。什么好处都想要的结果就是一样都没有。你当齐人之福好享的?人谁无私?狼多肉少,不下死力气争,是老了孤苦无依呢,还是苟且活着,谁都能来踩一脚?但凡进了你们这种三妻四妾人家后院的。心底善良不害人的女人只有死路一条。活下来的全是浴血修罗。”   赫连熙反驳:“也有温柔善良的好女人。”   “是呢,都埋在土里了。”林若拙笑的更冷,“你算计人,人算计你。因果而已。落得一院子手段狠毒的女人就是咎由自取。”   赫连熙被她说的又气又恼,反唇相讥:“你以为旁人就好?司徒九还不是一个孩子都没有。侍妾回回都小产,哪有这么巧的。可见都一样。”   林若拙诧异:“我没觉得司徒九好啊。你怎么总抓着他不放。”   赫连熙问:“真没觉得他好?一点儿没动过心?”   林若拙奇怪道:“我干嘛就非得对一个男人动心。人不是都得靠自己么?这道理你竟不懂的?”   赫连熙没好气:“我当然懂。问题是你这么想就很有问题。女人家不都是要靠男人的?司徒九想不到,我自然也想不到。你回来也不是为我,而是因为在这儿你日子过得最自在!我奈何不得你!”   林若拙惊喜的点头:“你总算明白了!”   赫连熙冷哼:“不是亲眼见着,我也不敢相信呢。可怜的司徒九,哪里见过你这种女人。必是以为他金屋藏娇委屈你了,心高气傲之下宁可回来和我赴死,保有一份体面。这不,送礼哄来着。他算计好呢,你与他们家结盟,背里给了我那么大一刀。必是要瞒着的。如此,便不敢对他太过翻脸。他暗里使劲,总能哄得你心下意动。”   林若拙不信:“你说的也太玄乎了。我值得他费这么大的劲?”   赫连熙冷笑:“他费什么劲了。不过一处现成的宅子。几样首饰衣料古董书籍,几句好话。草蛇灰线、伏脉千里。对了,他不是开头还训斥你了。你很感激他吧,觉得他是好人吧,很正直没私心吧,哼哼!这就是欲擒故纵。成了,你自然对他有所崇拜、渐渐失落一颗芳心。他呢,抱得美人归。不成,也不要紧。你回了我这里便是一个钉子。我若一辈子不得志,他也就每年费些礼物的功夫。我若有朝一日出去,他不声不响就在我枕边埋了个眼线。真真进可攻、退可守的好计较。”   林若拙听的目瞪口呆:“你,你想太多了吧……”   赫连熙讥笑:“你自己笨,就不要觉得别人都笨。”   林若拙怔怔呆住。心里就剩一个念头:太可怕了,真是太可怕了!你们都是火星人!   赫连熙还在笑:“可惜好计策遇见你这个魔头星。不按常理行事,捅了我一刀还敢再理直气壮的告诉我。又压根没一颗芳心,只一颗铁石心。可惜他一番好算计全落了空啊!哈哈!”   笑完,见林若拙犹自呆滞,心情大好,得意的问:“可见识了?”   林若拙头点的如小鸡吃米:“见识了。”   麻麻,火星好可怕,我什么时候能回地球?——   (未完待续。)   第132章 清风拂山岗   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纠结的对话折腾的两人都筋疲力尽。林若拙无精打采的开门,蔫蔫的回房,洗洗睡了。   赫连老七比她好些,精神略有振奋。心情很好的唤了小何子进来服侍洗漱,在书房睡下了。   这对夫妻抵达定庄后的第一晚就延续了分房而睡的好传统,三个下人见怪不怪,画船陪着赫连暮晴,银钩睡外间值夜,一宿无话。   第二日,生物钟准时唤醒。林若拙洗漱完毕,如往日一样,领着赫连暮晴在院里做早课。   要说被发配来此最大的好处,便是她的所行所为再不需偷偷摸摸,想做什么都能光明正大。比如此时,一身短打,肆无忌惮靠着墙竖直压腿的某人,气定神闲犹有余力的对赫连暮晴啰嗦:“……这个动作的要领是背不能弯,腰侧用力,向大腿贴紧……有酸涨感,这就是有效果……”   赫连暮晴站在一边,呆呆看着她一举一动,半声不吭。   林若拙也不介意,自得其乐做完热身运动,舒展全身关节韧带。之后便是舞一套拳,若粉蝶穿花,煞是好看。   赫连熙从窗户上收回眼睛,不屑一顾。花拳绣腿,半点杀伤力都没有。亏她练的还来劲。   小何子捧着一条紫色腰带过来,问:“殿下,系这条可妥当?”   这位原本是干粗活的,贴身伺候属紧急上岗,好多事没把握。很自然的养成了事事多问的好习惯。   赫连熙一瞥新上身的藕色锦袍:“换香色的那条。”   小何子忙去换了来,给他系上。赫连熙垂眼看了会儿他的动作,又抬眼去看窗外。那边林若拙收了拳脚,开始练习走步,婷婷袅袅,粗布腰带下,柳腰纤细不盈一握。   “换掉!”阴沉着脸开口。   “啊?”小何子一愣,莫名:“换?换什么?”   “换劲装。”赫连熙一脸严肃。   林若拙走着身段正过瘾,就见书房门砰的打开,一身劲装的赫连熙拿着宝剑走了出来。   这是……   院中几人齐齐诧异。   赫连熙于万众瞩目中穿行而过。目不斜视。出了院子,绕行至后方树林。   “殿下这是……”画船呆滞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身影,怔怔道:“去练剑?”   林若拙第一个回过神,点头道:“应该是。他也该练练了。快三十岁的男人。天天闷在屋里不动弹。很容易生出大腹便便。”   话音刚落,就见那背影脚步忽顿了一下,速度加快几分。消失于树林。   画船吓的差点呛到口水:“夫人,您说什么呢!”   林若拙却已将注意力转回,清咳一声准备开嗓子。赫连熙颓废也罢,振作也罢,都不关她的事。自己日子过好就行。她不聪明,可不聪明又怎么了?笨人难道就不要过日子了?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守住自身的行为道德。不贪婪、不嫉妒、不懒惰、不自卑。堂堂正正、坚无不摧。魑魅魍魉来诱,我自金刚不动。那些聪明人机关算尽,又与她有什么关系?   清亮的嗓音若泉水淙淙,流过山间田野,润泽春色一片。   赫连暮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   *****************   池边的柳叶绿色愈来愈浓,赫连熙以前虽也时常锻炼,却不如现在这般日日空闲,生活规律。大半个月后就明显有了不少改变,胃口增大,身型紧实。看着比刚来时干练许多。   这日,小何子给他穿衣,发觉腰带有些松了,随口道:“殿下近日明明胃口甚好,怎还消瘦了些?”   赫连熙轻咳一声:“废话少说。动作快点。”待穿好了出门,又添补一句:“记得告诉做衣服的新尺寸,夏装别做大了。”   小何子领命,见着银钩把话说了,银钩道了声知晓,数数月份也差不离,便去库房清点夏布。找林若拙商议裁制夏衫之事。   之前虽有司徒九送了东西过来,然到底是不如往日,库存布料乃当地棉布土布居多,绸缎绫罗甚少。林若拙拍板:“细料子留着做内衫,外头的全用棉布。”   料子问题还不算什么,人工才更叫头疼。目前主仆共六人,能动手做衣服的就银钩画船两个。林若拙从某种程度上很符合高门贵女风范,女红针线鉴赏一流,制作水准三流。倒不是做不出来,而是做工奇慢,最多给自己缝个改良内衣什么的。指望全套衣衫,一年出一套就了不得了。   如此,生产和需求严重不配套。   银钩的意思是,主子一家三口的衣服由她们来做。她们三人的就雇佣庄子里的妇人动手。   林若拙想了半天,若赶不及也只能这样。叹气:“委屈你们了,跟着我受苦。原本该在外头放良做正头娘子的。”   银钩道:“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便是在外头做了正头娘子又如何。不是人人都若许家嫂子(夏衣)那般好福气的,夫人失了势,婆家焉有不嫌我们的?便是遇着有良心的,自个儿姿态也得放低,何苦来。还不如在这里,苦虽苦些,却难得松快,且不必看人脸色。”   林若拙忍不住笑:“也就你我几个觉得松快了。那一位可是憋屈的很。”   银钩叹道:“这也难怪,殿下是个男人,男人家总有大志向。比不得我们女人,心小,只图安稳日子。”   林若拙笑:“你这话一阵见血,从古至今男人都有大志向。”   当天晚饭后,几个女人照例围坐一处取乐,银钩画船就着烛火缝制衣衫,林若拙给赫连暮晴说故事:“今天咱们说上古时代的事。上古时期。人类刚脱离饮血茹毛,青铜冶炼还未出现,烧陶也只极少数人掌握,大多部落都用石制器皿。男子负责狩猎,女子负责采集。食物匮乏,朝不保夕,那时的人只知其母,不知其父。人从母姓,部落多为女子为主事。”   “夫人!”画船第一个叫出来,大惊:“您别乱说。晴姑娘会当真的。”   林若拙道:“我何时胡说了。这本就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你道姓字怎么写,女生尔。女子生出方为姓。上古八大姓:姬、姜、妫、姒、嬴、姞、妘、姚,不都是从女旁?”历史课上老师说的明明白白,人类之初是母系氏族社会。父系是后来演变的。   这回不但画船风中凌乱。银钩也受不了了:“夫人。怎可如此解?”   “本来就是这样。”林若拙直白的道,“男人都有大志向。耕种、制陶、青铜冶炼发达后,粮食增多。不但人人能吃饱还有剩余。俗话说饱暖思淫/欲。男人的大志向就出来了,不满足平均分配,想要更多。最好一部落之富余只供养他一人,但这显然不可能。单丝不成线、独步木成林。便寻思,还是整合了全部落壮丁,抢了其它稍弱的部落合算,不但多余粮食可归己方挥霍,抢来的人还可做奴隶专门从事耕种、烧陶、冶炼器皿的苦工。本部落人便只需锻炼武力,再不用做那又脏又苦的活计。这便是谁的拳头大听谁的,武力掠夺的由来。”   又道:“这时,女子主事便转换为男子主事了。因为男人力气大,女人不听话就要挨揍。”   “夫人!”银钩连衣服都顾不上缝了,恨不得捂住赫连暮晴的耳朵:“您能换个故事么。”   林若拙不解:“难道我说错了?”事实就是这样啊?   门外传来一声嗤笑:“你没说错,只不过那是蛮荒之时,人多愚昧。黄帝垂衣裳而天下治,礼仪所至。”随着话音,赫连熙踱步而入,寻了一方椅子坐下,嗤嗤而笑:“你们晚间做活,便是闲话这些?”   林若拙不服气道:“你少糊弄人。什么黄帝垂衣裳而天下治。分明他才是最讲究‘我的拳头大,你们都要听我的’这道理的人。若不然,他和炎帝打什么?还不是一山不容二虎,有你没我、有我没你!”   赫连熙嘴角一抿:“怎可如此解书?黄帝一统华夏,乃天命所归,大势所趋。”   林若拙嘲笑他:“少来这套!你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说的是对的。”   赫连熙脸上有点挂不住:“孩子还在呢,说这些作什么!”   “就是因为晴晴我才说的。”林若拙道,“我这是教孩子认清真实的世界。不然你当我吃饱了撑的疾世愤俗呢!”   银钩戳戳画船,悉悉索索收拾了东西退下。小何子抱起赫连暮晴,跟着她们往外走。林若拙顿觉十分没趣,撇撇嘴:“你来干什么?”   赫连熙挑眉:“什么叫我来干什么?这屋子我哪一处不能去?”   “对啊。您哪儿不能去?上我们这儿来做什么?”林若拙凉凉反问。真扫兴。   赫连熙道:“我不来,怎么知道你一天到晚胡言乱语,教坏女儿。”   林若拙瞪大了眼:“那你觉得该教什么?《女训》?《女诫》?暮晴是皇族后代。便是为了面子上好看,年纪大了也会有门体面高贵的婚事。可你我是被圈禁的,等同罪人。这样的处境,你将她教成三从四德,丈夫说一,妻子不能说二?这是把她往死路上送呢,她是你亲生的不是?”   赫连熙哑然无语,半晌,口气稍软:“那也不能这么直白。有些话,不能说。”   能做不能说,就好比某人的争储夺嫡。林若拙理解,问题是她又不是芝麻陷腹黑:“我的性子做不来那些表面文章。要不,你来?”对,就是这样!教育孩子,父亲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横竖你也就这一点血脉了,也该上心些。”   这话说的真难听。赫连熙脸瞬间黑了,刚要说什么,外头传来嘈杂声。   小何子慌慌张张领着马忠良跑进来,脸色雪白,声带哭腔,一进门就给跪下了:“殿下,京中刚传来消息。陛下,陛下山陵崩了!”   “哐当!”赫连熙手中的茶盏摔落在地,“你说什么!”   马忠良领头,小何子等一群人齐齐跪下,哭声震天:“殿下节哀——!”   赫连熙身体晃了晃,林若拙立刻扶住他胳膊,一连串高声吩咐:“小何子、银钩,去将帐幔衣饰都换掉,准备丧服!画船,你带好大姑娘,其余一概别管。”又问马忠良,“京中可有话给我们,奔丧之事怎么说?”   马忠良摇头:“陛下驾崩,太子继位。并无口谕传来。”   赫连熙咬牙:“好!好个三哥。他这是连父皇最后一面都不让我们见。”   马忠良垂头。   林若拙一想,又问:“宫中娘娘们如何安排的?”   马忠良为难的抬眼,一咬牙,道:“陛下仙驾之前,贵妃娘娘、淑妃娘娘、魏嫔娘娘……就已身子不好,陆续先去了。陛下大行,皇后娘娘悲痛不忍,病重一日后也去了。”   林若拙倒吸一口凉气,后退三步。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气从脊背爬上后脑。   这也……太狠了!   赫连熙却沉静了下来,声冷若冰:“都下去吧。”   马忠良暗叹一口气,告罪退下。银钩扯了小何子一把,退入黑暗。林若拙看看他:“你……”   “你也去吧。”赫连熙难得声音平静如水,“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林若拙顿了顿,想想还是没提醒他这是她的房间,轻手轻脚退出,带上房门。   “夫人。”银钩凑上来,轻声道:“马总管在院子,有事找您。”   林若拙一怔,领她往外走。黑压压的院子中堆了不少东西,站着三个人,最前面一个提着灯笼的正是马忠良。上前道:“夫人,京中送了两个人来给您使唤。”   两个人?林若拙莫名。银钩知意的提高了灯笼,微弱亮光照在那两人脸上。林若拙大吃一惊!   那是两个穿着普通布衣的男子,一年长,一年少,面白无须。年长者的脸相信所有进过宫廷的人都不会陌生,楚帝身边内侍第一人:胡春来。   “胡总管!”林若拙震惊无比,“您,怎么是您?”   胡春来十分标准的行了个礼:“夫人,先帝临终前口谕,让老奴来伺候您。”   “伺候我?”林若拙真的是惊呆了,“我?你口误吧?”   胡春来微笑:“正是您。七皇子妃。”   林若拙懵了:“这,这不对吧。怎么会是我,不该是七殿下的么?”   胡春来意味深长的道:“夫人,先帝待人宽厚。您是尊贵人,老奴伺候夫人是应该的。”又指着身后眉清目秀的年轻男子,“这是老奴的徒弟,董行书。”   林若拙张了张嘴,又合上。叹口气:“也罢,这里清苦,胡总管不嫌弃就好。后院西厢房正好有两间空屋子,您就住下吧。”   胡春来拱手:“夫人客气了。老奴现已不在宫中任职,当不得‘总管’之称,夫人只管唤老奴名姓就好。”   林若拙含糊过去:“这些不急,明日再说。天色已晚,胡,胡公公一路奔波辛苦。还请早些休息。”——   (未完待续。)   第133章 日子   林若拙胡乱与赫连暮晴睡了一晚,第二日早早起来,忙乱指挥众人服丧事宜。布置香堂,上灵位祭拜等等。   胡春来是个得力的助手,在他的帮忙下,一应事物有条不紊,妥妥当当。   赫连熙见到胡春来,只意外了一瞬就恢复常态。没问任何问题。不过当天晚上,他在香堂守夜烧纸,胡春来陪了一宿。   林若拙心里踏实下来,有种‘原来如此’的感慨。她就说嘛,楚帝怎么会送这么尊棘手人物给她,原来是挂羊头卖狗肉。内里还是为了他亲爱的儿子。   对于楚帝,她感情有限。虽然这位是公爹,但皇家亲情也就那么回事。还不如用君主臣子的标准衡量,如此一看,楚帝对她这个王妃还不错,帝王大行,便也悲痛起来。   悲痛有,但不多,脸上却得做出痛不欲生的表情。好在定庄偏远,表演稍逊也没人在意。   胡春来倒是真难过,日日守在香堂,算着日子时辰烧纸,一刻不停。说起来楚帝对他的安排也很蹊跷,居然放在了这里。   赫连熙……这位的心情要更复杂些,沉默不语,常常一天都不说一句话。   陪同守灵的林若拙苦/逼的要死。只好竭力想着楚帝对她的那几分好,总算有了些真实伤感。   不久后,又有坏消息传来:老八赫连璞,酒醉暴毙。   赫连熙得到消息,脸色瞬间铁青。立时就阴谋化。想尽方法打听。然而事实却令人唏嘘:在宫中就有借酒消愁倾向的老八,到得穆陵皇庄后,彻底放开,长醉不醒。最终死于酒精中毒。   赫连熙房里的灯亮了一夜。第二日出门,发乱憔悴,胡茬丛生,像是老了十岁。   随后便不见了人影。午饭将至,林若拙不得不出来寻找,许久,才在捉蝌蚪的小池塘边寻到人。   “是我害了他。”听到有声响。赫连熙头也不回。似是知道来者是谁。沉默良久,忽而开口:“上辈子,他虽纨绔,却儿女满堂。活的平安长久。”   林若拙无语。寻了片干净地方坐下。   赫连熙又开口:“我一直以为。他、小九、阿瑜跟着王叔那般胡闹是浪费人生,做出一番事业才不负皇家贵胃出身。小九心思散漫,贤妃看的又紧。阿瑜朽木一块。直来直去。几年下来,也就一个老八紧随于我,和同母兄弟也没什么两样。我高兴,想着将来要给他如王叔一般的荣耀。也让小九阿瑜他们看看……却不然,他,英年早逝,子嗣皆无、无人送终……是我害了他。”   林若拙忍不住道:“其实有句话我想说很久了。你真没觉得自己是个扫把星吗?你看,谁跟你近谁就晦气。”   赫连熙脸一变,转头盯她。   “难道不是么?”林若拙振振有词,“瞧瞧跟在你身边的,有哪个是好结局?所以我从来都不看好你。你成功了,跟在你身边不得好。失败了,就更不得好。”   赫连熙盯着她半晌,慢吞吞道:“林若拙,你好像从来就不回说好话。”   林若拙惊讶反问:“难道要我无微不至的关怀你?安慰你一颗受伤的心?赫连熙,做人得讲究实事求是。事实是,人家老八上辈子离你远,过的很好。这辈子离你近,英年早逝。丁善善上辈子没嫁你,生活平安。这辈子嫁了你,一尸两命。林若涵上辈子嫁了你,无子早夭。这辈子和你没关系了,儿子已经生了两个。这些还不够说明你扫把星的特质吗?”   赫连熙再有百般伤感也被她一股脑撞没了。霍霍咬牙:“林若拙,你简直就不是女人。”   “我是女人。”林若拙义正言辞,“我从头到脚都是女人。只不过你我对‘女人’的定义不同。在我眼里,我首先得是个人,其次才是性别为女。而在你们眼里,女人不是性别为女的人,‘女人’这个词本身就含有一种轻蔑,只能算半个人。男人才是完整的人。这就是你我观点的根本分歧。”   赫连熙听的眉头紧皱:“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林若拙孤独的45度角仰望天空。《第二性》什么的对于古人来说太深奥了。天才怎么就这么很寂寞涅?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灰,结束话题:“你到底还吃不吃午饭?”   赫连熙幽幽跟在她身后,走了一段路,忽轻声道:“我的拳头不够大。”   林若拙头也不回:“你的拳头就是再大和我也没关系,自己的拳头才值得相信。”   “相信自己的拳头……”赫连熙低声重复,“只有自己的拳头能相信……”   *********************   那日谈话后,赫连熙不知是想通了还是什么。不再成日郁郁。虽然还是很少说话,作息却恢复了正常。每天晨起练拳练剑。上午时间教赫连暮晴读书认字。下午去庄中四处闲走,往往要溜达到晚饭时分才回来。晚饭后,原本是林若拙带孩子讲故事时间,侍女们做针线相陪。赫连熙也老脸皮厚的挤进来,美其名曰一同聊天。   银钩几个很局促。林若拙却不理他,肆无忌惮该讲什么照旧讲。赫连熙居然也安安分分听。实在听不下去了,开口辩一句。   林若拙给赫连暮晴讲的是她拿手好戏《史记》。同人都写了十来年,自是滚瓜烂熟,边边角角哪个人物没被抠出来YY过。赫连熙一开口,她便有滔滔不绝的话往下辩。你来我往,唇枪舌战。   “吴越之战告诉我们什么?它告诉我们人不能太压抑。要适当的减压。压抑狠了,一旦成功来临。就很容易反弹走向另一个极端。”某女教小孩,“所以,不要相信什么忍一时风平浪静的话。该出手就出手,该还击就还击。忍是心头一把刀。一个不好就容易把心割伤了。那才是真没治了。”   “你别胡乱教孩子!”赫连熙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忍无可忍,“吴越之战、卧薪尝胆,不是这么解的!”   “那你说怎么解?”林若拙口若悬河,“吴王阖闾被勾践打败,嘱咐儿子夫差报仇。夫差走极端,不停的让人在他耳边喊‘夫差,你忘了越王杀父之仇吗’?变态吧。就是在这样极端变态的心理下。他终于打败了越国。俘虏了越王勾践。我且问你。他为什么不杀了勾践报仇,反而留他一命?”   赫连熙郁闷:“他蠢!”   这段史书谁读谁都觉得夫差是个蠢货!都打赢了,还不一刀杀了越国国君。非得让人家给他牵马、给看门、给守夜的折腾。你说你折腾来折腾去最后杀了也就算了,一了百了。偏他二百五。把人给放了。简直是自寻死路!   林若拙一击掌:“这就对了!夫差为什么下死力气折磨勾践。就是不杀?很简单。一刀杀了勾践,他满腔的仇恨怎么办呢?杀了都不解恨啊!为什么会这样,因为他给自己的压力大到变态了。那声声质问。真不是人能受的。天天问,月月问,年年问。不做噩梦才怪!即便赢了又如何。噩梦会消除吗?显然不会。被那声‘夫差,你忘了越王杀父之仇吗?’从梦中惊醒怎么办?当然是只有看着勾践卑微的匍匐在他脚下才能缓解。所以,他必须留勾践活着。勾践活着,匍匐卑微,才能让他的怒火平息,才能让他感觉自己前半生没白忙活。但我们都知道。勾践活着意味着什么?卧薪尝胆,国破城毁,夫差被逼自尽了。”   她又补充:“同样的仇恨。吕雉就做的很好。牵马?守夜,吃猪食?跟人彘比起来全都弱爆了!没错,那很残忍。但是吕雉解除了戚姬的战斗力啊。她杀掉了刘如意。彻底绝了赵王一派的指望。做噩梦?开什么玩笑,吕雉是从修罗堆里爬出来的!什么样的噩梦比得过这个?所以说,从底层爬上来的人,比天生贵族要有更多的忍耐力。刘邦输得起,他最后赢了。项羽输不起,自刎完蛋了。”   说到这里,胡春来突然很神奇的冒了一句:“八殿下饮酒过度,是否就是忍耐力不够,输不起?”   林若拙怔住,干咳数声:“这不是一码事。他那是心里素质不过关。”   胡春来若有所思:“夫人懂的真多。老奴还是第一次听史书这么解。”   赫连熙接话:“胡公公所言极是。不是夫人,我也不知道史书能这么解。”   林若拙生气,抱起赫连暮晴:“别跟讽刺咱们的人说话。”一帮虚伪的人,她才不信他们不懂,只不过不肯说而已。哼,伪君子!   话是这么说,守孝日子不能娱乐,于是隔了一晚,故事会依旧开讲。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赫连暮晴养的蝌蚪长出四条腿,尾巴渐无,背上斑纹初现。林若拙领着她将这些幼年青蛙放归池塘。   中秋前夕,宫中赐下节礼,异样的丰厚。   林若拙非常惊讶,待看到随行女官,又有几分了然。这位是三嫂潘氏身边的老人,从娘家带来的陪嫁。   女官道:“回夫人,这些节礼是皇后娘娘亲自收拾的。”   “多谢娘娘费心。”林若拙谢过,问,“娘娘近来可好?”   女官叹道:“宫中事物繁多,前头又有好几回丧事,娘娘操劳的廋了一大圈。炎夏刚过,就有臣子上奏,请求选秀充盈后宫。”   林若拙一阵无语,无奈叹气:“这也太快了。先帝刚走呢。”   “可不是。”女官愤愤不平,“陛下也是这么说的。可即便如此,也不过拖上一拖,明年开春,必要开选的。”   林若拙微怔,这么急?想到一事:“莫非,陛下身边至今无人有孕?”   女官无奈道:“可不正是,这些大臣才蚂蝗一样叮上来。”   林若拙轻声道:“如此,还是寻宫人生一个。抱养过来的好。若司徒贵妃有孕长子,终是不妥。”   女官感激道:“好娘娘,我们娘娘也是这么说的。万幸贵妃尚不曾有孕。选秀也好,宫人到底低了些。陛下怕是有心结。秀女出身到底好听些。”   林若拙听了不由难过。当日那个巾帼不让须眉的烈焰女子,也被重重宫墙压抑,褪去昔日鲜活,只余算计了。   “陛下,待你们娘娘可好?”她忍不住问。   女官微笑:“自是好的。谁人能比皇后娘娘与陛下患难深情呢。”   林若拙叹息:“如此便好。”   这行人走后,银钩与董行书一同清点节礼。胡春来冒出来,将林若拙请到书房。   赫连熙等在那里。见了她问:“京中有何新消息?”   林若拙想想。便将选秀一事说了。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潘皇后的担心和计划则闭口不谈。   不过似赫连熙这样宫廷长大的,胡春来这般大半辈子混在里面的,见微知著,立时就知晓了微妙。   “三哥应是不想让司徒贵妃生子。”赫连熙分析。“选秀选个家世不显的。生了儿子给皇嫂抱养。”   林若拙心里一直憋着口气。闻言愤愤不平:“一样的遭罪,总是女人吃亏。争命一样生了儿子,救了丈夫。最后还是落得养别人的孩子。真不公平!”   胡春来面色古怪的看了她一眼。   赫连熙嗤之以鼻:“你这才是妇人短见。三哥若是没有孩子。便得过继。过继谁的?九弟?阿瑜?他们的儿子都多大了?那样的话,三嫂日子更不好过。怎比得上从小亲养。和亲生的也差不了多少。”   林若拙依旧不愤,低声嘀咕:“女人就是吃亏。早知今日,当初还不如只救儿子。”   赫连熙冷笑:“我知道,倘若我有难,你是必救儿子不管我的。”   “说的好像你救过我一样。”林若拙不客气道,“顺便提醒一句,七殿下。我,没儿子。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你要不想绝后,趁早寻女人再生一个。”   赫连熙眉峰一冷:“你放心,我的好三哥不会想我生子。不会有女人来。”   林若拙一怔,不明白这内里究竟。不过赫连熙这般肯定,定是不会错的。这些男人的思路都差不多,他们才是真爱:“是么?那可对不住了。累你绝后。要不,你挑挑,看这庄子里能下口的将就一下?”   赫连熙挑眉:“何必挑。你身边两个丫头就不错。”   林若拙顿时炸毛:“不行!你别想祸害我的人!”   “祸害?”赫连熙冷笑,“你怎么知道她们不愿意?”   林若拙冷下脸来:“放心。若是你情我愿,我自不拦着。胡公公,烦你去叫她们来。”   银钩和画船莫名其妙的被叫了来。听得问话,吓了一跳,齐齐跪下:“夫人,奴婢们绝无二心。”   赫连熙喜怒莫辨:“你倒是御下有方。”   林若拙冷笑:“不是我御下有方。而是但凡亲眼见着靖王府妻妾下场的,都知道跟着你靠不住!”   于是又一次不欢而散。   回到房里,林若拙犹自生气。越想越气:“竟然把主意打到你们身上,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银钩安慰她:“子嗣事大,七殿下所想也没错。您且看开些。”   林若拙哼哼:“你怎么替他说话?看上了?”   银钩吃吃一笑:“您呀,就别嘴硬了。奴婢可不是对殿下有心。奴婢是实话实说。说句不恭敬的,若不是在这儿,换做其它任一处,主母不育,都得生庶子的。您能倔到几时呢。”   林若拙奇道:“你这丫头可是疯了,怎么尽帮他说好话?难不成你真看上了他?”   银钩委屈道:“天地良心,人家是为您着想。您和他毕竟是夫妻,难道就这么横眉竖眼的瞪一辈子?殿下自从来这里,比以前和气多了。您那坏脾气也就他容的下。夫妻是一世缘分,闹也是一生,好也是一生。何苦针锋相对。”   “傻丫头。”林若拙点她一下,“真是个傻丫头。岂不闻此一时彼一时。他在这里老实,不代表出去后就老实。倘若有一天咱们出去了,你道他不会左拥右抱,莺莺燕燕?你们呀,别被他骗了!现在老实是因为地点特殊。”见银钩还要说,赶紧挥手:“不说他了,没得扫兴。说说你们吧。你们都快二十五了,就是宫女也到了该放出去的年纪。在外头更是早有儿女。可惜在这里陪我苦耗,青春虚度。我瞧军营那边有几个小伙还不错,你看怎么样?若是行,我让胡公公给搭个线?”   银钩又羞又恼,急道:“您别乱点鸳鸯。我倒罢了。画船,她心里已有人了。”   “啊?”林若拙吃惊,“何时的事?她看上是谁了?”   银钩道:“我说了,您别恼。是,袁大家。”   “清波?”林若拙惊讶的不行,“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们两情相悦?”不对,若是这样,画船怎么会来这里?啊不对,她们是恒亲王送来的,难道是……   发散性思维越飘越远。银钩打断:“不是。画船只和我说了,袁大家并不知晓。”   画船的淑女之思如同坊间故事一般,有些庸俗,也有些寻常。袁清波生的俊,本就容易打动女儿家芳心。那日林若拙离她们而去,银钩一向有主见,虽难过倒还好。画船性子稍软,胡思乱想就多了些。什么娘娘不要她了呀,什么被人抓了呀,什么都是她受伤拖累了大家呀。   袁清波心善,见她忧愁。便时时劝解。这个一来二去,就打动了少女芳心。   “这可难办。”林若拙听完,怔了许久:“别说我们在这里。便是如从前在外头,这事也不好开口的。清波,是恒王的人呢。”   银钩叹道:“画船知道的。她早与我说过,就是因为知道不能够,才索性死了心,不再想嫁人之事。”说完又叹,“女子一生,总是自苦。”——   (未完待续。)   第134章 黑历史   林若拙扒了一下两个侍女的年龄。今年是承平44年。画船23,银钩略大些,24。放在现代,那是花一样的年纪,风华正茂。刚好大学毕业出社会工作一两年,正是享受青春、众男追求的好时节。   可在这里。二十三四岁,对未婚女人来说,绝对是一个悲催的年纪。正常妙龄成亲的话,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不是所有女人都满足于无子无爱的淡泊生活,更多的女人,向往的是夫君呵护、稚儿承欢的天伦之乐。   她无法代替银钩画船做出选择。而两个侍女的心思,她这个做主人的又不甚明了。最明显的,如果不是银钩提及,她都不知道画船对袁清波有意。   真是一个不合格的主人。   好在有个胡春来。林若拙思来想去,这事找他商量最合适,寻了个时间将事说了:“胡公公,现在这境况,我也不知道能给她们安排什么样的人。还请您费些心。”   胡春来很诧异,想了想,劝道:“夫人,恕老奴直言。您该给七殿下留个后才是。”   林若拙莫名,这不是说银钩画船的婚事打算么,怎么话题岔到那边去了?   可惜在胡春来看,这就是一码事:“银钩性格直爽,主意大。好好寻个人嫁出去给夫人做帮手是最好。画船性子柔,又与晴姑娘处的好,堪为上佳人选。”   林若拙愣了数秒才听懂他话里的意思,这是示意她画船可为通房丫鬟。顿时大大的杏眼惊的浑圆:“胡公公!”   胡春来诚心劝诫:“夫人。这事您掌握先机为妙啊!”   啊呸!   林若拙肺都要气炸了。这叫什么狗屎事!   胡春来见她满脸怒意,不禁诧异,略一思索,自以为领会意思,道:“虽说民间也有隐世良医,细加调养未必无孕。不过这两个丫头都大了,心思难料。还是早日决定的好。”说到这里,见林若拙脸色非但没缓和,反有变本加厉的趋势。遂纳闷,再思索。贴身侍女提做通房也的确多有隐患。又道:“若不然。还有一招,只是麻烦些,需七殿下配合。便是寻一好生养村妇,说好借腹生子。黑暗里行事。见不得人。听不得声。待得珠胎暗结。私下将养,您这边作有身孕状。十月落地,您进产房。那边偷运而至。只作亲生。神不知鬼不觉,亦为上策。”   林若拙已经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了。一定很诡异。胡春来还在安慰她:“这般得来的也算是嫡子,您将来的依靠。您和殿下是夫妻。殿下必亦不想子孙皆为庶的。”   意思是这事敢情还大有可为?   林若拙嘀笑皆非。耳边全是此类话题,听的她也烦了。罢,罢。赫连熙一个古代男人,皇族出身。除非是不举,不然没儿子传宗接代,那绝对是不可原谅之事。她坚持了自己的三观,也要尊重别人的三观。更何况从现处的社会道德来说,这种想法并没有错。   “你们自行看着办吧。”她道,“借腹生子也好,提拔通房也行。七殿下选什么我都配合。只一点,银钩和画船两个,必须她们心甘情愿才行。我昨天问过,她们都无意。”   胡春来老练一笑:“当着您的面,她们自然要说不愿。不过若是殿下肯借腹生子那是最好。提拔贴身侍女做通房,隐患亦不少。”   林若拙懒得和他掰唠:“行,行!你去问吧。问明白了回我一声就是。”   不知道胡春来是怎么办事的,几天后一脸喜色来告之:“殿下同意借腹生子。可见心里还是有您的。夫人大喜啊!”   这恭喜的,林若拙哭笑不得:“您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胡春来喜滋滋道,“殿下孝期未满,依老奴之见,不妨趁着这段时日,将银钩姑娘、画船姑娘的亲事定下来。”亲事敲定,人心也就好安定。   林若拙道:“这里不是皇家奴才就是苦役。正经良籍的,也只有守陵营卫那边的人了。我不好与他们说话,还得劳烦胡公公帮忙筛选一二。”   “好说,好说。”胡春来笑意盈盈,“只是老奴现在也不比从前,谭校尉未必看得上。不若让七殿下去,话也有些分量。”   一番分析合情合理,林若拙也想两个侍女有好归宿,点头同意。   目送胡春来远去的背影,她不禁感慨,真是个能干的助手。   再一回神,又吓一跳!天哪!刚刚说什么话题来着?赫连老七居然同意借腹生子!这是什么状况?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林若拙如在梦中,云里雾里的晃进屋。倒了一杯冷茶灌下,再倒一杯继续。   连喝了七八杯,壶空了。   放下茶壶,甩甩头。觉得有些可笑,想这些做什么?难道还指望谁为谁打算?别天真了,那群男人都是成精的。甭管他们干什么,自己过安稳日子就是。   纠结来得快去的也快,抱着冷飕飕的肚子,林若拙决定,晚上多喝一碗热汤。   赫连熙的办事效率很高。没两天就拿了一份名单过来,上有四个人选。出身清白,职业正当。并且有一定上升前景。林若拙仔细听他解说完,拿着单子去寻银钩和画船。   画船看都不看那张纸,咬定不嫁:“夫人,奴婢一辈子守着您。”   林若拙囧囧有神,这话很有歧义好不好,听着好像百合一样,抽抽嘴角:“画船,你好歹给个靠谱的理由吧。嫁人和你在我身边做事又不冲突。”   画船却领会错了,立时赌咒发誓:“奴婢对七殿下绝无遐思,若有假话。天打雷劈!”   林若拙更囧了:“难道我看上去很像要提防你们的样子?画船,你跟我这么多年了,也该知道我的脾气。我从不防人。为何?因为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防这个,要防多久?防到男人年纪一大把,有心无力的那一天?那我这一辈子叫个什么事!现在是咱们主仆商量你的将来,别管那个男人。你总得告诉我,你有什么打算,或者你想过什么样的日子。”   画船眼眶一红:“是奴婢浅薄。夫人,奴婢。奴婢心里有个人。”   林若拙舒了口气:“袁清波?”见她点头。叹道:“你也知道,这事办不到。他是恒王叔的人。”   画船咬牙:“那也没有一辈子跟着恒王爷的道理。前头段大家,不是就回乡娶妻置业去了。我能等。”   林若拙尊重她的想法,但利害关系还得说明白:“虽说如此。可谁也不知王叔放人是多少年后的事。还有。便是你等了。他日清波放籍,也不一定就要娶你的。毕竟,你们之间一无分说明白。二无两情相悦。你现下是单思,他若无意,我也不会插手。”   这样的等待虽然令人感动。但对于袁清波来说,他却是无辜的。试想有一天他自由了,突然冒出个女人,说我等了你多少多少年,你不能辜负我,你要娶我等等。这算什么事。对袁清波来说,显然也是极不公平的。   画船脸白了白,想了许久,坚定道:“夫人放心。我自守我的,不怨任何人。”   林若拙叹:“你想清楚就好。”放下这茬,问银钩,“你呢,总不会也有个要守的人吧。”   银钩笑:“夫人说笑了。”手在纸上点了点,“奴婢看中了这人。”   林若拙一看,惊讶:“王显贵!”如果她没记错,四人当中这位职位最低,人也最穷。   银钩淡淡笑:“夫人,这家没婆婆。”   呃?林若拙怔了怔,一想,是这么回事。王显贵幼丧父母,靠族中拉扯长大,没了田地,只得投军。想来职位最低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一无人脉、二无恒产。   银钩却很满意:“奴婢不若画船性子好,便是个小家,也期望能当家作主。”更有甚者,能被七殿下点出来,本身能力自然有出众处。夫妻齐心,日子未必过的就差。   林若拙欣然:“我还是那句话,你自己想清楚就好。既这么着,我就去和人说了。只是这时间不好太紧,先帝今年才大行呢。且安心绣嫁妆,日子定在明年开春吧。”   赫连熙那头接到答复,也诧异于银钩的选择。待听到理由,笑道:“你这丫头是个会打算的,人也机灵。”   林若拙很不谦虚:“那是,我带出来的人嘛。”表情略有得意。   赫连熙瞧着她那张洋洋洒洒的小脸。忽就想起,有一次他在林若涵面前也曾夸过侍女一句。那侍女很快就嫁了人,再没出现过。又有同样的事发生在丁善善身边,丁善善娇嗔的问:怎么,爷可是看上了?当晚,就遣了那侍女单独来服侍他……   因此,他在这些女人面前说话便很注意。尽量不带出自己的情绪。   三处对比,赫连熙不得不承认,林若拙纵有不少缺点,一样却是好的。即在她面前,他可以随意而自由的疏泄情绪。因为不管他高兴还是不高兴,那位都不受影响。   婚事定下,银钩开始绣嫁衣。因为条件有限,嫁妆所备不多,林若拙将最后的两片金叶子拿出来给她:“只有这些了,将就着置办吧。”   银钩眼中垂泪:“夫人,我不能收。”   “收下吧。女人一世,也就嫁妆是自己的合法财产呢。私房足些,底气也足。”又叹,“外头我那些产业也不知怎么样了。”   仿佛铁口神算,秋日过去,立冬那天,有人来定庄探望。   林若拙跟着谭校尉,远远看见熟悉的男子身影,一身青衣,眼角多了细微皱纹。霎时,眼泪便如止不住的珍珠,滚落而下:“哥……”   林若谨叹息着递过一条手帕:“多大的人了,还哭。”   林若拙用帕子捂着嘴呜呜哽咽:“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说什么傻话。”林若谨伸了伸手。又缩回去:“我现在不做官了,一介平民,有空便可来探你。母亲和你嫂子托我带了好些东西来。你看看,缺什么和我说,我再让人送。”   林若拙泣不成声:“我不缺,我什么都不缺。你来就好。”哭了一会儿,稍稍好些,擦着眼泪问:“家里可好?有没有因为我的事遭罪?不是说分家的么,可有分好?侄儿可好?嫂子可好?若信和若慎的婚事如何?”   一连串的问题问的林若谨措手不及,慢慢答道:“家里都好。闭门守孝。三房家产已然分开。大宅现是伯父一家住着。咱们家搬了一处五进宅院,虽不比往日,住也尽够了。三叔就在隔壁做邻居。因家孝国孝两重。五弟六弟的婚事还要拖一拖。女方都是厚道人家,并未因分家罢官而看轻咱们。你侄儿还是老样子。调皮的紧。你嫂子也很好。”说到这里。他指着一个褐色包裹:“这里头是你嫁妆产业去年和今年的出息。还有账本。这些东西是岳母大人送来的。现由你嫂子代管着。”   林若拙听了很是感慨:“嫂子越发能干了。我还记得以前一听说母亲要教她管家,脸都能吓白。”   林若谨也叹:“是啊,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停顿片刻。开口道:“我打算明年开春出去走走。”   “走走?”林若拙不解,“这是为何?”   林若谨道:“从前只觉自己幼时苦读,成年得授官职也是勤奋所得之回报。理所当然。今日才发现是我以往浅薄了,井底之蛙、闭门造车。所见之眼界甚窄。记得你以前劝我往崖州一行。明年孝满,我想着去看看也好。识一识神州风貌。”   林若拙默然。半晌道:“你这一去怕是要许久。嫂子和侄儿怎么办?”   林若谨早有计划:“孩子就给母亲带。父亲卧病在床,家中事务少之又少。母亲正清闲的慌。你嫂子,若是愿与我去,我便带她去。若不愿……”   林若拙打断他:“必是愿的。她从小就大胆又重情,定不愿与你分开。”心下不由羡慕。夫妻携手踏足神州山水,何等悠然逍遥。唉!她这辈子是没指望了。   兄妹二人说了不少话。直到谭校尉来请,方告别回首。   回到庄中,又是欢喜又是惆怅。长吁短叹好久。   赫连熙见状稀奇:“怎的舅兄来看你,到郁郁不乐了?”   林若拙淡淡道:“劫后余生,残喘度日。有什么可乐的。”   赫连熙正色道:“你曾有语说扫把星,谁沾谁晦气。我今观你也不差多少。你看,若非你胡闹,旁的不说,林家纵不能更上一层楼,保全原状总是能做到的。上一世,你三叔可是入了内阁。林家老太爷这时候也精神爽朗康健着呢。”   林若拙恶狠狠的扭头瞪他,赫连熙笑的欢喜。林若拙脸色一正,突问:“喂,你上辈子什么时候死的?”   赫连熙瞬间一僵:“问这干嘛?”   “咦!”林若拙精神一振,这反应,有问题啊!顿时目光灼灼,口气轻飘:“呦——!难道你不是寿终正寝?”   赫连熙的脸黑了。   林若拙那个痛快,哈哈大笑:“谁?谁这么猛,居然弑君,还成功了!哦哦!真是猛人!”林若涵可以瞑目九泉了。   赫连熙咬牙:“收起你的胡思乱想。”   “这怎么能叫胡思乱想呢?”林若拙笑够了,反问:“难道你是病死的?可病死也算正常寿终啊。还是你被人下了毒?”又一对比他和楚帝,显然缺乏成熟和老辣,不由猜测:“是不是很年轻的时候就被下了毒?”   赫连熙狠狠瞪她一眼,转身走开。   林若拙哼哼,瞧那故作深沉的样,不说她也能猜到,肯定是不光彩的黑历史——   (未完待续。)   第135章 关系   有了这批物资,银钩的嫁妆总算丰厚了起来。过完平淡寂寞的新年。承平一朝正式终结。新帝启用年号:嘉平。   嘉平元年二月,银钩出嫁。她本就有放良文书,登记改换户籍很快办好。新婚一月后,仍旧回庄里当差。改为朝九晚五制,早出晚归。若是王显贵军中值守,便不回去。王显贵是个好性子,又因为没有长辈。对银钩此举并无二话。如此一来,两人到有些像现代社会小家庭,夫妻双职工。   守陵军营隶属兵部,每月有邸报送至。银钩成亲后,便时常给大家带来些新消息。   这一回她得了大消息,脸色不愉道:“竟有御史上奏,参皇后娘娘妇德有亏。”   事情是这样的。宫中一位采女有孕,三个月后小产。又有一位更衣有喜,四个月后同样小产。然后便有御史来参了,这位矛头直指皇后,指出,是皇后不贤,才造成后宫妃嫔频频小产,是为妇德有亏。听起来很可笑,也很辛酸。   林若拙第一个冷笑:“吃饱了撑死的家伙。这种人就该终身不举!”   银钩汗一个:“夫人!”   林若拙还在诅咒:“就是举,也只配半盏茶的功夫。啊不对,是四分之一盏茶时间。”   画船羞红了脸,赶紧换话题:“皇后娘娘不会有事吧。”   银钩立刻接着说:“当然没事。陛下训斥了那御史。当庭责杖二十呢!可惜皇后娘娘还是气的生病了。”   还好,嘉平帝的表现尚可安慰。三个女人又骂了几句那御史。聊开下一个话题。   晚间闲聊时间,林若拙忍不住又将这事拿出来教导赫连暮晴:“……所以说女人最容易吃亏。一定要学着多为自己打算。”   赫连熙在一旁皱眉:“不对,此事有蹊跷。”   不是人人都和林若拙一样,对‘绝后’二字麻木不仁。三嫂潘氏是皇后,更加不可能意气用事。一个采女,一个更衣,八九品低阶。怎么看都是生子的好人选。潘氏绝不会这么傻。相反,为了和司徒青蔻抗衡,保住这两个孩子才是上策。   不是潘氏动的手,难道是司徒青蔻?   也不像。司徒青蔻至今未有怀孕。这么做一样得不偿失。   那会是谁?以嘉平帝的能耐和急需子嗣的现状。这一块应是严加防守才对。还有那个上奏的御史。不长眼的也太奇怪了些。更像是一种试探……   见他冒出一句‘事有蹊跷’就再无他言,皱眉沉思良久。林若拙忍不住了:“你这是什么意思。好歹把下文说出来呀。”   赫连熙便顺口道:“我在想,或许没人作祟,是那两个妃嫔自己倒霉。不小心。”   “这可有可能。”林若拙想不到他那么多。只是直觉上反对潘氏会对孕妇下手。还从脑海里搜了些依据:“孕妇太过紧张。或者体质过差都有可能造成胎儿先天性小产。换句话说,胎儿本身就不健康。小产,是大自然的一种优胜劣汰。淘汰了不合格的生命。”   赫连熙眼睛一亮,瞬间看着她:“这说法,是从那本医术上看到的?”   林若拙含糊过去:“记不得了。总之有这个说法。”   赫连熙直觉眼前豁然开朗,好些想不通的地方立时通畅。假设林若拙所说确有其事,那么,不健康的种子即便种在优质的土地上,也无法孕育成幼苗出土。这样一来,事情就好解释了。愣头青的御史被做了筏子,替人投石问路。已经有人开始怀疑,皇嗣的问题出在新帝身上。   如果老三不孕,老三不孕……   赫连熙被这异常刺激的猜测弄的精神亢奋。再看看胡春来,更有了几分希望。   幸好他是经历过两次失败的人。心理素质十分到位,压了又压,最终平静。   慢慢来,不急。   *********************   平静的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从邸报得知,选秀活动轰轰烈烈的开始,圆满结束。嘉平帝没有选择任何一位高门贵女。所有当选者,皆是家世不显,父祖官职低位之人。这种特殊的表现被有心人宣传为对潘皇后的体贴。嘉平帝名声大好的对立面就是——潘皇后压力巨大。   好在这位是鲜血中杀出来的皇后。直白的说,她有救驾之功。就凭这一点,再多的流言也动不了筋骨。   后/宫充盈,接着便是万众期待的皇嗣孕育。遗憾的是,从秋风乍起直到冬雪飘零,宫中妃嫔连个身孕的影子都没有。   嘉平帝后/宫何人能孕育第一子。一时间,这成了京中最热门的话题。   定庄里也有人在八卦这些。林若拙听见,忽想起一事。某人不是说要借腹生子的嘛,怎么到这会儿还不见动静?   寻了个时间,她隐晦的提了。赫连熙的表情很耐人寻味:“尚未有富余之资行此事。”   没钱?林若拙瞬间给囧了。这还真是个光棍的理由。再一想,赫连熙可不是没钱。现在定庄最有钱的是她林若拙!什么伙食费、服装费、针线费都贴出去不少了。胡春来、董行书、小何子,哪一个不是她给发月钱。每月定例那些衣料,主子的还好,下人全是粗布,还不是她出钱给换了的。赫连熙也就能养活他自己罢了。这家大半都是她在养着呢。   看来赫连熙还是有点羞耻心的,知道不能用老婆的钱去找别的女人。她点头理解:“那你慢慢攒吧。什么时候攒够了要开始告诉我一声。我好配合。”   赫连熙目色古怪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慢吞吞开口:“冬日下雪。书房榻上寒凉,夜不成寐。”   林若拙‘哦’了一声,不假思索:“冷啊,那让董行书多给你点两个火盆。”   “火盆烟太大。”赫连熙说罢,还应景的咳嗽了两声。   定陵在山区,附近荒凉,冬日比京城阴冷。当地人家家户户盘炕。山上有的是木头,冬日取暖既省钱又方便。定庄自然也不例外。几间屋子都有火炕。偏偏赫连熙的书房,当初讲究,按照最正规不过的摆放来布置。自然寻了间没炕的、光线明亮的屋子。一到冬天。缺点就显现出来了。   去年便是点了好些火盆。因用的是寻常碳。烟气很大。又要窗户常开了缝透气。赫连熙住的确实憋屈。   林若拙想想家中格局,道:“暮晴和我睡。把她那间屋子挪出来给你使。先混过今冬再说。明年天暖和了,重新给你收拾个屋子出来。”   赫连熙看了她一会儿,道:“林若拙。你是否避我如蛇蝎?”   林若拙一愣:“没有啊。何出此言?”   近一年来。定庄的生活很是平静。举案齐眉是没有,但互不干扰,心平气和绝对没问题。白日各自忙各自的事。见面点个头。晚饭后闲谈虽然延续了唇枪舌战,但也是就事论事,学术探讨。说完就罢。她和他,就如两个搭伙过日子的男女,清醒,理智。   林若拙个人是对这种现状很满意的。   赫连熙道:“既如此,又何必另收拾房间。还是说,你不打算再认我为夫。”   林若拙怔住。   赫连熙的眼神很认真。他不仅仅是在提出丈夫的合理待遇。而其实是在询问她打算如何安置这段夫妻关系。   想想,她决定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他:“赫连熙,你看,我们都已经到这种境地了。过往事情大家都知晓,你是什么样的我清楚,我什么脾气你也明白。说实话,都活到这份上了,我是不打算再受委屈的。”   赫连熙平静的道:“做我的妻子,你很委屈?”   “不是针对你。”林若拙摇头,淡淡一笑,语气有些说不出的味道:“换一个男人,我也一样觉得委屈。这不是你的问题。当然,这也不是我的问题。是世道,我生错了时代。我和这个世道格格不入。”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具体解释起来很啰嗦,也很无聊。你要听?”   赫连熙摆出一个长谈的姿势:“闲着也是闲着。”   林若拙便整理了一下思绪:“这得从头说了。我上头有五个姐姐,到了年纪,她们一个个出嫁,离家。有一天,母亲也谈及了我的婚事,问我有何想法。我那时便觉烦闷,女子,一定要出嫁么?为何一定要寻个男人才能过活。母亲便道,女儿家都要出嫁成家,此乃天地人伦。可我不想,因我觉得,女人过的太过憋屈、卑微。幼时在家中也罢了,受人抚养,便得循人规矩。可成年了,若能自己养活自己,又为何还要卑微、憋屈的活着?”   赫连熙轻轻的笑:“我竟不知,靖王妃这身份,居然是卑微的。”   林若拙也笑:“靖王妃当然高贵,可那是对着外面。在婚姻中,夫妻关系的不对等,造成了大部分妻子在丈夫面前,都是卑微的。”   赫连熙张了张嘴,又闭上。半晌,呵呵而笑,颇带几分嘲弄:“你倒是心大,要和男人一样对等。‘古者生女三日,卧之床下,弄之瓦砖,而斋告焉。卧之床下,明其卑弱,主下人也。弄之瓦砖,明其习劳,主执勤也。斋告先君,明当主继祭祀也。’《女诫》,你没学过么?”   林若拙也嘲讽的一笑:“班昭那个女人是神经病。或者,她痴癫症发作,胡乱写了一篇东西作戏耍。被一群无知者当做典籍供奉,教女育人,更是有病。”   赫连熙轻笑:“你这可是将先贤骂了。”   “先贤?”林若拙嗤笑,“孔子也是先贤。你怎的没听他圣人言,忠君爱国,长幼有序。偏妄想那把龙椅呢。”   赫连熙笑出声:“伶牙俐齿。”   林若拙淡淡道:“你肚子里明明白白。只不肯说出来罢了。还有一些女人,她们心里也明白,可她们也不说。她们曲折蜿绕,作尽万般思量,最终迂回达到目的。‘曲从’‘示之以弱’,善学善用,游刃有余。可我不,一时的示弱、迂回我做的来。可要我一生示弱、万事都以迂回达到目的。我做不到。生性如此,无法改变。”   赫连熙接口:“头破血流、性命难保也不改?”   “命啊。”林若拙笑了笑:“人生总有些东西值得坚持。迂回是路,坦荡也是路。大道三千,皆可成圣。谁又能说我的道错了。”又道,“你活了两辈子,还不是一心要坐上那位置。便是现在的你,难道就甘于平淡了?”   赫连熙眉峰高挑:“原来,我还看轻了你。”   林若拙摇头:“你没看轻。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也不知道你正在做些什么。我只是直觉,直觉到你的心没死,也没有臣服。”   赫连熙发出一阵低低的笑:“林若拙,这可麻烦了,我若有幸成了,你可不是又没好日子过。还不赶紧想法阻止?”   林若拙一摊手:“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以前那是沾了梦境的光。先知没了,我比靖王府里最低位的姬妾还笨呢。我想过了,活一天赚一天。这回你是低到绝境,想要再翻身哪那么容易。好不好来个十年八年的。若有个二十年,我都靠五十的人了。便是一命呜呼也够了本。这辈子不亏。”   话说开,心情畅快了许多:“总之我就这样了。你爱怎么办怎么办吧。”   推开房门而去。   赫连熙在书房坐了很久,晚饭前打开门,吩咐董行书:“把我的东西,搬到卧房去。”   董行书揣摩了一下,道:“可是夫人那里?”   “当然。”赫连熙看了他一眼。   董行书拱手:“是。”   于是晚间,林若拙惊讶的发现,她的床被人占了。   赫连熙一脸淡然:“诚如你所说,我如今失势到底,翻身不易。想来这十年八年间,你是受不到委屈的。”   林若拙沉默,良久后问:“一定要这样?”   赫连熙反问:“我现在何尝敢给你气受?”   林若拙再度沉默,这回时间更久。久到赫连熙以为她不会再说话,她开口了:“你的计划里。是否包含了与我‘保持正常的夫妻关系’一项?”   赫连熙丢下手里的书,叹气:“你这个人,该机灵时不机灵,该笨拙时偏又出奇的聪慧。看那么明白做什么?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无妨。”林若拙轻吁一口气,“清醒的痛苦与无知的幸福,我选择前者。既然你下定决心,我也便告诉你底线。你若要碰我,便不得近别的女人身。若有,我另居它处。说到做到。”   赫连熙奇道:“以前怎不见你介意?”   林若拙冷笑:“我介意!一直都介意!以前我是没资格反对。现在,此一时彼一时!”说完,又意味深长的补充,“其实换个角度想想,若是我死前给你带个七八顶绿帽,也是一件挺有趣的事。”——   (未完待续。)   第136章 道士   同床而寝、饮食男女。   赫连老七搬进正屋而居,除了夜晚时而有一些成人运动外,并没有给生活带来多少改变。   其实这世间男女,无论性别,或多或少都有过那么几回为别的理由而‘性’的行为。身处赫连熙的位置,注定不能像大多数男人一样,单纯为‘性’而性。总会夹杂些其他需求去‘卖身’。但他毕竟是男人,天赋使得他很好的将‘卖身’与‘享受’合二为一,最终反手控制。   女人就要悲哀些,从天性来说,女人需求的是‘以情入性’,灵与欲合二为一是为终身追求的最高境界。这个需求点太高,高到99.9999999%的女人耗尽一生也无法达到目标。于是某些时候,自欺欺人这种事就产生了,女人催眠自己:他是爱我的,他对我是有情的。对于某些不合理,也牵强附会的给出诸多解释。目的就一个,催眠自己:我是那0.0000000001%的成功者。因为若不如此,她自己从情感上就率先崩溃了。   这是一种无法释然的悲哀。从这点上来说,女人比男人更苛刻。   坦诚自己的欲望很丢人吗?   当然不。   用林若拙的话来说,这又是该死的封建毒瘤思想给女人捆上的枷锁。究其原由,十分猥琐。定是男人怕自己满足不了女人的欲望,故百般洗脑,告之她们。女人和男人是不一样的。女人应该以‘为性而性’羞耻。   毕竟现代科学验证,男性生理高峰期和女性生理高峰期时段不一样。十八岁的男人对上十八岁的女人——女人甘拜下风。三十岁的男人对上三十岁的女人——你危险了。四十岁的男人对上四十岁的女人——呵呵,呵呵……   观念上的不同带来行为的迥异。赫连熙再一次发觉对妻子的认识还不够深。床帷之中,这位十分霸道。不达目的不罢休。这目的嘛,自然是,咳咳……   林若拙嗤之以鼻:什么叫霸道!你爽到了我没爽肿么可以。那我不是做白工?   所以嘛,手段若干。成年人都懂的……   好在男方虽然三十有一,但生活规律,每日习武不断。性伴侣又只一个,还尚在青春二十许妙龄。战斗起来就仍有余力。   当然。这样的战斗。对于男女双方的生理感受,也同样是酣畅淋漓的。   再者赫连熙是个细心人,差异太大就难免与过往比较,一比较。他不得不承认。以前。或许他被骗了。那些女人做出的欢愉之态,大多有些假。   这是一个很糟糕的发现。糟糕到还不如不发现。赫连熙坏心情之下,于床榻之上也就更放得开。林若拙都放开了。他还矜持着做屁啊!于是,从表面看,这对夫妻已与寻常夫妇一般无二。夜里开始要水,频率还不低。从胡春来打头,几个侍从都欣慰不已。   令人唏嘘的是,画船居然是最为高兴的一个。她是真高兴,激动的不得了。自家夫人与七殿下和好如初,日子过的才有奔头。   林若拙对着她激动的小脸久久无语。浓厚的惆怅与悲哀凝聚心头,永无退散。   练功、清唱、画画更为投入。几乎每日傍晚时分,池边柳树下,都会响起悠然的萧声。   赫连暮晴静静的坐在一旁,乌黑水亮的眼珠一眨不眨的聆听。   “想学吗?”结束一曲,林若拙笑问。   赫连暮晴迟疑片刻,用力点头。   林若拙笑着晃了晃手中的竹萧:“学这个得有好体力,气息要绵长。你现在年纪小,得慢慢锻炼,增加肺活量。就是呼吸要又长又有力。”   赫连暮晴似懂非懂。林若拙开始拟定计划:从什么开始呢?唱戏是不行的,拳脚虽好练出来的身段却稍显硬朗。有了!脑中灵光一闪:“晴晴,咱们来舞剑吧。或者说是剑舞,又好看又锻炼身体。”   从那一天后。池边空地上,经常可见这一大一小,拿着简单的木剑,沐浴着朝阳霞光,剑舞翩翩。   赫连暮晴的生母便是一名舞姬,或许是遗传。她学起来特别快,动作模仿个几遍就像模像样。身体条件也好,一个冬天过去,开春翻出去年的衣服,裙子缩到了小腿。   林若拙翻出好些布料,给全家人裁制新衣。活计就交给银钩,由她交给几个贴补家用的军士家眷。   京中也有不少消息传来,林若谨携妻去年离京,慢走缓行,沿途寄回书信诉说一路风景民俗。因为送来的东西都要被检查,这些信当然不好带到。不过五弟林若信乃强人一个,继承黄氏优良基因的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当场提笔,挥毫成书,厚厚一叠几万字信件,一字不落的给默写了出来。待她看完,又不慌不忙浸水濡湿,团成纸浆,毁尸灭迹。看的林若拙那叫一个庐山瀑布汗。   “六姐。”他道,“京中形式不大好。”   林若拙立刻紧张:“怎么,可是家里出事了?”   “不是。”他道,“陛下后嗣空虚,去年一年,都未曾有妃嫔受孕。今春,太医院又开院招募新人,凡合格入用者,授七品御医官职。陛下的身体,怕是不大好。”   林若拙一惊:“这,不会吧。旧年时节,我虽与今上夫妇见面不多,但观其面貌,体弱或有,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他今年才三十五呢。”   林若信道:“你别忘了,承平43年,他受过伤。”   朱雀街血洗那夜,三皇子夫妇杀出一条血路出京城,内中艰险无人得知,但显然不会容易。三皇子本就身体弱,有所损伤也在情理。   林若拙却认为不可能:“先帝多明智的一个人。若是今上命不长久,为何立他为太子?还有个小九呢。”   林若信知道她领会错了意思,只得再说直白些:“不是寿数有碍,是子嗣有碍。”   “子嗣……”这一下,林若拙听明白了,怔了半晌,顿觉荒谬:“这叫什么事!”   林若信分析:“承平44年时候,宫中还有两女有孕,之后连续落胎。我查过医书,阳精虚弱。胎儿先天不足也会导致女子小产。之后嘉平元年、今年。后/宫都不曾有好消息。今上,怕是子嗣艰难。”   林若拙嘀笑皆非,又想到潘氏,如果是真的。这对患难夫妻此刻才是真正的利益一直。亲密无间吧。   “最多再拖五年。”林若信胸有成竹的分析。“若今上年四十还无子,定会提及过继之事。”这还是好一点的情况。如果嘉平帝在这五年里身体再坏一点,多生几次病。怕是更要人心惶惶。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五年之中有皇子出生,那又另当别论。   林若拙听着感慨。又有些奇怪:“若信,你管这些事做什么?”   林若信嘴角一抽,看她的眼神十分古怪:“六姐,你问我这个?你说我和你说这些是为什么?”   林若拙满脑袋浆糊:“你把话说明白点,这语气,我真不懂。”   林若信恨铁不成钢,这个六姐,从小就脑子糊涂,没想到过了这么些年,居然还是一样。这日子都是怎么过的?没好气道:“当然是为了你,为了我们林家。”他干脆把话说明白,“陛下无子,就得过继。现有人选,一为恒亲王之嫡孙,二为顺王之嫡子。偏偏这两个都已不小。五年后最小的也有十来岁年纪。哪里养的熟。这一来,要么就是恒王世子妃、顺王妃再产幼子。要么就是力排众议,过继一个出身相对好的庶子。这两者,都有隐患。”   林若拙听的头大:“这隐患和咱们家有什么关系?你知道的,我又不能生。”   林若信已经对她的智商彻底失望:“六姐,你就是能生。今上也不敢要你家的孩子。你该庆幸你不能生,若不然,不是留子去父母,就是干脆一尸两命!”   林若拙垮了脸:“那你还说这么多。”   林若信摇头叹:“好六姐,朝局若不乱,便无法乱中取势。你在这么个地方,若是朝中平稳,一辈子也别想出来。只有朝局有乱,才有可乘之机。”   人人都认为,没有孩子她是悲惨的。人人都认为,圈禁在定庄的岁月,她过的是凄凉的。   林若拙怔怔看着这个弟弟,想到他先前挥毫成书的惊艳,长长叹一口气。似林若信这样才华横溢、玲珑聪明的男儿,哪里会甘愿平淡,位居人下呢。叹道:“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你六姐我脑子笨,帮不上忙,也不懂你们的志向。你,小心些。林家屹立不易,别轻易下注。”   林若信展颜一笑,露出几分青年特有的朝气:“好啦六姐,我知道的。你且看着。咱们林家,不会永远落魄下去的。”   望着这位五弟年轻英挺的背影,又想想昔日肉团子一样粉嫩小儿。林若拙摇头叹着笑。至少黄氏的心血没有白费,若信,是个能顶立门户男人。   而且他的一番话,解开了自己一个疑点:赫连熙为什么不再提生孩子的事了。   原来如此,不是么?   嘉平2年,就这样平淡的过去了。   又一年春天来到,时间流转对于定庄里的这一家人,更像是一种单纯的季节更替。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岁月流逝、水波无痕。   这一年秋天,银钩生了个大胖小子。乐坏了王显贵。   看着画船羡慕的眼神,林若拙问她,可想嫁人?   画船摇头而笑:“不。奴婢觉得现在这样挺好。”   林若拙逗她:“是么,那又是谁总在我耳边嘀咕孩子的事?”   林若信都能分析出来的猜测,赫连熙定然也早早有数。故他不再提生子一事。胡春来就不用说了,这位在定庄出现本身就是一个逆命题。董行书是他的徒弟,现已接手贴身伺候赫连熙的工作。小何子成了打杂的。这三位要么心中有数。要么深谙宫廷生存法则,不该多嘴的绝不多嘴。故而,就造成了只有一个画船还在担忧,喋喋不休的局面。   相处日久,环境特殊,画船对她也放开了许多。不快的扭头:“人家好意担心您,您倒好,倒来打趣我。”   一旁的赫连暮晴突然开口:“母亲,日后我给您养老送终。”   林若拙一口水喷出来。   画船大惊,随后大喜:“夫人。姑娘叫您了。她叫您了!”   “是,我听见了。”林若拙无奈的擦擦嘴角,“晴晴啊。你开口是好事。可别一开口就是这么劲爆的话好不好。送终?我还不到三十呢。”   画船一听又气:“您还好意思说,转过年您就三十了!到现在也没个……您还是寻个好大夫再看看吧。我听说。平县那边来了个道士。会替人看病。可灵验了。不如让银钩她当家的请了来给您瞧瞧?”   林若拙再一次无奈。这种不靠谱的事她居然也相信:“画船,你也不想想,太医都看不出来的问题。一个民间道士能看出什么。再说道士的本职是什么?好像是算命吧!”   画船却很坚持:“有没有用看了再说。那么些人都说灵验的,可见他到底有些本事。道士怎么就不能看病了,我小时候乡里的道士,会算命、会测字问吉凶、也会看病、村里后生摔了腿,就是那道士给上跌打药治好的。他们这些人手里多少有点绝活古方,您这是少见多怪。”   林若拙说不过她,也不想再在这种事上纠缠:“罢,罢。随你。你要请了来,我瞧一瞧也无妨。”   画船得了首肯,真的就当做件大事来操办。令人惊讶的是,银钩在这个问题上居然和她是一样的想法,两人一拍而合,很是郑重。让王显贵请了假,备了礼,又拉了一辆马车,往平县去了。   这阵仗闹的。道士来的那天,全庄的人都差不多知道了。闲着的多跑出来看热闹。人一下车,就有不少军营家眷围上来求看病、求算命、求吉凶。   王显贵应付不来,校尉谭志光居然也凑热闹的过来要测字,问前程。于是第一天,直到夜晚熄灯依然供不应求。   如此热闹了三天,全庄子的人几乎都去光顾过了。   银钩兴奋的跑来:“夫人,那道士是真有本事的。说我原在金玉窝里寄居,沾得一身福禄气,虽现下归于草窝,这福禄气浸染久了,却也能将草窝改成银窝。又说我的名字里必也有个‘银’字。这就是合上了!”   淫/窝?“噗——”林若拙差点被口水呛到,囧囧有神:“银钩,你这通身的气派,瞎子也能看出和普通农妇不一样好不好!”   画船也很兴奋:“夫人,那道士一见大姑娘,就说日后当富贵。”   林若拙真的很无力,都不想吐槽了。女孩子生的貌美,富贵什么的当然很容易。小妾也是穿金戴银的嘛。   人都请来了,两个侍女当然不会任她躲避。在第四天人大量减少的时候,拖着她去了。   去了林若拙才惊讶的发现,马忠良居然将自己的屋子腾了一间出来给那道士居住。啧啧……   果然,求神问卦是封建民众的普遍需求。   道士规矩很大,坐在屋里,一次只能进一个人。   林若拙特地换了件布衣服。质地不显,样式普通,头上也干干净净只带了一根木簪。但是她一走近,嘈杂的人群便瞬间安静下来。人们自动让开路,请她先进。   屋里干净,明亮。一座长案,一张草席,道士跌坐案后,浓密的头发梳成道髻盘于头顶。头发下面,居然是一张络腮胡子脸,生的十分茂盛,遮的只能看见一双透亮的眼睛、半截挺直的鼻梁。   这相貌,好生非主流啊。   这是林若拙的第一瞬间想法。   道士的眼神十分奇怪,目光灼灼的盯着她,那眼神,就跟饿了十天的人看见一碗红烧肉,被迫禁酒的酒鬼看见四十年女儿红,进阶无望的修士突然发现神器法宝……   若不是道士目光里不含半分淫/邪。她都要拔腿逃跑了。这眼神,压力太大!   “这位……夫人。”道士的音高有些变调。让林若拙不得不怀疑是否是太过兴奋所致。   “夫人,你有什么愿望吗?”道士热切的看着她。   林若拙莫名其妙,这道士不是给人看病的嘛,顺带算命。这问话是怎么回事?   “夫人!”见她不言语,道士更急了:“你有愿望吗?大富大贵,母仪天下,只要你说出来,就能实现。”   知道了,这就是一神棍。还是个有神经病的神棍。林若拙平静起身:“谢了,我没什么愿望。”转身走人。   “不要啊!”道士一把扑上去,拽住她裙角:“夫人,夫人。万事好商量。不喜欢母仪天下也没关系。美男环绕也行的。各色美男。清秀健硕应有尽有,保证雄风勇猛,予给予求。”   林若拙使劲扯裙角:“你给我放手!”   “不放!”道士虽只拽了一片裙角。但奇异的是,这股力奇大无比,居然怎么都挣不开。话说都扯成这样了,这粗布裙子怎么也没撕坏呢?   “夫人,你想想,再想想。一定会有个很想很想实现的愿望的。”道士不停的蛊惑,“说出来,只要说出来就能实现!”   19999,我们的产品只卖19999,只要您拨打电话就能实现。迥异的相似令林若拙更加认定这是骗子。没好气的道:“行啊,我想去一个女子可出入社会,上学工作。与男人一样堂堂正正养活自己的地方。你给我实现啊。”   道士瞬间皱了脸:“这个,不能够。”他都没听说过有这样的地方。再接再厉:“夫人,你不妨想个现实一点的。比如母仪天下就很好啊。”   林若拙冷笑:“和一群女人共用一个男人叫好?”   “哦?男人的问题,这个更好办!”道士脸上立刻有了光彩,“强壮美男环绕、夜夜春宵,也没有问题。”   这人哪儿冒出来的。林若拙实在无语:“据我所知,那种地方有一个称呼叫青楼。”   “不是,不是!”道士空着的一只手连连摇晃,“夫人,你有所不知。这世间有一种道修,为双修之术。只要学了它,便是欢愉修炼两不误。当然,功法大成的那天就不需如此了,此后要修生养性,溶于自然天地。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夫人若有心,可与我回山中修道,贫道收有徒弟四人,各个品貌端秀……”   很好,这就是骗人的邪/教。林若拙冷下脸:“你放不放手,不放我就大喊了!”   道士一张络腮胡子脸居然很神奇的显出委屈的表情:“夫人,我说的都是真的。”   “你有病才是真的。”林若拙干脆拎开裙子,提起一只脚就踹。结果一脚下去,疼的差点掉眼泪。臭道士的肩比石头还硬。   道士遗憾的道:“我已入先天之境,夫人的力道对我造成不了伤害的。夫人,你就不要再动了,不然伤着了你,因果就更多了。你就可怜可怜小道吧。”   一个络腮胡子男人做这种姿势、说这种话,怎么看怎么变态。林若拙气笑:“我听人人都说你灵验,竟是这么个灵验法么?还有,什么叫因果更多?”   道士揉揉脸,谄媚的一笑:“夫人见谅。小道寻了你好久,一时得见,心里激动了些。这才失态。夫人问因果,自然是我欠了夫人因果,若不偿还,终身进阶无望。”   林若拙直接将神棍的话过滤,取有用信息:“你欠我因果?何时欠的,我怎么不知道。”   道士长叹一声:“唉——!说来话长。这因果,其实是我那孽徒欠下的。也不对,那小子不是我的徒弟,不过就是一个受不了苦修,逃跑的杂役。但因为小道是掌门,这笔因果就算在了我身上。哼!我就知道师姐当年谦让掌门之位有阴谋!”   林若拙咳了一声提醒他话题偏了:“你还没说欠我的因果呢?”   “哦哦。”道士赶紧拉回来,“是这样的。我门派跑了一个杂役。跑也就跑了,他本就没拜师。自己造孽也连累不到旁人。坏就坏在他偷了我门秘药。这些用去的药牵出好些连累,门派却一无所知,还是小道进阶无望,占卜后才得晓缘由。便出世寻找,化解因果。小道走了数年,旁人都化解完了。唯有夫人,吃亏最大,来头又大。占卜难算,小道找了好几年才寻到。夫人,你一定要让小道补偿啊!”   林若拙惊愕万分。居然是秘药?那副坑爹的无毒无副作用。比结扎还要安全环保的绝育药!   这真是。神奇展开。   是真的吗?她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这道士一看就是神经病重度症患者,她被下了绝育药的事也不是密不透风。她更愿意相信这是一个阴谋,一个她看不懂。却真实存在的阴谋。若不然。上辈子的林若涵。怎的没有道士来千里化因果?   “我不需要补偿。”她淡淡的道,“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吗?”   道士一楞。顿时傻了眼:“这怎么可以,这怎么可以……”   “有什么不可以的。”林若拙冷冷道,“我没有愿望,就这样。”   道士的表情居然有几分绝望的味道。   这绝对是奥斯卡影帝级别的演员。林若拙不为所动,视线冷淡扫过他的手:“我可以走了吗。”   道士揪了揪手里的裙摆,一咬牙:“我就知道倒霉事全摊我头上。好吧。算你狠。”说罢,忽直起身,伸手在她小腹一拍。   小腹那是什么位置。道士动作快如闪电,等林若拙发现,一只手掌已经贴在了她身上,一股暖融融的热流直往腹内钻。   “你!”她大羞大恼,刚要出声,道士另一只手一把捂住,盖住呼喊,很严肃的道:“别出声。”   这样的动作和姿势,造成的结果就是他在背后半搂着林若拙,林若拙大部分身体被笼罩住。小腹的热气分成两股,一股向下,涌向会/阴,穿过,行至后背,顺着脊柱上爬。另一股向上至胸口、喉部、眉心。两股气流在头顶百汇穴汇合,随后,形成循环。这股循环转了两圈,又分出无数细小热流,至四肢全身各处,从手指到脚趾,无一不流过。循环一周,再次汇聚小腹,消失。   道士收回手,放开她,声音有些沙哑:“你周身经脉被我梳理打通,血脉内里若婴儿纯净,疾病自销。如此,因果两清。”   林若拙怔怔的回头看他。身体的状态是骗不了人的,真个浑身轻松,卸下沉疴,仿若一片羽毛般轻盈。   她想说什么,腹中却突然隐涨。   道士了然:“去寻净房吧,这是正常现象。”   林若拙一肚子的话想问,然千急万急敌不过人有三急,只得匆匆出来,直奔净房。   这一泄,断断续续。时间很长。刚整了衣服出来,不到一会儿又解了衣服去,折腾了两个时辰,才彻底消停。   之后林若拙便发觉身体没有寻常腹泻后的虚弱感,反而神清气爽,精神奕奕。更打算寻那道士好好问问。熟料画船道:“道长走了。”   林若拙大惊:“什么?”   画船一脸神秘:“道长是真有本事的。看着他步行出了庄子。后头又有还想算命的骑了马去追,人影都没看见。”   林若拙怔住。   ***************   平县外的乡道上,行走着道士打扮的师徒二人。徒弟问师父:“师父,可是要归山?”   “当然,当然!”络腮胡子的道士愤愤,“回去为师就要辞去掌门之位,亏大了。那女子就是一个普通人,这一疏通,为师至少折损十年功力。亏大发了!”   徒弟好奇道:“师伯不是说,俗世之人多狡诈贪婪,只要攻其弱点,便只需耗费少许就能化解因果的嘛?定是师父你不会说话,让那女子看出了端倪。趁机要价。”   “胡说!”络腮胡子道士立刻悲愤:“你师父我姿态放的可低了,扯住她裙角哀求,她却是心如铁石。不为所动。我又做出和善笑脸。她看都不看一眼。我做可怜哀戚状,她冷若冰霜。你说我能怎么办?”   徒弟大惊:“俗世人果然狡诈,心冷似铁。好可怕。”   络腮胡子道士接着倾诉:“我当时一看就知道要糟!这女人身上干净的要命,半点冤孽没有。不然我给她化解掉几个,神不知鬼不觉也就还清因果了。可她不但干净,还无欲无求,我能怎么办?谁能比我惨?那女人是只差一步的凤命,偏移在两可之间。她要是有意,师父我顺势而为,便只需耗费少许功力。可她就是不肯,皇后都不肯做呢。我想,好吧,视富贵如烟云,合该是我道门中人啊!又劝她与我修道。我还特意用美色所诱,告之我有四个美貌徒弟。结果她也不肯。我能怎么办?只好用最亏的一种。”   徒弟戚戚然,又不解:“师父,按说咱们欠下的因果是子嗣。只需给她化解丹药,让她有孕育胎儿便可。师父为何送那那么大一份礼呢?”疏通经脉血液五脏纯净若婴儿,不但寿数增加,便是容貌也会延缓衰老。在世人眼中,怕是要轰动的。   “那也没办法。”络腮胡子道士越说越沮丧,“她原该成亲当年便有孕的。嫡长子降生,她便是妥妥的凤命。可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弄的,居然日子过的糟成那样。唉!”道士哭丧了脸,“可天道不管,人家从源头算,这些苦难十之有九都要载在我们头上。你说我能怎么办?只有送这一份大礼,待得年岁渐过,世人眼中她就是受神仙眷顾的人。如此福分才可补偿先前所失。”   “师父。”小徒弟想想,又满怀希望的问,“如今你因果全消,是不是就可成仙了?”   “狗屁!”说到这个,络腮胡子更加悲愤,“成什么仙?你见过神仙吗?我就没见过!我师父,师父的师父,整个门派都没人见过!”   小徒弟纳闷:“可是,您不是说,咱们修行的最终目标就是天人合一,超出凡俗么?”   络腮胡子怜悯的看他一眼:“这话,是当年师姐骗我入门时说的。我自然也要对你说一遍。”   小徒弟:“……”——   (未完待续。)   第137章 齐王(完结)   道士是怎么给她看病的,林若拙没和任何人说过。只说道士说她身体很好,不用吃药。   银钩和画船很是泄气。赫连熙更是用看热闹的眼神看她们三个。   然而,林若拙知道,自己的身体到底是有了改变。   那日之后,近三十岁的她真如传说中的逆生长一样,肌肤渐渐变得晶莹细嫩、弹性十足。与赫连暮晴站在一处相比,细腻柔滑竟毫无分别。   又有眼睛变得更为乌黑透亮,一双瞳仁如黑水晶雕琢的葡萄,光彩照人。头发茂密生长,绿鬓如云,厚密的一根簪子都盘不住。来农庄后生了薄茧的手指若春笋新拨,纤细柔嫩。更为稀奇也尴尬的是,某些部分变成少女一般的粉红色泽。这个上半身她看的见,另一处看不见。但是,赫连熙的反应更为直接的告诉了她改变有多惊人。   古人信神灵。她的这一番改变,再联想起神秘消失的道士。发散性幻想话题立时比比皆是。   胡春来最为激动,一次私下没收住口,竟唤了声“娘娘”。虔诚的道:“娘娘果真是有大福的人。”   福气你个屁!林若拙头疼的不行。   她相信了,她相信那大胡子神经病道士是真的来还因果的了。悲催的是,当你知道真相的时候,真相已经离你而去。   她呕死了有没有!早知道这位是真货,她就是闭着眼也会选美男环绕,而不是这么个鸡肋的全身超级美容。   呜呜。她亏死了亏死了!曾经有一份诱人的选择在我眼前,我没有珍惜。人生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能重来一遍,我一定要说——带我走吧,神仙!至少你那四个徒弟让我看一眼吧!   心情极度不好之下,林若拙加倍在床上折腾赫连熙。一想到:四个,一个。嘤嘤嘤,真的好想shi一shi,肿么可以疑心病这么重涅?肿么可以看人家打扮非主流就不相信涅?吐血后悔啊!亲!   画船不明白为什么女主人容貌得到了质的飞跃,却还成天阴沉着脸。   胡春来就深沉的给她解释:“夫人这吉兆来的早了些。现在还不是时候。祸福难料啊!”   赫连熙也很好奇。数次问她:“那道士真是神仙?他是什么样的?”   林若拙冷笑:“你想象中最癫狂的人是什么样,他就是什么样!”   赫连熙又追问:“他和你说什么了?”   想到那句‘母仪天下’,林若拙笑的更冷:“他问我要不要跟着修道。我当他是骗子,呵斥了一番。现在想来。是我错了。或许他展现神迹就是表明。”   “寻你修道?”赫连熙惊愕。随后很不悦:“你有夫有女。如何修道。这道人怎的不通人情事理。”   “抛妻弃子出家的人多了。”林若拙喷他,“大惊小怪。”   赫连熙皱眉批判道:“那皆是轻狂不知责任之辈。便是修道,也难有大成。”   林若拙笑道:“对呀。所以有一天你另有女人妻儿。我便可去寻仙修道。还劳烦七殿下放行。”   赫连熙脸色一变:“胡说什么!”   林若拙继续努力:“我说的是真的。你瞧,你总要寻女人生孩子的。这么一来,我可不就是多余的一个。何不放了我走。”   “你做梦!”赫连熙突然翻身,狠狠压住她:“你当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十里红妆这些都是闹着玩的吗!你我是夫妻,这辈子都是!休想逃掉!”   林若拙毫无所惧的回击:“你可以试试看。看我走不走的掉!”   身下女子,秀发乌黑,肌肤晶莹,宛若妙龄十六。这一切都在提醒他,‘神仙’是有的。再联想到自己重生,赫连熙莫名恼怒:“不一样,这不一样!你和我才是一样的人,我们都与这世人不同。这就是上天注定,我们才是该在一起的。”   林若拙懒得更他辩:“你慢慢自我想象吧。”   赫连熙顿了顿,伸手解开她衣襟,俯身,轻柔的吻上她的锁骨,慢慢向下,亲吻吮吸,竭尽旖旎。   林若拙闭上眼,轻轻在心底吐气,祷告:林若涵,你看,他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你的那一世,值吗?   ****************   林若拙觉得,逆生长的这具身体,或许生育功能也跟着恢复了。日常之中便小心又小心。排算安全期。然而,没有合理理由,危险期她无法拒绝夫妻生活。   赫连熙和她有同样想法。不过这位想的是或许‘神仙’治好了顽疾。该多多努力才是。   几个月后,林若拙月事正常,没有动静。她很欣喜,又不敢全然放松,心脏上下忐忑。赫连熙则是极度失望。连带着夫妻生活都消沉了一段时间。   嘉平3年过去。嘉平4年来临。   9岁的赫连暮晴已经完全脱离了幼年时期孤僻的性格,虽然依旧话不多,与人交流却是无碍。琴棋书画的学习也是蒸蒸日上。   这一年,林家送来丧报。林海峰病故。   林若拙在定庄服丧。林家二房京中守孝。林若信和林若慎的科考,再度延期。   而嘉平帝后/宫依旧无所出。大臣联名上奏,恳请再次选秀。帝允。   嘉平5年,嘉平帝登基后的第二次选秀轰轰烈烈拉开序幕。这一次选秀,高官之女少有报选,多为低级官员之女参选。帝与后亲选秀女五名,充盈内廷。   嘉平6年,后/宫依然无有消息。这一年,嘉平帝赫连毅整四十岁生辰。   帝生辰日过后两月。顺王妃有孕。   这一个小小的消息,如一枚巨型大石投入死海。惊起波澜无数。   潘皇后亲自选派了老成女官,妇科圣手,膳食调养能人,一拨一拨的送进顺王府。   出于某种心照不宣的态度,全京城的目光都盯紧了顺王妃的肚皮。   十月怀胎,嘉平7年2月,帝生辰日当天,顺王妃产子。嘉平帝大喜,亲赐这位与他同一天生日的男孩姓名:赫连耀。   第二日,这个孩子便被送入宫廷。潘皇后亲手养育。洗浴换衣睡眠。皆不假他人手。除却乳母哺喂,其余时间一刻不离手。   嘉平8年3月。刚满周岁不久的赫连耀,过继于嘉平帝,宗庙告祀。   平县定陵皇庄。赫连熙‘啪’的一生合上书页。目光冰冷。   三哥也有儿子了。   林若拙给十三岁的赫连暮晴设计了一件新衣服。少女身姿初显,穿上后十分动人。看的她兴头大起,娶了纸笔作画。   这样的美人。当然是写实风格才配描绘。林若拙拿出许久不用的技艺,先试了几次笔,见差不多了。再行描绘。   赫连熙一脸阴沉的走出书房,看见院子里一做模特,一做画师的两人。十分不快的哼了一声。   赫连暮晴还是有些怕他,低声道:“父亲,心头不快呢。”   林若拙埋头做画,随口道:“更年期到了,别理他。”话音刚落,头顶就撒下一片阴影。诧异抬头,惊见赫连熙一双怒气四溢的眼睛。   “这是你画的!”赫连熙一把扯过画稿,手指气的发抖。   林若拙莫名:“是我画的。怎么了?”   怎么了?她居然还敢问怎么了!赫连熙一腔怒火喷涌而出,看看赫连暮晴,忍耐道:“你给我进书房来。”   到得书房,砰的关上门,立时质问:“百花阁主,你是百花阁主!林若拙!你这个女人,简直不守妇道!”   坏了!林若拙想起这茬,恍然。对他的质问不屑以对:“你分明是看过了才认得出。”而且还不是一般的看。她现在的画风日趋成熟,和当年又有区别。能一眼认出,可想而知对原画看的是多么仔细。少不得细细揣摩,时时把玩。才会熟透这种画风。   “你!”赫连熙本就一肚子火,被她火上浇油。更加爆发,要知道,百花阁主画的春/宫图,不光有女人,还有男人。算上男男图,男人数量比女人多的多。那些神态各异,身材半裸,媚态暴露的各色各样男人!   “谁!谁给你做的样子!说!”脸阴沉如乌云密布的天空。   太多了。上辈子看的各种电影,电脑里各色图片。网友分享美男子大全。数不胜数。当然,最美的男人身体还是米开朗基罗的大卫雕像。美的令人炫目。   回忆的神态令本就频临爆发点的赫连熙失去了理智。揪住衣领将她压倒在书桌上:“你在想谁?你想着的是谁!”   “你放开我!”林若拙被压的喘不过气,一阵阵恶心往上泛。   赫连熙扯开她的衣服,抛飞:“到底是谁?说!他有我好吗?嗯!”   林若拙狠狠掐他的肩膀:“你放开我,我难受!”恶心的感觉越发浓烈。   赫连熙放缓了些动作,却依旧做到底,缓缓律动:“说!我才是最好的!我才是!”   林若拙实在受不了了,一扭头,哇的一声,吐的他半个胳膊到处都是。   这个时候还能做下去的是神人。赫连熙脸黑的若锅底,愤怒也一样:“我让你恶心?你居然对我恶心?”   林若拙想说话,一张嘴,又是一阵忍不住,再次呕吐。   赫连熙放开她,忍住气:“你到底怎么了?”   林若拙摇摇头,她也不知道。一阵接一阵的恶心止都止不住,吐的肚里只剩酸水了还在那里干呕。   赫连熙被吓到了:“这,你生病了。”随手抓了条汗巾擦了擦,胡乱给两人套上衣服,打开门就抱了她出去:“董行书,董行书!快去请大夫!”   一番混乱折腾,林若拙已是有气无力。待得躺到床上,等了大夫来,赫连熙又忙忙放下帐子,拖了她一只手出来。在手腕盖上帕子。   林若拙嘀笑皆非,有些东西,还真是深刻在这些人骨子里的。   大夫诊断片刻,喜笑颜开:“恭喜七爷,夫人这是有喜了。已有两个月。”   有,喜?赫连熙呆滞一旁,第一个反应是:搞错了。   很有可能,庄子上的大夫嘛,水平有限。   便道:“大夫,你再看看。别是弄错了。”   大夫很不高兴。又不好置气。只得耐心道:“疑难杂症老朽或许技艺微末,难以诊断。喜脉若是再诊错,老朽干脆砸了招牌算了!”   赫连熙这才如梦初醒,喜悦止不住的涌上心头:“真的。真是有喜了?”   大夫很能理解他的这种激动。这位今年都38了。还连个儿子都没有。可怜见的。难怪要乐坏了。笑道:“不会有错,恭喜七爷。”   胡春来几个立时跟着贺喜:“恭喜七爷!”   赫连熙强行按住心底狂喜,胡乱的道:“同喜同喜。大夫还请走好。”也不知道跟人家同喜什么。   大夫自然不计较。拱手告辞。   人一走,林若拙就啪的揭开帐子,头伸出来:“我怀孕了?”   “你小心点!”赫连熙一个箭步飞快上前,抱住她小心翼翼的放好:“小心点,别伤了孩子。”   不跟这位没理智的计较,林若拙转头问胡春来:“我生孩子,不要紧吧。”   赫连熙“啊”了一声,被提醒:“对对,你年纪也不小了,刚刚忘了问大夫要注意些什么。”   林若拙挥开他的手:“我身体很好。”逆生长金手指在,就她这样的走出去,是个人都以为才二十:“胡公公,我是说陛下那边……”   赫连熙反应过来,抢着回答:“不要紧,不要紧,他有儿子了。你安心生。没事的。最多他妒忌一下。便是他不乐意。”脸上瞬间杀气纵横,“我也不是吃素的。”   “行了,我就问问。”林若拙打了个呵欠,“这些我不管,能安全生就行。你出去吧,我累了,想睡一会儿。”   赫连熙连忙答应。又嘱咐:“你别多想。对孩子不好。相信我,一定没事的。”   回答他的是对方已经闭上的眼睛,逐渐平稳的呼吸。赫连熙闭了口,又看了好几眼她的肚子,方慢慢出去。   人全走完了。帐中的林若拙睁开双眼,抚摸上肚子,轻轻叹息:“讨债的小冤家啊——”   从今以后,什么都变了呢。   *****************   变化是巨大的。赫连熙干劲十足,走路有风。   赫连暮晴欣喜于自己要有一个弟弟。   银钩画船就别说了。这两个简直要把林若拙供起来养。   京中的嘉平帝也得到了这个消息。   潘皇后哄着怀里的赫连耀,笑道:“七弟妹到底还是等到了这一天。”   嘉平帝赫连毅淡淡一笑:“就是便宜了赫连熙那混蛋!”   潘皇后轻笑:“你呀,就是爱在一旁看笑话。”   嘉平帝道:“你不觉得他一会儿怒一会儿喜、一会儿颓废、一会儿又是干劲十足的,很是有趣吗?”   潘皇后扑哧笑出声,笑了一会儿,又道:“他再不好,也是你的兄弟。这么看热闹,可不厚道。”   嘉平帝淡笑:“他年轻,未来日子长着呢。娱乐一下我这个快死的人又有什么关系。”   “胡说!”潘皇后急声呵斥,红了眼圈。   “怕什么,人总要死的。”嘉平帝目光平静悠远,“我对不起小九,夺了他的儿子。日后恐怕事端不断。你要好好活着,替我看着他们。别让他们胡闹。败坏我赫连家的江山。坐在这椅子上的是谁不重要。是赫连家的人就好。”   潘皇后忍住心中悲痛:“小九可斗不过老七。”   嘉平帝笑道:“不要紧,你帮着老七媳妇,使劲拖他后腿就是。还有司徒九,那也是老七的死对头呢。这三个人互相制约,总能守住江山十多年。十多年后,下一代也长大了。各凭本事吧。”   潘皇后道:“若是小九和司徒九联手呢,老七可够呛。”   “这就要看你了。”嘉平帝轻轻抚摸她的发丝,“你要制衡他们三个,不可令一家独大,也不可令一家失势。阿妍,我将这重担交予你,只怕要操劳后半生不得歇。你可怨我?”   “当然怨!”潘皇后眼波流转,情意如丝:“冤家,你得等着,等我到了地下的那天,与你算总账。”   “好,我等着。”嘉平帝柔声说。   *************   嘉平8年11月,一个寒冷的冬夜,林若拙产下一个健康的男婴。三十八岁的赫连熙,喜获嫡长子。取名:赫连暮远。   次年夏月,嘉平帝病重,数度咳血。一时间,京城风云变幻。   嘉平9年10月,赫连暮远差一个月满周岁之日,定庄迎来了久违的圣旨。   礼部侍郎宣读旨意:着先帝第七子,赫连熙全家归京。   林若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见赫连熙等人安之若素,也就如常收拾行李。   银钩因为丈夫在,不便跟随。不过,看谭志光那一幅献殷勤的模样,想也可知,他们不会留在这里太久。   胡春来没有走。他笑道:“老奴老啦。就在这儿养老挺好。”   林若拙自是不舍,近十年相处,是块石头都能处出感情,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人。赫连熙握住她的手:“不妨事,来日方长。现在的时局,胡公公还是不入京的好。”   一家四口由着军队严密护送,进京后直奔宫城。连洗漱都来不及,嘉平帝就召见了赫连熙,密谈三个时辰。   期间,林若拙坐在潘皇后宫中等待。赫连暮远交了个新玩伴。比他大一岁半的赫连耀乐呵呵拉着他的手不放。赫连暮晴乖巧的带着弟弟们去殿侧铺了大地毯处玩耍。   “还是你好。有儿有女。”潘皇后感慨的说。   “三嫂。”林若拙惴惴不安,“您给我个底儿,到底要怎么发落我们?”   “傻丫头。”潘氏笑她,“看你急的,放心,是好事,是好事呐。”她长长叹息。   果然是好事。一家四口在宫中住了一夜,第二天就有新的圣旨颁布。   先帝第七子,赫连熙被封齐王,其妻林氏册封齐王妃。嫡长子赫连暮远,立齐王世子。   又有先帝第九子,赫连濯,册封赵王,其余氏为赵王妃。嫡长子赫连暮安,立赵王世子。   大将军司徒青君封瑞安侯,领京郊西大营。齐王赫连熙,领京郊东大营。赵王赫连濯,领京城禁卫军。   嘉平9年11月,帝立太子赫连耀。   嘉平9年腊月,帝弥留。宣读诏书。传位皇太子赫连耀。新帝年幼,着太后潘氏、齐王赫连熙、赵王赫连濯、显国公司徒青阳,共同辅政。   次日,帝大行。举国哀痛——   到这里完结。后面的番外写。(未完待续。)   第138章 番外:日子   林若拙抱着赫连暮远走进崭新的齐王府,对着偌大的府邸,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这里,很像当年的靖王府,但比之更大,更奢华。   这里面的人和事,会不会也如当年的靖王府一般,重复着一段又一段的轮回。   画船成了府里管事女官,董行书任内务总管。这两人一左一右跟在她身后,默默无语。   “母亲。”赫连暮晴问,“您为什么不高兴?”   林若拙换了个手抱赫连暮远,因为出生在定庄,赫连暮远没有乳母,照顾他的人也只他们几个轮流。除了跟着赫连熙去京郊大营的小何子。五个来自定庄的人面对满府华丽,有种本能的集聚排外。   “阿晴。你看这府邸,漂亮吗?”林若拙嘴角浮起一个淡凉的笑意,“住在这里喜欢么?”   “漂亮。”赫连暮晴点头,“喜欢。”   林若拙轻笑:“有很多女孩子和你是一样的想法。她们受出生所限,住的是陋室,吃的是粗米,穿的是棉布。可是她们生的和你一样美丽,有的比你还美。她们也想住高屋广厦,吃山珍海味,穿绫罗绸缎。若是身为男子,文可科举进士,武可军功晋升。便是文不成武不就,也能从商,攒下家资良田,改善生活。可若生为女子,她们便什么都不能去做。她们只能等,等着娶了她们的男人博得这些,方能改善生活。”   赫连暮晴皱眉:“若是她们的男人搏不到呢?”   是啊。搏不到怎么办呢?林若拙浅笑:“你说她们该怎么办?”   赫连暮晴欣然回答:“换一个能给予她这些的男人。或者,从开始就选一个能干、有本事的男人。”   “可是有本事的男人等博到上位,年纪也很不小了。那些女子年纪渐大,山珍海味吃不动,绫罗绸缎穿不美。又有男人去喜欢更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挣的银子都花在了新人身上。吃糠咽菜的贫贱老妻,独守空房。”林若拙轻描淡写叙说真实写照:“多可怜,熬了半辈子,被别的女人摘了果实呢。所以,还不如从一开始就选择一个已经拥有这些的男人。趁着年轻美貌,把该享受的都享受到。比如你的父亲。就是这样的一个上佳人选。”   画船死死的垂下头。她什么都没听见。   董行书也低低垂头,耳朵却在努力听。他要全部记牢,回头禀报。   “母亲,赶她们出去!”赫连暮晴声音清亮。   林若拙摇头:“赶是赶不完的。因为她们没有别的路可走。这世道。只给了女人一条改变未来的路:依靠一个男人。”   赫连暮晴坚定的道:“父亲不会搭理她们的。”   林若拙呵呵一笑:“这个答案。除了他本人。谁都没法回答呢。我们且拭目以待吧。”   ***************   第二天,赫连熙就收到了几乎一字不改动的原话抄录。   “又是这事!”没好气的揉碎纸张,对着林若信埋怨:“你姐姐。一辈子也就盯这一件事了!”   林若信哑然,半晌后道:“大姐(二房已改口)生母难产,她又多年不得生养。好容易有了今天,自是有些惶恐。”   惶恐?赫连熙没好气,林若拙这辈子就没惶恐过!他都忙死了,哪有时间操心这些婆婆妈妈的事,挥挥手:“不说这个,新君登基的筹备安排的怎么样了。”   两岁半的赫连耀由潘太后抱着,举行了登基大典。   太庙祭祀那天,赫连熙死死盯着天空,跟看杀父仇人没什么两样。   一旁的赫连濯看的莫名:“七哥,钦天监算的时辰大好,不会有雨。”   提到钦天监,赫连熙脸色更难看,咬牙瞪了一眼碧晴万里的蓝天:“我知道。”   仪式安然结束。   新帝登基后,三位辅政大臣忙的不可开交。都是顶着星星出门,顶着星星回家。   好在三位的女眷都是皇家之人。潘太后做主,接了她们三人到宫里,时辰晚了,就让三位大臣留宿。如此,既能保证休息,又可避免流言。   余氏最是愿意,皇帝是她亲儿子,住在宫里能多见到。林若拙无所谓。不过赫连暮远爱和赫连耀这个哥哥玩,咿咿呀呀的闹着要,去也未尝不可。临川公主是最不情愿的一个。因为每次入宫,潘太后都要和她谈司徒九的子嗣问题。   不管是笼络人心也罢,表面文章也好。潘太后都必须拿出一个态度来。楚帝是父亲,不忍下手。嘉平帝是哥哥,手下留情。潘太后对上临川可没有半分客气。你不进宫,行!直接赐了两个宫女去服侍司徒九。也不送去国公府,就在宫里养着。能怀孕最好。   林若拙听闻这事,就当听热闹。笑完即算。故而,当临川来找她的时候,她是惊讶又惊讶。   “让我帮你弄死那两个宫女?”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临川,我看上去有那么蠢吗?”   临川冷笑一声:“你若不帮我,我就将你的丑事,告诉老七。”   “我的丑事?”林若拙张大了嘴。   “没错。你和司徒九。”临川冷冷威胁,“齐王妃红杏出墙,可是好听的很。”   林若拙垂下眼:“我考虑考虑。”   “行,给你一天时间。”临川爽快应下,“明天这时候,我不想再看见那两个女人。”高傲的昂着头离开。   林若拙瞪着她的背影,气的咬牙。混蛋!你算什么东西!司徒九赫连熙都没能拿捏住我,轮到你小小的临川来说话!回头就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潘太后。   ““三嫂,就是这么回事!她说我若不肯。就对外说我和显国公有私情。您看看她,这还了得!”   潘太后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这个临川,她当皇家脸面是什么?简直异想天开!”   “她一贯嚣张的!”林若拙愤愤,“三嫂你可还记得游园那年。她给新川的马下药,要不是你救了我,我八成都残了!”   潘太后垂下眉眼,长长睫毛投射一片阴影。她们妯娌几个,谁没受过这些公主小姑子的气。临川,向来是最嚣张的一个。   告完状,林若拙神清气爽的往回走。途至水榭凉亭。花丛间走出一人。长身玉立,玉冠锦袍:“七嫂。”   林若拙脚下一顿,停了停,回礼:“九弟。”   赫连濯眼神怀念的看着她:“一别数载。七嫂便来无恙否?”   林若拙也有些惆怅:“九弟。我们都老了。”   赫连濯轻笑:“我老了。你还和当年一样。”   林若拙也笑:“别开我玩笑。谁能和以前一样。”   赫连濯摇头:“非是我玩笑,乃是岁月对七嫂太过垂爱。容颜不老。”说罢,他话锋一转:“七嫂。临川可是去找过你?”   林若拙一怔。   赫连濯叹气:“她去找你,可是要你去处理那两个宫人?七嫂,临川虽跋扈,却不做没把握的事。你,怕是不好推脱。可需我相助?”   林若拙顿觉暖心,笑道:“多谢你了。这事我自己能处理。”   赫连濯点头:“那便好。若有难处,只管和我说。”声音低下去,“阿拙,不要和我生分了。”   林若拙沉默,半晌也轻声道:“小九,不会。”   回到住所,屋里空空荡荡,暮晴带了暮远去午睡,空旷的宫室,寂寥无人。   “娘娘,要不要睡会儿。”画船轻声询问。   “不了。”林若拙想了想,“去南书房。你且在这里等我。”那里是司徒九的日常办公地点。临川的威胁,还是和他说一声的好。   南书房外围树木繁多,绿荫森森。廊下不知为何空无一人,初夏的午后显得格外安静。   林若拙不自觉的放轻了脚步,狐疑踏上台阶,就听窗内有女子娇声呖呖:“王爷,您请用茶。公爷去寻公主了,要稍后才回。”   窗内传出赫连熙的声音:“既如此,我便改天再来。”   “王爷,等等!”女子一声娇啼,“哎呀——!”接着便是一阵响动。   “你这是做什么?”赫连熙的声音里带着股懒洋洋的味道。   “奴,奴愿伺候王爷。”女子羞涩的声音。   “这可不好,你可是皇嫂赐给国公的人。”赫连熙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可是奴婢仰慕您,奴婢心里只有王爷您一个。”女子似是急了,屋内响起悉悉索索的衣衫声。片刻,女子声若蚊呐:“王爷,请,请怜惜……”   男人声音带上了慵懒的鼻音:“哦,你想本王如何……怜惜?”尾音上扬,带着浓浓的情欲。   “王爷,您……”女子话没说完,外头就响起另一个更加肉麻的嘤嘤娇声:“哎呀王爷,您好坏呀呀呀——!肿么可以这样欺负人家嘛——!”   林若拙砰的推开房门,继续配音:“人家不依嘛——”   屋内,好一副血脉喷张图。二八年华的少女惊恐的双手抱胸,光裸的身体直往赫连熙身后缩:“啊,王爷救我——!”   赫连熙赶紧躲开,以示清白:“若拙,我可什么也没做!”   林若拙抱肘斜倚门口:“矮呀,表紧张嘛——,你们继续,继续。没气氛啊,我帮你喊两声就有了。”说着,音调一转,柔媚之极:“啊!王爷,不要这里,啊……不……不要那里……不可以!不可以!嘤嘤嘤……”接着,语气又是一转,变成男声:“小妖精,我该拿你肿么办!哦哦……我的心肝,你肿么能这么勾魂!”   赫连熙脸色刷白:“若拙!”   林若拙还在继续:“啊!王爷您好厉害,奴婢不行了……奴婢真的不行了……您饶了奴吧……啊……啊……啊!”最后一声,高亢而激昂。尾音颤动,尖锐如刀。   “若拙!”赫连熙的脸失去了血色。   “殿下。不打扰您的雅兴了。”林若拙后退半步,优雅的屈膝行礼:“告辞。”   “你站住!”赫连熙刚要去拉她。就听旁边传来一个略有疑惑的声音:“你们这是……”司徒九缓步轻履,于绿荫繁花中分景而来:“在,做什么?”   “司徒九!”赫连熙瞬间明了,“是你的设陷阱!若拙,他定是算准了你会来这里,才派那女人来。你不要上他的当。”   林若拙轻轻而笑:“王爷这话我不明白,什么叫上当?”   抬头看看天空,真是明澈。收回眼。微笑:“王爷身边只有妾身一人。多年来已是委屈。有佳人投怀送抱,或品尝,或收纳,都是世间习俗所允许的。王爷说这话。我真的不明白。”   赫连熙烦躁:“若拙。只是一个女人而已。你若不喜。我杀了她就是。何必说这些阴阳怪气的话。”   林若拙转身:“你慢用吧,我走了。”头也不回的离去。   赫连熙狠狠的盯着远去的背影,冷眼扭头:“司徒九。你缺女人的很么?眼睛只会盯着别人的妻子!”   司徒九缓缓道:“正如你所说,她是你妻子,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呵!”赫连熙冷笑,“这世上伪君子多,我可不得多担些心。”   “你想太多了。”司徒九冷冷瞥他一眼,同样转身离去:“我只是有些奇怪而已。”   我很奇怪,你明知她不喜,为何还要与那女子调笑。   我也明白,你敢如此所为,不过是仗着她是你妻子而已。你所依仗的,不过是名分。该死的名分!   **************   疾步回到寝殿,林若拙抱起赫连暮远,牵住赫连暮晴:“跟我走。”   画船一惊:“娘娘,您去哪儿?”   林若拙道:“瑞安侯府。我有事找阿恬。”   马车疾行至侯府外墙,林若拙叫停。吩咐画船:“我不耐烦应酬。你去,帮我将阿恬叫出来。”   画船领命。没一会儿,黄恬摸不着头脑的从侧门出来,一见她就叫:“你这是干什么,来我家还见不得人了!”   林若拙道:“没办法。我有急事找你帮忙,消息不要走漏的好。”   “什么事?”黄恬立刻问。   “拜托你家司徒十一,安排我离京。”   黄恬吃惊:“你一个人,带着这两个?你要去哪儿?”   林若拙道:“南边,衡阳书院。我哥和嫂子都在那里。”   黄恬上下打量她几眼,不满道:“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至于鬼鬼祟祟的嘛。”   林若拙便和她实话实说:“我要避开赫连熙。”   黄恬又是一惊,肃了脸。看看左右,压低声音:“你老实和我说,出什么事了?你有事,我自然要帮忙。可这糊里糊涂的算什么。我总得弄个明白。”   林若拙囧然:“阿恬,不是你想的那种。我说,我想和赫连熙和离,你看这……”   “你做梦!”黄恬闻言差点尖叫,“你作死呢!”   “看吧。”林若拙无奈的摊手,“我就知道是这样。我不和离。可我也不想和他过下去了。忒没意思。真的,没意思透了!我想一个人带着孩子过。”   黄恬了然:“吵架了?”不待她解释,又点头:“也行,男人嘛,是该教训一下,不然还以为女人待他的好都是理所应当的。行!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   林若拙哑然,干脆不解释:“那你赶紧,越快越好。”   “成!”黄恬干脆的跳上马车,“就这样走呗。车夫呐,去京郊西大营。走咧!”   马车出城的时候,赫连熙正被潘太后给叫住说话:“……临川太不像话了。今日她去找你媳妇,居然威胁她帮着清理宫人。若不然就散布流言,说你媳妇不守妇道。着实可恨。她眼里还有没有一点大局!这流言是能随便散的吗?皇家脸面何存!”   赫连熙瞬间明白。他知道司徒九用什么法子诱了若拙去南书房了。这卑鄙无耻的小人,连临川的行动都被算计在内!   “……我的意思是。不能再这么姑息她了。”潘太后对这几人间的纠葛一无所知,仍按照她的思路来:“你看呢?”   赫连熙此刻恨不得剁死临川。全是她起由头惹的事!他向来是果断的人,遂冷然道:“送她皇觉寺住去,没事就别出来了。”   潘太后惊了惊,老七果然够狠。不过这个提议正中她下怀:“如此也好。只是显国公那边……”   “他巴不得呢。”赫连熙冷笑。林若拙忌讳有妇之夫,他就不信司徒九不知道。   潘太后摇头。自作孽不可活。临川落得兄弟、丈夫全都撒手不顾的田地,也是她咎由自取。   此事敲定,便又商量了些其它琐事。   待得赫连熙回到居所,就被告之王妃下午出宫了,至今未归。两个孩子也被带去了。   赫连熙心里升起一股不妙感:“知道她去哪儿了?”   下面的人摇头:“画船姑娘亲自叫的车。”   赫连熙只好出宫门去问。侍卫说只看见车往东边去了。他排除了一下。派出几路人马询问。   林家没有。黄家没有。   想想,又换思路,查问可有见着那辆马车的。但此时天色已晚,只好胡乱回了齐王府歇一夜。   第二天。派人去打听。宫中车辆制式不同。折腾半天问了出来,得知在瑞安侯府外墙停了一会儿,又从西城门出城去了。   赫连熙暗叫不好。拎了一匹马就往城外去。跑至西郊大营,司徒十一正好整以暇的等着他。   “人呢!”他气势败坏的问。   司徒十一同情的看他一眼:“走了。地方我可以告诉你。江南,衡阳书院。可你有时间去追吗?”   是个人都知道。现在京中最忙的人莫过于辅政三大臣。   赫连熙脸色铁青。   黄恬走出来,好言相劝:“齐王爷。追人不难,难得是劝她回来。您好好想想,到底是哪里惹她生气了。我瞧她气的狠呢。连不想和你过的话都说了。”   “不想和我过!”赫连熙的音调瞬间拔高。   黄恬特别强调:“不是气着说的,也不是哭着说的。是很平和的说的。说这日子没意思。又说这辈子和离不了,只能和您是夫妻。但她没法和您过下去了。就只好离开。您过您想过的日子,她过她的。彼此都好。”   说完,还添问了一句:“怎么你们俩想过的日子不一样的么?”   赫连熙冷声道:“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黄恬捂着口笑:“齐王爷。你是大丈夫不知女儿家心事。有时候男人家看上去不起眼的小事,偏就是女儿家心里大的不能再大的大事呢。”   司徒十一适时接口:“跟女人计较什么,能让就让了。”   赫连熙冷哼,心道那是你没见过林若拙这样嚣张的女人。   黄恬可惜道:“你们患难十年都过下来了。她又给你生了嫡长子。便是看在孩子的份上,也该好好说合。两国交战还有和谈呢。有什么分歧是解决不了的呢。”   赫连熙看看眼前这对夫妻,冷笑道:“讲理也要看对人的,你以为是个女人都讲理么。”司徒十一是这辈子运气好,上辈子他尚了临川,还不是过的鸡飞狗跳的。   司徒十一笑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齐王妃和阿恬从闺中便是好友。怎会是不讲理的人。”   赫连熙冷哼一声,刚想说什么。忽想起司徒十一这辈子不光媳妇换人。儿子女儿也换了。上辈子的小妾姨娘统统没有。守着一个黄恬,简直可称是奇葩。   他若有所思,看了黄恬一眼。司徒十一便道:“阿恬,你去置办些酒菜,我与齐王殿下喝几盅。”   黄恬笑着应下,退出。   不大会儿,酒菜上桌。两人屏退左右,关了房门小酌。三巡过后,赫连熙终于忍不住:“只守着一个女人,你不难受么?”   司徒十一大致明白了问题出在哪儿。这的确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老实说,论天性。他难受:“我和阿恬也闹过的。大儿出生后,日子过的久了,有些乏味。便想寻些新鲜。那时也不是刻意,总有女人自动往身边凑的,这个你懂。”   赫连熙找到了共同语言:“可不是。多大点事呢,闹这样。气性也太大了。”   司徒十一又道:“可是阿恬不快呢。我第一次见她哭的那么伤心,就像整个人都绝望了一样。我那时也是又惊又气。觉得不过一件小事,她不喜,撵了那女人就是。何至于哭的就跟死了丈夫一样么。”   赫连熙嗤笑:“有你这么比拟的吗?咒自己呢。”   司徒十一摇头:“不是咒。是阿恬这么说的。她说,我寻了旁的女人。在她心里。就只当我死了。”   赫连熙筷子一抖。一块三鲜羊肉没夹住。   不愧是闺中好友,这反应真是丁点儿不差。   司徒十一给他杯子斟满:“所以没办法,她不乐意。我也只好忍着了。”   赫连熙惊愕:“就为这个?就因为她不乐意?你也太纵容了。”   司徒十一笑笑:“真要拗也拗的过来。我若想找女人,阿恬哪里拦得住。只是若找了别的女人。她那当你死了的态度。日子过的就没什么意思。找那些女人当时是快活。可快活完后还得继续过日子。我跟她们又过不来。还是得寻阿恬。锥子不得两头快,总要有一头牺牲掉。也就只好这样了。”   赫连熙瞧不过:“你就不能拗过她来?那不是两样都齐全了。”   司徒十一似笑非笑看他:“我当初也是这么想的。可阿恬对我说,她有个好友对她说过一句话。没心才没妒。那些说不妒的,要么是心不在男人身上。要么就是自己熬着。熬到最后,两个结果,心死,或者人死。别无第三条路。”   “当然。”他又道,“女人是真心还是假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实差别也不大。你若无所谓又当别论。”   赫连熙沉默许久,出声道:“和她说这话的好友,是林若拙?”   司徒十一笑笑。   赫连熙心里挺不是滋味,不为别的。就为黄恬能对司徒十一说这些,林若拙对他却是屁都不放一个。这一对照,他岂不是比司徒十一差了一截?   嘴上就哼了哼:“都是些什么破毛病。”   司徒十一忽然笑:“阿恬那好友还说过两句话,我听着挺心惊的。”   赫连熙竖起耳朵。   司徒十一道:“那人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又言,龙有逆鳞,触之即死。”   赫连熙呼吸瞬间一顿,脑海却豁然开朗。原来,她存的是这种念头。这般,便是没有回旋余地的绝路了。   这个女人,简直胆大包天!   司徒十一倒尽壶中最后一滴酒,为这场谈话作结束:“说白了其实也简单。城池大大小小无数座,有些耗费少许便可到手,有些则要耗费全部兵力。端看你觉得值不值而已。”   ****************   衡阳的秋天是最美的季节。红叶漫山遍野,层层叠叠。远山明净如妆,天高云淡。清风拂去,人仿若也融化在自然美景中。   林若拙结束最后一张图稿,丢给陈艾:“给,衡阳女子书院的建筑布局图。别再催我了,我真的再不能了!”   陈艾皱眉看手中的计划书:“音律课、舞蹈课、骑射课……女子健身术课。这是什么?”   林若拙嘿嘿笑:“就是拳脚嘛。你不觉得这个名称更好听些吗?”   陈艾白她一眼:“不会有人选修的。”   “不要紧。”林若拙回应,“哪怕有一个都是希望的火种。对了,私下里宣传词其实可以更直白一些的。学好拳脚,打小妾时不手软。学好拳脚,腰肢柔韧,夫妻欢愉丈夫更喜欢。你看怎么样?”   陈艾就当没听见,青着脸再翻过一章:“每十天一次学院外慈善活动。这是什么?”   林若拙眨眨眼:“就是义务教学,教那些穷苦人家的女孩子,认认算数啦,写自己的名字啦。基本的常用字啦。基本刺绣手法啦,基本纺织工艺啦,就是这些。”   陈艾奇道:“这些?你不是弄了个尼姑庵做义学场地,专办这事的吗?”   “对啊!”林若拙继续眨眼,“就是让女学的这些学生,十天一次去义学义务授课。不是成绩好,或者有一技之特别优秀的,还没机会去呢。”   陈艾摇头:“我不觉得这些家境优越的女学生会愿意去。”   林若拙无所谓道:“不去就不去。反正女义学我是以太后娘娘的名义开办的。总会有聪明人抢着去。我们要做的,就是去芜存菁,筛去那些沽名钓誉的投机者。留下真心想帮助人的人。”   陈艾丢下计划书,揉揉眉心:“行了,我说不过你。官府那边怎么说?可批下办学文书来了?”   林若拙做了个‘OK’的手势:“全都没问题。本王妃出马,一个顶俩,知府恨不得亲自将文书送来呢。”   林若谨走进来,刚好听见她这最后一句,没好气道:“女子书院倒也罢了。女义学那是你能干的事吗?挂了太后的名你道就万事大吉了?亏得是今上年纪小,不忌讳。说来也见鬼了。齐王爷支持你那是应该的,居然赵王爷和显国公也支持你,运气可真好。”   林若拙干巴巴笑:“呵呵,呵呵。”   陈艾推开林若谨:“废话少说。我说大姑子,你倒是什么时候回去啊,总不能真把这儿当家了吧。”   林若拙环顾左右而言他:“暮远哪儿去了?是不是又被秦定业的小儿子带去玩泥巴了!”   “你少岔开话题!”陈艾拍了一下桌子,显出长嫂的威风:“说,你到底什么时候回京?”   “我不想回去。”林若拙耍无赖,“这里多自在啊。又有自己的事业。我才不要回京城。”   林若谨叹气:“你就别和齐王赌气了。”他看不懂这对夫妻。若说赫连熙心里没这个妹妹吧,偏偏只要是齐王妃在衡阳想办的事。京中齐王府不管财力还是人力都一应支持。若说赫连熙心里有她吧,又能任凭妻子独居江南,置若罔闻。他是真搞不懂。   “不是赌气。”林若拙微微一笑,“他改变不了我,我改变不了他。于是就这样过着,也挺好。”   “好个屁!”林若谨爆粗口了,“人家会说你闲话的!”   陈艾忧愁的是另一面:“我听说又有人给齐王府送女人了。”   林若拙大笑:“我的好嫂子。别为那些不相干的人坏了自己的好心情。你不妨换个角度想。我只是不去找而已。如果我想找个男人,保证有好多人排着队等我红杏出墙呢!”   “闭嘴!”林若谨一把捂住陈艾的耳朵,“别带坏你嫂子!”   林若拙哈哈笑,推开案前厚厚的书堆,伸了个懒腰:“累死我了。这里留给你们,我且出去看看风景。暮远那死孩子一定是滚进泥巴堆去了!”   陈艾努力掰开林若谨的手:“人走了?哎呀!话还没说完呢。不是若信来信说,齐王没有收用那些女人?你怎么不跟她说明白。”   “林若信的话,你只能信五分。”林若谨想了想,也笑:“算了,赫连熙有没有新女人,林若拙都不在意了。我们操个屁的心!过自己的日子吧!来我看看,听说你最近学了些新玩意……”   屋外,秋风正好——   这是真的结束了。 本图书由(莫痕)为您整理制作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